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侧第25部分阅读(1/1)

到门口便碰着宋逸进来。宋逸立即察觉,目光落到榻上的我,大步而来。君要我亡,我不得不亡。此刻,我不解地望着他,盼他给我一个答案。宋逸明我所想,说:“毒随着孕胎一同滑落了。”

眼角滑下两行清泪,我笑了。我这一命,竟是那才存在了十五日的孩子救回的。天意如此,要我活着让我承受更多的痛苦和自疚,那是我上辈子做下的孽,这辈子全部奉还

念儿在旁掩泪哽咽:“我竟然还每日叮嘱你把药茶喝下,都是我不好”

“是我自己要喝的,不怪你。”我哑了声音苦笑,再顾了顾房中,又不禁问:“那两个宫女呢”

宋逸说:“该是往承乾殿禀报去了。”

我一听,顿是一惊。承乾殿今日大喜,怎么能有这么晦气的事传去,更何况还有我落胎一事我不安地直起身子,宋逸按住我道:“掖庭宫的人都看到你身子不适,此事是瞒不过的。”

这样,比死了更让我难受

李世民根本不记得我与他之间的那回事儿,他会更加气我,更加恨我不,或许他不再选择在乎,他是不屑。

不,我不能堕落,不能离开。若是就这样走了,我们之间的误会将永远也解不开,在他的心里,我就永远只会是一个假情假意甚至是浪荡的女子。

撑了床榻,我硬是要起身。宋逸无法,只好扶着我的身子。我对念儿说:“去那头的柜子替我取纸笔来。”

念儿急忙往柜子去寻,将案桌拖到榻边,把纸平整在桌上,往砚台里沾了点水研墨。

苦墨只剩一杯,怀念曾经那一场媚。鸟去又飞回,墨圈从水中蔓延,犹如旋转了好几个季。指尖苍白,提笔使不准力,我抖着笔尖写下一行字:“步步倾心,思君相惜。”

“请转交给秦王殿下。”我紧紧拉着宋逸的衣角,恳求,“帮我找他。”

宋逸深望着我,从惑中到明,从明中到豁。他硬硬点了头,叠好书信藏进袖袋中,扶着我轻轻躺下,眼中忍不住的疼惜:“只管养好身子,我替你去找他。”

“谢谢。”我僵僵一笑。对宋逸,我说的最多的就是“对不起”和“谢谢”,看着他素白的身影飘然消失在门外,不由一声内疚叹息。念儿坐在榻旁,抚着我额上的碎发,我轻轻一笑,要她不要担心。念儿忽地冒出几粒泪水,伤心道:“宫里我与你和宋奉御熟,如今你们都这般样子,着实让我心疼得很”

说的纠结,宋逸始终未接受念儿,而念儿始终单纯地恋着宋逸。这世上有太多的擦肩而过和不知所措,于是停留脚步不敢上前。徘徊不定,踌躇不前,最终凝固成一段不能轻易触碰的琉璃。看着风轻云淡,碰一碰痛彻心扉。

飞蛾扑火的魅影,痛彻心扉。那又如何天下能让自己甘愿痛着的,唯有情爱;世间能够生死相许的,唯有情花。尘间俗世,总是要痛死才止。

窗外渐变花泥染,点点知恨晚。轻衣朱点打芭蕉,扶墨换寻双影月相邀。

花期堪早人不在,只道经千载。纵有笔墨万千重,更是鸟鱼皆睡尽如冬。

望穿桑田盼穿海。三日,未能等到李世民,却是等到几个太监护着一道圣旨来了。

一介小小宫女,竟也能得皇恩浩荡拿了赐死的圣旨。虽早已预料,未等承乾殿下令责罚我之前李渊便会趁机下旨,不想却是这么快,快到他还未来。承乾殿离掖庭宫并不用这三日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承乾殿掌事莫兮然,触犯宫规,行为放荡,自身不洁,今赐死。钦此”太监宣读完圣旨,将一个小瓷瓶放在桌上,退在一旁待我服下。

“念儿,帮我拿来吧。”我靠在榻上,愣愣望着门外。如果他在我闭眼的前一刻出现在那里,我死而无憾。只是,门外树影摇曳,终是没有人靠近。念儿拿着小瓷瓶含泪坐在榻旁,我伸手去取,却是被她拽的紧。我微微笑了,抚上她的脑袋:“傻念儿,你这样是抗旨。”

松了手,她哭了。在宫里还能有一个至情至义的姐妹,也是唯一欣慰的事。

我拔瓷瓶的塞子,从里飘出一股清香,越是沁人越是毒深。紧捏着毒药,还是奢望地看着门外的树影,一晃一晃,复而如此。传旨太监耐不住性子,在旁提醒:“莫要再留恋了,快快服下好让咱家复旨”

我回过神,点头:“有劳公公了。”“且慢”

话音刚落,门外踏进一个身影。恍惚的我升起一阵欣喜,却在那人完全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整颗心顿时又落了几千丈。

李建成大步跨到我榻边,低身将我抱起。我惊问:“太子,你”

“你怀的是我的孩子,是父皇还未查明真相就冤枉了你”李建成定定望着我,低头在我额上轻轻落下一吻。

“太子,此事不可乱说啊”一旁的传旨太监着急,满面的皱纹挤在一块儿,他掏出圣旨给李建成,“皇上已经下旨,不可”“闭嘴”李建成竖眉暴怒,面上阴冷,“给我滚回去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本太子”

因李建成的震怒,传旨太监吓得扑跪在地上,手中的圣旨滚落,铺了一角明黄。李建成冷呵一声,不顾众人别样的目光抱着我大步出了掖庭宫。外边的阳光实在刺眼,我闭着眼笑:“太子这又是何必呢”

第o91章 相思引一

他不语,依然带我回了东宫。这是他的不顾一切。

谁又能明白谁的深爱,谁又能理解谁的离开。

李建成带着我进了一间殿子,纱帐轻浮,玉色柔光。他说,这寝殿是那年要纳娶我的时候安排的,只是终究没能让我住上。心头一颤,我笑:“这不是来了么。”

轻靠在榻上,他拿了薄毯为我盖上。“这天气虽还不冷,但你的身子寒着,不要因此落下病根。”他抱着我低言,殿上静的只剩下我与他的呼吸。我离开他的怀抱,在榻上低身一拜:“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我抬起头看着他感激却也无奈,“太子身份如此尊贵,为兮然一命而失了威严,实在不值。”

我不过是个被丢弃的人,更是失了女子之贞的人,又如何能不屑一顾与他去相守。

李建成深深望我,从眼中倾尽温柔。“莫要再管我值不值,你只需让自己解脱。”

我点头,却是牵强微笑。感情的寂寞,大概在于:爱和解脱都无法彻底。

李建成在我身旁伴了不多时,殿外便有人传旨来,李渊要召见他。他扶着我躺下,唤了四个宫女在殿上守着,而后满面决意地离开。我静静躺在榻上,呆呆望着上头的屋檐,忽然有人唤了我一声,转视一瞧,竟是念儿。

“是太子殿下吩咐我前来照顾你的。”念儿说。我听着,心中一荡,对李建成越发感激。他将宫里唯一能让我倾心诉言的人送到我身边,是为让我叹叹心头之苦,也好让我好过点。然而,移情别恋,太难。这一生或许会遇到许多人,甚至可以爱很多个人,但只有一人才能让你笑的最灿烂,哭的最伤心。

“太子妃请回,殿下吩咐不能有人打扰到莫掌事。”殿外,宫女一言,是太子妃来了,只是因李建成先前下的命令被拦在的外头。这么一来,她定是更加生气。果然,外头传来一声怒言:“放肆,你竟敢拦着本宫就算如此,本宫更要进去,本宫倒要看看殿下究竟能护她到什么时候”

殿门外跌跌撞撞进来两个宫女,上前还想去拦太子妃,却被她一手推在地上。太子妃站在殿中,眼神不减一年前那么精锐阴狠,愤愤一扫榻上的我,开口道:“大胆宫婢”

她一下子便进了大殿,我还未来得及下榻准备,只得起身跪坐在榻上一言:“太子妃万福。”

臂上一疼,她将我拽下了榻子,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的我。宫女想要上前,都被她一呵吓得纷纷扑跪,念儿却从旁将我扶起,定定望着太子妃道:“奴婢不是东宫的人,既然奉太子之命照顾莫掌事,也是无需再听从太子妃的。”

“好一张玲珑小嘴。”嘴角的邪笑依旧那么让人寒颤,太子妃隐了面上的愤怒,气势不减,“奴婢终究是奴婢,主子永远是主子。你竟是好大的胆子,见了本宫还不跪下行礼”

松了我的手臂,念儿跪在地上,及其不愿地道了一句:“太子妃万福”

目的不在念儿,太子妃并不和她再争执下去,犀利的目光移回我身上:“本宫今日是来警告你,殿下若是因你坏了什么,就算他恨我入骨,本宫也要杀了你解我心头之怨”她的目光犹如一把刺刀,每扫一处便是战栗的心慌,最后顿在我的眼中,沉下。“该怎么做,你自己明白。”她大袖一抚,愤然离去。

殿上的人还低头跪在地上不敢起来,我努力在最短的时间消去那种战栗,宽大的殿上回荡着我平静的声音:“都起来吧,都去外殿,我不习惯有人看着我休息。”

念儿还想留下,我对她摇头,她只能随着宫女一同去了外殿。我靠在榻上,心情复杂。经太子妃一言,我这么留在东宫的确不妥。李渊本就是要我死的,却被李建成违了圣旨硬将我带了回来,这会儿又被李渊召见,若是他怒了李渊,真当是坏了他自己的大局。

顺而想去,脑中又浮现李世民的影子。我甩甩头,他们之间的暗战我不想理会,谁赢谁败全在他们的一言一行。然而,尽管如何不情愿,可还是被卷了进来,只因为这世上有一种令人迷路不知返的东西情。

只想好好地去爱一个人,为什么那么难

因为,这是帝王之争

想得太多,需要冷静。榻旁的低桌上放着一壶水,我倒上一杯,发现它是凉的。凉的正好,让我好好的醒醒。从唇而入,凉意从中蔓延,最后沉在肚中,凝成一团凉气。我深深一叹,叹不尽肚中之凉,凉得伤神,凉得彻底。

我静卧在榻上,闭着眼却没有入眠,也不知胡思乱想着什么。忽然觉得肚中一阵拉扯,不禁怪起自己来。并不是无端自责,是因为身子还虚,竟还不照顾好自己,只图私意喝了凉水,此时便又是发了胃病。

我底唤了一声,念儿喝宫女从殿外赶来。我说:“茶凉了,去换壶热水来。”

宫女应了,取了茶壶出了大殿。念儿见我神色痛苦,便问起缘由,我也坦实相告。她一惊,道:“刚进宫那会子被柳美人罚时你也是痛着,怎的调养了这些年都不见好”

“病要根治不是易事。更何况在外头一年我也是无心在意,这才又复发了起来。”我缓缓道,顺着她纤臂的掺扶卧在榻上。宫女换了一壶热水,我饮了几口觉得稍稍好了些,闭上眼静静躺着。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承乾殿依旧没有消息传来,李建成从李渊那回来也没有什么异常,听说我因胃疼复发而没了胃口,便吩咐宫人煮热汤来给我。我虽是闭着眼,但也知道是他坐在榻旁,殿中安静,只他与我。

“皇上那边怎么说,太子冲撞了皇上吗”我微微睁了眼。他不说,我便问。

李建成含笑摇头:“我咬定我所说的,父皇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毕竟的确是他还未查清事情便下的旨。”

“那么,今后怎么办”我问。

李建成握了我的手,两眼柔光望着我,轻轻说:“我既是这么和父皇说了,他不反驳,往后你就是我东宫的人了。”

“什么”我一惊,气叉了喉咙口,阵阵咳嗽起来。李建成慌忙拍抚我的后背,我翻身拉住他的臂膀说,“可那并不是事实,太子该是知道的啊”“难道你还想回去么”李建成用力岸上我的肩膀,微怒。

是啊,我还妄想要回去吗他都不屑来找我,连到死的那一刻也不来

黯然伤神,眼中含泪。李建成以为是他方才强硬的语气吓到了我,赶紧扶着我轻靠在榻上认错安慰。我望着眼前这人,他是那样害怕失去了我,是那样紧张伤害了我,是那样在意心疼着我。只是,他终究不是我心之所向,看着他,只能不断叹息再叹息。

“太子殿下,热汤好了。”念儿从外进来,打破我与他对望的宁静。

李建成转身接过汤碗要喂我喝,我推脱了一会儿还是抵不过他的坚持,便低头抿了一口。

“怎么样”他小心翼翼地问。

舌尖尝出这是加了枸杞的鸡汤,只是除了枸杞似乎还有别的药味,只是一时说不出来。或许是李建成为了给我补身子另外加了补药,而这汤味正好将那原本的药味给模糊了。我暗暗摇头,笑自己多心。

“味道很好。”我微微一笑。李建成也是展了眉颜,继续持汤喂我喝。

此时,殿外已经落夜,殿中四壁点了灯火,将整个大殿照得通亮。李建成一勺一勺喂着我喝,不想才饮下半碗的时候,胃上猛然一疼,喉咙口泛起一阵咸味。

李建成见我忽然皱眉,担忧地望着我。我摇头,笑含下了他喂我的汤,舌上是鸡汤鲜美的味道,喉中却还是翻腾出咸味来。心底揪地紧,越发觉得肚中的鸡汤令人疑惑害怕。这时,门外有太监来报,魏征前来拜见,正在外殿。

“魏大人这么晚求见,定是有要紧事,殿下还是先出去看看吧。”我沙哑着轻轻说。李建成望着我还是犹豫着放不下手中的汤碗,我微笑说:“我喝完后把汤碗放这,你大可回来看我是不是喝完。”

“那好吧。”李建成将鸡汤递给身后的念儿,低身抚了我额头的散发,“我马上回来。”

我笑点了头,看着他走出了门。再也抑制不住,胃中搅动,喉咙口一翻,我趴着床沿呕下一口黑红,又猛地咳嗽起来。正打算上前喂汤的念儿吓得摔了汤碗,立马抱着我的倾斜的身子急急拍抚着我的后背,语无伦次。我用袖子擦了嘴角,说道:“带着鸡汤,去尚药局,宋奉御知道该怎么做。此事不得告诉任何人,谁也不能。”

念儿惊慌地点头,带着还剩半碗的鸡汤匆匆赶往尚药局。我卧在榻上思绪翻飞,又是纠缠地痛心。

是谁要害我。李渊太子妃还是承乾殿

第o92章 相思引二

稍许,念儿从尚药局赶回,手里的汤碗已没了鸡汤,而她的前脚刚落,李建成便跨进殿里来。惊慌中我假意错手将一件外袍滑落在呕了黑血的地上,李建成直接到了我的榻边伸手要拾,我拦住他说:“这么快回来是来看我喝汤了没有吧”说着,我向念儿示意,她将空空的汤碗给李建成看,我又对念儿说:“这件袍子脏了,拿去丢了吧。”

念儿点点头,低身去拾地上的外袍,不着痕迹地用外袍在地上擦了擦,再拿起的时候,地上已看不见黑血的痕迹。我暗暗舒口气,擦了擦额间的虚汗,李建成抚上我的额头,剑眉轻皱:“怎么显得比之前更加虚弱了”

我轻轻笑道:“并无大碍,只是这时候入了夜,我该是想睡了。”

李建成恍然开颜,说:“原来是这样,稍过一会儿我便回去。明日我再派人送鸡汤来。”

闻此,僵硬的脸上勉强拉起一个笑容。正要点头,一旁的念儿忽然与李建成道:“太子殿下,莫掌事先前喜欢喝奴婢熬的汤,这熬汤送汤的事还是交给奴婢吧。”

一年未见,念儿的心底比从前更加灵巧了。李建成转头问我意下如何,我含笑点头:“的确欢喜念儿熬的汤,更何况她是尚药局的人,那些汤里的补药该如何使用的法子不会比尚食局的人差。”

“好。”李建成在我额上落了一吻,轻轻扶着我躺好并为我掖好被褥,手势极其温柔。“我明日再来看你。”他望着我不舍,我向他笑着点头,伸手轻轻推了他:“太子请回吧。”

离去的脚步回响,李建成已经走远。我躺在榻上辗转反侧,最终还是开了眼望着榻前闪烁的烛光出神。窗口透进温和的淡色,宛如轻纱一般,我移了目光望向窗口,那里隐隐挂着一枚弯月。

我撑起身子,本打着瞌睡的念儿被我惊醒,急急说着要什么尽管让她去取。我淡淡笑了,我这一身子病,真是连累身边太多的人。我自行披了袍子下榻,念儿在旁扶着我犹豫:“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我就在窗口看看。”我靠近窗口举头仰望,不禁慰然。原来比我孤寂的,还有月。

孤灯,悠悠天地缠绕着思念,层层不解。斜靠着,月光投下被拉长的背影,寂寞伤神。这无尽的等待,在昼与夜的世间,我还想他。

转而,我苦笑摇头,告诉自己莫念。

在东宫过了两日,李建成总在一定时候来殿上看我,有时与我闲聊几句,有时便静静看着我不说话。这时候的他,我看到久违的舒心笑容,犹如阳光般那么明媚,却还是照不暖我内心最阴暗的一角。

这日我坐在殿中有些不安,我想是时候提出离开,身子已比之前好了许多,他也是该对我放心了。只是,我该回承乾殿吗我不知道。或许,我该去见见李渊。这时,殿外远远传来几句对话,渐渐往这里走近。

“事都谈完了,二弟还跟着我做什么”听得李建成一言,竟将我的心紧紧缩了缩。难道是过了太久,继而传来的声音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

“我来看看她。”

我一怔,是他。是李世民来了。

“二弟多心了,还怕我待她不好吗”李建成一语中似带笑又非笑。

犹豫了一会儿,李世民反言道:“怎么会。只是她依旧还是承乾殿的人,我来看看并没有什么不合适吧。”

一下子不知所措,我唤了念儿带我急急下了榻子,扶着我从寝殿侧门出去,那里是通向一片殿花园。这仅仅是我一时之间并未经过思考的躲避,我踱步在一片紫薇花林里,飘扬的衣角碰飞了枝头脆弱的花瓣,顿时漫下紫色的花雪。

许久未见这么美的风景,我惊呆了今日的天气并不是很好,微弱的阳光透过云层淡淡散在世间,这些飘舞的花瓣恰好把握了这柔和的阳光,映出更美的色调,浅一份则太淡,深一份则太重。

我张手,恍如梦般的细腻落在手心,又是风来,飞卷着飘向另一个方向。我顺它飘扬的方向望去,望见忘川河那头的朝朝暮暮。

于是,在漫天飘着花屑的季节,我问自己,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痴迷。虽然尽力让自己在此之前不记起他,可这一刻我才突然明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此刻,他也是这样望着我,与我一样的神情,这一时叫我如何不去原谅他之前所想的误会。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误会只能由我自己来解。

静静的,他的嘴唇微动,仿佛是在念我的名字。我好想上前,向着他微笑。可是在见到李建成的时候,脚下生重,面上生硬,止不住地跌落。李建成,他对我实在是太好太好了,好得我对他生畏,怕一不小心便伤害亏欠了他。

李世民依然望着我,脚步上移,身后一顿,李建成拉着他的手臂冷冷望着。李世民并不理会他想要警告什么,手臂一震,甩开李建成的手大步来到我面前,眼中复杂,欲言又止。

身旁的念儿见我三人暗中僵持,自行绕出了花园离开。现在只面对这两个男人,我暗暗揪着衣袖惹出一手心凉汗。李世民在旁来回踱步,似在琢磨该如何开口。

“东宫住够了吧,该回承乾殿了。”终于,他酝了这句硬生生的话,但其目的显而易知。

李建成面上显然被憋了一股气,他对李世民不再客气,望着我直言:“呵,他辜负你太多次,你还要再回去痛苦吗”转而指着我向李世民沉声道,“你心中是当真爱她么,你看看她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李世民的脸色比他更冷,起伏的胸膛说明着他此刻有多么沉闷多么愤怒。“这又与你何干我们之间的事并不需要第三者来插手”

“与我何干就凭我会好好保护她,就凭我真心爱她,就凭她曾怀的是我的孩子”李建成咬着最后几个字,目中阴霾更是加深了愤恨的颜色。李世民闻了最后一句更是火冒三丈,顿哼一声冲向李建成:“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敢说你不是这么想的么你从来都不相信兮然”李建成怒声,直中我一直不敢去想的猜测。眼看两人将要扭打在一起,我大步上前拉住李世民,只这一用力的拉扯,浑身又无力地软了。李世民察觉立马搂住我的腰身,我说:“别为了我再做争执。”

“好。”李世民低沉了目光,尽是苦笑,“我不与他吵,如今他身上又多了一张可赢的筹码。”他往我腹上微微一扫,虽掩饰的十分不经意却在那一刻透出痛惜与悲愤。

我顿时明白了他心中所顾。他当真以为我曾怀的是李建成的孩子,他当真以为我最终的心之所向是李建成,他当真以为自己此般前来纯碎是让自己吃了这注定的败仗。一场他输在我心里的败仗。

他看着我的眼神,分不清是温柔还是痛恨。我定定望着他,终于在他瞳孔中看到痛恨得不勇气,温柔地太残忍。李世民闪了目光,拂袖而去。比想象中更痛,他真的没有回头,心头不由一震,我大呼:“你别走”他的背影顿顿一愣,“你别走”脚步踉跄,半跑半扶地抱住他的后背,被泪湿润的脸颊紧紧贴着他,我恳求。他虽辜负了我太多次,但若不回去我会比今日一见更痛苦千倍万倍

李建成面色惊滞,渐渐淡出一抹沉痛的失意,在那一瞬间明白我依旧固执。他是从来不会为难我的,这是我最该感谢他的。这一刻的沉静,闻到花开的香味有点清苦,他默然转身,留下一道凄凉的目光,散去。

窒息的安静,风将心绪吹乱,我揣测不出他是如何感受这此时此刻。许久,李世民握上我的手,缓缓松了我的拥抱。从未有过的惊慌,我猛地再一次抱住他结实的后背,用尽我全身的力气,加深力道,加重渴望。不管如何,我都要替自己留住他。

忽然李世民转身推开我,却又在那一瞬间拉住我的臂膀拦腰抱起。一声叹息,像极了妥协,可为何他的眼神看着我却是极其残忍地温柔着。我伸了手想去抚他的皱眉,心里却看着他害怕,终究落不下冷凉的指在他的眉间。

李世民与李建成对我最大的不同便是:不管我愿意不愿意,他都霸道地要我顺从,而他总有办法能让我心甘情愿。

“要我别走,那便跟我走”李世民的眼神闪烁,这一言极其霸道,终是道出了他心中本不该有的怨,“只是你究竟最舍不得谁”

心中一荡,痛苦蔓延,直直涌上我的眼眶。我以为闭了眼,泪就不会再流,不想换来的却是如断丝的珠。如果我说是你,你还会怀疑吗心下一狠,我攀着他的脖子凑上他的嘴唇,将我的思念和不悔传递。

李世民身子一僵,惊了一讶,但并没有闪躲。我轻轻吻着他的嘴角,缓缓移到他紧闭的唇瓣。相触之间一丝凉意,冷凉的咸味探进舌来,好咸好咸。传说,心有多伤,泪就有多咸。

沉浸在这咸咸的悲伤中,抱着我的大手悄悄收紧,唇上微动。李世民反被动为主,深深吮吸着我的唇瓣,舌尖灵活地纠缠上我的。只他一吻,全身的力气顿时被抽得一干二净,只好潜意识地紧紧攀着他的脖颈,试着应和他霸道的温柔。绵绵凉雨骤成疾风暴雨,不知不觉我已气喘吁吁,他依旧抱紧着我吻着,最后将这份温柔停在我的嘴角。

第o93章 相思引三

“他怎么带你进东宫,我就怎么带你回承乾殿。”李世民将我抱了抱紧,我心中欣慰,搂着他的脖颈靠在他的胸膛。他的心跳依旧更给我最大的心安,我静静闭着眼感受这一刻的阳光。

只是,人生就是阴晴不定。正当我沉浸在这片明媚中的时候,忽然打下一道惊心闪雷。“我们之间有太多的误会和疑惑,这段时间你我就好好分析思考。”

已经到了东宫外,他抱着我走在宫道上,来往的宫人都奇怪地望着我们。李世民是个要面子的人,而他既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们,他心中该是有我的,他不要我留在东宫,他要我呼吸在他的范围之下。感情出现的问题总是互相伤害的,我心痛他又何尝不伤心。只是我不想分开,一点都不想,那原本是个不该有的误会啊,难道他是真的相信了么。

动魄,却是难受地无言以对。再转眼的时候,已到了承乾殿。

那日迎纳,韦珪被封庶王妃,燕璟雯被封承徽,韦尼子被封昭训,暮嫣被封奉仪。我拉了拉他的衣襟要他放我下来,他并不理会我说的,抱着我直接进了承乾殿。门前的侍卫惊讶一顿,立即跪身拜见。见此,我心中越发不安,李世民这般冒然带着我进去,里面的人会做何感想,她们都是才纳的新主,不管如何我们这么都是不合适的。

揪着整颗心,李世民一直将我抱到正殿。他放下我只顾自己坐在上座,不说话也不看我,我站在殿中不知该做何如,于是上前为他倒了一杯茶,双手呈上。李世民看着我端着的茶杯,伸手一握,大手抚在我的手背紧紧握着。尽管有过最亲密的事,但我还是经不住红了脸,微微低头看着雕花木桌。

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句尖锐的叫喊,打破这场暗浮的心动。

“传皇上口谕”

李世民接过我掌上的茶杯,提着茶盖缓缓拨着茶叶。两旁的长廊上纷纷赶来各房新主,进到殿中在旁由秦王妃在前一字排开,等待听旨。大家虽都低着头,但神色却并未从我身上移开,平静、疑惑还是复杂,都集聚在我一身。我早知会有这么一刻,静静接受这些目光的同时,又不禁感叹李渊的消息灵活,李世民才把我从东宫带出来他就已经赶到承乾殿来了。

传话太监尖声道:“传皇上口谕,请秦王殿下将莫掌事送回东宫。”

“送回东宫”李世民贴了贴茶盖,细细饮了口,抬眼反问,“为什么要送回东宫”

太监闻这话是明知故问,但又承于皇上口谕,只好为难地屈着身子咯吱说:“皇上说,莫掌事她已是太子的人”

“闭嘴谁说她是太子的人,你这奴才方才分明也唤她叫做莫掌事,她就是我承乾殿的人现在本王已经封她为昭训,她就是本王的人,谈什么回不回”还为等传话太监说完,李世民一声怒下。

封我为昭训不仅我,秦王妃等人都惊了面色,李世民可从来没有这样的话。传话太监也是一愣,强笑着说不出话,仍是怀疑地看了看我。李世民一手揽上我的腰,显得十分亲密:“我现在亲自去和父皇说明,你好好的呆在这里,一步都不准离开。”

他定定望着我,眼中散着莫名的逼迫。我垂下目光,面前风儿一动,李世民头也不回地大步出了正殿,后面急步跟着吓坏了的传话太监。殿中还站着秦王妃等人,都来回望着没了人影的大门和定定站着的我。秦王妃眼色一使,殿上的宫人立马跪下身来喊:“奴婢奴才拜见莫昭训”

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礼,我惊得一时不得反应,无意间移步往后退了退。秦王妃含笑上前拉上我的手,面向众人道:“承乾殿又添新主,姐妹们定要友好齐心,宫人们莫要怠慢侥幸。都听明白了吗”

“是”这次,除了殿上的宫人,杨妃、韦珪、燕璟雯、韦尼子和暮嫣都低头遵了秦王妃的话。我望着面前的一切,竟是说不出有何感受,我该是高兴的,可是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中堵着一个疙瘩,必须要一剂安心药才可使之退却。李世民,便是唯一那剂能让我安心的药。

于是,我便这么莫名其妙地突然被李世民封了昭训,原本在旁辅助我的宫女青儿也升做承乾殿的掌事,她立即命人在今日天黑前布置出一间殿子,而在这之前我只有在外殿等候。秦王妃唤我去她殿上坐坐,我也便跟着去了。在她殿上见了小世子,越看越觉得难受至极,心中生了浓浓的悲伤,想起那日身下淌着血的榻子来。

我只好匆匆别的太子妃,独自在殿中来回走动,释放压抑的心情。身子本未大好,很快就觉得累了,我又回到正殿,坐在侧边的位子支着下巴渐渐生了睡意。正拖拉着脑袋隐隐有梦,忽然有人在旁边将我轻轻推了推,猛地惊醒睁眼看,原来是念儿来了。

“宫里都传你被秦王殿下带回承乾殿了。兮然,你是真的决定跟着秦王殿下了吗”念儿开口便问,显得有些着急。我淡淡笑着:“跟着他,是我一开始便希望的,只是真的实现的时候心里竟有些别样的感觉。”

念儿靠近了些,几乎是贴着耳朵低声说:“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我也正是要说这件事儿的。”我一惊,想起那晚的鸡汤来,暗了神色微倾了耳听。念儿道:“那日在东宫喝的鸡汤里有过量的黄芪,这个对胃有刺激,再加上那时你身子虚弱,正巧是犯了胃疼,所以才导致了胃出血。”

我思索着,问:“过量的黄芪尚药局的记录能查出有谁取过黄芪吗”

念儿忽然显得有些犹豫,在我坚持下终于开了口:“是宫女来拿的,当时说自己惹了虚寒发不出汗,所以向宋奉御要了些。因为宫女不能私自拿药,所以并没有记录。但宋奉御今日查到她早上从掖庭出来就直接进了承乾殿,该是承乾殿上的人。”

心头一怔,我立马让自己冷静地回想从东宫到承乾殿的事。如果单单只是因为承乾殿,并不能肯定是李世民,承乾殿上那么人多,我何必只咬定他呢。更何况,如果他要我死,从来不需要这么偷偷摸摸。把毒下在李建成派人熬的鸡汤里呵,那实在是太简单愚蠢了。此人,要么就想陷害李建成,要么就把矛头直向李世民,其目的就算不能让我死也足够让我心冷。

可是错了,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心痛,我已不再那么盲目,现在的我比从前更加冷静。我与李世民之间总是少了那么些信任,我该学着去相信他所说所做的一切,而我也要努力让他相信我。

我对念儿说:“注意拿这个药的人,我定要由她查出是谁躲在暗中与我斗。”

接近傍晚,李世民才从李渊处回来。我站在殿上看着他不断踱步,面上凝重。我以为他是恼李渊不应我的事,正要开口劝话,就见他向殿下大吼一声:“快叫长孙无忌进宫。”

门旁的宫人得令,立即退身去通报。我靠近轻轻抚上他的手臂,他淡淡忘了一眼,大步转身直向了书房去。

殿上弯身进来一人,掌事宫女青儿在旁恭敬说:“莫昭训,你的寝殿已经布置好了。”

“青儿,陪我去后殿看看。”我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轻轻说,脚步不自觉地往那头步去。青儿连忙拉住我,低声道:“不可,那里接近书房,殿下已传长孙大人进宫,想必定有大事商量。”

“我自己去吧,只是去换换气。”口是心非,我撒谎了。我缓缓步入后殿,天空的晚霞挤在西边,包裹着一层层的金边,十分好看,只是近了黄昏。近了黄昏,也便是离别之时。

我从后院悄悄靠近他的书房,从微掩的窗子看里面的他。案桌上摊着一张地图,他紧锁眉头,静静思索。连有人靠近都没有察觉,如此专心,他是又要出战了。

长孙无忌从前院的门进来,李世民见了他将图片往前面一推,透出一丝无奈:“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原来,在李世民进到李渊殿上的时候,正要大臣上报急奏:刘黑闼起兵。于是,李世民自动请命前去讨伐刘黑闼。李世民肯领兵出战,李渊自是非常高兴,但同时他也向李渊提出要求:允许莫兮然入住承乾殿。

又不得不怀疑,就算李渊不答应这个要求,李世民就真的会放了我么我明白他是想为我讨个名正言顺。而李渊答应这个要求并不吃亏,他一开始就不想让我继续周旋在李世民与李建成之间,如今得个落脚点也不正和了他的意。况且这个要求,圆满的制止了即将发生的裂变。

“殿下自是以大局为重。”长孙无忌面不改色,看来早就预料到这点。

“可是心中有一个疙瘩,总放不下,总不能不去想。”李世民叹声。这一叹,实实将我的心纠紧几分。一道目光从微掩的窗口扫过我的脸庞,我不由愣愣一惊。

长孙无忌闪过目光,认真地问李世民:“已是你的囊中之物,怎么放不下,怎么不能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