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临天下第10部分阅读(1/1)

袁士平,刚听到褐勒军撤军的消息,他却说城马上就守不住了。但见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又不像是开玩笑,不禁都半信半疑,心里也忐忑不安起来。

张抗只是冷然地盯着袁士平,蓦然他的神情也是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阴沉似水地吩咐:“袁什长的话,谁也不许传出去谁要是敢传出去,定斩不饶现在先去演武场集合换值,等下战斗时,记得听我与袁什长命令清楚没有”

喏”

“张大康与章吉带队先行。”张抗冷冷地吩咐,然后示意袁士平等等。

看着远去的众人,张抗的神情严峻起来:“袁清,你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袁士平叹了口气:“围师必阙,这个道理你是应该知道的。褐勒军凭着人数的优势,这些日子一直对我安北进行四面狂攻。这样虽然最大程度地消耗了我军的军力,但是在四面无路的情况下,我军也必定奋力死战。这些天的战斗中,我军本就伤亡惨重。前天开始褐勒军已经将投石机与床弩都用上了,这两天的攻势前所未有的猛烈,大有一股拿下安北之势,援军又毫无消息。而且我军在守城时未曾交战已先败过一仗,失去了锐气,现今内多伤亡,外无强援,这些对我军士气都有极大影响。可是褐勒军却忽然放开了一条生路,在这样的情况下,褐勒军再次狂攻其它三门的话,有了退路的安北军未必肯再死战,很可能会弃城从南门逃走。所以我认为,安北已经守不住了。”

张抗抬头望了望一碧如洗的天空,才叹口气低沉的道:“走吧,先去演武场。事已至此,听天由命吧。”

再次立在安北的城头,或许是因为心有疑惧,袁士平始终感到惴惴不安。举目四望,安北城犹如一块巨大的顽石孤兀地峙立在广阔的原野上,任凭这些年的风吹雨打都巍然不动。可是现在,袁士平却总是觉得这块巨石早已被风雨侵蚀得内里空虚,仿佛随便都可能在一阵清风中化为齑粉。

按着腰畔的军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袁士平还是习惯不了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可是,每日在城墙上流淌的泊泊鲜血,却又不是那些百姓略略地冲刷就可以洗净的,现在城中虽然不缺水,但为了长期坚守作准备,也不可能将大量的饮用水用来浪费在清洗城墙上。所以城墙上褐红斑斓,只要一靠近城墙附近,隔着几丈就可以闻到那股让人恶心的血腥味。

可是对于攻守双方的人来说,有没有血腥味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尽力保证自己的鲜血不成为加重这股腥味的原料

钟离隼立马大军阵前,面色阴冷地望着前方依旧挺立的城池。这座并不算巨大的城池却已经将褐勒大军前进的脚步的阻挡住了十余天,无数褐勒儿郎也倒在了冰冷的城墙下。

祁安世驱马上前轻声道:“陛下,一切皆已安排妥当。”

第三十九章 城破二

钟离隼猛然拔出腰剑的长剑,遥指着前面的安北城:“城破之后,永不封刀最先入城者赏千金,封千夫长”

两队传令兵纵马将钟离隼的话绕着军阵喊了一圈,褐勒军阵中顿时爆发震天的欢呼声。那些褐勒士兵似乎已经看到了安北城中的那些闪闪发光的金银珍宝,看到了在自己刀下惨叫哀号的大凉百姓,看到了在浓烟滚滚中的房屋庙宇,看到了在身下哭泣挣扎的大凉妇女。

欲望不停的刺激着他们的神经,让他们的眼中充满了嗜血与狂暴的气息。永不封刀对于这些褐勒士兵来说并不陌生,屠城而已,又不是没有做过,他们甚至感到这是对他们最好的奖励永不封刀对于他们来说就代表着可以为所欲为

眼睛,已经在燃烧着的欲望中变得血红;斗志,已经在期待中的杀戮下便得疯狂。随着钟离隼断然挥下的长剑,一群群褐勒士兵犹如滚滚洪流涌向安北城。

至从听见褐勒军放开南门后,袁士平心头就总有一丝不祥的预感挥之不去,紧紧地困扰着他,所以从登上城头的那一刻起,他就紧紧地皱着眉头。

旁边的张抗看出了袁士平的烦躁不安,走过来道:“袁清,别想那么多。或许事情没有你想的那样糟糕。”

袁士平吐了口气,似乎在回答张抗,似乎又在自言自语:“是啊,或许是我自己杞人忧天而已。”

张抗正要说些什么,凄厉的号角声蓦然划破四野,萦绕在安北城的上空。所以他只是拍了拍袁士平的肩膀,便回到自己的什中。

褐勒军的攻势一如既往的猛烈,但袁士平今天的运气却很不错,他和张抗一直牢牢地把守着他们的防区,并没有遇到太大的险情。

但他们右边第九曲的防区却被褐勒军突破,幸好崔舒予领着第五军的士兵急时赶到,一阵混战下来,又将褐勒军赶下了城头。

谢连江的第六军由于都是成军未满一年的新兵,伤亡在四支步军中最为惨重。而其他三军的兵力也很吃紧,所以杨文卿前天开始命令第四军协助防守北门,第五军协助防守西门。因为这两门一直是褐勒军的主攻方向。

太阳逐渐移到中天,当它俯视大地时,却发现这里竟然有如此多的凡人在天空下相互厮杀,丝毫不在乎它的光芒。似乎感到受到了人们的漠视,怒气上涌的太阳开始发威,将自己的焰火不断提升,灼热的光芒不断穿破云层投射到大地上,一心将大地烤成一片焦土,好让这些凡夫俗子见识见识它的厉害。

阳光越来越炙热,空气中的温度也逐渐变高;战况越来越激烈,城墙上的砖石也逐渐变红。

袁士平此时却惊讶异常。在他的印象里,那些来混军功的世家公子,都是一些标准的纨绔子弟,只会喝酒斗鸡欺压百姓。而且,那段时间军中一直有流言,说第四军与第五军的战败都与那个崔舒予的贪功冒进有关。

可现在的崔舒予却让他大为惊讶在袁士平看来,那支纯粹是用来装饰身份的华丽长剑,此刻在崔舒予的手中竟然就如一条吐着信须的毒蛇,不断地噬咬着一个个褐勒士兵,袁士平就亲眼看见两个壮硕的褐勒军官倒在那支长剑下。

他这时才感觉到,原来并不一定拥有绝对的力量就一定能战胜对手。那两个壮硕的褐勒军官手中的长刀一直凶猛有力,要是崔舒予的长剑与他们对撞,很有可能被砍成两断。可崔舒予却一直不与他们比拼力气,那支长剑在手中迅捷地不断伸缩吞吐,一直将那两个褐勒军官逼得手忙脚乱,最终将他们刺于剑下。

“呼”随着一股急速的风声,袁士平眼前一暗,几块巨大的石块忽然从半空飞来,直落向这一片城墙,他更感觉到其中有一块就将落在自己的头上

“散开”袁士平突然一声大喊,因为恐惧与惊骇,他的声音已经走了调,显得尖厉可怕。

向左疾跑两步,然后纵身一扑,身体刚落地面,袁士平已一翻而起,又向左疾退了两步,这才心有余悸地向后望去。他从没有试过穿着数十斤重的铠甲做出这样一连串的动作,但濒临死亡的恐惧激发出了他的潜能,让他的动作竟然如此流畅迅捷,仿若平时已经练习过千百次。

一声剧响,一块巨石从天而降,落在袁士平刚才站立的地方。在青砖铺成的城垣上砸出了一个浅坑,然后又继续弹起向前跳滚而去。

一声惨叫,一个新军士兵的上半身几乎被压成肉酱,殷红的鲜血如急涌的泉水,瞬间将那个浅坑浸泡成一滩血红的水洼。

又是一声巨响,余势未停的巨石竟然撞破了女墙,砰然巨响中掉进了安北城内。在这段时间里,袁士平竟然感觉到脚地的城墙都在一直震动。

因为袁士平的及时提醒,什中的新兵都各自散开。只有一个躲避不及的被巨石压死。看着那半段血肉模糊的尸体,看着那一汪血水,看着被巨石滚动而辗得一地的碎肉与血迹,虽然都已经见惯了鲜血,见惯了尸体,但剩余的新兵依然仍不住弯腰狂吐。

袁士平也差点吐了出来胃中一股酸水直冲咽喉,不受控制地涌入了口腔。但他紧紧地闭住了嘴,强忍着又咽了下去。然后张嘴猛地呼吸了几口带着腥味的空气,才将那股恶心欲吐的感觉压制了下去。

张抗跑过来扶着他:“袁清,没事吧”

袁士平的心跳这时才逐渐平和下来,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但他这什的新兵都因为躲避巨石而散开,城垛边一时无人防守,有两个褐勒士兵抓住这个机会爬了上来。

第四十章 城破三

张抗立刻冲了过去,一刀劈翻个立脚未稳的褐勒士兵后,和另一个褐勒士兵战在一起。袁士平这时也指挥着什中散开的新兵重新聚合,围上去支援张抗。

又6续跳下来几个褐勒士兵,在袁士平与张抗等人的围攻下,纷纷倒在城垣上。两人对望了眼,同时松了口气。

张抗正欲回到自己什中去指挥防御,刚一转身,却忽然发现安北城中冒起几股黑色浓烟。他脸色蓦然一变,猛地一拉袁士平:“袁清”

浓烟并不多,也并不如何密集,但就是这为数不多的几股浓烟,在安北的上空是如此的显眼,如此的诡秘。

那乌黑的浓烟似乎充满了神秘的魔力,只要看见它的人,就会变得疯狂而此刻在安北城内城外那些看见浓烟的人,也似乎都受到了这股魔力的感染,要么立刻变得极度亢奋,要么立刻变得面如土色

对着扶摇直上的浓烟,祁安世冷静地对传令兵道:“可以了。”

凄厉的号角声忽然变得急促起来,几长几短之后,东、北、西门的褐勒军士兵几乎同时士气大振,竟然在同一时间内纷纷用生硬的凉语大喊:“城破了城破了”。

一瞬间,这些褐勒士兵都变得疯狂起来,不要命般向东、北、西门发起了猛攻。而褐勒军仅剩的几架投石机也不再躲在阵中,纷纷被推到阵前,一块又一块的巨石不停的从褐勒军的阵前向西门的城墙上飞去。

钟离隼猛然拔出腰间长剑,向安北城断然挥下:“勇士们财货女人,就在前面全军进攻”

“荷”褐勒中军的褐勒士兵齐齐发出一声大吼,就如一头头疯狂的野兽般扑向安北西城。几乎在同一时间,立在安北东城、北城外押阵的褐勒士兵也纷纷在呐喊中冲向安北。一时间,涌向安北城的人潮犹如重重巨浪。

望着自己麾下士气如虹的儿郎,钟离隼阴鸷的面容浮上一丝笑意:“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城战为下。这是你们凉人的攻伐之道。国师,你今日之计,大合此策。”

祁安世的面色如常:“陛下夸奖,微臣愧不敢当。这都赖三军用命。”

卓离在旁边冷冷地道:“当然是我褐勒勇士的功劳。胜利不是靠说说话就可以得到的。还不是要靠儿郎们陷阵冲杀。”。作为乌泰的副将,卓离与主将乌泰一样,一惯都看不起那些只知道谈论风月的凉人。

虽然祁安世跟他们在一起时并没有故作文雅,但他依然看不惯说几句话就获得钟离隼信赖的祁安世。他也一直认为,战争,还是需要他这样的勇士去冲杀才是获得胜利的关键

祁安世淡然地笑了笑,并不出声。仿若并没有听出卓离话中的讽刺与挑衅。

钟离隼似乎也没听出卓离的话外音,只是摇摇头看着卓离笑道:“卓离啊,这你就得多向国师学学。战争,是一门高深复杂的学问,并不是一味的猛打猛冲就可以取得胜利的。你勇猛有余,沉稳不足,有空多读点凉人的兵书战策。”

卓离不敢反驳钟离隼的话,却也并不服气,只好闷声应道:“是,陛下。”

钟离隼掉头望着前方的安北城,却依然对卓离说道:“就拿这安北城来说。我军猛攻了十余天,伤亡已经达到三万,却依然没有拿下。现在城内守军虽然不多,但还有近十万百姓,如果这些人都奋力死战,我军就算攻下安北,损失也极为惨重。国师建议放开南门给安北军一条生路,先动摇他们的军心,再安排细作在城内纵火,引发城内百姓的混乱,又命令我军士兵同时大喊城已破来瓦解守军的士气。安北军难辩真假,就会自行混乱,我军再一鼓而上,攻下安北就容易许多。今日若拿下安北,国师当记首功”

钟离隼还有句话没有说,那就是这些天伤亡的士卒,除去由祁安世训练的那些步兵,其他的大都是北方其他小国的士卒。真正的褐勒士兵伤亡的并不太多。

这些小国家原本依附于大凉帝国之下,在褐勒军的威胁下凉帝国求助,但大凉现任的皇帝不愿意与重新强盛的褐勒国开战,所以拒绝出兵援助它们。这些小国又无力抵抗褐勒军,于是纷纷转为依附褐勒国。此次在钟离隼的强令下一共凑出了六万联军共同攻打大凉。

所以这些士卒的生死钟离隼并不在意。他们活着固然好,多些充当炮灰的部队。他们死去钟离隼也并不心疼,这些人一死,北方那些小国就更没有多少力量敢反抗他的统治。

而这时,随着浓烟的升腾,安北城内有几人也开始大喊:“城破了城破了快跑啊”,这些人边喊边向人群里窜。许多进城避战的百姓随着喊声望去,抬眼就见几道浓烟正不停地冲上天空,顿时变得惊慌失措,纷纷惊恐地对着家人大喊:“城破了快跑啊”

大人纷纷抱起自己的儿女就开始漫无目的的狂奔,丈夫抓起妻子的手就开始在人群中冲撞。安北城内立刻响起一片恐惧的尖叫声、惶恐的咒骂声、小孩妇女的哭泣声。

猝逢变故,一些没有被亲人及时拉住的老人和孩子纷纷被人流冲散。虽然他们的亲人焦急地呼喊着他们的名字,竭力地向他们挤去想拉住他们,但却被狂乱的人流冲得越来越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人浪淹没。

这些没有自我防护能力的老人与小孩不停地被人推攘、挤压,最终摔倒在地上。然而如浪的人潮却毫不犹豫地从他们身上滚过,在他们的哀号中将他们踩在脚下。这一刻,没有怜悯,没有愧疚,有的只是野兽般的疯狂

正在城中巡查的于知海大惊,一见浓烟只那么几股,他已经料到并不是褐勒军攻破了城池,而是城中细作作乱,而且作乱的细作人数极少

于知海的脸色一寒,厉喝道:“走”,带着手下的士兵就冲向冒烟处。

第四十一章 城破四

可还未跑出一条街,安北城中已经响起了一片杂乱的哭喊声,于知海脸色大变,边跑边大声喝止:“不许乱城没破是细作在作乱不许乱”

然而他根本阻止不了已经慌乱的人潮,也根本没有人听他去说些什么。于知海的面色阴沉得可怕,提刀就劈翻了两个大哭大叫的百姓,怒喝道:“不许乱,城没破,是细作在作乱”

本就慌乱的百姓一见血光,更加惊恐慌乱,这些百姓的尖叫哭喊声也更响亮。于知海和他手下的士兵瞬间就被人潮冲散,虽然他竭力厮喊,但根本无济无事,反而被人流裹挟着涌向城门口。

看着那几股浓烟,正在北城指挥作战的杨文卿面色忽然间变得非常难看。吩咐宋续注意防守后,立刻派两曲亲兵以什为单位散开,在城里搜索剿杀放火作乱的细作。自己随即带着一队亲兵冲向军营,想控制正在军营里轮休的部队。虽然副统制张贵诚在军营里,他应该会去约束军队,但杨文卿还是放心不下,所以急急地赶回去。

可终究还是迟了。城中的哭喊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响亮,涌上街道的百姓也越来越多,严重影响了他的行进速度。幸好那些百姓看见这支衣甲鲜明的队伍,知道有重要将领在里面,不敢冲撞他们的队形,只是从队伍的两边逃命。

刚赶到县衙附近,杨文卿的脸就变得苍白似雪。他已经看见了大批士兵冲上了街道,夹杂在人流中涌向南城。

杨文卿立刻拦站路中,冷喝道:“放箭”

他身后的亲兵纷纷上前堵住这条街道,手中的羽箭也纷纷向前飞出,射倒了一片军民。

不待这些百姓与士兵反映过来,杨文卿又是一声冷喝:“放箭”

又是一批白羽划破长街,射入了那些百姓和士兵的身体。街道上顿时响起一片惨叫声,哭喊声。

“立刻回营违命者斩”杨文卿的语气肃杀威严,他脸上既冷静又冷酷的神情镇住了一些士兵,这些士兵纷纷停下脚步,向后退去。但更多的士兵与百姓却纷纷掉头,从其他街道逃走。

这时,一阵隆隆的马蹄声传来。那些士兵纷纷让开道路,第四军指挥刘肃率着一批骑兵直卷而来。

看见前面的杨文卿后,刘肃急忙勒马停住,翻身下马就冲向杨文卿,焦急地道:“统制大人,军营里已经乱了张副统制率先逃跑,其他部队立刻就乱了,末将实在弹压不住统制大人,快撤吧,势不可为了”

杨文卿闻言,脸色瞬息数变,最后轻轻地叹了口气,仰首向天语气平静地道:“刘将军你走吧。本将身为第十八军团统制,奉命镇守安北。如今军败城破,还有何面目回去面对陛下。本将誓与安北共存亡”

刘肃闻言忽然哈哈大笑:“统制大人也太小瞧刘某人了既然统制大人不退,那末将自当第甘随骥尾,与褐勒人见个生死”

杨文卿蓦然掉头望着他,不发一言,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对望着,忽然同声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哈,好”,杨文卿边笑边说,他笑得似乎连眼泪都快要流了出来。

安北西城望楼上的谢连江在看见那几道浓烟时,脸色也变得阴沉不定。他能够判断出那是褐勒人的细作在作乱,也知道作乱的细作并不多,可他更清楚的了解,这些为数不多的细作在这个时刻却是非常的危险。如果不能及时地剿灭他们,后果会不堪设想。

果然,四处突然想起一片呼喊声:“城破了城破了”,他脸色一变,仔细一听,才发现是褐勒士兵在用生硬的凉语叫喊。

但不过片刻,城里已经混乱起来。开始仅有隐隐约约的些许哭喊声传来,但仅仅只是几次呼吸的时间,城中的哭喊声已经响彻云空,城内的浓烟也越来越多。

正在城垣上战斗的第六军士兵的士气瞬间被瓦解,“城破了城破了”有些新军士兵在惊恐之下也跟着纷纷乱喊,城墙上顿时变得一片混乱。有些军官也开始跟着新兵撤退,任凭那些曲长都尉如何恐吓,都已经阻挡不了这些士兵溃散的势头。

谢连江的脸色变得更加的难看,长叹了一声,向身后的亲兵命令道:“立刻去通知程将军撤退。全军向南门撤退。”,说完地再次望了眼城外潮水般的褐勒军,转下望楼。

袁士平与张抗却离望楼太远。但在谢连江的命令到达之前,周边的其它守军已经纷纷开始撤下城墙。崔舒予虽然大喊着阻止新兵的逃跑,更是连连砍杀了几个溃兵。然而随着城中越来越多的浓烟,随着越来越嘈杂慌乱的哭喊声,崔舒予也不禁长叹一声,开始领着亲兵撤退。他刚到城下,已经有一批第四军的士兵赶着马匹而来,崔舒予与身边的一干亲兵翻身上马,便开始向城南奔去。

一见崔舒予开始撤退,袁士平与张抗对望一眼,立刻也命令自己什中的士兵撤退。两人领着什中士兵跟在崔舒予的后面向城中逃去。

安北的各个街道上都拥挤着纷乱的人群,安北的每一块空间中都充斥着凄惨的哭喊。从西城撤下,到逃到城中的这段时间,袁士平自己都不清楚有多少百姓被溃军推倒、踩死。因为这一路上他都在看见溃军不停地推倒躲闪不及的百姓,然后又不停地从他们的身上踏过,包括他自己。

尽管自己没有伸手去推攘任何一个百姓,可那些倒在街道中哀号的百姓,被裹在乱军中的他也没少从他们身上践踏而过

袁士平心底升起一股不可饶恕的罪恶感,夹杂着一丝无可奈何的悲凉。可他却没有停下来,因为他知道一停下来,下一个躺在地上被人踩踏的就是自己。

崔舒予领着一队亲兵在前面开路,忽然见对面一群士兵向己方逆流挤来。领头的军官远远地喊着:“崔指挥崔指挥”

第四十二章 城破五

崔舒予认出了他是杨文卿的一个亲兵曲长,勒马停在他身边问道:“什么事,统制大人呢”

那个杨文卿的亲兵曲长着急的道:“指挥大人,统制大人与刘指挥被褐勒人围困在县衙,卑职求指挥大人救救我家统制。”

崔舒予这一停,身后的亲兵也纷纷停下,立刻将街道堵了起来。后面的溃兵见前面忽然停住不动,纷纷高声喝骂,但也不敢去冲击崔舒予身后那一大队骑在战马上的亲兵。

崔望不停地向崔舒予使眼色,暗示着他不要多管,尽快离城,但崔舒予依旧犹豫不决。崔望着急了,在马背上向那个亲兵曲长喝道:“统制大人与刘指挥都是百战之将,区区褐勒人哪能困住他们,快散开。”

一见崔望已经沉下了脸,按亲兵曲长更加焦急:“指挥大人,我家。。。”

“不必多言让开”崔舒予打断了他的话。紧紧地抿了抿嘴唇,崔舒予勒马转身向着身后的一群溃兵冷冷地道:“统制大人被困在县衙,本将现在命令,接管此地所有部队指挥权,前去营救统制大人。若有不服者、逃跑者,一律斩杀”

说完不管崔望的劝阻,也不理会那个亲兵曲长的感激,直接调出半曲骑兵给他,让他去队后督阵。

将手中的长剑插回鞘中,抽出腰畔的秋水刀,因为刀更适合在马背上劈砍。崔舒予领着亲兵率先向县衙驰去,也不管街道上的百姓是否能够避让得开。袁士平与张抗也被裹挟在乱军中跟着前去援救杨文卿。

一队狂嚎着的褐勒士兵突然出现在街的另一头,看见崔舒予等人,立刻兴奋地大吼着冲了过来。仿佛是饥饿的猛兽忽然看见了一群肥胖的小绵羊。

崔舒予迅捷地将秋水刀交到左手,右手抽出标枪紧紧地攒住,蓦然大喝一声:“枪”,身后的骑兵闻声同时抽出斜跨的短枪。

“掷”厉喝声中,崔舒予手中的短枪已经向对面的褐勒军中猛然掷去,身后的骑兵也纷纷掷出手中的短枪。借着战马冲刺速度而掷出的标枪杀伤力虽然远远比不上床弩,但也远远超出弓箭。

这一波短枪顺间就贯穿了几十个褐勒士兵的皮甲,凄惨的号叫与刺目的鲜血却并没有吓退对面的褐勒士兵,反而更加激起了他们的愤怒。纷纷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扑了过来。

“换刀”崔舒予厉声大喝。由于街道并不很长,所以只来得及投掷一次标枪,就已经到了短兵相接的距离。

“砰”一个褐勒士兵被崔舒予的战马撞得凌空飞出,而崔舒予的腰一伏,手中的秋水刀在空中划出道漂亮的弧线,一刀劈翻个正举起弯刀向他砍来的褐勒士兵。以后仰身,避过另一把弯刀的攻击,然后又向另一边倾出,再次劈翻一个褐勒士兵。身体犹如在风中摇摆的柳条那般柔和自然。

街头的那批褐勒士兵虽然士气旺盛,却抵挡不住骑兵的冲击。崔舒予骑在战马上左劈右砍,领着第四军的骑兵不断地向前冲去。街道狭窄,所以在前搏杀的士兵并不是太多,双方绝大多数士兵都只能跟在队伍中看着前方的激战,袁士平与张抗也是如此。

眼看崔舒予连连斩杀十余褐勒士兵,褐勒军中的一个将军大怒,强行喝开拥挤在前面的褐勒士兵,自己带着亲兵向崔舒予冲去。

看着直冲崔舒予而去的褐勒将军,崔望忽然纵马而出,手中的秋水刀向褐勒将军的右肩斜劈而下。那褐勒将军举刀便硬挡,格开崔望的刀后向后疾退一步,避开战马。

崔舒予的战马接踵而至,寒光一闪,手中的秋水刀已经到了那褐勒将军的眼前。那褐勒将军嘿地大喝一声,又举刀硬封住崔舒予的攻势。

崔舒予在收刀起身之时,忽然一勒缰绳,跨下战马长嘶声中突然半立而起,前蹄腾空向着那褐勒将军猛踏而下。那褐勒将军一惊,急忙向左闪去。刀光一闪,又是一骑驰至,撞开了那褐勒将军的两个亲兵,手中军刀再次砍向褐勒将军。

那褐勒将军再次举刀化解了攻势,可没等他喘口气,崔舒予又兜转马头,手中的秋水刀又闪到了他的眼前。褐勒将军急怒中大喝一声,手中长刀猛地向上翻起,带起一股呼啸声劈向崔舒予的秋水刀。他对自己的力量极有信心,因此一直不避不躲,硬挡敌人的每次攻击。

可崔舒予本来俯下的身体忽然间又仰回,手中的秋水刀也轻巧的划了一个圈收了回去,让褐勒将军那迅猛地一刀砍了个空。

此时崔舒予的身体却再次伏下,手中秋水刀也轻快地向前划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换攻势,肯定难以聚集力量,但就是这飘软无力的一刀,瞬间滑过了那褐勒将军的脖子,带出了一蓬鲜血。

一见那褐勒将军被崔舒予斩杀,其他的褐勒士兵士气大落,竟然开始向后退去。崔舒予的亲兵齐齐一声大喊,士气高昂地跟着自己的主将向前冲杀。

由于前面的褐勒士兵越来越多,战马的速度逐渐缓慢下来,但崔舒予已经冲出了这一条长街,离县衙也变得仅仅只有两条街的距离。

再次伏身劈翻一个褐勒士兵,崔舒予带回秋水刀,身体又向后仰回。刚刚扬起手中的秋水刀,准备再次伏身劈砍时,忽然瞥见眼角寒光一闪,耳边响起一股尖锐的呼啸声。

崔舒予的瞳孔猛地一缩,手中秋水刀蓦然向上翻起,同时向马背疾伏而下。

可已经迟了,一支长箭穿过秋水刀的刀幕,深深地插入了崔舒予的颈部,只留下白色的羽翼在不停地颤抖。

崔舒予手中的秋水刀猛地坠落地面,人也从马背猝然栽落。只洒下一串鲜艳的血珠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第四十三章 城破六

青溟英灵录,此书是后世著名史官依据凉末到新朝初这一段狼烟遍地的史实编纂而成。其中第一篇中记载:“崔舒予,字可为,出身于东泰望族崔氏,大凉帝国第十八军团第五军指挥。在拉开青溟大6数十年动乱的安北之战初始,不顾统制杨文卿劝阻,贪功冒进,追击故意诱敌的褐勒骑兵,致第十八军团第四军、第五军被袭击,阵亡六千余人。后拒绝族叔崔望提出的借出城求援之机而逃离安北的建议,随杨文卿死守安北。城破之日斩杀褐勒军千夫长一人,百夫长两人,士兵近二十人,被冷箭暗算殁于战中。后追封为统制、奋武将军。”

崔舒予一死,本就早无战心的安北军更是一片大乱,纷纷转身重新向南门逃去,袁士平与张抗等人也被溃军裹挟着退向南城。崔望指挥着亲兵将舒予的尸体抢回,然后也拨转马头向南门逃去。

谢连江下令撤退之时,程双正带着亲兵在城垣上巡查,在听见褐勒人大喊城破了时,程双也是一楞,此时西城的战况虽然吃紧,但却并没有被褐勒军攻破。

可第六军的士兵都是参军未满一年的新兵,在听到安北四周都响起“城破了”的呼喊声时,士气顿时大跌。当城内的马蚤乱蔓延到他们可以听见,可以看见的地方后,这些新兵立刻恐慌起来,不再理会军官的喝止,纷纷后退。

程双大怒,亲自砍翻了一个带头后退的什长,他身后的亲兵也跟着一拥而上,将几个逃兵斩于刀下。但仅仅是片刻的时间,当褐勒军的中军开始冲锋后,防守西城的第六军新兵瞬间就由后退演变为溃败,开始纷纷向城下撤去。

程双又连杀几个溃兵,其余的溃兵不敢再从他身前逃跑,却返身从城垣的另一边退去,程双根本就阻止不住。

看着不断跳上城垣却无人阻拦的褐勒士兵,程双不再管溃败的守军,转而带着亲兵扑向城垣上的褐勒士兵。远处的赵欣也带着一曲士兵向程双靠近,慢慢地与程双汇合在一起。

尽管两人在城垣上左右冲杀,可依旧难以挽回大局。从各个地段跳上城垣的一部分褐勒士兵冲下了城墙,开始搬动堵住城门的沙袋,想打开城门放城外的褐勒大军进城。

正在厮杀中的赵欣见身边的守军越来越少,而冲上城垣的褐勒士兵越来越多,不禁急了起来:“程将军,守不住了,撤吧”

程双的圆眼一瞪,怒视着赵欣:“你叫本将临阵脱逃本将从投军之日起,历经大小数十仗,几时临阵退缩过”

赵欣焦急的道:“将军,大势已去了将军忠烈末将知道,可还有这样多跟着我们的士卒,我们将来还要靠他们再夺回安北啊将军,退吧”

程双正欲破口大骂,但一扫视,却看见身边的士兵纷纷望着自己,在等着他作出决定。他相信,只要他一声令下,哪怕就前面就是刀山火海,身边这些跟随他征战多年的士兵也会毫不犹豫地冲过去。

就像现在,他如果下令死战,他相信这些士兵也会毫不犹豫地跟随他冲上前去与褐勒军拼杀,直至全部倒下决不会像那些新兵那样四处溃散。

因为自己是他们的主将更因为他们从不质疑自己的命令

可就是因为这份无所保留的信任,让程双将已经吐到嘴边的脏话收了回来。看着这些满面血污的忠勇之士,程双的嘴角颤动了两下,终于从口中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撤”

程双亲自在前冲杀,命令赵欣负责殿后,从城垣上的褐勒军中杀出一条血路,冲到城下后领着这群士兵也向南门疾退。

就在他们刚撤下城墙不远时,城门口的褐勒士兵突然暴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在一阵沉闷的吱呀声中,厚重的城门已经被褐勒军士兵打开,聚集在城外的褐勒士兵狂叫着犹如一股巨大的浪潮一般卷进安北。

这股巨大的浪潮在涌进安北后就蓦然化作数条支流,沿着城门口的几条街道继续向前滚滚流去。其中一股就尾随在程双等人的身后。

眼看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程双忽然停下身形,喝令着赵欣带人继续后退,自己却领着数十亲兵殿后。

由于程双且战且退的阻拦,赵欣终于带着其他士兵与褐勒追兵拉开了距离,可褐勒军的一个百人队也包围了程双与他身边仅剩的二十余亲兵。

看着身着精致青甲手持雪亮长刀的程双,那褐勒军百夫长与副百户的眼里猛地透射出四道狂热的光芒,眼前的这个凉军军官一定是个将军而且还不是低级将军

两人相互对望了一眼,然后同时发出一声大喝,双双向程双攻去。他们已经不打算活捉眼前的这个敌将,因为不断有其他的褐勒士兵冲来。要是被后来的褐勒士兵斩杀了眼前的敌将,他们就分不到什么军功了

而且,两人对程双的黑玄甲与秋水刀也充满了占有的欲望。早点斩杀眼前的敌将,既可以获取斩杀敌军大将之功,又可以获得敌将身上的精良装备。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两人手中的长刀从左右同时袭向程双,程双向左一侧,挑开了那百夫长的长刀。随即踏前一步,一刀斩杀了个旁边的褐勒士兵,顺势拖刀向左斜劈,又将一个褐勒士兵砍翻在地。而程双的亲兵也紧跟在他身后替他挡住了那副百户的长刀。

见程双在自己的攻击下依然轻易地斩杀了自己两个部下,那百夫长大怒,手中长刀一收,又猛向程双的肋间斜劈而下。而那副百户却攻向程双左侧的那个亲兵。

程双继续向前踏上一步,秋水刀荡开一把劈向自己的弯刀,左手忽地探出,一把抓住弯刀被自己格开那个褐勒士兵的手腕,猛向身后一拽,将他拽得向那百夫长的长刀直扑而去。那百夫长收刀不及,迅猛的刀势竟然直接将自己的这个部下斩成两段。

第四十四章 城破七

血,瞬间浸红了那百夫长的皮甲,也映红了他的眼睛。他的双眼立时睁得滚圆,似乎想要努力看清眼前的场景。

但让他双眼怒睁的原因却并不是因为他看不清眼前的场景,反而是因为他十分清晰地看清了眼前的场景,所以才睁大了眼睛。

因为那一片血红中闪过一道寒光,程双的秋水刀已经穿透那片鲜血,到了他的眼前。那雪亮的刀锋散发出阵阵冰冷刺骨的寒意,让他惊骇地睁大了双眼,清楚地看见敌将的长刀劈开了自己的脸颊。在失去知觉的那一刻,他清晰地听到了长刀砍碎面骨所发出的刺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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