间客第261部分阅读(1/1)

区一处偏僻的牧场。

许乐让菲利浦通知帝国情报署,情报署的特种行动部队早已待命,现在有了具体地址和敌人的相对布置,如虎狼一般空降牧场,根本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便把大妈救了出来,整个行动没有任何人丧命。

只是苏珊大妈前夜受了风寒,今天又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身体变得非常虚弱,被营救出来后,直接送到了这间设施豪华的皇家医院,医生替她注射了安神药物,这时候处于睡眠状态下的她,正在缓慢接受高能营养液点滴。

许乐望着大妈潦乱在枕上的花白头发,伸出手指替她轻轻整理了下圡,注意到睡梦中的大妈眉头依然紧蹙,干涸的唇角不时抖动,用某种方言轻微咕哝着含义难明的字眼,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就在此时,病室的门被人推开,一位穿着黑色官员制服的中年男人表情冷漠地走了进来,腋下夹着一根华贵的礼杖,身后跟随着六七名神色凛然的下属,而那些负责病房安全的情报署官员,全部躬着身体让在一旁,根本不敢阻拦。

看来是位大人物,许乐缓缓站起身,看着越走越近的对方,忽然问道:“我这里有病人,无论你想说什么,出去再说。”

很明显这位自称晋章郡王的大人物,并没有体恤病人的闲情逸志和时间,换个层面考虑,身为陛下亲点在怀草诗主持前线战事期间,暂领情报署事宜的他,此时已经被那种被忽视的愤怒冲昏了头脑,从而根本没有考虑到,今天为什么会有这场自己毫不知情的突然行动。

“你在署里什么职务谁批准的行动”

郡王居高临下,并不刻意真的是浑然天成的用百分之一的目光觑着许乐的脸,沉声训斥道:“事后我自然会处罚,但我现在要知道的是,叛乱组织的基地在哪里为什么你能一个人从那里逃出来马上把你所知道的情况说出来”

许乐皱了皱眉头,静静看着这位帝国皇族,大致猜到情报署里那几位高官,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掩藏住自己身份,意图不外乎是想让这位郡王和自己碰一碰。

晋章郡王发现他居然敢皱着眉头看自己表示不耐烦,鼻子里嗯了一声,眼睛瞪的极圆,大概下一刻便要杀人。

许乐没有理他,直接转身向病房外走去,待众人离开病房后,他忽然转身看着这位郡王殿下,说道:“我不想和你罗嗦太多,我只是在办我的事情,不过为了避免麻烦,我可以告诉你在我眼里,从来没有什么郡王亲王之类的存在,如果你有我一样的想法,不想惹出太多麻烦,我建议你向身边的人,或者是情报署里的职员询问下具体情况。”

其实这段话已经足够罗嗦,只不过因为许乐不愿意和帝国官方有太多接触,更不愿意摆出自己的身份,像街头对峙的贵族少爷那般叫嚣着家族的荣光,所以宁肯提醒对方,让对方自己去查。

自少年时起,他就不怎么爱玩这种拼爹的游戏,当年他是矿工家庭的孤儿,没有资格拼爹,现在有了整个宇宙最有权力的一个爹,他却不怎么想认。

晋章郡王眼睛微眯,脸上的表情因为此人的平静而变得有些变幻不停,他盯着许乐的脸,忽然从下属手中接过一个电话,问了几句。

挂断电话,这位郡王殿下再没有先起的骄横,眉眼间满是复杂到了极点的神色,看着许乐沉默了很长时间后说道:“陛下召你入宫。”

许乐微微一顿后说道:“现在不行,有时间的时候我会去。”

因为此次事件欠帝国皇室一个人情,所以他此刻的回答已经很可能的温和,然而落在走廊内所有人耳中,依然像天雷一般滚滚而来,伟大皇帝陛下相召,他居然敢直接拒绝,居然敢说有时间再去

晋章郡王像怪物一样看着他,本想借机发挥,本想摆出长辈的身份训斥几句,忽然想到此人过往的光辉事迹,想到帝国最劳苦功高的亲王,最血腥好杀的郡王,就是被眼前这个小眼睛男人蛮不讲理的杀死,他顿时放弃了先前的念头。

夜里时,苏珊大妈醒了过来,许乐守在一旁安慰几句,看着大妈因为憔悴而深陷的眼窝,没有做过多的解释,轻声劝她继续去睡。

待大妈放松心神沉沉睡去,许乐走出病房,来到大楼边缘那边青青葱葱的园林之中,抬头看着天上那轮陌生的月亮,点燃一根烟,陷入某种纷杂惘然的情绪之中,沉默良久。

皇家医院临山畔水,风景极佳,尤其是这片必须有爵位才能入住的后山特护区,浅浅建在山坳之中,透过满山梅树迎着月出日降,美丽的仿佛一个不愿醒来的梦。

想起白天经历的一切,猜忖着那间汽修厂里正在发生的事情,想到自己此刻已经远离那处的是非,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救回苏珊大妈,漫步在美丽的梅林中,他觉得这真的很像一场梦。

唐志中老人的话一直在他的脑海中回荡,回荡的越久,那些情景那些提议便像梦里的诗句般,渐浅渐淡,虽不至于忘记却变得越来越模糊。

成为左天星域的君王许乐眯着眼睛看着高悬在幽蓝夜空间的那轮明月,承认当时房间里的自己确实有些动心,不然不会沉默许久。

如李匹夫在病榻前说过的那番话,封余当年去东林,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目睹一个社会文明在暮时衰落的悲壮美感,能够目睹历史某种大改变,本就是个体人类难以抗拒的美味诱惑。

谁不想回到时光的那头,看着席勒写出一部部精彩的著作,谁不想回到历史的从前,看着邰氏皇朝和平让权,共和之初万民狂欢的景象

成为帝国皇帝,亲眼目睹左天星域无数万年未有之大变局,甚至亲身参与其中,这种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连他这块东林石头都有些难以压抑那种渴望。

只是后来陡变的事态,因齐大兵而发生的冷酷现状,让他迅速地清醒过来,如抵抗组织上层的那种设计,并不能改变左天星域的世界。这种自上而下的改革道路,最终依然要进入战争杀戮的旧路,没有任何人会愿意放弃已然拥有的权益,更何况皇族是整整一个阶层。

先前看到的那位晋章郡王,现在或许因为他的血统而畏惧自己,甚至没有勇气反对自己继承帝国皇位,可如果他履行与唐志中达成的协议,这位郡王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进行反抗。

许乐甚至无法想像到时候怀草诗会持怎样的态度,相较之下,如今帝国皇族试图从教育着手,抹平阶级之间宏沟的道路反而要显得温和可行些,只是这种隔着鞋挠痒的方式,又怎能止住亿万年的惨痛

明月当空,梅树无花而香,他在医院后山缓步行走,指间夹着的烟逐渐燃尽,想了很久依然想不出所以然,不由自嘲一笑,再次承认自己在这些方面确实有些愚笨。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八十六章 寂寞的君王

摘星殿很高,高的直耸入云,许乐行走在京都街巷间,看着那幢俯瞰尘世的楼宇,总在下意识里不解,为什么帝国无数场血腥叛乱,始终没有伤害这幢看上去有些纤细脆弱的象征性建筑,而居住在最上面的历任皇帝陛下夜晚与星辰相伴,为什么没有能够养就宽广的心胸,更关键的是多年前的帝国从哪里弄到的科技,能够保障那处的环境

站在内官身后,感受着悬浮式电梯轻柔向上的动静,因为时间太久的关系,他一直默然想着这些有的没有东西,直至电梯门悄无声息开启,那扇画满金色向日葵的屏风映入眼帘,他才骤然一凛醒了过来。

帝国皇帝怀夫差在榻上面壁而坐,身上套着件合身的黑紫色袍子,缀着圆形质石的腰带紧紧束在腰间,和脑后束住花白直发的石圈一衬,突显肃穆庄严味道。

许乐走到他的身后说道:“昨天的事情谢谢你。”

“你”怀夫差缓缓转身,看着他冷漠说道:“这就是你在联邦所受的教育在我的印象中,联邦向来认为我们帝国人是野蛮的兽人,那么为什么他们教出来的你,面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也不会用敬语”

许乐保持着沉默,没有解释什么也不想反驳什么。

“昨天你和那些废物见面时说了些什么”怀夫差微嘲看着他,说道:“他们很想让你当皇帝然后在我死后,把这个帝国弄的乱七八糟”

许乐目光微垂,低声说道:“现在的帝国已经足够乱七八糟。”

怀夫差利眉微皱,冷冷看着他,忽然开口说道:“既然你不为权势折腰,既然你厌憎皇宫的味道,为什么你要和那些废物见面还是说你这个废物也动了心,想要接手我手中的一切”

前面两句是当日在宫墙之外,那座野坟处的对话内容,许乐缓缓抬起头来,平静直视他的双眼,说道:“我从来不认为我是废物。”

“胆小怯懦,空有一身蛮力,双肩却载不动任何东西,眼前可以看到整个宇宙,却要和那些老鼠样的废物打交道,像个贼似看着父亲的后背,这种人不是废物,那谁是废物”

怀夫差毫不客气地训斥他:“真不知道你跟着纳斯里学了些什么东西就连他的狂妄都没有学到。”

“真正的狂妄在于不畏惧,并不在于别的。”

许乐沉默片刻后回答道:“如果说在你面前说难听的话,就是勇气,那当年你拿着棘条抽我的时候,我已经说了足够多的脏话。”

似乎是回忆起当年极不愉快的画面,怀夫差缓缓蹙起了眉尖,想起正是自己将面前这个小家伙抽的浑身是血,还命令把他杀掉,却浑然不知对方是自己留在这个宇宙里唯一的血脉。

一念及此,怀夫差怒意更盛,只怕连他自己都无法分辩这种怒意从何而来,从被蒙骗而来从颜面尽失而来总之他缓缓直起身体,带着君王特有的冷漠范儿,眯眼望着许乐,说道:

“你年纪已经大了,我不想再教育你什么,也懒得和你这废物讲什么责任之类的东西,但你必须记住,你身上流着白槿怀氏的血,你是我的儿子,你是我的臣子,你必须保持对我应有的尊敬。”

“我能接受的思维范畴里,没有君臣父子这一套东西。”许乐望着他说道:“所以请你也不要试图用这一套来震慑我,既然你不愿意杀我,那么就不要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

自登上摘星殿以来,浩翰星辰间亿万生灵,没有谁敢用这种语气对帝国皇帝说话,即便是他最倚重最喜欢的怀草诗也不能,怀夫差的眼睛眯的愈发锋利,沉郁盯着许乐的脸。

忽然间他抬起右手缓缓抚过花白的头发,表情由风暴之前的平静转为惯常的冷漠,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说道:“不错,像你这种蠢物,也只会吃帕布尔那套。”

许乐缓缓握紧双拳,不是为了出击,而是为了控制心中的情绪,他根本不想和面前这个男人见面,虽然从血缘上来说对方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之所以不想,不是因为情怯或是别的,只是简单的不想。

怀夫差静静看着他紧抿的唇角,不知为何情绪再次松动,停顿片刻后淡然说道:“这次我帮了你,但你杀了齐大兵那个逆贼,就算是两清。”

听到这句话,许乐有些不解,他很清楚帝国对于那些所谓叛乱组织的渗透力度,当年那场收割就是最血腥的明证,所以他根本不认为抵抗组织在齐大兵的领导下,会对帝国皇室造成怎样的威胁。

“不要低估任何敌人,哪怕是已经死在你面前的敌人。”

怀夫差双手微摆,随着黑紫色的衣袖飞舞,负在了身后,他面无表情向栏边走去,沉声说道:“那个贱种身上幸运地拥有我们皇族的血液,而且拥有成事必备的性格特质,在我看来,如果不是遇到你,他应该有很好的前途。”

许乐沉默跟着他向栏边走去,想起齐大兵在房间里那些像钢铁磨擦般的宣告,想起那些暴风骤雨进化论的语句,不由微微皱眉,想到如果给那个人机会,说不定对方真的有可能成长为帕布尔那样的角色。

“只是拥有能力的人往往容易自视过高,而自视过高的人,却又容易死,因为他们总会觉得自己是天命所归,没有那么容易死。”

怀夫差缓步走到栏边,伸出左手抚摩纹路繁密的栏杆,看着楼外飘荡的白云,脸色平静说道:“然而真正天命所归者,整个宇宙里只有我,自幼年时起,无数人想要杀死我,可我依然活着。”

“身为君王,当有不世之自信,所以我从来没有担心过联邦的战舰能把这幢摘星殿轰塌,宇宙里星辰转移,浮云流动,但这座宫殿却始终存在,我甚至看不到它有任何消亡的可能。”

怀夫差望着栏外流淌的白云,望着那条血迹斑斑棘条落下的地方,望着兄长堕落的云端,沉默很长时间后继续说道:“仔细算来,我此生遗憾并不算多,除了李匹夫死的太早,那日听闻他已死去,我骤然发觉自己竟再也找不到对手,那种寂寞你可了解”

许乐看着这位君王有些萧索的背影,不自禁地想起席勒小说里某些特文艺的描写,然而怎样也笑不出来。

同样的语句用辞,从不同人嘴中说出却有截然不同的效果,如果是个纨绔子弟临高而叹寂寞,只会令人觉得厌烦恶心,可说出这句话的男人是左天星域之主,这片宇宙中最有权力的男人,便显得如此理所当然。

怀夫差的脸上带着淡淡的自嘲味道,慨然叹道:“在很多人看来,在你的眼中,眼前这场战争惊心动魄,在我眼中也不过是场游戏罢了,小家伙们打打闹闹,难道还要我去参合”

“父皇先师去后,我在这里等了李匹夫二十年,结果他却躲到了那片湖边再也不肯出来。他既然死了,我到哪里去找对手”

许乐眉梢微挑,说道:“可是已经死了很多人。”

“人都会死,李匹夫会死,我会死,你也会死,人的宿命就是死,而人之所以活着,是因为要活的尽性。”

怀夫差转身看着他,说道:“我乃帝王,没有尽性的资格,既然你想去无聊的尽性,我也懒得再拦你。”

“但你必须记住,无论你去哪里,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你身上流着的是我的血,你的光荣与堕落,都将披着白槿怀氏的名。”

“即便是去死,你也必须找个不令我丢脸的死法。”

在离开皇宫的路上,许乐一直沉默思索着摘星殿上这场看似没有任何意义的谈话,对于那位孤守皇宫数十年的君王,他没有生出多少感慨与同情,只是想着明明这位君王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眼光意志决心,甚至还可能拥有绝对不下于李匹夫的强大实力,却因为那份横亘心胸令他不能快意的执念,等了一生一世却只等到李匹夫老死,这样的人生究竟有多少意义而自己人生的意义又在哪里

木恩在宫门外等他,他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位依然穿着黑色皮毛的黑道大佬,眯了眯眼睛,问道:“听说你现在已经是情报署的特别官员”

“级别很低,虽然有殿下照拂,但你也知道,各部里面充斥着贵族甚至是皇族,我一个平民子弟升迁并不容易。”

木恩仿佛没有看到许乐眼眸里的情绪,微笑与他并肩行走在树荫之下,说道:“看样子你是不准备留在宫里了”

“嗯。我不习惯这边的很多生活细节。”许乐回头用余光看了一眼宫门处依旧恭谨跪在地上的官员,说道:“比如这种画面。”

他和木恩是枪林弹雨里打出来的交情,虽然在天京星南向的山谷道路上同过生共过死,携手埋葬过很多抵抗组织战士的遗体,只是依他的性情,对于木恩背叛一事还是有些无法释怀。

然而现在的他已经变成一个没有资格说立场的人,自然也没有什么资格去批评别人,或者说已经失去了某种底气。

木恩敏锐地查觉到他的真实情绪,微微自嘲一笑说道:“我可不是皇帝陛下的儿子。”

在帝国说这样的话,毫无疑问是大逆不道的罪行,说话者可以直接洗干净脖子,同时召唤满门妇孺集体去洗脖子,但木恩就这样淡然说了,偏生许乐也听懂了,脚步微顿,摇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八十七章 他们没有去死的理由

这和血统论无关却又有关,终究只是和人类社会先天不平等有关,许乐想起怀草诗当年说过的话,不由自嘲地笑了起来。

人类厌憎背叛,因为那会带来极端的不安全感,来自背后同伴的冷枪总是最难防御的,所以无论联邦还是帝国,所有的道德规范中,对于叛徒的诛心惩罚总是最重的,比如现在的木恩,却并不包括他自己。

他身上流着白槿怀氏“高贵”的血液,当他从联邦英雄变成帝国准太子,即便是联邦也有很多人不认为这是一种背叛,只会认为是命运的狗血安排,而在帝国境内,绝对没有任何人敢提起甚至是想起,他曾经在战场上杀过多少帝国青年,甚至暗杀过皇族。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么他曾经冷血的背叛过帝国,后来又无耻地背叛了联邦,他早就已经死在无数冷言论言的刀锋之中,想明白这一点,大概便能对木恩的无奈选择多几分理解。

路边一棵大榕树,二人将要告别时,木恩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前些天我曾经和一个人说过,我现在没有任何选择,只能希望双方能够休战。这真的很什么道德正义或者说人道没有屁的关系,用一个可能不合适的比喻来说,这场战争对我而言,就像父亲和母亲在家里拿起菜刀互劈,我做儿子的还能怎么办”

“这话说的没错,这是天然选择。”

木恩满怀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略一思忖后,直接说道:“我可能马上就要回组织,到时候可能还要用你的名义。”

“你要回去”许乐皱眉问道:“现在包括联邦在内,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叛徒,你还怎么回”

“唐志中和齐大兵已死,你应该能猜到,组织内的人会把他们的死归因于你,我回组织的任务,就是拿着情报署提供的证据,向他们揭穿齐大兵的真实面目。”

“你们提供的证据谁会相信”

“证据这种东西,需要相信的时候就可以相信,一个分崩离析,被无数原本支持他的民众痛骂的组织,现在的首要问题是生存下去,只要这些证据能让他们有借口转变,从而生存下去,他们就会相信。”

“能不能说的清楚一些”

“我将在殿下的直接指挥下,领导整个抵抗组织,与皇室进行广泛的合作,建立一个团结战线,抵抗联邦入侵。”

木恩平静说道:“我相信组织里大部分同志,会同意这种做法。”

许乐摇头说道:“抵抗组织最痛恨的两个人,一个是死了的卡顿,另一个就是领导情报署的怀草诗,他们不可能同意和她合作。”

“我说的殿下不是公主殿下。”木恩微笑说道:“而是太子殿下你。”

稳定的手指握着水果刀,紧贴着簿皮切削,能够仅凭肉眼双手修复精密结构的他,对付起苹果来自然简单至极,几乎是瞬息之间,七圈薄皮轻柔剥离,他像举灯笼一样举着白生生的苹果,递到苏珊大妈嘴边。

苏珊大妈微笑望着他,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吃,神情依旧难掩憔悴,静静看着他问道:“小家伙,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听到这个问题,许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无论是当年在小院逃难还是这次回来,苏珊大妈能查觉到他的难处,极少询问这些事情。其实他本来可以直接说明自己的身份,相信大妈也不会因此而待自己不同,只是想到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想让她受太大刺激。

想起先前医生的说法,他的心情有些低沉,综合医学检查的结果并不是太好,当年娇滴滴的贵族小姐变成在市场里叉腰骂娘的大婶,戏剧性的人生背后藏着太多生活的艰辛,尤其是早年的磨难,对苏珊大妈的身体造成了极大损害,现在借着风寒惊恐相加竟是全部暴发了出来,虽然不至于有什么生命危险,但需要长时间的静心疗养。

“我在情报署工作,嗯,应该算是个不小的官员。”

许乐微笑回答道:“那些绑架您的歹徒,主要是为了报复我,连累到您真是我的过错。”

“你已经道了很多次歉了。”苏珊大妈望着他褐色头发下面的黑色发根,咳了两声后关心说道:“宫里不再追查你了吗你这头发要继续染了,不然让人瞧见可不得了。”

“我不是逃犯怕什么”许乐揉了揉头发,解释道:“染头发主要是为了方便。”

苏珊大妈叹息了一声,说道:“小家伙总是在骗人,这里是第二皇家医院,如果你只是个普通官员,我怎么能住这里”

“您知道了”许乐窘迫回答道。

“不要忘记,我小时候也是贵族家的小姐,虽然没资格在皇家医院看病,但随着父母来探过一位大贵族,就算到了现在,也没忘记后山那片漂亮的梅林。”苏珊大妈望着他笑了笑,胖乎乎的圆脸上闪过少女时代的香甜回忆。

“我说过我和公主殿下关系不错。”许乐笑着说道。

苏珊大妈的神情忽然黯淡下来,轻轻抓着他的手说道:“保罗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你能不能帮我问一下”

许乐微微一怔,想起那天听到的话,点了点头。

虽然不是所有帝国高层都知道许乐是谁,但以情报署的名义询问,很快便有了接近真相的答案,只是那个答案并不是好答案。

保罗的津贴之所以迟迟没能转入苏珊大妈的户头,确实是因为没有他的电子签名,而之所以保罗没有签名,不是因为他随着殿下巡查前线无暇顾及此事,而是因为他在前线失踪了。

许乐皱眉看着军部加紧送来的最新失踪者名单,看着书页下方那个醒目的名字,脑海中浮现出当年小院里那个帝国青年洒满阳光的笑脸。

他在联邦军方服役多年,很清楚所谓失踪者名单,往往便意味着阵亡名单,只不过因为战士的遗体没有找到,或者是在对方的大火力武器下,直接变成了与山河依偎的碎片。

为了苏珊大妈的身体考虑,他不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然而大妈在贫民区混杂难艰环境中多年熬出来的察言观色本领,在此时发挥了作用,她看着许乐眉眼间的那抹忧色,用了半夜的时间逼问出了真相。

苏珊大妈少女时遭遇家破人亡的惨剧,稍大一些时兄长加入西林远征军,想要挣军功替家门恢复荣光,却不料兄长就此一去不回,直至数十年后才得到埋骨异乡的噩耗和一本残破的日记,成婚后本可过平淡的小日子,疼爱她的丈夫却被病魔夺去。

她的一生每每在最能看到希望的时候陷入绝望,生活对她是不公平的,然而她是坚强的,她带着年幼的儿子在帝国最破烂的贫民区里倔犟地生存了下来,直到她听到儿子在前线失踪的消息。

无止境的痛苦与黑暗,瞬间击垮了苏珊大妈的精神,本就极为虚弱的身体急剧消瘦,短短两天时间,便能看到颊畔的深陷,只能无助而悲伤地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沁着梅树气息的天空发呆。

许乐沉默地陪伴着她,眼看着大妈一步步向死亡前进,他轻柔地捧住她的脸,感受着比以前瘦削太多的触觉,笑着说道:“瘦一瘦也好,就算是减肥吧,保罗回来后,看到一个更漂亮的妈妈,一定很高兴。”

苏珊大妈极艰难地扯动唇角,望着他笑了笑,用沙哑的声音无力说道:“这些天辛苦你了,你也不用再逗我开心。”

“不是逗您开心。”许乐站在床畔,看着她的脸,平静说道:“您必须活下去,因为我会去前线找他,我向您保证,只要他还活着,无论是被联邦部队俘虏,还是被遗弃在山谷,哪怕是失陷在地狱之中,我也会把他活着带回来,带到您的面前。”

很平静的话语,却有某种令人不得不相信的坚定意味,就像是一块石头沉默地砸进恼人的湿泥,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声响,却砸出一个难以抹掉的深坑。

苏珊大妈的眼眸里缓缓出现某种光彩,某种生命的光彩,用颤抖的手轻轻握着许乐的手指,说道:“我答应你,我不会死,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我会带他回来,您放心。”许乐回答道。

“不,我要你答应我,你自己不能有事。”

清晨的清晨,晨光刚刚苏醒的京都郊区,背着行囊的许乐带着从大师范府接出来的钟烟花,沉默地行走在田野之中。

“哥,我们真的要去墨花星”

“嗯。”

“我记得那天在阿姨坟墓前,你说过在能解决某个问题之前,你不会去那个地方。”

“是的,我很想念联邦,但我不能回去,甚至不能去看那些联邦的人,因为我始终找不到解决那个问题的办法。”

“现在找到了”

“也许快了。”

“但依然没有。”

“是的,但我找到了去墨花星球的理由。”

“什么理由”

“我喜欢保罗,他善良开朗,当然也有一肚子不合时宜的热血,是个很不错的帝国青年,就像联邦那些很不错的青年一样。”

“我喜欢苏珊大妈,大妈是好人,好人应该长命百岁,就像联邦那些心地善良的大妈一样。”

“这样的人没有理由因为战争去死。”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八十八章 别再玩了好不好

在一片漂亮的红树林前,钟烟花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迟疑问道:“可是以前已经有那么多的人因为战争而死去,你却一直躲的远远的,难道你不觉得这样不公平”

许乐伸出手揉着她的头,轻声说道:“任何人都有远近亲疏的考量,我刚才说过寻找理由,理由往往就是说服自己的借口,大妈和保罗对于我来说要更亲近更重要,那么这个借口也就显得更有力量。”

钟烟花耸耸肩,继续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比如那颗充满杀戮的星球上,本来就有熊临泉那些你曾格的伙伴,为什么一直不去

苏醒过来的晨光,从地际线那头蔓延过来,洒在二人身后的红树林上,宽厚红叶上的露珠像钻石般闪闪亮,映的四周的红艳景致添了几分魅丽之意,许乐望着树林边缘那艘做好伪装的太空船,忽然表情微凝,沉默片刻后拍着少女肩头说道:“你先上去。”

钟烟花眉尖橄蹙,下意识里向红树林中看了一眼,大致猜到有怎样的状况,但她无条件的信任许乐,而且永远不会像那些只会尖叫抖的贵族小姐般成为累赘,所以没有多说什么,平平常常走了过去。

看着卸下伪装后的太空船缓缓关闭沉重的舱门,许乐松开紧握扳机的手指,缓慢将手从口袋里拿出,转身平静注视着红树林的深处,那片在丽魅艳景幽暗间的地方。

离开联邦已近三年,在帝国游历已久,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过,但他知道对方总会出现,总会在某些特定的时间段出现,自己杀死了齐大兵,那人在帝国深植的故事前因就此终断,想来总会出面表示一下感慨或者是愤怒。

因为有这种思想准备,许乐此时的心情很平静,并不紧张,当然保有着必要的警惕,虽说感情不错,但谁知道对方会不会什么疯。

封余从树林深处走了出来,微微一笑,满脸风霜在红叶清光轻抚中显得荼和少许,只有那满口黄黑烂牙,轻佻地自唇间露出,迎着渐趋明亮的晨光,显出丑陋的细节。

“是不是像你这种冷血动物,真的可以活一千年”

许乐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瘪瘪的烟盒,掏出防风打火机点燃,然后把烟和火机扔了过去,此时二人之间还有差不多十来米的距离。

封余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白中泛着淡蓝色的烟雾自鼻孔喷出,然后极诡异的在脸上依偎翻腾,迟迟不肯散去,模糊了眉眼。

封余眉梢微微挑起,望着地际线上升起的红日,说道:“你是我教大的,明明自己是帝国人却总念着联邦的好,看着自己当年的下属出生入死,却躲到几千光年之外,说起冷血这种事情,你早已超过了我,至于虚伪这种事情,你和已经死了的那个老头儿倒有几分相像。”

许乐知道他说的老头儿是军神李匹夫,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道:“大叔,这几年我看过很多书,即便有的无法理解通透,但我还是按着笨办法背了下来,不过有段话不是最近看的,是以前小时候,你让我去河西州立大学图书馆看书时,我抄在本子上的句子。”

不等封金问或是嘲笑,许乐继续说道:“一个社会的落后先是精英的落后,而精英的落后最显著的标志是他们经常指责人民的落后。”

“虽然扮演成乔治卡林的你没有这样说过,但你一直都是这样做的,无论是面对联邦还是帝国。”

“我记得这是某位著名联邦政论家说过的一句著名正确废话。”封余微微一笑说道:“我只是好奇为什么我们难得见一次面,现在的你却变成那种乏味的中年男人,习惯性地做这种立场判断”

“因为虽然很少见面,但我一直在想如果见到你应该说些什么样的话,或者说我一直在思考,化身万千流浪在宇宙之间的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帝国皇帝有他的目标,虽然那个目标现在已经不存在。大师范有他自己的目标,虽然显得有些文艺有些酸,军神老爷子也有自己的目标,虽然显得过于强硬,就算是在市场里卖童装的大妈都有自己的目标,虽然具体而细微。然而你呢你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许乐沉默片刻,缓缓摊开双手,感受着激凉的晨风,并不掩饰心情中被冷却的那个部分,看着不远处的封佘,感慨说道:“我想来想去,现你的目标只是在玩,你拥有了对抗宪章的能力,你把自己看成万众之上的神,你只是觉得这些事情有趣罢了。”

封余唇角微翘,望着他嘲讽说道:“运算不算是心理学中,子弑父情结的具体展现你对我的失望只是因为你需要用某种方式证明,你已经超过了我,你可以轻易打败我,只有这样,你才能完成这个过程。”

“不,我不是想击败你或者说超越你,我不是齐大兵,从来不会信奉什么进化论的调调,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许乐看着他平静说道:“唐志中他们想要我去当皇帝,我知道这件事情肯定和你有关,你想要看看我和齐大兵究竟谁能把你的想法实现,为了知道这一点,你甚至可以冷漠看着我们在房间里厮杀,我不喜欢这样,你也不要再指望像玩联邦民众,像玩齐大兵那样的玩我。”

晨光映在封余的脸上,他沉默片刻后微笑说道:“我很清楚他不是你的对手,只不过我这一生就有两个学生,你真的不应该杀他。”

“我再重复一遍,我只是一个打工的。”

许乐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微微挑眉说道:“他想杀我,我凭什么不杀他我才懒得管那个家伙的存在,对于你来说有什么意义。这些年很多人都告诉过我,宇宙里没有什么道理,那你们这些老家伙把我逼急了,我的拳头就是道理。”

封余手指徽屈,将烟卷远远弹入红日之中,平静说道:“既然马上就要离别,说重点吧。”

“以后别来烦我。”许乐说道:“如果你玩腻了,不想再折腾这些事儿了,想回东林疗养中心却找姑娘,我愿意陪你一起去,付嫖资这种事情我做的很顺手,但如果你还想玩什么,请原谅我有不做玩具的自觉,到时候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交谈至此时,封余第一次缓缓皱起了双眉,在晨光的映照下,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夹杂着丝丝银色,随着皱眉的动作,看似千年不变的中年容颜也终于多了些苍老的感觉。

“小家伙,这是你在威胁我”

“也许你是为我好,但问题是我自己都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为了我好,你很难令人信任,大概是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两类人的关系。”

许乐将烟头扔到脚下,缓缓碾灭,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封余的眼睛继续说道:“三年前在联邦,你最大的疑问是我怎么和宪章电脑取得的联系,其实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我们之间最大的区别。”

“我习惯信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