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客第207部分阅读(1/1)

耸耸肩,说道:“我必须提醒你,主任先生,你我之间的旧怨,和这次的协助调查没有任何关系。”

“我不是一个公报私仇的人。”

那位曾经被许乐一脚踹至昏迷不醒的联邦调查局高级官员,愤怒地盯着他,沉声吼道:“但我坚持认为,你是一个杀人犯”

“当整个联邦都认为你是英雄的时候,我还是认为你是一个杀人犯。至于你是青龙山的,还是谁家的,并不是我关心的事情。”

许乐默然无语。

“另外我必须很严肃地提醒你,你刚才所说的故事,会有很多人去进行调查,而我最信任的下属,现在已经到了东林。”

总四科主任看着他,寒声说道:“撒一个大谎,就想让整个世界被永远欺骗这只能是痴心妄想”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许乐回答道。

总四科主任笑了笑,那张扭曲的脸颊显得更为可怖,他拿起洁白无尘的手套走出了房间。紧接着,房间内再次响起探员们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问话。

“许乐上校,您能不能回忆一下,在东林部队时,曾经和警备区里哪些机构进行过往来”

“许乐上校,关于维护矿道的具体坐标,你还有没有印象”

许乐有些机械地回答着这些问题,目光随着那位消失的副局长身影,落在那扇占据了整面墙的镜子上。

他知道这种镜子是单向玻璃,那边的人能够看到自己,自己却看不到对方,就如同现在的局面,他知道那些大人物准备用什么方法来对付自己,却无法看透他们手中握着的筹码。

更关键的是,此时那面镜子后,是谁正在看自己

审讯室镜后是一个约七八平方米的房间,里面塞满了各式仪器,灵敏的收音系统,将隔壁许乐答话的声音清晰地传送出来。

下领扭曲,肤色苍白的总四科主任寒冷而锋利的目光,透过那层单向玻璃,落在许乐看似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脸上,听着那些已经快要背下来的答案,伸手关闭了声音通道,向前方招了招手。

联邦调查局探员押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这个男人穿着一身警官制服,头发花白,眉眼憔悴疲惫,从细微的身体语言上,明显可以看出他的惶恐与紧张。

“不用紧张,政府需要你的帮助。”总四科主任冷冷指着镜子后面,问道:“你见过那个人吗”

头发花白,看上去有些苍老的警官眯着眼睛看了很长时间,震惊地说道:“见当然见过。”

他望着总四科主任,颤声说道:“那里面是许乐上校”

“你好好想一下,我是问你以前,有没有在自己的管区内见过这个人。”总四科主任冷冷说道。

“应该没有,我没有什么印象。”那名警官颤声说道:“许乐上校怎么可能出现在我管区里。”

“你叫什么名字”总四科主任冷冷地盯着他。

“鲍龙涛。”

一个穿着普通花裙的中年妇女,紧张攥着双手,来到了房间,她认真地看了很久玻璃那边的画面,有些为难地缩头回答道:“好像在电视上面见过。”

“你在香兰大道上开的杂货铺,旁边是不是有一个修理铺那里面是不是有个学徒工叫许乐”

“这倒没有错不过那间机修铺已经倒了很多年。”中年妇女认真地解释道:“好像是化学品爆炸,那个男孩儿死了。”

她绞着不安的手指,悲伤说道:“那孩子真可怜,平日里见谁都笑,手脚又勤快,哪家出了什么事儿都欢喜让他去帮忙,偏生除了勤快又能干,无论什么东西坏了,他都能修。”

“对了。”中年妇女好奇地盯着镜后桌旁那个联邦军官,揉着卷发说道:“我是不是在电视上见过这个人,说起来他和乐子长的还真像不过,没乐子好看。”

一个年轻的卷发青年,被粗鲁地推进了房间,他有些慌乱地站直了身体,紧张地不知道手脚应该往哪里放,脸上挂着激动恐惧交织成的红晕。

他只是一个在东林黑市厮混的小流氓,忽然间被荷枪实弹的军警逮捕,然后乘坐着平时根本不敢奢望的太空飞船,来到了东林民众羡慕嫉妒愤恨却总以为是另一个世界的首都星圈,再然后冒着风雪,被送到了这片建筑之中。

事情来的太快,发生的太迅速,卷发青年完全无法适应,直至此时依然觉得大脑里眩晕一片。

总四科主任安静看着他,没有让他隔着玻璃认人,而是直接拎着他的衣领,推开那扇并不沉重的门,大步走了过去。

房间里的灯光很昏暗,许乐靠着座椅,端着美味香浓的咖啡,和联邦调查局的探员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卷发青年怔怔望着灯光下那张朴实寻常熟悉的脸,想着这些年每当看新闻时的疑惑,震惊地无法言语,下意识里呐呐喊道:“你真是乐哥”

许乐抬头,眼瞳微缩,身体微僵,长时间的沉默后,他的眉毛终究舒展成笔直的墨眉,望着近在咫尺这张依然青涩的面孔,笑着说道:

“小强,好久不见。”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零四章 听证会

这里是地处s1北半球的联邦调查局冬季训练营地,窗外飘着大片的雪花,人们可以站在温暖的室内欣赏到外界严寒而致的冰晶世界。

许乐被联邦调查局传唤调查仅仅过去一天,他捧着热咖啡,却已经有些看腻了那些冬雪,对方通过合法的程序暂时阻止他见律师,按道理在同步协调的国防部却一直没有露面,整个事情都透着一丝诡异。

那些正在被他调查的人,总有一天会察觉到某些动静,他们肯定会做出激烈的还击,但许乐没有想到对方的还击来的如此快,如此莫名,除非对方真正抓住自己最怕的东西,不然这场来自联邦调查局的调查只可能是一场笑话。

不过即便让对方真的抓住自己最大的把柄,大概也不会令许乐太过吃惊,毕竟正如那位总四科主任讲的那样,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完美的谎言,不要说封余和自己,就连联邦中央电脑都做不到,更何况军神老爷子和邰夫人早就知晓了自己的身份,那么这个所谓的秘密,总有一天会不再是秘密。

当年在东林时,那位戴墨镜的莱克上校也见过自己的真实面目。

许乐望着窗外的白雪,眯着眼睛想了很多很多,那时候他不知道有哪些人在镜后观察自己,但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或许在很多人看来,这是他面临的最大危机,但对于在帝国逃亡了一年的他来说,这种艰难实在不值一提。

所以当他看到多年未见的小强后,微微一怔便接受了当前的局面,微笑看着那张记忆中青稚的脸,没有说嗨,只说好久不见。

似乎还是那两个在东林街上厮混的孤儿,一人曾去一人家里蹭饭,一人曾看另一人雨夜杀人,总之是曾经一起厮混过,只是简单一句好久不见,仿佛中间小强并没有去少管所住过一年,而许乐更没有经过那些光怪陆离刺激非凡的人生。

可惜联邦调查局不会给许乐任何感慨喟叹的机会,总四科主任有些惊愕地看着这幅画面,大概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许乐居然就这样认了某事。

“从联邦英雄成为通缉犯,这样的落差,不知道你能不能承受得了。”

将那些远自东林召唤来的人们送去休息,联邦调查局总四科主任站在窗边沉默了很长时间,点燃一根香烟颤巍巍地深吸几口,扶着额头,带着无尽的满足说道:“我只担心联邦的民众一时间不能承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许乐微眯着眼睛,望着杯中残冷的咖啡发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内容。

“你已经承认了。”总四科主任愤怒地冲到他的面前,大声吼道:“你是东林孤儿许乐而不是你伪造的那个身份”

“我没有承认过任何东西。”许乐望着他,平静说道:“我就是我,我不明白你们这场可笑的调查究竟有什么目的。”

“你现在最需要的确实就是嘴硬。”总四科主任微微一怔后,用力解开被汗浸湿的领带,喘息中混着笑声说道:“不过希望法庭会相信你这可笑的说辞。”

距离宪章广场不远,有一条安静的大街,青青绿草分铺街畔,微微起伏的青丘那头是灰白色的总统官邸,相对的一侧则是一幢独立的建筑,这幢建筑没有专门的名称,总统先生每次需要召集比较大的会议时,往往都会选择在这幢建筑三楼举行。

“难道没有一个人认为这是一场可笑的演出许乐怎么可能是通缉犯那他是怎么通过宪章光辉的层层扫描的东林孤儿我看这是有些人搞出来的阴谋”

安静的会议室内,再过几天就将要退休的迈尔斯将军愤怒地挥动着手臂,虽然马上便要卸下联邦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兼第一军区司令这两个沉甸甸的职务,但作为近十年间联邦军方最有实力的大佬,他的暴怒没有任何人敢正面抵抗。

这是一场特殊的闭门听证会,说听证会或许都不是太合适,因为没有牵涉到任何司法程序,只是因为被指控的是许乐,所以联邦调查局和司法部的最高长官们,都不敢妄自决定,而将这件事情放在了真正大人物的面前台上。

“宪章局那边是怎么说的如果说许乐上校隐瞒了通缉犯的身份,那他是怎么做到的还有最关键的一点,联邦调查局既然坚持认为许乐上校是公民编号为s420500481x的东林孤儿,那联邦中央电脑得出的结论是什么这一点总没有人可以蒙混过关。”

“宪章局方面拒绝就此事提供任何意见。”

联邦调查局局长紧张地看了一眼最前方的总统先生和一众阁员,擦拭掉额头上的汗水,说道:“根据邰局长的电子回执,他给出的理由是许乐上校拥有的权限,禁止宪章局对他进行内部审查。”

坐在第二排的崔聚冬忽然打破沉默,开口说道:“中央电脑现在只能够确认许乐上校身体里的芯片,和那位东林孤儿没有任何关系。”

听到这句话,尤其是了解到宪章局清晰的态度,参加此次特殊闭门听证会的大人物们同时陷入了沉默,因为他们没有理由去质疑联邦中央电脑的判断,可为什么联邦调查局会查到那么多对许乐不利的证据,尤其是那些钟楼大街上的人们,为什么会坚持认为如今的联邦英雄许乐,就是当年的孤儿许乐

锡安副议长皱着眉毛,看着摆在身前的几幅塑质照片,看着那些照片上面青涩犹在的少年脸庞,寻找着与现在的许乐上校相近的地方,忍不住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直至此刻,包括崔聚冬在内的所有人,仍旧坚持认为是联邦中央电脑授予许乐的超高权限,帮助他在首都星圈非常好地隐瞒了身份,却根本没有想过他置换了颈后的芯片,因为这已经超出了他们对世界的基本看法。

帕布尔总统认真地查看着照片,质问道:“我很反感这种内部调查似的做法。如果你们认为许乐上校是名通缉犯,应该直接通过司法部,或者国防部内务处走程序,而不应该是拿这些似有似无的证据到听证会上来折腾。”

总统先生的语气很平静,但落在联邦调查局局长和很多有心人耳中,却带着明显的怒意。

“我们接到了实名举报,不得不进行调查。至于司法部方面总统先生,许乐上校获得过两枚最高勋章,拥有相关的豁免权,如果进入司法程序,必须由您或者议会剥夺他的豁免权。”

“实名举报”

“是的,总统先生。”

沉默了很长时间的国家安全顾问,忽然微笑着回答道:“有一位当年亲自前往东林大区,参与了捉拿叛国贼封余军事行动的西林军官,前一段时间在最高法院里认出了许乐上校,为了联邦的安全,这位勇敢的西林军官不惜冒着民众的敌视和危险,站出来进行实名指证。”

会议室的门被缓缓推开,莱克上校走了进来,这位钟老虎最信任的下属,西林军区特种机甲大队长官,在摘下那副墨镜之后,一脸漠然。

经过最简单的自我介绍,莱克上校略一停顿,双手负在身后,开始向房间内的大人物们,描述很多年前那次军事行动,他和他的队伍乘坐古钟号前往东林,目标是逮捕或者狙杀联邦头号通缉犯封余,然后他在街道上遇到了一个无比倔犟的少年。

“你怎么确认那个少年就是现在的许乐上校”房间里有人质问。

“如果我认错了,我宁肯把我的双眼挖出来。”莱克上校平静回答道:“像许乐上校这样的人物,是不容易认错的。”

“据我所知,许乐和你们西林的关系向来良好,所以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会站出来进行实名举报。”迈尔斯上将冷漠问道。

莱克上校啪的一声立正行礼,沉声回答道:“报告将军,我是一名军人,我必须将联邦的利益放在最前面。”

迈尔斯上将自嘲一笑,挥手厌恶说道:“我并不相信这种肉麻的话。不过我没有什么要问的了。”

帕布尔总统抬起头来,缓缓环视会议室内的人们,当目光落在远程光幕上的拜伦副总统时,略微停滞了片刻。

依据联邦相关安全条例,在战争时期,联邦总统与副总统之间,必须隔离出足够的安全距离,今天这场突然召开的闭门听证会上,副总统拜伦如以往那样,从不轻易发表意见,但今天他的沉默,却让很多已经猜到什么的人们,感到有些寒冷。

在经过了一番对莱克上校的质询之后,内部听证会暂时告一段落,联邦管理委员会的资深议员梅斯先生,望着帕布尔总统,尖锐发言道:“总统先生,我认为许乐上校的豁免权应该被马上解除,而且他必须得到全面的公正的审理,鉴于许乐上校与军方之间的关系,我建议此项专案由司法部全权负责。”

说到这一点,梅斯议员带着淡淡嘲讽看了一眼从头至尾都没有开过口的国防部长邹应星,问道:“邹部长有什么意见”

邹应星摘下细金属边眼镜,轻轻揉了揉眉心,没有回答议员先生的挑衅,而是凑到总统先生的耳畔,轻轻说了几句什么。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零五章 我将指控

片刻后,帕布尔总统黝黑的脸颊上闪过一丝讶异和震惊,不知道邹部长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总统先生的眉尖越来越皱,隐隐可以看到愤怒的征兆。

看到这一幕,会议室里的联邦高官们心情顿时为之一紧,犹疑不定地望着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紧张的气氛中,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一脸骄容等着看军方丢脸的梅斯议员。

梅斯议员脸色极为难看,恼怒地抗议道:“邹部长,请你尊重一下我好不好”

邹应星微微一怔,在椅上坐直身体,将金属细边眼镜小心地戴回鼻梁上,望着梅斯议员礼貌地点头致意,这才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地解释道:“议员先生,我不是不尊重您的发言,而是您刚才所提到的事情,现在发生了一些变化。”

说到此处,邹部长的声音骤然变得冷淡起来,继续说道:“指证许乐上校的莱克上校,因为牵涉到一起严重的刑事案件,马上面临司法部的指控,他的相关证词证言的效力,非常值得人怀疑。”

与许乐关系良好的西林军区内部,居然会有位高级军官主动指证他是联邦通缉犯,而紧接着不到咖啡变冷的时间里,这位高级军官便忽然牵涉进一起所谓的严重刑事案件

不是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清楚这出急转直下的戏剧背后隐藏着什么,但他们非常明确,很明显当一方发力之后,站在许乐身后的联邦军方,尤其是国防部体系,也开始发力了。

随着邹部长的声音落地,总统先生点头表示同意,会议室的大门再次被推开,国防部内务处军官在徐松子的带领下,面无表情地走到莱克上校的身前,打开了手铐。

徐松子取出电子法律文件,没有什么语调变化地宣读道:“莱克上校,你被指控于宪历六十七年参与一棒樁杀案件,你被指控于宪历六十八年参与”

“诬陷”

安静的会议室里,爆发出莱克上校愤怒的吼声,他盯着邹部长的位置,大声喊道:“我抗议你们是在进行迫害”

“无耻”

梅斯议员气的浑身发抖。

国家安全顾问眉头皱的非常厉害。

邹应星部长表情肃厉,对会议室里的人们沉声说道:“诸位,最好听清楚国防部指控莱克上校的罪名,再决定你们的反应是否合适”

听到这句话,莱克上校想到了一些什么,身体微抖,霍然回头望着徐松子手里拿着的电子法律文书,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莱克上校,你被指控于宪历六十九年非法窃取宪章局秘密数据。”

“你被指控非法窃取并且泄漏联邦重要数据。”

“你被指控破坏联邦一级飞行器。”

“你被指控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

“你被指控触犯联邦军事数据条例。”

“莱克上校”

徐松子军法官合上电子文件,面无表情盯着被紧紧铐住的莱克上校,缓缓说道:

“我将指控你意图颠覆联邦。”

“我将指控你通敌。”

“我将指控你卖国。”

“我将指控你于宪历七十年,谋杀联邦西林军区司令钟瘦虎夫妻以及全舰一千三百七十二名联邦士兵。”

“我会要求军事法庭判处你七个死刑枪决。”

并不如何铿锵有力的话语,从徐松子军法官的口中缓慢而又坚定地说出,却带有一种极为震撼人心的力量,她每说出一个罪名,莱克上校的脸色便越苍白一分,直至通敌卖国谋杀三椿罪名安静地砸中此人胸膛,砸的他沉默无语,双眼惘然游离。

至于会议室里的大人物们,更是被她报出来的这些罪名震惊的再难安坐椅上,愕然张嘴缓缓站起,直至最后,没有几个人还能坐着,他们知道这些罪名肯定有极坚实的证据作为支撑,不然国防部绝对不会选择在这个关键时刻突然发难。

古钟号遇袭,那头来自西林的老虎葬身烟花,背后居然真的有阴谋黑幕

那幕悲壮的大剧,眼看着正在被人重新掀开帷幕,隐藏在联邦里的凶手会付出怎样的代价,而急需稳定团结的联邦又会为之付出怎样的代价

变成一座蜡雕惨白木偶的莱克上校,没有在听证会上为这些被指控的严重罪名做一个字的辩解,他紧紧抿着双唇,麻木地任由国防部军法官押解下去。

徐松子低头看了一眼手掌里握着的黑色墨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脑海中那些怪异的感觉驱除,向总统阁下和迈尔斯上将分别行了军礼,轻身走出。

帕布尔总统站起身来,静静地看了众人一眼,没有说一句话,就这样离开了会议室,而这种沉默,代表的意味却是无比深远。

进行临时交通管制的大道无比清旷,几辆墨绿色的国防部军车安静地停在路畔,最后方有一辆名贵的汽车敞开着车门,田胖子牵着钟烟花的手站在车旁,一动不动,等着某个人的到来。

国防部军法官押送着莱克上校从小楼后门走了出来,走到田大棒子和钟烟花身前时,下意识里停住了脚步。

田大棒子拧着满是肥肉的眉心,有些不是滋味地仰头看天,沉默片刻后说道:“为什么”

莱克上校沉默的时间更长,旋即他坚强而骄傲地抬起头来,微笑回答道:“当然是为了联邦。”

“好答案。”

田大棒子眼睛眯了起来,就像是放多了酵母的馒头,挤出了多余的裂缝,轻声说道:“我会和你一起回国防部,你知道我的手段,你不会有自杀的可能,所以不要试图做那些多余的事情。”

莱克上校的脸色微微一变,作为跟随钟司令多年的亲信,他非常清楚面前这个看似无害的胖子,拥有怎样恐怖的手段,据说当年有一名帝国团长落在他的手中,竟是在战场上惨号了三天三夜不曾停止。

他闭着眼睛,咽下一口唾沫,转首望着钟烟花,异常艰难地说道:“对不起小姐。”

钟烟花稚嫩清美的小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圆睁着清水般的双眼,盯着面前这个看似很熟悉的长辈,倔犟地抿着嘴唇,一句话都没有说。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零六章 和平时期的战地宣言

穿着黑色正装的联邦调查局探员匆忙地从走廊那头跑了过来,他顾不得抹去额头上的汗水,也顾不得门口两名同事复杂难言的目光,第一时间冲进洗手间,取出口袋里的一卷软纸,敲响紧闭的隔间大门,喘息着说道:“纸拿过来了,还有什么需要”

“没有,谢谢。”一只手从蹲位里伸了出来,将卷纸接了过去,然后再次关上。

这名联邦调查局探员此刻才有时间解开领带,抹掉额头上的汗珠,平伏着急喘慢慢走出洗手间。

听着洗手间里时不时响起的轻微撞击声,守在门外的探员蹙着眉头问道:“应该没问题吧”

“不用太担心。”那名探员脱下黑色正装,敞开衣领,摇头回答道:“他若想要逃,我们这几个人哪里拦得住”

“那这是什么声音”

探员将黑色正装揉作一团夹在腋下,侧头认真听了很久,疑惑说道:“好像是卷纸砸门”

“我更不明白的是,上校上厕所为什么还是习惯用卷纸。”另一名探员耸肩说道。

许乐在马桶上坐了很长时间,冰冷的白瓷变得温暖起来,他的心情却还是那么冰冷,有一句著名台词非常适合形容他此时的感觉:真他妈的像狗屎一样的人生啊当然,这里没有狗屎。

眯着眼睛的他,百无聊赖地将卷纸扔向门板,看着它完全不符合物理规律的反弹,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出,无论卷纸想要飞向任何刁钻的地方,都逃不出他的五指。

前天还是联邦英雄,今天就成了联邦通缉犯,这种差别并不能让他感到太多惶恐不安,真正让他心情变得有些糟糕的是,为了对付大人物们的手段,他不得不提前把莱克上校掀了出来。

施清海最早提出关于西林军区内部的疑问,许乐在中央电脑的帮助下慢慢靠近了真相,查到了莱克上校在其中扮演的阴险卑劣角色。

震惊而愤怒的许乐,在计划中为莱克上校准备了富有战场意味的惩罚,按照部队里对背叛者的惩罚习惯如今无论莱克上校是被判死刑,还是无期徒刑,只怕都是一种解脱。

而且在计划中,莱克上校应该是最后才被揪出来的毒株,如今提前曝光,那么就算他一直活着,后面那些线索也只能断了。

基于对前途的未知,对判决的隐隐不安,以及关于莱克上校的两个原因,许乐的心情有些低落。

“珍宝鱼双烩,说烩其实不是很准确,您右手方这半是蘸芥辣汁的生切,另一半带脂皮的我们准备了白汤来煨,味道应该不错。”

负责照顾许乐起居饮食的那名联邦调查局探员,此刻又已经穿好了黑色正装,一本正经地替他介绍午餐的菜品,语气和服饰配合起来,让他真的很像餐厅里的侍者。

许乐没有什么反应,直接用筷尖挑起那片薄可透光的鱼肉,感受了一下里面蕴着的弹嫩韧劲儿,直接放进芥辣汁生猛地裹了一大圈,然后放入唇中,嚼的青筋毕露,大汗淋漓,双眼里血丝渐现。

“要喝点酒吗”桌旁的探员被他默然沉峻却带着点儿狂意的表情震住,下意识里喃喃说道:“配些高度纯酿白酒,应该不错。”

许乐摇摇头,用最快的速度将面前的鱼片脆卟卟地嚼完,然后端起面前像脸盆儿似的面碗,拿着长长的筷子开始搅拌挑弄,以明椒提鲜的寻常蛋白肉丝面,被快速塞入双唇之中,浑着汤水,哗啦啦淋漓的声音响遍整个内部餐厅,一碗面竟被吃出了豪迈的感觉。

联邦调查局的工作人员们怔怔地望着这张桌子,望着这名重要的犯人,怎么也想不明白,在这样紧张的局面下,许乐上校为什么还能有这么好的食欲。

许乐放下面碗,就像完成了一件必须完成的任务,脸上没有什么满足的情绪,忽然开口问道:“你上过战场吗”

“没有。”联邦调查局探员耸耸肩,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问这个问题。

“我上过前线。”许乐忽然笑了笑,看着他说道。

探员心想,整个联邦都知道,而且也看过你在前线的样子,所以这是一句废话。

许乐若有所思,蹙眉继续说道:“宪历六十五年以后,国防部的后勤保障进入历史上最好的那个阶段,但你知道的,在战场上谁能保证所有补给都能准时到达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在战斗激烈的时候,食品补给中断是很常见的事情,那时候弹药比压缩饼干要重要的多。”

他低头看着面碗里残存的几根粘乎乎像肠子似的面条,看着精致瓷盘中刚开始渗出血丝的鱼头,说道:“所以在能吃饭的时候,我们尽可能都让自己吃饱一些,在不影响行动的前提下肚子能装多少,就装多少。”

“我个人的习惯是还要带压缩能量棒,不过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他微微偏头,想着每次机甲大战后那讨厌的饥饿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有上厕所的问题。”他望着那名探员很认真地说道:“基地有马桶,战场上可没有,更不可能有什么自动清洗喷头,菊花牌男性私用香水有卷纸就算不错了,要知道我们经常从帝国人尸体上扒军服来擦屁股,十三楼就曾经说过帝国远征军雪地装甲旅的军服擦着最舒服了。”

“上校,您究竟想说些什么呢”

探员好奇地望着他。对于像他这种刚刚进入联邦调查局不久的年青职员来说,面前的许乐是他们崇拜的传奇人物,哪怕现在正在接受调查,或许将要成为囚犯,那种令他们有些眩晕的传奇感依然存在,所以他很好奇,为什么许乐上校今天吃完饭后会有兴趣聊些看似完全无关的东西。

“我想说的是,战争,战场,战友,部队,这些东西对一个人的影响。”许乐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用一种不愿意回忆的口吻缓慢说道:“在战场上,我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清点人数。”

“是的,我们十七师从老师长开始,最擅长的就是在逃跑中消灭敌人,美其名曰保存有生力量,为了更好地打击帝国人但谁都知道,那就是怕死。可无论怎么怕死,总还是要死人的。”

“你应该知道我那时候在七组,每次出任务,然后清点人数,每次都会有些姓名再也没有人会回答。我要操一下,这事情真的非常不愉快。”

“你没有上过战场,所以没有见过人那么容易死去,怎么容易嗯,举个例子,你看前面你那个同事,对,就是那位总四科主任先生,刚刚从电梯里走出来从电梯里走出来是个很常见的动作,但在战场上,他就已经死了,为什么死没有人知道,也许是布雷机甲的程序冗余导致有一颗激发雷忘在这里,也许是小泥石流,也许就是一颗流弹”

许乐仔细地擦干净嘴唇,耸耸肩后继续说道:“在战场上死人就和上厕所一样,是家常便饭。”

“上厕所和吃饭是两回事。”青年探员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正走过来的顶头上司,忍着笑反驳了一句,然后站到了许乐身后。

“反正你们见过的生死瞬间太少,所以总习惯把事情想的太复杂。”许乐说道。

“很复杂吗”那位脸骨变形从而显得格外阴森的总四科主任,缓缓走到许乐面前,冷声说道:“我很想知道,你又从战场上悟出了什么简单的道理。”

许乐静静看着他,忽然开口说道:“我在战场上学会的道理是,除了生死的事儿,世界上一切事情都是闲事儿。”

“包括跟随叛国贼学习,被联邦通缉,也是闲事儿”主任微吊的稀眉有些恹恹的阴怒。

许乐放下餐巾纸,站起身来,望着他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是来告诉我我可以离开的好消息,既然如此,那么你所指控我的那些事情,自然都是闲事。”

“我必须提醒你,你只是被保释。”总四科主任强行压抑着内心的失落和愤怒,寒寒细声说道:“我们有足够的证据,相信几天之后,我会在军事监狱里面见你。”

“没有这种可能性。”

许乐看着他的脸平静说道,这个回答非常简洁明了,甚至有些蛮不讲理,会不会被关入军事监狱,是法院判决的事情,可他的态度就是这样直接。

“告诉你身后那些大人物们。”他停顿片刻后,认真说道:“我刚才说的战地道理,其实可以换一个方式来说。”

“杀了我,或者,赶紧死。”

留下这句平静却又辣劲儿十足的话,许乐从青年探员手中接过军帽,仔细认真戴好,然后头也不回地向楼外走去,楼外有一排车队正在等待着他,还有无数的记者正在等待着他。

在某些有心人的刻意安排下,联邦新闻媒体已经闻风而动,此事件一旦爆发,整个联邦想必都会陷入不可思议的震惊情绪之中,原本视许乐为子弟为英雄的民众眼眸里,会投射出怎样复杂的情绪

被指控为联邦通缉犯的他现在暂时被保释,获得宝贵的几瞬自由,站在对岸的那些大人物们,却几乎马上开始去毁掉他所有自由的可能。

你死,或者我活,这就是战争。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零七章 新闻事件上

大楼是属于联邦调查局的产业,底楼自动旋转大门无比富丽堂皇,许乐站在门后看着玻璃外面片片落下的大雪花,那些被拦在警戒线之外的记者们亢奋变形的五官,缓缓停住了脚步,眼眸里泛过一丝复杂神思。

钻进矿坑,爬上自行破车,急促的呼吸,黑暗的巷壁,污浊的地下水,他逃离了东林,来到了首都星圈,从那时候起,他隐藏了自己通缉犯的身份,默默地生活,心中却一直时刻没有忘记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逃犯的身份,隐隐自闭的心理,在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直发挥着作用。

比如这时,望着门外那些群情汹涌的新闻记者,望着那些寒冷的雪花,对着帝国皇帝也能强硬地仰起头的他,竟有些想要退缩。

这里不是前线,顾惜风那些队员们不在身后,赫雷那些军官学生不在身边,门外举世震惊,风雪漫天,他却只有一个人。

“我想过您刚才说的话,总觉得自己应该报名去参军。”那名联邦调查局的青年探员将深绿色军用大衣披在他的肩上,认真说道:“可我不知道这个程序怎么走”

许乐醒过神来,低头系着军大衣的领扣,认真回答道:“国防部有特殊召募计划,像你这种有专业技能的政府官员,至少是少尉起。”

青年探员温和地笑了笑,点头行礼后走到门边伸手挡住感应器,让那扇昂贵的旋转门转了起来,对他说道:“明白了,您慢走。”

许乐耸耸肩,走了出去,瞬间有雪花与寒意扑面而至,让他下意识里紧了紧衣领,紧接着,无数耀眼的闪光灯和尖锐的询问声,压过了漫天飞舞的雪花与寒冷,猛烈地轰向他的脸颊,令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不是以前立意爆发或杀人时的眯眼,而是想要逃避的眯眼。

可为什么要逃避呢大叔是联邦头号通缉犯,是卖国贼,这本身就是存疑的问题,自己是联邦通缉犯,那又如何当年被戴着墨镜的莱克上校拿枪顶着额头,莫名其妙开始逃亡,自己又没有做过错事。

想到这一点,许乐皱着眉尖,努力地睁开了眼睛,望着面前炫白一片的灯光,进行了三次深呼吸,平静地向前走了一步,微微低头,对着密密麻麻的话筒,准备认认真真地讲几句话,他不想和这些记者们唇枪舌剑,但很想对那些关心自己的联邦民众说几句话。

就在他真的准备进行这种天真应对之时,忽然间有上百名穿着深色紧身武装服的彪形大汉,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这些戴着墨镜一脸冷酷的大汉,甫一出场便控制住了局势,把那些亢奋得快要疯狂的记者们拦到了身后,同时护拥着许乐从侧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