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临天下第11部分阅读(1/1)

那百夫长后立刻错步后退,手中的秋水刀借着身体半旋之力迅猛地劈向那副百户,狂野的刀势挟带起一股尖厉的风声。正将程双一个亲兵斩于刀下的副百户蓦然转身,双手握住刀柄,狂喝声中手中长刀也向程双猛然斩下。

“铛”巨响声中火星飞溅,那副百户的长刀已然从中而断,刀尖部分向左疾飞而出,完全没入了程双的一个亲兵的胸口。而程双的秋水刀也劈开了这个副百户的铠甲,从他的右肩到左腰划开了一道恐怖的伤口,秋水刀滑出伤口的那一刹,鲜血与内脏从副百户的胸膛狂泻而出。

百夫长与副百户接连被敌将所杀,让周围的褐勒士兵吓得连连后退。但这些褐勒士兵也极是勇悍,很快就恢复了慌乱。尽管他们的主官已经战死,但这些褐勒士兵在几个十人长的带领下依然疯狂地围着程双他们拼杀。

不断有看出程双是位将军的褐勒军官加入战团。一个又一个褐勒士兵倒在程双刀下,一个又一个程双的亲兵也倒在褐勒士兵的刀下。周围的褐勒士兵越聚越多,而程双身边的亲兵却越来越少。

当身边的亲兵尽数阵亡时,程双已经又斩杀了一个副千户,四个百夫长,与四十余个十人长和士兵。而他的身上,也多了五道伤口。

“住手”,大喝声中一群衣甲鲜明的骑士飞驰而来,那些街道上的褐勒士兵纷纷给他们让开道路,而正在围攻程双的褐勒士兵也都停了下来,向后退开几步形成个不大的圈将程双困在其中。

鲜血,已经染透了程双的衣甲。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那件原本暗青如黛的铠甲,此刻却已经鲜红似火。

左眉骨上的伤口正火辣辣地刺激着程双的神经,他伸出舌头舔了舔仍在不停流淌的鲜血。眨了眨眼睛才望向那一队快马赶至的骑士。眉间流下的鲜血有些已经流入了他的左眼角,让他的眼睛极是难受。

“将军如此神勇,朕十分敬重。何不降于本国,朕一定厚待将军将来随朕纵横天下,以将军之能,何愁不可封侯拜将”,一身金甲的钟离隼坐在匹混身乌黑的骏马上望着程双道。

“朕哈哈朕哈哈”,程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无知番人也敢自称朕青溟大6这片土地上,除了我大凉帝君,有谁敢称自己为朕有谁配称自己为朕不要以为学了点我大凉礼仪,你就真是天下之主。”

钟离隼的面容立刻变得冷若寒霜,狭长的双眼中透出森森的寒意,冷冷地盯着程双。

程双也圆睁着双眼与钟离隼毫不回避地对视。血,依然一滴一滴的从他眉间滴下,这让他不得不时时眨动一下眼睛。

就这样冷冷地相互对视片刻,钟离隼的面色却恢复了正常,似乎没有受到过程双的嘲讽,淡淡地道:“天下,乃天下人的天下。自然是有德者得之,朕又如何不能自称朕念将军一身本领修来不易,诚心招揽,将军何必拒好意于千里之外。”

程双蓦然大喝:“说过不降,就是不降哪来那样多废话”,说完猛然向钟离隼冲去。

钟离隼的身边立刻闪出两位褐勒将军,挡在他的身前,却并不上前围攻程双。但原本就围着程双的那些褐勒士兵一见他冲向自己的君主,大惊之下纷纷冲上去就围着程双乱砍。

程双拼着左背又挨一刀,手中秋水刀连连闪耀,直接斩杀掉前面的两个褐勒士兵。脚步一错,侧身避过一把贴着鼻尖削过的弯刀,手中秋水刀从下而上一撩,便将这弯刀主人的手臂削落在地上。

一个褐勒军官忽然从人群里闪出,趁着程双没有收回秋水刀的时候一刀劈中了他的左腰,在程双的小腹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未等他闪身后退,闷哼一声的程双已经转过头恶狠狠地望着他,手中的秋水刀犹若疾风一般掠过他的颈间,让死神夺走了他的生命。

身体受创十余处的程双犹若受伤的野兽,竟然开始以命搏命,以一刀换一刀的方式向钟离隼继续冲去。

可周围的褐勒士兵实在太多,重重叠叠的人影倒下一个又补上一个。又接连斩杀数人后,程双已经浑身都是伤口。因为鲜血大量的流失和体力的严重下降,他的脚步开始虚浮跄踉,秋水刀的每一次攻击也都越来越飘软无力。

“啊”,一柄长刀深深地插入了程双的小腹,让他发出一声惨叫。

剧烈的疼痛似乎激发了程双身体内所有的潜能。没有去管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程双左手猛地抓住露在小腹外的刀锋,不让那个褐勒军官将长刀抽出自己的体外。右手的秋水刀已然再次猛力劈下,在将这个惊鄂万分的褐勒军官劈倒后,猛地抓起他的尸体,举在手中向钟离隼狂掷而去。

就在他掷出那个褐勒军官的尸体那一瞬间,五柄弯刀同时砍入了他的身体。程双圆睁着双目盯着那尸体飞出的方向,似乎想将在这世间的最后一眼定格在那尸体碰撞在钟离隼的身上。

尸体终究没有撞上钟离隼,他身前的两个褐勒将军出手将尸体揽了下来。程双圆睁的双目中流露出一丝遗憾,却又似乎带着一丝安然,那双原本充满神采的眼睛也逐渐黯淡下去。

叮铃声中,程双手中的秋水刀掉落于地,在阳光下轻轻地颤抖着,反射出点点杂乱的寒光。而程双那粗壮的身体,也在温暖的阳光与阴寒的刀光中缓缓仰面倒下。

第四十五章 城破八

杨文卿横刀立在县衙门口,白净的面孔上血污点点,将他原本俊朗儒雅的形象破坏殆尽,那冷峻的神态让人不禁生出一丝寒意。

刘肃立在他的左侧喘着粗气,右臂的伤口依旧在向外渗着鲜血,顺着手腕流到他手中的秋水刀上,再顺着那犹如一汪秋水的刀面一点点滴落地面。他的青鸾甲上已经血迹斑斑,前胸、后背处更是破裂几处。

在这一阵厮杀中,刘肃知道自己已经斩杀了两个赫勒将军,还有好几个褐勒军的低级军官。就连并不以勇武见长的杨文卿也砍倒了几个褐勒军的军官。

可身边的同袍却也一一战死。现在他与杨文卿两人的亲兵加起来都已不足四十人,身边的将领也仅剩下两个都尉与一个副都尉。但在这一片地面的尸体里,褐勒士兵的尸体要远远的多于安北守军的尸体

看着台阶下堆积着的那一片褐勒士兵的尸体,刘肃忽然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他右颊上的伤口随着他的笑声不停地蠕动着,殷红的鲜血又再次流了出来,伤口处那白生生的向外翻卷的皮肉也随着他的笑声轻轻颤动,一脸的血迹让刘肃的笑容显得如此的阴森恐怖。

“凉人竟然也有这等勇士”,乌泰震惊地看着被自己部下层层围困的杨文卿等人,忍不住低声轻叹。身为褐勒国四狼将之一的乌泰平素极为倨傲,当然更不轻易称赞别人。

在他的印象里,凉人都是胆小懦弱的,只会在背后耍些阴谋鬼计,就像国师祁安世一样。恩,还有一个,就是那个做什么事都要考虑再三的苏京荣。他一直都不明白,苏京荣如此胆小优柔的人是怎么当上万夫长的,而且还受到格达的看重。

乌泰瞧不起凉人软弱温和的性格,但他却极为敬重勇武之人不管敌我双方,只要勇武过人者他都从心底敬重。

但他依然指挥着士兵围攻杨文卿等人。他当然能看出这三十几个敌兵中就有四个将军,而且还有一个高级将领

重重的褐勒士兵又围了上来,一惯冷静含蓄的杨文卿忽然纵声狂笑,伸曲了下握住赤焰刀柄的手指,并不转头却向刘肃道:“不知刘将军是否还有再战之力”

刘肃的声音依然洪亮:“那末将就再为统制大人斩将夺旗,来证明末将依然可战”

“末将愿为刘指挥副将”,第四军第三营都尉吕易慨然出声。

“好跟我来”刘肃大喝一声,从杨文卿的身边冲了出去,吕易与二十名亲兵紧随其后冲下台阶,仅只剩下十余兵将在县衙门口保护着杨文卿。

劈开一把褐勒士兵的弯刀,刘肃那高大的身影一晃间已经紧紧地贴在了这褐勒士兵的身上,右肘猛地撞出,将这褐勒士兵撞得倒飞出去,砸倒了身后好几个褐勒士兵。

刘肃的身影更不停顿,冲进这一小片空间中左劈右砍,径直向一个褐勒军官杀去。吕易与另一个曲长紧紧地跟在他左右替他抵挡住周围的攻击。

连踏出六步,也连斩了七人,刘肃已经冲到了那个褐勒军官的身前。

见已经伤痕遍身的刘肃依然无人能敌,一直注视着战局并未出手的乌泰冷哼一声,眼中忽然冒出一股浓烈的杀意。

在刘肃出刀攻向那个百夫长时,乌泰动了,疾冲几步,手中的长刀幻起片片刀光落向刘肃。吕易从刘肃的左侧闪了出来,手中的百炼刀一横,不避不让地迎向乌泰的长刀。

两刀相交,吕易的手臂被震得酸麻,手掌也是一阵巨痛,丝丝鲜血开始从虎口渗出。他手中的百炼刀也差一点就掉落地下。

看着敌将又带起一阵风声劈至的长刀,吕易知道自己的气力远不如乌泰。但他却不能退,也不能让因为他一让开,刘肃的左侧立刻空虚,刘肃肯定不能及时避开这把迅若闪电的长刀。

“呀”吕易狂吼一声,犹自麻木的手臂再起提起,百炼刀挟带着自己能聚集的全部力量劈向乌泰的长刀。

又一声巨响,吕易的百炼刀被震落地面,没待他作出反映,乌泰的长刀已经劈开了他胸前的蓝鳞甲,深深地切入了他的体内。

刘肃刚将前面那个百夫长斩于刀下,忽然听见左边的吕易发出一声惨叫。他霍然转身,只看见吕易的身体砰然倒地。

“吕易”,看着这个跟随自己征战多年的老部将身下不断渗出的鲜血,刘肃的眼睛红了起来,竟然不顾身后的弯刀,狂吼一声向乌泰扑去。尽管有一个亲兵帮他挡住了一把弯刀,但另一个褐勒士兵的弯刀依然又在刘肃的背后划开一刀伤口。

乌泰紧紧地盯着刘肃的刀锋,也踏前一步举刀向刘肃当头劈下。一片火星中两刀猛地撞到一起,又猛地分开;然后同时向前劈出,相撞,再次分开;再次劈出。。。

刘肃与乌泰都是硬劈硬砍,瞬间已经相互劈出了十余刀,两人的长刀空中洒下一串金戈交鸣声。

已经满身伤痕的刘肃气力逐渐不支。血,依旧从各道伤口中向外流淌。刘肃的头脑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开始眩晕,脚步开始虚浮的刘肃忽然踩上一滩鲜血,脚步一滑,人已向后倒去。

乌泰身影紧随而至,一刀将刘肃的青鸾甲劈开一道长长的裂口,刘肃的身体轰地倒下,躺在地面抽搐了几下就再无声息。

杨文卿的面色淡然若水,依旧静静地扶着赤焰刀立在县衙门口。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吕易倒下,看着刘肃倒下,看着那冲出去的二十亲兵中最后一个人倒下。

他没有痛哭,没有愤怒,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抬眼再次环顾了安北城一圈,再次环顾了身边仅剩的十余个将士一圈,再次环顾了眼刘肃与吕易等人的尸体一圈。杨文卿蓦然高声大喊:“大凉武威”,说音未尽,已反转刀口抹向自己的脖间。

看着倒地而亡的杨文卿,剩余的十余个安北军将士纷纷大喝:“大凉武威”,在一声声愤怒激昂的呼声中,一把把军刀闪着耀眼的寒光划破他们主人的颈部。

血,从一具具尸体的颈部不断涌出,顺着安北县衙的台阶向下缓缓流去。

第四十六章 城破九

青溟英灵录第一章记载:杨文卿,字知远,出身小吏之家,大凉帝国第十八军团统制。在二十余万褐勒军的包围下,率本部两万余人坚守安北十二天。后副统制张贵诚弃城而逃,城内守军由此溃败。。。城破日,杨文卿言:兵败城亡,愧对皇恩,遂与将军刘肃等人固守县衙不退。。。后自刎于县衙门前。其身边仅余部将都尉魏笙、副都尉陈庶及十二亲兵皆自刎跟随,无一降者。后追封为副统领、军师将军。

青溟英灵录第一章记载:刘肃,字广义,出身将门,大凉帝国第十八第四军指挥。在安北之战。。。随杨文卿固守不退。末战斩褐勒军千夫长一人,副千户一人,百夫长及副百户七人,兵士五十余人。身受数创犹慨然对杨文卿言:“愿为将军再斩将夺旗”,率都尉吕易及士卒二十冲入敌阵再斩百夫长一人及兵士数人,与四狼将之一的乌泰对阵,力战身亡。后追封为副统制、奋威将军。

青溟英灵录第一章记载:程双,字凌高,出身军伍,大凉帝国第十七军团第六军副指挥。安北之战中。。。在撤退时命部将赵欣先行,自己领亲兵数十断后。阵斩褐勒军副千户一名,百夫长及副百户六人,士兵六十余人。褐勒国帝君钟离隼亲自出言招降,被程双厉声呵斥。后奋起余勇独身冲向钟离隼,死于乱刀之下,殁前犹高举一褐勒兵士尸体怒掷钟离隼。后追封为指挥、奋勇将军。

青溟英灵录第二章记载:吕易,字子恒,大凉帝国第十八军团第四军第二营都尉。魏笙,字固山,大凉帝国第十八军团统制杨文卿麾下亲兵队队长、都尉。陈庶,字青颜,大凉帝国第四军第五营副都尉。。。皆殁于王事。后一并追封为果敢将军。

乌泰命亲兵拾回刘肃的秋水与杨文卿的赤焰刀。然后让副将卓离分领一队人马继续围剿城中残余的安北守军,自己则亲自领兵驻守县衙与县仓。

当钟离隼率着一众兵将到达县衙后,乌泰将杨文卿的赤焰刀献了上去。大凉帝国的文化技术皆强过游牧为生的褐勒国,赤焰刀作为大凉帝中正统制级的高级将领才可配备的标准装备,无论是外观还是质量,都是非常的出众。

其实乌泰心底也是极为喜欢这把赤焰刀。作为四狼将之一的乌泰,他现在使用的长刀质量也就和秋水刀差不多,与赤焰刀相比还差了一截。一把好刀对于一位像乌泰这样崇尚武力的将领来说,就好象是第二生命一般重要。

钟离隼在马背上抽刀出鞘,寒光熠熠的刀身散发出森冷的寒意,连钟离隼这样的马上帝王也不禁出声赞叹:“好刀国师,这就是大凉的名刀赤焰吧”

祁安世神情平淡的道:“陛下好眼力。但这不是陛下想要的武器,也不是陛下需要的武器。”

“哦,那国师认为,朕想要什么武器,又需要什么武器”,钟离隼抚摩着赤焰那冰冷的刀身问。

祁安世面容一肃:“陛下想要的与需要的武器一样。臣以为,陛下需要的武器有两把。一为血魂刀,二是天子剑”

“知我者,国师矣”,钟离隼蓦然仰天狂笑。将手中赤焰向乌泰一扔:“乌泰,望卿用此刀继续为朕开疆拓土”

乌泰大喜:“末将谢过陛下。末将定不负陛下重望。”

“血魂刀天子剑哈哈”,钟离隼大笑声中踏入安北县衙。

青溟大6上曾经有许多风云一时的兵器。它们都伴随着它们的主人东征西讨;它们都帮助它们的主人立下盖世奇功;它们都随同他们的主人纵横一时;它们所到之处都曾经血流成河。

因为这十大兵器都曾经饱饮鲜血,都曾让它们的敌人闻风丧胆,所以后人将它们称为神兵

后人经常争论它们主人的功绩,也为此经常争论它们究竟谁才是兵中之王。经过千百年的争论后,最终排列出十大神兵,公推天子剑为十大神兵之首。

当这些兵器的主人一一去世后,这些兵器要么消匿无踪,从此冷寂;要么经年辗转他人之手,从此黯淡。但它们的存在和传说总是让世人津津乐道,不曾遗忘。

这十件所谓的神兵在青溟大6的历史长河中是真实存在的,它们的确都曾经风光无限,但它们也仅仅只是一些比普通的兵器更锋利的兵器而已,并不存在丝毫所谓的“神力”。

它们的神化与名气,除去它们因为本身的锋利坚韧让人爱重外,绝大部分是因为它们的主人而得来。它们之间有些也曾辗转落入其他人手中,千百年来,这些重新拥有它们的人却并没有让世人传诵的惊人之举。

所以,它们也仅仅只是一些普通正常的兵器在这十大神兵中,大凉帝国就拥有了其中的四件。

血魂刀,十大神兵之八,现安身于鹰回关,拥有者是大凉帝国四大统领之一的贺桓。

天子剑,十大神兵之首,现安身于大凉帝都,拥有者是大凉帝国的帝君

配天子剑者,为天下之主钟离隼当然认为天子剑才是他应该配带的武器,也是他一直想要佩带的武器。他之所以如此想得到天子剑,是因为他想得到大凉帝国的天下,他想得到关内这片富饶的土地

可要得天子剑,就得先攻破大凉帝都。要攻破大凉帝都,就得先破踏破鹰回关要踏破鹰回关,就得先击败四大统领之一的贺桓

安北城已经攻下,拿下兴北也易如反掌。在一百五十前的那次大战中,褐勒军惨败,褐勒人被迫向鹰回光的更北部撤离,丢失了草原霸主的地位。凉人也在原本是褐勒骑兵纵横来去的土地上修筑了安北、兴北两城。

但现在,钟离隼又率着褐勒人又回来了又重新夺回了这片本属于他们的土地

但他回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取回,而是为了侵略

第四十七章 城破十

越来越多的房屋被焚毁,化作滚滚浓烟,沉沉地萦绕在安北城上空。犹如一团不断散发出缕缕黑气的巨大阴云,在安北城的上空张牙舞爪地咆哮着,似乎想将整个安北城吞噬于它的黑暗之下。

此刻的安北城,似乎已经是暮色飘摇的黄昏。然而,此刻的安北城外,却明明是艳阳高照的正午。

抬头看了眼天中的骄阳,哈颉犹自不明白格达为什么要下令向安北城撤退。鹰回关那支前来支援安北城的援军这些天一直被他们挡在营外,根本不敢强行绕过营寨去驰援安北。

格达也每天就守在军营内,不管对面的凉军如何叫骂,就是不出战。对面的凉军前来攻打营寨,他也只是布置营内的防守,并不出营反击。

可昨天晚上格达就忽然命令苏京荣连夜将营中物资运走,今天快到午间时又命令全军向安北城撤退,主动将营寨让了出去。但仅只撤出营寨二十余里时,却又命令全军停下就地休息。

这一休息就休息到现在,哈颉看不出格达有继续向安北城靠近,配合陛下攻打安北城的打算;也看不出格达有返身攻击鹰回关那支凉军的举动。格达只是命令全军在休息时必须保持战斗队形。

举起水囊又猛地灌了几口,哈颉忍不住在地上来回走动。格达这时终于开始出声下令,哈颉立刻精神一振,但很快又变得无精打采。因为格达只是命令了一个万夫长领着他本部一万人向安北驰去,然后就继续沉默不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钟离隼给格达的任务是阻挡鹰回关内的援军,不让他们支援安北;同时也切断安北军的退路,防止安北军在城破后退回鹰回关。

现在,格达都做到了他成功地将鹰回关的凉军阻拦在安北城外四十里处。至于阻拦安北的溃兵,他刚才也已经派出个万夫长前去。

昨天夜里钟离隼的信使来传信,要他做好拦截溃军的准备。这些天他也每天都在关注安北的战局,知道安北步军伤亡惨重,而安北守军的骑兵主力早被歼灭。所以他认为只需要派出一万骑兵,就已经足够拦截安北的溃兵了。

但他并不因为自己已经完成任务而满足,所以他主动让出了军营,让出鹰回关的凉军去支援安北城的通道。

只要鹰回关来的凉军向安北城进发的话,那格达就会领着已经憋足了战意的褐勒勇士对他们发起迎头痛击。让他们知道四狼将之一的格达并不是不敢与他们展开决战。

然后再像大军突然围困安北一样,将那支鹰回关来的凉军围困住。只要自己能将他们牵制住一两个时辰,那么已经攻下安北的钟离隼肯定可以率领大军赶到支援自己。到那时,对面这几万凉军也别想安然返回鹰回关内

所以他一直静静地等待斥候的消息,在骄阳下等待着斥候送来那支凉军的消息。

正午的阳光,越来越炙热,但陈庭清感觉不到,因为他正在营帐中沉思。刚才有斥候前来汇报说对面的褐勒军已经全部撤走,主动让出了通往安北的通道,只剩下一座空营。但依旧有大量的褐勒军斥候在军营后徘徊,阻止凉军斥候继续向前渗透。

忽然听闻这个消息的陈庭清没有惊喜,反而沉吟了许久。这些天自己没少去攻打前面的褐勒军营寨,但里面的褐勒军防守的也十分严密,再没有给他像第一天晚上夜袭那样的机会。

因此陈庭清不敢大规模地猛攻前面的褐勒军营,这些天的战斗中,双方的伤亡也都不大。虽然不能明确地打探到前面褐勒军营里的士兵数量,但经过第一晚上的夜袭和这些天的战斗,陈庭清断定营内褐勒士兵不下于四万人。

而自己所率的援军总共才五万余人,而且大部分还是步兵。所以前面的褐勒军肯定不是因为抵挡不住自己的攻击才撤走的。

也不可能是受到安北守军或帝国其他军队的威胁而退走。目前帝国内离安北城最近的军队,就是自己这部人马。

不管是什么原因让对面的褐勒军退走,但通向安北的道路已经敞开。陈庭清现在需要决断的是,立刻进而驰援安北,还是继续原地观望等待斥候的新消息。

马英烦躁地走出帐篷,帐外明亮的光线让他一时还不习惯。抬手遮在眉前,眯着眼睛望了望中天的太阳,又向陈庭清的中军大营钻去。一路看见营中士卒都在整理行装,看来是有大的行动了。

正在沉思的陈庭清被亲兵唤醒,一看又是马英,他轻轻地皱了皱眉头。这个马副指挥自从冒死冲出安北前来求援后,就每天都来找自己嚷着要带兵杀回安北。

幸好这个马英也算知道轻重,虽然每天来烦自己,但看着大军的确拔除不了前面的褐勒军营,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举动。

“统制大人,末将听说褐勒军已经退走了。大人如何打算安北危在旦夕啊大人”,果然,马英一钻进来就先发言。

陈庭清抬起头望着他:“马将军,本将已经决定撤军。”

楞了一下,马英才反映过来。他急道:“大人,安北十余万军民都一直都对大人翘首以待啊大人”

“马将军的心情,本将能够体会。但对面的褐勒军此时让开通往安北的道路,是想故技重施,欲趁我军驰援安北之际,利用骑兵的速度突袭我军。就算不能将我军击溃,但也可以将我军牵制住。因为我军大部是步兵,与骑兵对阵时必须保持严密阵型不可能快速移动。而此时攻打安北的褐勒骑军也可在一个时辰内赶到,我军极易陷入重围。到时既无坚城,又无营寨,可谓必死之地。”,陈庭清沉默一阵,才轻叹口气:“若安北城还在十八军团控制下,它们就可以出兵接应我军进城。可依本将判断,安北城此刻已经失陷。不然对面褐勒军不会在这里安营挡住我军这样多天,如今在主力未损的情况下却退走让我等轻易支援安北。”

马英的脸色逐渐变白,他清楚,陈庭清的分析是有道理的,但他却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推断。楞楞地站了一会,马英才向陈庭清恳求道:“大人,末将求你调一营骑兵给末将,让末将前去前面探路。或许果真是局势有变。”

第四十八章 溃逃一

陈庭清又是一阵沉默,才对着焦急万分的马英道:“马将军,本将不能调给你任何兵马。”

“好陈统制不愿意调兵与末将,那末将率本部人马回到安北”马英的眼中充满了愤怒,声音也变得高昂激愤。狠狠地盯了陈庭清一眼,马英掉头就向帐外走去。

陈庭清的脸色一寒,冷冷地道:“将马副指挥拿下。”。左右的亲兵一拥而上,将马英控制了起来。

马英大怒,瞪着陈庭清大喊:“大人凭什么抓末将末将犯了什么罪大人不愿救援安北,难道还不允许末将前去救援安北”

看着大喊大叫的马英,陈庭清走近他身前:“马副指挥,你不是去救援安北,你是前去送死。”

说完,陈庭清下令让亲兵用布条将马英的嘴堵了起来。又下令将马英部下的百来安北军全部缴械,控制了起来。然后才让亲兵招来了十六军团第六军指挥邓冉。

“大人有什么吩咐”,邓冉行礼后问。

“你部进驻对面褐勒军的空营后,要在营寨四周多立旗帜。然后佯装欲向安北进发,但要时走时停,不可快速推进。本将率大军先行撤退,你部尽量迷惑褐勒军,拖延时间。如果被对面褐勒军识破,就撤退与本将汇合,不可恋战。”,陈庭清的面色凝重。

“末将明白”

当格达听斥候说对面的凉军开始向前进发时,就作好了战斗的准备。可对面的凉军却总是走走停停,一副深怀戒心的姿态让格达只能强忍着按兵不动。

斥候几番来报后,可对面的凉军才磨磨蹭蹭地前进了几里路。格达忽然警觉起来,立刻派大军主动向前迎战。

可对面的凉军却马上退走,当格达一见自己以前的营寨里插满了凉军军旗时,他冷冷地笑了笑,直接带兵绕了过去追击前面的凉军骑兵。但当他看见与自己对峙了近十天的那座凉军军营时,他犹豫了,因为那座军营依旧是遍布旌旗。所以,他停止了追击的步伐。

人生中很讽刺的一幕,或许就在于很多时候人的步伐一启动,就再也不是他自己想停就可以停下来的。自己那双健全的双腿,不再是支撑着自己的身躯,却是承载着他人的意志。

袁士平现在的景况就是如此他与张抗等人随着溃兵一路奔出南城,然后又一直在夹杂在人流中向南方的鹰回关退去。四周充盈着逃亡百姓充满惊惶的哭喊,身后不断响起大凉军民倒在褐勒骑兵弯刀下时的惨叫。

可谁也没有回头去看一眼因为谁都知道那些褐勒骑兵只需要跟在这些溃兵的背后,然后扬起他们的军刀,再随意的挥下,就可以带走一条安北守军或者百姓的生命。

在这一刻,无论是士兵还是百姓,似乎都变成了温顺的绵羊,任人砍杀都不会回头抵抗。因为他们知道,回头抵抗一样是死路一条所以只能寄希望于自己逃跑的速度能快过褐勒骑兵,就算快不过褐勒骑兵,那也要快过其他逃跑的军民

所以,在这一刻,绝不回头,将自己的后背向着褐勒骑兵雪亮的刀锋,一直向前拼命奔跑才是唯一的求生之路。至于是自己被褐勒骑兵追上砍倒,还是其他安北军民被褐勒骑兵追上砍倒,则只能听天由命

一直跑出了几里地,袁士平才开始招呼张抗与自己什中的士兵脱离大部队。他不敢继续向南跑。

一是因为向南跑的军民实在太多,褐勒骑兵肯定会尾随追击,他不相信自己的双腿可以赶在褐勒骑兵追上自己之前跑完三百里先一步退回鹰回关。第二点原因他早上就想到了,褐勒军虽然放开了南门,但前面肯定有伏兵。因为南门是通向鹰回关的大道,若是没有褐勒军队把守着这条通道,那鹰回关的援军早就到达安北城了

所以他选择了向西跑西边的群山就是袁士平的目标只要钻进山林,那褐勒骑兵应该不会进山追击。而且,向西跑的溃兵只是少数,褐勒骑兵肯定会优先追击向南跑的大部队,所以向西跑的逃生机会相对大的多。

只是,那片山林此刻却显得如此遥远。

跑得气喘吁吁的张大康不解的看了袁士平一眼,依旧拼命地向南跑去,并没有停下。

袁士平与张抗等人也一样没有停下。因为身边的军民实在太多,他也只能边随着人流向前跑一边向西面挤去。

一见张大康他们还在向南跑,袁士平急得大喊:“张大康向西跑不想死就向西跑”

张抗闻言稍微犹豫了一下,但立刻也开始向外挤去,同时大声喝令他什中士兵向西逃跑。当推开好几个人后,袁士平与张抗等人终于挤出了人流。

不等张大康发问,袁士平立刻向西狂奔而去,张抗等人也纷纷紧随其后。两人什中都有继续向南跑而没跟他们向西逃的士兵,但却有一些溃兵也开始脱离溃兵大部,跟在他们身后向西逃亡。

风,因为高速的奔跑而在耳边呼呼作响;汗水,因为剧烈的运动而从脸上如雨滴下。身后的惨叫声越来越远,可袁士平却不敢有丝毫停留,依旧拼尽全力向西边跑去。

西边的山峦越来越近,可身后的马蹄声也越来越响还是有褐勒骑兵盯上了这一队几乎全是士兵的逃亡者。

因为杀再多手无寸铁的百姓也没有军功,可斩杀士兵则有军功奖励,哪怕是溃兵也有而且凉军士兵的铠甲和武器等装备也可以换取奖励。如果运气再好一点,碰上了凉军的军官甚至将军,那收获就更可喜。

袁士平边跑边向后望去,却发现跟随在自己身后的溃兵竟然有了数百人,稀稀疏疏的拉成了一长串。而几十个褐勒骑兵也纵马追了过来。

匆匆回顾了下,袁士平立刻掉转头继续向那片山林疾奔。身后又逐渐响起了声声凄厉地惨叫。但是,没有人再回头去看一眼,袁士平也没有。

第四十九章 溃逃二

汗水,沿着额头似水而下,不时模糊着袁士平的视线。

如此炙热的天气,如此高速的奔跑,让依旧戴着头盔的袁士平觉得头顶热气蒸腾。头盔里的棉垫已经被汗水与热气浸得刚从水里捞出一般,袁士平实在忍不住,也一把拉下头盔扔到地上。

风,迎面而至。在这样炎热的空气中,那股微风让袁士平的脸面瞬间一凉,这股清爽的凉意似乎从袁士平那已经粘成一络络的头发间渗入头皮,蓦然沁人心脾。让一头大汗似雨的袁士平精神一震。

但并不是不堪忍受戴着头盔那闷湿的感觉,也不是为了追求清风中的那一点点清凉。让袁士平决定扔掉它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觉得丢弃它自己能跑的更快而且丢掉它不必像脱掉铠甲那样麻烦。

一里,又一里,那片苍郁的山林已经在眼中越来越清晰高大;一声,又一声,那些凄惨的哀嚎已经在耳边越来越清楚响亮。袁士平等人似乎也拥有了取之不竭的力量,源源不断地供应着他们继续向前飞奔。

奔跑中的袁士平不得不再次回头观望,因为那急促的马蹄声让他感觉到似乎瞬间就可以到达他的背后。

前来追击的褐勒骑兵并不多,只有三十余骑。但就是这三十余骑,一直追得袁士平等数百溃兵亡命奔逃,被他们从身后一个一个砍倒都没人敢回头。

终于离眼前的山林只有一里的距离,但袁士平的心底却生出一股寒意。并不是再没有力气可以支撑着他跑完这一里路,而是当他回头时,发现开始跟在他身后的数百溃兵,到现在仅仅只剩下百余人

按自己奔跑的速度,按这些士兵减灭的速度,自己等人没有一个能活着逃进山林

他知道这些褐勒骑兵其实早就可以绕到他们的前面,将他们拦截下来。但如此一来,无路可逃的溃兵肯定会拼死相搏。就算没人指挥,就算全是步兵,为了活命的数百溃兵也具有相当的攻击力。要想将他们全部斩杀,那三十余骑褐勒骑兵恐怕也会死的一个不剩。

所以这些褐勒骑兵一直不超越他们,一直都只是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从背后轻松的将这些溃兵一一砍倒。

但袁士平知道,在只剩下一里地,一百余溃兵的情况下,这些褐勒骑兵再这样杀掉一些人,肯定会开始加速绕到前面去拦住他们,在他们进入山林前将他们全部斩杀,不会放走一人也不会有一人可以逃掉

所以袁士平心底开始发寒,又跑了几步,又听见两声惨叫。袁士平终于把心一横,忽然向张抗大喊:“张抗,不能再这样跑下去必须将他们组织起来结阵后退”

张抗边跑边喘着气边大喊:“袁清,可是现在的形势谁会停下来听我们的命令”

袁士平焦急的道:“不行也得试试,否则谁也活不了试试将他们集合起来还有活路,不试就肯定是死路一条我们两个就有两什士兵,拼下”

张抗咬了咬牙,重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