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客第243部分阅读(1/1)

存在,你和她之间的感情或者是私下的婚约,也必须不复存在。”

“我指的并不是婚约关系。”简水儿向前轻轻踏了一步,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不在乎他是帝国人,是因为我自己也有一半帝国人的血统。”

听到这句话,李在道握着电子笔的手指骤然僵硬,他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妹妹的脸,寒声问道:“你从哪里听到的这些乱七八糟东西”

“这是事实,对吧”简水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李在道面无表情看着她,沉默很长时间后,说道:“父亲说过,你母亲应该是帝国前任大师范的女儿,换句话说,你的外祖父是父亲的老师,我不认为这需要加以特别关注。”

“但终究是帝国人。”简水儿倔犟说道。

李在道的手掌重重拍到桌面,电子笔顿时断成三截,严厉训斥道:“不要忘记你姓李你身体里流着费城李家的血就算是小叔,也会尊重敬畏他的姓氏,你必须维护这个家族的存续,而不是想着别的事情”

办公室内死寂一片,过了很长时间,简水儿缓慢地系上运动风衣的钮扣,轻声说道:“我明白了。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能猜到他是帝国人”

这个问题是很多人的问题,李在道揭穿许乐帝国人的身份,直接导致联邦局势骤变,那些冷眼看世戏的大家族老人们,被这次的狂风暴雨打了个措手不及,在事后的反省中,发现大转折中最难以理解的关键点,就在于此。

甚至就连帕布尔总统,宪章局崔聚冬局长,都不明白李在道如何能够在一片虚无之中找到希望,在混沌难明的棋盘上发现如此犀利的下法,只是基于对李在道的尊重甚至是隐隐敬畏,他们没有追问下去。

沉默片剁后,李在道说道:“父亲临终前告诉过我,小叔还活着,我想你应该也知道这件事情。”

简水儿点了点头:“这又能说明什么”

“小叔一直没有阻止你和许乐在一起,那么这推翻了很多人包括我在内的某个猜测。”李在道平静解释道:“许乐并不是他的私生子。”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简水儿轻轻耸肩。

“但我曾经想过,而且我相信帝国皇帝还有那位公主殿下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这很关键吗”

“非常关键。”李在道轻轻放下手中半截电子笔,取过一张纸巾仔细地擦拭着手指,说道:“因为和许乐身体内那种力量相结合,可以说明很多事情。”

“那种被称为真气的力量来自帝国,即便是在帝国本土,也只有帝国皇族和大师范府的人能够练成。前任大师范到访联邦,于亿万人中只找到我们两个人的父亲可以练成那种神奇的能力。”

“我没能遗传到这种能力,即便是李封也必须经由医学物理手段,才能激发出这种力量,所以我很难相信,小叔流浪到东林,就在那间简陋的修理铺里,就这么随便地发现了一个适合修练的天才少年。”

“费城李家的血脉能够修练真气,这已经是小概率事件,大概只有亿分之一的几率,小叔又这么凑巧地现许乐,概率又只有亿分之一。”

李在道看着简水儿,平静说道:“按照数学上的概念,小概率事件有存在的可能性,但两个小概率事件的迭加,极小概率我们便可以等同于零,也就是说,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宇宙某个角落里可能有间修理铺,修理铺里可能有个天才学生,但他这么天才肯定有内在的逻辑原因。”

“能够解释许乐能力的答案只有两个,要不然他身上流着我们李家的血液,要不然他就一定是帝国皇族。”

办公室内再次死寂一片,过了很长时间,简水儿难以理解地摇了摇头,蹙着眉尖不可思议问道:“难道难道你就仅仅凭这些猜想,就认定他是帝国人”

“猜想这两个字用的好。”

李在道微笑回答道:“我确实是猜的,但最后的事实证明我猜对了。”

“如此说来,等于是我间接揭穿了他的身份,把他送进死亡。”

简水儿神色黯淡,强颜一笑,望着桌后的堂兄低声说道:“在道哥,虽然传言中我那位父亲极其冷血无情,什么都不在乎,但我很想知道,既然他活着,你会不会担心这次他会做出一些什么”

说完这句话,她将风衣帽遮住容颜,转身离开。

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李在道心情极为复杂,知道这大概是妹妹最后一次喊自己在道哥了。对于那位似乎无所不能的恐怖小叔,他自然有所警惕,然而父亲已经离开这个世界,谁敢说有把握战胜费城李家那个不为人知的强人

关于这整件事情,还有几个重要的环节他一直没有完全想清楚:小叔应该知道许乐是帝国皇族,才会选择停留那颗荒芜的东林矿星上,他的意圈究竟是什么从一些安排中,隐隐能够证明父亲应该也知道某些内情,但他为什么一直不予理会,甚至试图让许乐接班许乐究竟是帝国怀夫差的亲生儿子,还是那位死于内乱亲王的后代

片刻后李在道收回目光,从抽屉里取出一根新电子笔,继续自己的工作,所有这些已经不再重要,因为那个年轻人马上就要死了。

“他是父皇唯一还活着的儿子,我的亲弟弟。”

怀草诗坐在联邦宪章广场边的游客长椅上,眯着眼睛看着前方那座仿古铜雕像和更远一些的那座新雕像。做为声名赫赫的帝国公主,居然有机会深入联邦核心,如此近距离地观看五人小组和李匹夫的雕像,可以想像她内心会生出怎样复杂怪异的情绪,然而此时此刻,她的全部情绪全部放在那个听说被秘密关押的家伙身上。

穿着一身联邦名牌冬衣的大师范,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广场上的雕像与肥鸽,观客着深秋游客们的表情,眼神里写满了激动的感慨,高频率地咕哝着这辈子值了,我要去找席勒幕之类的话语。

伪装成帝国地下抵抗组织普通成员的二人,并不需要跟随木恩与联邦政府进行那些虚情假意的对话,联邦政府相关机构,也非常愿意向这些左天星域的乡下野蛮人,展示一下联邦的光辉历史与美丽风物,当然,地下抵抗组织使团每个成员,现在都处于宪章即时定位状态中,身边不知道隐藏着多少军情部门的便衣。

大师范金光瞥见怀草诗脸上的沉重之色,忽然指着正在落叶间追逐的一对联邦小情侣微笑说道:“从表面上真的看不出来,这些人类的颈后居然都有一块小芯片,看来联邦人真的已经习惯了带着狗链生活,这就如同帝国人已经习惯了在皇族统治下生活,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

宽大的特色帽檐遮住这个中年男人俊美不似正常人的脸庞,把他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嗡沉,紧接着他有些窘迫地说道:“那件事情对不起,真的没有想到你们之间的关系,险些酿成大错。”

因为深在联邦首都地带,他们清楚所有角落甚至空气中都弥漫着宪章的光辉,而联邦那台传说无所不能的中央电脑,很明显能够听懂帝国语,所以长椅上的交谈显得格外简单含糊,不过怀草诗明白这个疯子舅舅的歉意所指为何。

当战舰离开旧月基地,将要抵达s1的时候,他就曾经表达过类似的道歉,对于这位胆敢以爱及和平还有文学名义绑架帝国公主殿下,并且试图用蝽药让她和许乐合体的疯狂大师范来说,如此深重而持久的歉意真是很罕见的情绪,也可以想见那件事情的恐怖性,即便是疯狂的他,也觉得太他妈疯狂了。

帝国皇族和大师范府毫无疑问是宇宙间对八稻真气理解最深的两个地方,远在费城李家之上,所以当许乐被俘至天京星,从帝国皇帝到怀草诗,以及大师范,根本不用思考,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许乐是纳斯里的私生子。

直到许乐和简水儿的婚讯传来,帝国皇室才愕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大师范窘迫惭愧恐惧于自己曾经试图让一对姐弟发生恋爱关系来让宇宙和平,怀草诗则是惘然于曾经和自己唯一的亲弟弟擦肩而过却仿佛要就此错过。

巍峨壮观的议会山中走出黑压压一群人,顺着石阶向下走来,帝国地下抵抗组织使团结束了对议会山的参访,双方交换着彼此的意见,木恩先生和成员们盛情称赞联邦接待方的热情,同时表示今天受到了深刻的民主自由气息薰陶,日后一定要将如此完备的民选制度在左天星域推展开来。

怀草诗二人从长椅上站起,向着石阶方向走去,隔着人群,她注意到木恩很隐晦地点了点头,猜到联邦方面答应了那个请求,眼睛缓缓眯了起来,默然想道总算是有了那么一点可能性。

车队驶入戒备森严的西山大院,特意没有穿皮大衣的木恩先生神情凝重地走入那幢独立建筑之中,身后跟着几位随行人员。

这是计划外的一次行程安排,联邦政府拒绝多次,但木恩坚称许乐上校虽然已经被证实是每个毛孔都流着肮脏血的帝国皇族,但他们之间毕竟曾经有过一段坚不可摧的战斗友情,希望联邦政府尊重左天星域男人的坚持。

争执到最后险些陷入死局,木恩忽然降低了要求,说就算不能前去监狱探视许乐,也要允许自己去探访一下邹郁小姐,毕竟根据左天星域的传统及善良习俗,向故人遗孀表达哀悼,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权利。

必须要说,对帝国了解甚少的联邦政府相关机构,面对着木恩不离于口的左天星域坚持,传统,习俗之类的词语,确实没有什么好办法。

二楼房间内。

邹郁皱眉看着面前的三个帝国人,非常疑惑不解,为什么对方坚持要来探视自己,许乐的遗孀那个家伙还没死,最关键在于,自己什么时候又成了这位木恩先生口中,许乐在天京星惨烈逃亡途中念念不忘的爱人以及孩子他妈

“请坐。”

她礼貌地招呼众人坐下,事实上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活着的帝国人,情绪难免有些异样,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饮品来招待对方。

木恩先生神情复杂地看了怀草诗一眼,就连他都不明白此行的日的究竟是什么。

邹郁敏锐地察觉到,原来那个极不起眼的瘦削青年男子,居然地位远在木恩之上,只是这位木恩先生是使团团长,那这个瘦削的青年男子是谁,还有那个戴着帽子的中年男人,为什么会如此没有礼貌,未经主人允许便到处乱翻自己的藏书

书架旁的大师范转过身来,摘下帽子望着邹郁微笑鞠躬行礼,然后对怀草诗用嘴形说了一句无声的话。

“这位美丽的姑娘居然不比你流落在费城的妹妹长的差,看来我们的太子殿下真的是艳福不浅。”

怀草诗看懂了大师范的这句话,面无表情地伸进怀里,取出几张纸条,极隐蔽地放到邹郁的面前。

被那个帝国中年男子俊美容颜震撼无语的邹郁,下意识低头望去,紧接着便被上面写着的几行联邦文字震撼地险些叫出声来。

三张纸上写着三行简单的字。

“我叫怀草诗。”

“许乐是我的亲弟弟。”

“你可以把我的身份告诉联邦政府,如果不,那么你可以帮助我。”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二十六章 苍老恶徒们的倾城之乱

邹郁极其困难地把目光从纸上挪开,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个寻常瘦削青年,惯常凛冽骄傲的眼眸中,全部被不可思议的情绪所占据。

不需要再去重复那些帝国人和联邦人都记忆深刻的背景叙述,她知道怀草诗是谁就已经足够。对方的身份以及震撼现身联邦的事实,如同盛夏极暑时忽然塞进去的整桶冰块,没那么容易很快咽进胃中一一于是爽快便只剩下了一个爽字,她大脑中瞬间多出四个深刻的叉,难以思考,震撼无语,回不了神。

一般人需要很长时间来消化如此震惊的局面,但现在怀草诗现在最缺少的便是时间,他冒着奇险进入西山大院,向邹郁承认自己的身份,没有办法花更多时间去说服对方,所以看着对方的神情,眉头有些烦躁地微微皱起。

然而邹郁终究是邹郁,她不是普通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决定,直接走到梳妆台旁,拉开抽屉取出一个能够散发蓝光的小仪器,递给怀草诗,默然说道:“你可能需要这个,另外,你知道地址吗”

深秋的首都降下了第一场雪,黯淡的暮色中,那些不请自来的雪花被笼上一层淡红,建筑疏林间,仿佛有无数吨燃烧的纸屑正在缓缓飘落。

这些燃烧的纸屑,落在官邸前平坦开阔的草坪上,反射着幽幽的光泽,雪白草青暮红混合在一起,渲成一大滩诡异的色彩,很像5460冰川里穿着深绿军装的战士正在流血。

帕布尔总统沉默看了一眼窗外飘落的雪花,转过身来,在桌上那份死刑命令文书落款处签下自己的名字,字迹苍劲有力,绝不软弱。

官邸工作人员沉默接过文书,走出椭圆办公厅,交给一直等候在外的人们。

李在道看着下属手中的死刑命令文书,吩咐道:“他死后,把他手腕上的那根金属手镯送过来。”

胡林州荒原尽头的倾城军事监狱,已经连续落了三天暴雪,完善的独立能源系统,让这座监狱依然笼罩在温暖的气息之中,然而窗外不知疲倦飘落的雪片,却让监狱军官们感到一股寒意无由而生。

那天午餐时,许乐隔着透明墙向那些邪恶恐怖的重犯们举起手中镣铐,说了两句看似没有任何意义的话,从那之后,监狱方再也没有让他走出过那间特别设计的囚室。

监狱方坚信那些早已绝望麻木的重犯,断不至于因为那两句话就生出什么大胆的念头,他们更坚信凭借倾城军事监狱完美的安控系统,就算那些囚犯想要做些什么,也没有任何机会。

可为什么还是觉得有些寒冷和紧张从监狱长到普通的警卫,看着窗外垂垂坠落的雪团,总觉得自己的耳边还在回荡着许乐当天的声音。

“卑微的活着,或者痛快地去死。”

“我想活下去。”

这两句看似没有任何意义的话,仿佛变成了无形无质的幽魂,在阴森绝望的监狱内四处飘荡,已经飘荡了好几天,依然没有破灭消散,时时刻刻在所有人的耳边喃喃重复,在每间幽暗的囚室内嗡嗡作响。

二楼的某间囚室内,身材魁梧的光头乔治,正双膝跪在床头祈祷,神情异常平静虔诚,厚实有力的双唇快速颤抖,用某种百慕大方言急促叙述着什么。

锃亮的光头上没有一根头发,自然也看不到花白,没有人知道圣乔治的真实年龄已经超过五十岁,而这半百漫漫生命里,有整整十七年就耗在这座军事监狱中。

他虔诚祈祷的对象,是斑驳墙壁上的一幅画像。

画像由非常简单的红色线条构成,模糊可以看出是一个赤裸流血的男人,被架在十字架上。

画像的画工可以用粗劣来形容,但对于没有什么绘画细胞的圣乔治来说,用自己体内的鲜血画成这副受难图,足足花了他三年时间。

好在这座绝望的监狱里什么都没有,就是有时间。

乔治在这幅画像前已经跪着祈祷了一天一夜,膝头已经磨破,他终于觉得有抹圣光照耀在自己罪恶的身躯上,无比温暖,虔诚而恐怖扭曲的面容上,逐渐开始绽放狂热的神情。

“伟大的主啊。”

他近乎呻吟一般祈祷道:“我看见了您的使徒,那天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他手腕上的手铐在闪闪发光,就像您所教诲的那样,只要我们够坚定,十字架上的铁钉就是c女手指的轻抚,手镣就是宝石点缀的手链。”

乔治低下自己的头颅,像铁柱样强悍的颈上肌肉缓缓弹动,低沉说道:“伟大的主啊,我将追随您的使徒去战斗。”

时间已经入夜,孟尔德隔着玻璃窗看着监狱外的夜,苍老的容颜上没有一丝表情,在探照灯的照射下,那些雪花飘落的过程是如此清晰如此动人。

那个家伙说他不想死,是啊,谁会想死呢虽然这个世界并不怎么美好,不,应该说是如此丑陋不堪,什么爱情婚姻家庭被撕开那层包装纸后,原来都是令人作呕的蛆虫,但既然来了又怎么舍得离开,至少还有如此完美飘亮的雪花。

我不止想活下去,我还想活着出去,就像小时候那样站在临海州的雪地里放肆的撒野,张开手臂感受雪花落在掌心的微凉,孟尔德干瘪的嘴唇微张,无声地笑了起来,然后想道:那个家伙应该能很轻易地打碎面前这扇钢化玻璃,然而对于自己来说,这层透明仿佛不存在的屏障,却把自己的雪花隔成两个完全不相通的世界,如此牢不可破。

收回望向窗外雪夜的目光,苍老的学者缓慢移动着微佝的身躯来到床边,有些艰难地抬头望向通风管的入口处,手指旁是一堆昂贵的纤维纸印刷物。

做为在军事监狱里依然可以为联邦贡献智慧,替前线官兵减少死亡的学者囚犯,他拥有某些小小的特权,比如报纸,而且这座绝望的监狱对囚犯们的日常生活早已麻木,并不如何在意。

类似的画面还发生在倾城军事监狱别的囚室中。

角处的囚室内,那名以残忍著称的海盗头子,摘下瞎掉左眼上的眼罩,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血腥的笑容,对他来说,人活着总是要找点事情做,马上将要发生的事情一定特别有意思,至少老的快要死去的他,能够有机会寻找到一丝当年纵横联邦与百慕大之间的宇宙空气,疯狂打劫那些大家族走私商船时的快感。

三楼泛着某种怪异臭味道的囚房内,同样是个老人。因为无论监狱方怎样教育,都不愿意提高洗澡频率的原因,老人的头发已经纠结在一起。颤颤巍巍枯瘦的手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把头发分开,不知道在房间哪个角落里摸索半天,居然摸出了一根锋锐的硬物,如果仔细看,大概能分辩出,应该是由一根人类小腿骨磨尖而成

这是几年前监狱最后一次狂欢暴动时,老人偷偷从一具被打成肉泥的囚犯身上“取”下来的,然后被他极有耐心地磨成了锋利的骨刀,监狱方的金属探测仪无法分辩人骨,所以竟被他藏了好些年。

在狱方严密的监控下,老人怎样把这根小腿骨磨成骨刀,是囚犯们这些年最感兴趣的谜题,有一年,那道已经逝去的苍老声音,居然也压抑不住疑惑,当面询问了老人,老人没有回答,只是咧开嘴傻呵呵地一笑,露出满口完好而坚固的白牙。

老人将微佝干瘪的身体躲在被窝里,借着缝隙的淡光喜悦地抚摩着骨刀,骨刀早已发骨甚至出现了一些黑斑,年代太过久远,远到他自己都忘了得到这把骨刀的艰辛过程,远到他快要忘记自己是因为什么被关进这座监狱。

老人神智有些迷糊,想着自己捅了那个姓林的小孩儿后,精神病院最开始说自己有病,为什么最后在法庭上那个医生又说自己没病那个痛哭的漂亮女人脸扭的真难看,嘶吼着不会让自己这么简单的死要让自己后悔一辈子,自己只记得那张扭曲的脸和满脸含着香水味儿的口水,却真的记不起这一切因为什么而发生。

我没病,我就是想捅人,我就是喜欢捅人,老人藏在被窝里愤怒地呜咽着,手指紧紧握着发黄的骨刀,然后开始微笑。

或天性邪恶,或精神暴戾,或许有隐情有故事,或许没有隐情没有故事只有罪恶,这一群联邦最臭名昭著的重犯,被关押在这座军事监狱中,没有会客,没有书信,不得假释,而且没有被处决,单调枯燥恐怖地重复着日子,任由时间一点一点消磨掉他们暴戾的容颜,强健的休魄,雄心与野心,直至垂垂老矣,由内而外一片麻木。

尤其是那个苍老声音被时间带走后,失去精神领袖的老人们,失去了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精神和兴趣,漠然看着生命在眼前滴答滴答流走,却依然不得即死。

直到那个年轻的不像话的小眼睛男人再次回来,这座绝望的监狱中,忽然流露出某种生机,恐怖而暴戾,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只是为了向冰冷墙壁展现自己还在生存的生机。

像野草一样直刺天空的短发,在手指的抚摸下逐渐变得规整了些,脸上的胡须却又像倔犟的野草般挣扎着长的出来,许乐沉默望着窗外夜空里飘落的白雪,看着玻璃上那张有个陌生的家伙,心想头发潦草而有胡须的你,真像是一个在荒原上求生的过客。

死刑命令到来的时间比预计中要晚几天,利用这非常重要的时间,他把准备工作做的更加充分,对军事监狱周边环境有所掌握,比如面前的窗户玻璃,明显经过特别加工,甚至可以承受火箭弹的袭击,以他现在的力量,绝对没有办法强行破开。

他的囚室在四楼,看似不高,实际距离地面的直线距离却非常远。根据资料显示,倾城军事监狱地基是一整块突出地面的花岗岩,任何试图直接跳下地面,或者是通过地下水道系统逃生的念头,都不可行。

想到这里,许乐默默抚摩着手腕上的金属手镯,浓黑的眉头皱起,封余留下的资料里包括倾城监狱的构造,然而却没有留下任何建议,看来那个宇宙里坐牢次数最多的家伙,也没有逃出倾城的经验。

自己真的可以成为历史上第一个逃出倾城的囚犯吗许乐沉默走回床边坐下,双膝并拢,右手摸到数据线的接头紧紧握住,深深吸了口气,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

嘀嘀嘀嘀,平缓而极富节奏感的电子合成音响起。

沉重的囚室合金门缓缓顺滑开启。

门外的联邦特种兵马上警醒,面露震惊之色,举起手中的枪械,对准了床边的许乐。

许乐一动未动,只是低着头平静看着脚踝上的磁性镣铐,双手安静地搁在膝头。

紧接着,倾城军事监狱内部依次响起一连串轻微的喀嗒声,每一道喀嗒声代表着有一间囚室被打开。

轻柔的电子骤然尖锐,开始报警。

尖锐的警报声,宣告倾城军事监狱很久没有出现过的暴动正式开始。

不知道是点燃了床单,还是别的什么易燃物,刺鼻的烟雾在极短的时间内弥漫了整座监狱,每间囚室内都有烟雾滚滚而出,对于这些大半个人生都在这里度过的苍老恶徒们来说,用稀奇古怪的手段藏匿火种,并不是太难以理解的事情。

浓郁的烟雾遮挡了大部分监控设备的视线,军事监狱中控室里的工作人员,异常震惊地发现,所有囚室合金门,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居然全部开启,那些虽然已经垂垂老矣,但依然恐怖残暴的罪犯都已经跑了出来

浓烈的烟雾在各个楼层间飘荡,尖锐的警报声里混杂着苍老恶徒们夸张的笑声。

那根被磨尖的发黄小腿骨,就这样幽幽然从烟雾那边伸了过来,狠狠捅进一名警卫的腰部,溅起一蓬血花。

身体微佝的老人握着骨刀,兴奋而紧张地走了出来,他瞪着大雨迷惘的眼睛,穿行在烟雾之中,看到身影便直愣愣一刀捅过去。

一个两个三个,苍老虚弱的身体无法走的太快,但老人的脚步却前所未有的轻松,捅的非常开心。

警棍破风声响起,老人后背被狠狠砸中,他痛苦地倒了下来,颤抖枯瘦的手想去揉痛苦的伤处,却够不着,显得格外狼狈。

然而不知道因为什么,他身后那名监狱警卫正准备再次挥舞警棍时,眼眸里却忽然出现疑惑不解的神情,痛苦地摸着咽喉,就这样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紧紧握着骨刀的老人艰难地爬了起来,佝偻着的身体显得极为矮小,他有些余悸难消地看了警卫昏迷身体一眼,困惑不解道:“有烟的时候得贴得地面走,至少也得把身体佝着点儿,这都不懂,也不知道你小学老师是怎么教的。”

骄傲回忆自己所受的逃生教育后,老人再次佝偻下身体,紧紧握着发黄的骨刀,慢慢走进烟雾中,愉快地去寻找下一个被捅的家伙。

前联邦著名学者孟尔德教授在暴动开始后,依然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囚室里,坐在床边盯着完全开启的合金门发呆,手指在身后的墙壁里快速抠动着,似乎是想挖出一些什么东西。

他清楚就算走出这间囚室,其实也只不过是走进监狱内部,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大脑越发达的人,体力往往越差,他身体的力量甚至不足以挥动沉重的警棍,可不想走出囚室后,在弥漫的烟雾间被疯狂暴戾的同伴们不分敌我地捅成空洞,或者是被砸成肉饼。

做为联邦智商最高的大脑之一,孟尔德教授对此次暴动的贡献,体现在此刻头顶通风管道里正在燃烧的报纸,不知道他在那些报纸里混合了什么生物药剂,经过燃烧后竟能催发微弱毒性。

这些烟雾混在其余囚室里燃烧被单放出来的烟雾中,给监狱方带来了极大的麻烦,当然,孟尔德教授能够让报纸燃烧形成的毒烟,如此听话的顺着通风管排放到楼层各处,说明这位老人除了最拽长的生物化学之外,当年的空气流动力学成绩也应该非常优异。

烟雾中响起极响亮刺耳的疯狂笑声,一道明显的反光穿透昏暗的环境,那是一个锃亮的光头。

噔噔噔噔,沉重的身躯碾压楼板的声音响起,高近两米的圣乔治身上全部是血迹,他挥舞着不知从哪里拣到的一大块金属板,像头雄壮的怪兽,就这样不可阻挡的向楼梯间冲来。

所有敢拦在这位虔诚而血腥教徒面前的障碍全部被活生生地震飞,无论是坚硬的门栅还是警卫的身体,凶猛的冲势带动烟雾快速绞动,噼啪脆响声里,坚硬的警棍从中断裂,然而伴着水泥碎块四处溅飞,击打在墙壁上簌簌落下,盖在数具人体的身上。

光头乔治冲到了三楼,凄厉的枪声暴响于烟雾的那头,响于四楼那间囚室之外,准确地击中他的胸膛,爆出几蓬鲜血。

他狂嚎一声,蛮横地不肯倒下,挥舞着手中那块沉重的金属板,就在枪林弹雨里缓慢而疯狂坚定地向四楼走去,昏暗烟雾中,锃亮的光头和血红的眼睛是那样的明显,令人心生恐惧

在四楼负责看守许乐囚室的小眼睛特战部队,根据上级技予的权限,冷酷冷静地将任何试图靠近这里的囚犯一一击杀。

倾城军事监狱应对暴动有无数套方案,即便是今天这样的大场面,依然没有让狱方感到丝毫慌乱,中控室冷静地发布着命令,全副武装的士兵已经在军事警备区待命,即将进入囚室区。

一旦狱方部队进入囚室区,在首先确认四楼情况后,便将开始血腥镇压这场莫名其妙的暴动。

然而就在此时,联通军事警备区和囚室区的合金通道门,忽然发生了一次剧烈的爆炸,巨大的爆炸威力,直接造成合金门边缘变形,精密锁扣被毁,狱方部队在短时间内再也无法进入囚室区

“别了,俺妾爱的眼罩。”

烟雾中,苍老的海盗头目用力眯着那个瞎眼,已经不在的眼罩和那颗假眼球,是这位曾经的大拿最后的手段,过去几十年里一直没有机会使用,今天终于引发了一场爆炸。

监狱探测系统捕捉到了这一幕,自感应机枪骤然响起,极短促地喀嗒声后,老海盗轰然倒地,再也无法爬起来,他用浑浊的目光盯着那道合金栅栏,看着栅栏那边焦虑的联邦士兵,咯着血憋出嚣张的笑声。

留了几十年的最后手段,至少是听了个响儿,惹了些动静热闹,没就这么跟着自己的瞎眼死俅,很值。

烟雾渐入,警报声在尖啸,监狱里到处有呼喊声,撞击声和并不连贯的枪声,许乐沉默坐在床边,双手扶膝,眉梢处的静脉偶一乍现,便安静回到微黑的皮肤下。

囚室门口有四把冰冷的冲锋枪一直对着他,无论外面已经疯狂到什么样的地步,这些枪口始终是那样稳定,只要他有所异动,便会毫不犹豫栖动扳机。

因为许乐的原因,倾城军事监狱四楼处于小眼睛特战部队严密看防下,凭借强大的火力压制下所有囚犯恶意的企图,只有陷入半疯狂状态的光头乔治,还扛着那面沉重的金属板,像野兽一般狂吼着向楼上冲击,那具强壮高大的身躯不知道中了多少颗子弹,鲜血放肆地流着,他却一无所觉。

倾城军事监狱的安控系统,完全独立于联邦网络,却拥有非常高级的反应能力,在极短的时间内,囚室区自动防御系统启动,备用通风系统开始向监狱外大功率换取空气,角落里幽暗灯光旁的麻醉射击阀开始噗噗密集射击。

暴动依旧在持续,但很明显倾城军事监狱已经开始逐步控制局面,等待这个机会,也只有这个唯一机会能够逃离的许乐,还是一动不动。

忽然间。

有一道洁白的光柱自天而降,瞬间照亮乌沉的雪夜,照亮这片罕有人迹的荒原,撕裂融化了数亿片飘舞的雪花,轰进这座绝望的监狱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二十七章 回家

首都郊区。

宪章局大楼地底深处,那面流淌着绿色数据瀑布的二维光幕,忽然出现了极短暂的凝滞现象,只不过因为时间太短,人类的肉眼根本无法看到,所以没有引起地底几名宪章局员工的注意。

紧接着,联邦中央电脑毫不犹豫地用警报声,表达了自己被人类忽视的态度,机械的电子合成音极规律的在宪章局大楼和地底响起,虽然平缓,却给人造成一种强烈的紧促感。

“警报,有外来数据试图入侵核心程序。”

“警报,入侵失败,开始进行数据痕迹认定及追索。”

宪章局大楼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从崔聚冬局长到普通的幕操作员,怔怔地听着楼层里回荡的警报声,心中充满无限震惊。

究竟是谁居然能够突破联邦中央电脑外部的81层防御,直接入侵核心程序虽然对方的入侵尝试失败,老东西开始反击,但人类社会里哪个电脑高手能达到如此恐怖的程度

令人震惊的事情接着发生,联邦中央电脑冰冷机械的电子合成音在停顿片刻后,再次响了起来,甚至语速都做了加速调整。

“警报,发生异常状况第七十三号。”

“严重警报,此为第一序列事件。”

朝霞号轻羽级战艉,自旧月基地起飞,开始沿sl星球进行例行轨道巡航任务,然而任务开始没有多长时间,战舰里负责航道确定的军官,便发现了一个极诡异的情况。

朝霞号舰长站在空间三维星图前,脸色阴沉看着表情难堪的下属,严厉训斥道:“轨道巡航居然偏移了这么多你们这些废物是吃什么长大的为什么朝霞号居然跑到胡林州上空来了”

整艘战舰两千多名联邦官兵,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舰长的严厉质问,因为无论是轨道计算还是引擎偏离态误差,都无法说明如此先进的战舰,会莫名其妙地来到离原定目标七万公里之外的大气层边缘。

朝霞号战舰某个偏僻的清洁间内,坚硬的舱壁已经被强行打开,比少女手腕还要粗的线缆被人用小刀简单地破开,一条任何电脑市场都可以买到的midh数据线,将一个看上去很不起眼的工作台电脑和线缆连接在一起。

“又被发现了。”

穿着清洁工制服的男人连憾地感慨了声,缓缓停止先前像风一般敲击光幕虞似键盘的手指。

其实他也已经是个老人,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又或者是他的执念,面容上看不到大多苍老的痕迹,还可以很方便的伪装成清洁工修理工之类的角色。

“但我可不想承认失败。”

清洁工男人橄笑着伸出食指,轻轻点击工作台光幕上那团像按钮一样的数据团。

嗡的一声低鸣,朝霞号战舰骤然发生一次震动。

这次震动毫无预兆,战舰里很多军官险些跌倒,紧紧抓住设备边缘才勉强站住,然而紧接着听到舰控电脑轻柔的声音,有多达十几名军官真的双腿一软,就这样重重地摔倒在地。“刃尖主炮发射完毕,请相关人员进行战果核查。”

听到舰控电脑温柔的射击确认提示音,朝霞号战舰上两千余名联邦官兵集体石化,他们惊恐看着光幕上那道刚刚消失在大气层中的洁白光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