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客第112部分阅读(1/1)

,然后不远处议会山那边如雷般的掌声喝彩声,也传到了安静的宪章广场上。

联邦的大和解终于踏上了正式日程,坐在长椅上的许乐有些感动地想道。

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四十四章 啊,朋友再见

联邦政府与青龙山之间的政治谈判大体已经结束,双方达成了广泛的共识,议会山门前的这次握手才可能出现。

关押在监狱里的政治犯全部释放,近七年来累积的战俘交换早已完成,只有一部分涉及乔治卡林青年军的问题还处于争论之中。

联邦政府在过去数年中,一直指责青龙山方面通过绑架和洗脑的方式煽动年轻人,并且将近三百宗失踪案件的苗头对准了对方,在谈判中,政府要求青龙山反政府军马上交出这些青年,让他们回到自己温暖的家中,而青龙山方面则是坚称这些青年都是自愿进山,他们受到了乔治卡林主义和反政府军的理想感召,才毅然离开了自己的家庭。

因为涉及到很多愤怒的父母,所以联邦政府在谈判中没有做出明确的让步,但这些小分歧终究无法阻挡整个联邦呼唤团结,共抗帝国的汹涌大势,相关的谈判在继续,别的方面则早已经开始向好的方向发展。

在这次历史性的握手之前,反政府军已经接受了政府方面提出的和平计划。南水领袖拒绝了进入联邦管理委员会担任名誉议长的提议,甚至就连拜伦先生极为慷慨而富远见让出来的副总统位置也予以冷淡的拒绝,他选择在谈判结束之后归于青龙山隐居,却同意了反政府军相当一部分兵力改编为政府军。

这一部分反政府军将被调入第一军区,在极短的时间内,投入到西林大区的浴火前线。南水领袖和反政府军中央委员会坚定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够向整个联邦发出足够明确的信息,青龙山愿意与政府和解,不是因为任何政治和利益上的考虑,只是为了抵抗帝国人的血腥侵略,这并不仅仅是口头上的漂亮说辞,也是他们马上将会做的事情。

和去年的总统大选不同,当时许乐对于这些联邦上层的政治变幻一无所知,那些时间内,他一直被关在黑狱之中,或者是在基地里训练军官,今天他之所以坐在宪章广场上,是因为他在等待一个已经等了很久的好消息。

通过基地里的受训演习,许乐向联邦政府上层证明了自己存在的价值,有关部门在他执着的申请面前,终于软化了态度,当然,更关键的是因为当前联邦政治的大气候,就在今天清晨,总统官邸终于发出了帕布尔总统司法部长国防部长三方联合签名的特赦文件。

议会山前人山人海,宪章广场上却有些安静寂寞。许乐眯着眼睛看着光幕上的即时画面,听着远处传来的雷鸣般的掌声和帕布尔总统坚定有力的话语,刹那间竟有些恍惚。

一辆墨绿色的军车从西方的大街上驶了过来,距离许乐所在长椅约二十米的位置,便无法再往前行驶一步,因为不知何时,宪章广场这一角落处,忽然多了几名沉稳有力的男人,他们挡在许乐的身前,将那辆军车拦了下来。

离开基地开始休假,第七小组却仍然留了六个人在许乐的身边作为安全力量,虽然许乐是第七小组的最高主管,但国防部的这种安排依然让人有些吃惊。此时拦住那辆军车的几条汉子,正是以熊临泉为首的第七小组武装成员。

兰晓龙少校出现在许乐椅后,看了一眼熊临泉那边打出来的手势,点了点头,附在许乐耳边说道:“没有问题。”

许乐摇了摇头,起身向军车那边走去,说道:“特赦令已经下来,政府总不可能出尔反尔。再说了,就算他们想反悔,又何必调戏我。”

“这是国防部的命令,你的安全是我们工作的重心。”兰晓龙耸耸肩,跟在他的身后说道:“再说,你这位朋友可不是一般人,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小心一点总没错。”

便在此时,墨绿色的军车侧门打开,一个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他的脸颊苍白,发丝凌乱于秋风之中,只有那双桃花眼和那张漂亮英俊的面容,似乎还没有被长达近一年的囚房生涯磨去神采。

英俊憔悴的男人下车后,抬头望了一眼天,根本没有理会身后光幕上那番热闹的新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眯着眼睛显得极为陶醉。

看着这一幕,许乐沉默地加快了脚步,向他走了过去,心里却想着西山大院那边传过来的消息,据说政府与反政府军的谈判中,本没有这方面的安排,是那位传奇的反政府军情报领袖,亲自向政府联邦调查局局长提出了条件,若不是如此,大概这家伙还会被继续关下去吧。

上次两人坐在麦德林议员的血泊中抽烟听钟声,这一晃便是快一年了。

联邦政府在两个月前重新启动了麦德林专案,这位帝国的种子,老辣的议员,在身亡之后依然不得安宁,渐渐被联邦剥下了外面那件光鲜的外衣。

麦德林死,麦德林臭,帕布尔当上了总统,南水来到了首都,联邦大和解,听说前些天前任联邦科学院院长林远湖悄无声息地死去。这世界的变化总是如此迅速,迅速地让身处其中的人们竟是来不及感慨沧海与桑田间的关系,便发现自己所站立的位置早已不是当初之地。

墨绿色的军车悄无声息地驶离,联邦政府的特赦永远是这样的悄无声息,谁都不愿意这种政治交易被坦露在所有公众的面前。

许乐走到他的身前,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从军服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三七牌香烟,赛了一根到对方枯干薄细的双唇中,小心翼翼地用手挡着风,认真点燃。

嘶的一声,烟头上的火芒大放明亮,如原野上火烧的暮色般迅即后退。

施清海深深地吸了一口,眯着眼睛,皱着眉头,似乎痛苦,似乎享受,却是久久沉默无语。片刻后,他将烟头从自己的唇间摘了下来,递到许乐的面前。

许乐接过来,也狠狠地抽了一口,被呛的咳嗽了好几声,他用微显沙哑的声音说道:“瘦了点儿,除此之外倒没有什么变化。”

“那是自然。”施清海微笑看着面前的许乐,说道:“小爷我是怎样的人物,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五个月的黑牢,你是怎么熬过去的”许乐将烟递了过去,从烟盒里给自己掏了一根,这是他这几个月里最担心的问题,他在狐狸堡垒的时候,有老东西陪他聊天,为他播放爱情动作片,但施清海一个人怎么熬过那段冰冷沉默的岁月

“小爷我是专业人士。”施海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狠厉,大概便是他也不怎么愿意回忆那段黑暗的辰光,顿了顿后,他继续说道:“这几个月没怎么吃苦,大概就是你被特赦之后事实上,小爷我在狐狸堡垒的黑狱里,还发展了几个熟人。”

“你果然比我生猛些。”许乐认真地说道。

秋风渐起,安静的宪章广场上,只有光幕里帕布尔总统演讲的声音,和这两个男人低声的交谈。

兰晓龙熊临泉等六个人站在不远处的四周,警惕地注视着周边的环境,却将许乐和施清海的对话清清楚楚地听进了耳里。

此时他们大概了解,许乐在课堂上小爷的自称,应该是从这个男人身上学来的,不过在他们看来,以第一名的成绩从一院毕业,穿行于政府与反政府军之间的优秀间谍,刺杀麦德林的牛人,自称一声小爷,非常的有资格。

“被关的日子里,我一直想着如果能够出来,一定要见一个人,你猜是谁”施清海此时已经点燃了第二根烟,蹲在街边说道。

许乐也蹲了下来,应道:“想必不是我。”

“你又不好看。”施清海微微一笑,那双迷死众生的桃花眼于秋风之中渐渐绽开花瓣,透着丝令人心醉的思念与向往。

“我已经做了安排。”许乐低头说道:“晚上她带流火过来见你。”

西山大院前亦是一样的秋风萧瑟,门口站岗的军人和这座大院透出的铁血气息,让这种萧瑟之意变得更加浓郁几分。

邹郁今天穿着一袭黑色的风衣,怀里抱着包裹的实实在在的流火,她眉宇间的那抹冷冽之色,因为衣服颜色的改变,而显得格外清晰刺人。

这位部长千金的五官总是透着一股叫做明妍的感觉,要说到漂亮,实在是漂亮到了极点,然而无论人前人后,无论是当初的红衣少女,还是如今的漂亮妈妈,大多数时刻,她那双清直的眉毛间总是透着股酷意。在许乐面前她其实已经不再刻意扮演某种人物,只是在今天这种场合,她重新戴起了这张面具。

许乐走下了黑色的汽车,向着她微微一笑,目光从她黑色风衣的领口看见一抹红色,鲜艳到有些刺目的那种红。

汽车开动了起来,邹郁坐在副驾驶位上,于意想不到处打破沉默,声音极为清冷:“家里以为我是跟你出去吃饭,呆会儿你接我回来时,不要说漏嘴了。”

“只是去见见故人,何必像是去打仗”许乐目视前方说道。

黑色汽车停在了首都南城一处高级公寓楼下,许乐抱着孩子与邹郁走进了电梯,电梯到了顶楼才打开。许乐看着向房间走去的邹郁,心里生起一丝温暖的感觉,对一直守在这里的熊临泉轻声吩咐了几句安全方面的事宜。

他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邹郁忽然转过身来,用不容置的语气淡漠说道:“一个小时后来接我。”

许乐微微一怔后点了点头。

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四十五章 命中的海盗

这幢高层公寓看着气派,但地理位置并不是太好,如果从宪章广场幅射开去的地产黄金线来算,公寓所处的位置距离这条线还极远,远远谈不上寸土寸金,所以当铁算利家的七少爷慷慨大方地赠予许乐时,他并没有强行拒绝。

小眼睛男人心知肚明对方是在做长期的投资,偏生去年便花了对方几千万,如果在还没有任何投资回报自己又行情看涨的时间段拒绝对方后续投资的诚恳请求,就算他不是一个商人,也知道这样很没有职业道德。

值得利七少出手赠人的房产可以不贵,但一定不能没有品味,就像另外一间顶层公寓里放的满屋油画皆为花一般,高层公寓的下面六层是住客们的会员俱乐部,各式设施一应俱全,从服务人员的素质和室内的细节里,能品出相当不错的感觉。

为了打发这一个小时的时间,许乐在公寓下层的酒吧里坐了下来,要了一杯不知道名字的烈酒,加了九块冰块,等着冰水将酒味冲淡了不少,才开始小口小口地饮着,同时打开了手机的超薄光幕,开始认真地学习第一军事学院里的某些军事课程。

他坐的地方很偏僻,光线阴暗,他穿着一身无肩章的军装,相貌平常,自然没有什么骄美动人的孤独女子过来打扰。

做简水儿的保镖这肯定不是国防部交给他的真实任务,为了在以后的西林前线上能够保住自己以及第七小组成员的小命,又或许是在毕业日两次军演中被铁七师军官们的指挥能力所震撼,许乐开始认真地学习与战场有关的一切,他并不指望将来真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指挥官,但总要不至于被敌人包围后,却不知道预定的后撤路线在哪里才是。

练功和学习中的许乐向来极为认真沉默,全身心地投入到那些文字数据或者是灼热的颤抖线条之中,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盯着手机超薄光幕上的教材,他总是静不下心来,因为他总想着顶楼公寓里此时究竟在发生什么。

一个小时能生什么,够发生什么如果是相看对视无语凝噎泪千行,也过是男女一番沉默感慨便会过去;如果是要诉别离论将来,一个小时还不够开个头;如果是要一团和谐,并排站在床前看孩子眉眼,语笑嫣然论何处似你何处似我,那又要多长时间

万一邹流火小朋友忽然想在亲生父亲的面前表演一下生物排泄本能,或许那对年轻的父母,手忙脚乱地折腾这件事情,便要消磨掉所有时间。

想到此节,许乐一个人竟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但笑意马上敛去,因为从邹郁一路戴着的冷酷面具和先前那句交待,他便能清楚地推断出,顶层公寓里的一小时不会发生上述那些故事,更不会如他龌龊希望的那般上演什么g情戏码。

归根结底,施公子和邹郁只不过是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金风和雨露相逢一宵,却结出了一个错误的果子,顶天了说,这对根本谈不上熟悉,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的年轻男女,只能算是偶尔性起的一夜床伴关系,连炮友的程度都达不到。

许乐微垂眼帘,望着虎口里握着的酒杯,感受着上面传过来的寒意,有些惘然地想道,当初陪着郁子把孩子生下来,是不是自己弄错了这种荒唐复杂的关系,究竟能够怎样理清要知道不是每个恋曲都有美好结局,这种电视剧里面才有的情节,更不可能真的像编剧写的那般,轻而易举地催化出爱情这种东西。

然则一想到邹流火在自己怀里打呵欠流口水的可爱模样,许乐的心便定了下来,心道你们做父母的自己安全措施不做好,怎么能让一个小生命来负责,任何烦恼都是你们活该。一念及此,他便大感释然,甚至有正义凛然之感,虽然他清楚这种正义感实际上很无耻。

一个小时之后,黑色汽车离开了这幢公寓楼。刘佼驾驶的军车载着几名第七小组的汉子,远远跟着这辆汽车,保护着车中人的安全。

邹郁没有坐在副驾驶座上,而是抱着邹流火安静地坐在后排,安全带紧紧地系在她的身上,压得她领口处的那条红围巾折了起来,就像是一团火焰。

“我要去国立上林大学读书。”许久之后,邹郁打破了沉默,望着许乐的侧脸平静说道:“你知道临海大学城的规矩,冬天的时候就要去报名。”

许乐握在方向盘上的双手微微一僵,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很多意思,上林大学是离梨花大学十几公里外的一处著名学府,邹郁如果要去继续自己的学业,自然说明先前的谈话并不顺利。

“国防部长的女儿未婚生子,一直拖了这么久还没有结婚,这事儿确实有些荒唐可笑。”邹郁淡淡说道:“以前我就对你说过,我不会感谢你替我背锅,因为这本来就是你出的馊主意。”

许乐无言以对。

邹郁自嘲地笑了笑,容颜若一朵染着冰霜的牡丹般在夜色里盛放:“但你至少帮我破了很多东西,将来如果我能真的找到自己需要什么东西,确实要感谢你你也不用担心什么,至少现在外面的人都把你看成流火的父亲,将来你在军队里混的越出色,别人敢说的闲话也就越少父亲那里也稍微好过一些。”

许乐听出了女孩儿言语里的决心与坚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邹郁拦住了他的话头,她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孩子,带着几丝平静说道:“你希望我能嫁给施清海,还是死了这个心吧,这和他的间谍身份无关,和什么门第也没关系,我只是瞧不上这种花货。”

“花货这个形容词倒也贴切。”许乐苦涩一笑,在心里想着。

邹郁收回望向孩子的目光,眼眸里的甜蜜瞬间便转化成了一丝惘然与冷意,她望着窗外快速后退的首都夜色,久久无语。这位女孩儿的朦胧初恋或者说集体意识下的个体认同,是那位联邦里家世最深不可测的太子爷,她的青春期是在某位夫人耳提面命的教诲中成长,虽说背着长辈时,她与那位无法无天的兄长时常会扮演冷酷骄横叛逆,甚至最后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那是一种扮演还是她本来就是如此冷酷残忍的人

但终究她的眼界比一般联邦女子要开阔许多,就算比不上人类头顶的星河,却也多了几分磊落之气,一旦她头顶的枷锁被人打破之后,便很难再被某些世俗的东西所困住,哪怕那些传统的力量极为强大,比如婚姻,比如爱情,比如这些看似美好的词语。

邹郁对许乐的谢意便在此处之上。

她的家世,她那位平静稳多年的父亲或许本来可以困住她,偏生却又被指间一片碎了的青瓷和颊上一抹流淌的腮红生生挡了回去。

“人生啊,不是一场扮家家酒,如果真想走自己的路,不外乎要够狠,对人狠,对自己也狠。”

邹郁思及过往,竟生出了年轻女子本不应有的沧桑气息,轻叹一声对前方的许乐说道:“你是一个好人,但在这个世界中,想当一个好人却是一条最困难的路。今后你要更狠一些,只要够狠,谁敢挡你的路”

若将来真无路可走,也不过是两手一放跃入死亡深渊,求个安静平静干净以及或许有的快活。是这样吗许乐陷入了沉默的思考。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邹郁看着他沉默时便觉得非常生气,她抿着红唇说道:“不要把自己变成傻瓜,多想想费城那位老爷子和总统先生把你抬这么高究竟是为什么虽然我判断不出来,但你去前线后,总要小心一些,不然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从背后开了一炮。”

许乐没有解释自己接下来的任务是去当保镖,笑眯眯地说道:“去临海之后万事小心,不要再像以前那般大的脾气了,要知道现在我和施公子都不在临海,可没有人来压制你这位大小姐的脾气,我不喜欢看你去欺负别人。”

邹郁没有说话,冷笑一声,却并没有太多的寒冷之意,反而是有几分朋友间的不舍与惜别。

当天深夜,许乐和施清海谋了一醉,酒醒之后再谋一醉,如是者连续醉了十七个小时,两个人才渐渐清醒过来。劫后重逢的兄弟二人并没有太多的话需要多说,只是当暮色照耀公寓玻璃的时候,施清海眯着那双桃花眼,望着天边的火烧云,有些无头无脑地说了一句:“有朵云像乔治卡林,又有朵云好像海盗。”

“我过些天有可能碰见宇宙中的海盗。”许乐用热毛巾搓了搓脸,看着加密手机刚刚收到的任务细节,摇了摇头说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施清海伸了一个夸张的懒腰,停顿片刻后说道:“不,我要去找组织。”

许乐的手机此时又响了起来,他眯着眼睛望着光幕上的消息,忽然间开口说道:“你的组织,今天晚上开酒会。”

某个喜欢戴黑框眼镜的女孩儿,应该也会出现在酒会上,想到这点,许乐久久沉默无语。

时光如流水,早已将他心上那些少年时的酸楚心痛痕迹冲洗的淡然,只是就像西林名产醋腌茄子一样,被水冲过的皮本身没有什么味道,内里却依然酸的让人想要流眼泪。

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四十六章 旧衣

联邦大和解,青龙山反政府军中央委员会在首都特区召开答谢酒会,用的名目是环山四州和平重建慈善晚会。帕布尔总统与南水领袖的历史性握手,让青龙山方面前来参加谈判的人们,在首都特区得到了前所未有,甚至显得有些夸张的尊重,前来参加这场酒会的重量级宾客极多。

举办酒会的地点也很重量级,从某种意义上讲一力促成了联邦和解的邰家,将宪章广场旁的流风坡会所腾了出来,迎接来自四面八方的宾客。两年前还只是一名议员的帕布尔先生乘坐军机前往青龙山,奠定了今日大和解的基础,全部都是邰家在暗中施加着影响力,无论是现任政府还是青龙山的人们,对于那位夫人想必都有极诚挚的感激之意。

许乐和施清海走下黑色汽车,看着流风坡会所不起眼的正门和极高的夜空上,由光束凝成的那排大字:“环山四州和平重建慈善晚会”,忍不住在心里同时叹息了一声。

看到这个名字,他们很难不去联想到那幢充满了弹雨与血水的环山四州和平基金会大楼,那幢大楼的主人曾经在青龙山与政府两边都爬到了极高的地位,现如今却早已经被扔进了历史的垃圾箱,被人渐渐遗忘。

大抵只有他们兄弟二人,才会永远难以忘记这个死在他们手中的议员先生。

对于联邦大和解,许乐自然没有什么反对意见,但他对这种酒会却着实没有太大的兴趣,他更不可能为了再次遇见那位戴黑框眼镜的女孩儿,便专程前来让自己苦涩一把,自虐一把,文艺一把。

只是他接到了国防部的直接命令,不知道是谁想在酒会上见到他,军令如山,他自然无法拒绝。施清海的状况也是如此,他要寻找自己的组织,而那位情报领袖很莫名其妙地将联系地点也放在了酒会中。

在电子登记册上找到自己的名字,许乐带着施清海走进了流风坡会所,他曾经来过这片充满了清幽贵丽气氛的高级场所,但今天一直走到尽头,才知道流风坡会所在后山还有一大片建筑,酒会便是在半山腰的一处大厅中举行。

在大厅里寻找了一个偏暗的座位坐下,施清海从侍者微感诧异的目光中取过一瓶红酒,给自己和许乐的杯中斟满,二人互视一眼,自嘲一笑,一口饮尽。

时光回到两年前的那场舞会,从青龙山来的那位传奇情报领袖,正是通过许乐才联系到了邰家的太子爷,从而促成了后面那一系列的政治风波。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许乐和施清海两个人是联邦和解里的关键人物,然而在这场酒会之上,却没有人会意识到这点,甚至都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便是这种情绪,让他们两个人身处繁华大厅,水晶吊灯之下的阴暗处,感觉有些莫名。

“还记得两年前的双月节舞会吧”施清海又倒了两杯红酒,慢条斯理地咽了下去,任由那些澄净的酒香在口鼻中回荡,他幽幽说道:“今天晚上她肯定会来。你会不会再和她去跳一支舞”

许乐眯着眼睛笑了,摇头说道:“都过去的事儿了,有什么好提的”

便在此时,沉重的大门拉开,一位年龄约在六十岁左右的老人,在几名联邦议员的陪伴下走了进来。大厅里七十几桌宾客集体站立了起来,响起了礼貌而热情的掌声。够资格进入流风坡会所参加这场慈善晚宴的人,放在各自的阶层圈子里毫无疑问都是极顶尖的人物,但此时他们站起来鼓掌的动作显得十分自然。

许乐收回了望向主席台下方的目光,先前他就注意到,利修竹和林斗海等几个七大家的二代人物都坐在一桌上,只是没有看到利孝通,看来七少爷曾经说过他和利修竹从来不同时出场,并不是假话。

“不是南水领袖”

“青龙山中央委员会委员长金基范。”施清海看着杯中荡漾的红酒,心里想着不知道那个猥琐的大叔什么时候来找自己,带着一丝无谓说道:“南水领袖向来喜欢保持神秘感,这种场合就算帕布尔总统出席,他也不会出席。”

“联邦上层社会最看重的是面子功夫,既然已经签了和平协议,自然要表现出来对青龙山的尊重。”施清海加了一句,话语里有些淡淡的嘲弄。

“你是青龙山的人,但看模样,你对那个什么中央委员会似乎没太大好感。”许乐好奇问道。

“我们是情报系统,相对独立一些,而且长年在s1活动在中央委员会这些人的眼中,我们天生就有当叛徒的嫌疑。”施清海眼眸里的嘲弄之色越来越浓,“就说今天要我来酒会的那个家伙,名义上也是中央委员会的三号人物,实际上在山里的日子过的并不怎么舒服。”

“可你还是要找组织。”许乐笑着说了一句,摇头道:“不要讲这些,我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要知道我现在可是实打实的联邦现役军官。”

金基范和那几名联邦重量级议员温和笑着,在众人的目光相送中,坐到了主席台前的桌子上。正当大厅里的宾客们以为稍后帕布尔总统一到,慈善酒会便将正式开始时,谁都没有想到,大门口又出现了一对来宾。

“我本来以为那位夫人今天是想把太子爷推上前台。”施清海望着门口出现的那对年轻来宾,眉宇间闪过一丝厌恶,说道:“哪知道来的居然是这个蠢货。”

任何正式酒会的出场顺序总是有讲究的,出现在酒会大门口的那对年轻男女,有什么资格排在金基范和几名议员之后

“那个年轻男人谁”许乐的眼睛眯了起来,望着门口那个微弯着手肘的男人,那个男人穿着一件没有任何标记的军装,身形高挺,一脸刻意摆出来的平静矜持和怎么也掩不住的骄纵意味。

“我说过,那是一个蠢货。”施海察觉到许乐的声音比先前微微沉了一下,淡淡嘲讽一笑说道:“南水领袖的二儿子南明秀。”

“这位革命家的好儿子,在青龙山真是嚣张到了极点,仗着自己有个好爹,居然敢在金基范之后出场,摆出这副排场来难道他以为首都和那片大荒山一样”

施清海知道许乐此时的情绪,所以说话也毫不客气,直接将反政府军内部给予此人的评价抛了出来。

慈善酒会现场绝大多数宾客也不知道这位年轻男人是什么身份,居然敢在金基范和议员之后出场。场间响起了一阵议论,此人的身份渐渐传开,众人才轻轻点头,流露出明悟之色。

场间的宾客们,反而对于这名年轻男人的女伴要熟悉一些,因为这位穿着淡蓝色小礼服的漂亮女孩儿,曾经出现在议会山听证会的现场直播画面中,整个联邦都曾经倾听过她平静而坚定的声音

不夸张地说,这个女孩儿在联邦里拥有很多欣赏者,人们欣赏她的平静坚定,在无数议员面前的沉着美丽,尤其是当上个月,联邦重新启动麦德林专案,她再次回到s1议会山,面对着无数媒体记者展现自己稳重平静的那一面后,这种欣赏得到了进一步的强化。

南明秀许乐的眼睫毛微微眨了眨,看着这位反政府军领袖的公子,看着他微屈的臂弯,看着他臂弯里那只洁白的小手,看着那件淡蓝色的小礼服。这件小礼服式样似乎有些旧了,而且似乎许久没穿了,出现在流风坡会所这种豪奢风流场合里,显得过于朴素了些。

许乐觉得这件蓝色小礼服有些眼熟,只是刹那便想了起来,两年前的双月节舞会,她也穿着这件小礼服。

“看来在游击队里的生活确实很辛苦。”他静静望着门口那个女孩儿,有些微怅又有些慰籍地发现她今天没有戴着黑框的眼镜,轻声说道:“领袖公子的女伴,居然也只能穿旧衣服。”

衣不如新,人不如旧,旧衣穿着却最是舒服,新人未尝不是更好的选择。施清海盯着杯中的红酒,微微一笑说道:“你的表现比我想像中好一些,居然还能表现的如此风轻云淡。”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许乐稳定的手端起了红酒杯,他不是在伪装什么,不论是不是真能将那段前尘往事看透,但经历了这么多次生死绝境,惊涛骇浪,这些事情似乎已经很难撼动他的大心脏。

他平静地看着南明秀和张小萌两个人挽着手,在全场宾客的目光中向着主席台走去,看着他们坐入了利修竹所在的那一桌。练了这么多年的功,他的机修师眼光更加锐利,在南明秀与张小萌坐下的那刹那,很清晰地看出了此人眼眸里不加掩饰的那抹贪恋与占有欲。

瞬间,许乐的眼睛眯了起来,端起红酒喝了一大口。

“风轻云淡,风轻云淡”施清海嘲讽地望着他,笑了起来,说道:“你不是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许乐放下酒杯,眯着眼睛看着那一桌,久久沉默不语,忽然说道:“但我还是不爽。”

便在此时,伴随着礼宾员的声音,帕布尔总统到场,全场起立,酒会正式开场。

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四十七章 酒会

流风坡会所内的宾客们,保持着近乎标准的笑容,望着台上的司仪,时不时迎合对方的话题,让脸上的笑容再盛一分,或是笑出声来。至于他们究竟有没有听进去那些话,没有人知道。

施清海自然没有心思去听这些废话,他的目光从洁白桌布上的lfp三个古字母绣印抬起来,落在了许乐的脸上,确认他还在望着主席台前那一桌,微讽说道:“她又不是你的女人,有什么好不爽的委员会让她做南明秀的女伴,并不是你想像的那般不堪。你前女友亮丽登场,主要是为了反击联邦关于绑架案的指控。”

许乐看了他一眼。

施清海玩转着杯脚,说道:“来之前我查了一下,去年秋天的听证会,再加上上个月的二次登场,张小萌很是受联邦民众的欢迎,甚至有点儿组织新闻发言人的感觉今天她的出场,自然是要让联邦的官员和媒体们看一看,信仰乔治卡林主义的年轻人都是自愿的,并不是被山里洗了脑。”

“你也应该信仰乔治卡林才对。”许乐说道。

“信是信,但我可不是为了什么主义才加入他们。还记得我留给你的那封信吗”看着主席台上的金基范委员长和帕布尔总统,他的脸色忽然间平静下来,迷人的眉眼间多了一丝慨叹。

“过去的联邦无情地伤害了我的人生,所以我想让这个联邦变的更好一些。人总是要做什么的只是看着这些以往绝对想不到的场面,我忽然间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了。”

“其实我一直在想,被联邦无数人崇拜的乔治卡林,会不会是我认识的某个家伙。”

巨型水晶吊灯的光芒轻柔而瑰丽,到他们这桌上时变得有些淡然,在许乐普通的面容上映下片片光影。他用极轻的声音怅然说道:“只是这种想法太荒谬了些,那家伙虽然一口牙全烂了,但看上去也没那么老啊。”

在两个人完全不搭调的各自感慨中,慈善酒会继续着自己的程序,开始进入了拍卖程序。

流风坡会所大厅里的位置,都是事先定好名序,只有最外围的那一圈最差的位置,要求才不会如此严格,坐在这种位置上的宾客自然也没有什么重量级人物。

即便如此,此时坐在许乐一桌的宾客依然是来自南科州达西州港都这些地方的著名人士。更奇妙的是,在拍卖的环节,真正举牌砸钱的人物,还都是出自这些偏僻的角落。大抵是因为这些人有钱有地位,却一直缺少一个亲近联邦权力核心的机会吧。

这次慈善拍卖,拍出最高价格的两件拍品,分别是帕布尔总统捐出来的一件风衣和南水领袖的随身佩枪。

那件深色的风衣曾经陪着面色黝黑的总统先生,乘坐着那辆破烂的军用运输机,在某个新年的夜晚,直飞青龙山机场,亲眼见证了联邦和解协议的诞生,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中极具历史意义,而且也格外符合今天酒会的主题。至于南水领袖捐出来的随身佩枪,更是饱含着极丰富的象征含义,反政府军领袖连枪都交出来了,这代表着什么

大厅里响起了热情而真诚的掌声。

紧接着却是一系列的颁奖仪式。法务部特别调查组,首都日报编辑部,获得了联邦特殊奖章。看着上台激动地于总统先生手中领奖的萧文静检查官一脸平静的鲍勃主编和仍然有些行动不便的伍德记者,全场片刻安静后,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所有人都知道这些特殊的颁奖仪式代表着什么。上台领奖的这些人是麦德林专案的坚定推动者和调查者,正是基于他们的不懈努力,联邦才能在二十天前,最终将麦德林议员钉上了历史的耻辱柱。

而在这样一个场合中进行表彰,毫无疑问说明,联邦政府和青龙山反政府军已经对这件事情达成了全方面的共识,甚至有可能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双方的和平协议才会签署的如此顺利。

许乐和施清海互视一眼,看着台上激动的萧文静和那两名值得敬重的媒体人,认真地鼓起掌来。其实比起台上这些人,他们两个人或许更应该上台领奖,沐浴在温暖而热情的目光掌声之中,只是不可能有人喊他们的名字,因为他们做的那些事情永远见不得光,只能在黑暗中闪耀着自己的光彩。

“我越来越喜欢我们的总统了。”施清海一边鼓着掌,一边微笑着说道。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许乐笑着回答道:“我也很喜欢他。”

帕布尔总统从军的经历很苍白,只是随军的法务官员,在大选中他需要与反政府军的和解协议,能够成功出任总统,很大程度也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