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侧第15部分阅读(1/1)

到宫牢一间的钥匙何其简单,只要此人被关押在宫牢中,手有钥匙并且知晓暗道,便可出了普通牢房直接往暗道上去。即使并非如此,叶影既然从未出过宫牢,那日刺杀的人就一定不是叶影。而这一场刺杀,结果看似是李世民计中出错,其实是李建成的计中之计

“太子只要做好自己的事,这个位子,谁也抢不走的。”我悠然暗伤道。李建成摇着头猛然抓起我的手道:“我与他争的,不止止是这片江山”

看着他愤怒中夹杂着失落的心疼,我知道这江山之外争的是什么。我冷着眸子平静道:“如此,太子却是多虑了。曾想,若是能化解这场暗斗,与你一同也是好的,至少你很在意我。我说过,要给我心安,不伤害,不利用,不欺骗,我定不会负你。可到头来,为了这片江山,你的利用你的欺骗,已将我对你的心安一点一点的磨灭了。原来到头来,我还是你们共用最有利的棋子”

我愣愣张手抓起一把棋子,看着它自言:“你教我下棋,原来也只为了下棋。”

“兮然”李建成恍如失魂般唤了我,向我伸出手来。我动身闪开,眸中忍不住的水光,清冷地望向他:“太子殿下,既然棋局已经说破,你我也不必再下了”

提起长裙转身要走,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低怒:“难不成兮然从未利用欺骗过我么”

脚步猛然一顿,胸口狠的透不过气来。我谄笑侧头:“既是互相的对不住,你我更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才说完这句,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他的额头抵在我的后颈上,痛声低言:“我曾说过,若是伤害,若是利用,若是欺骗,我也绝不放你走”

我颤抖着双手扳开他握在我的腰间的手,轻声道:“太子,是兮然对不起你,一直是兮然对不起你。我以为瞒过你这些,与你在一起,也不为是件舒心的事。可兮然本就太过自私,由不得半点利用和欺骗。”

“那么二弟呢”他扳过我的身子,紧紧抓着我的肩膀,“他的利用,他的欺骗在你心中该是胜过任何人”

心仿佛被人狠狠一拉,全身不由的颤抖起来,我抖着嗓子,好不容易说出一话:“如你所测,因为他是我心上的人可他心上之人不是我。”不管他如何待我,心中放不下的依旧是他,甚至可以原谅他做的一切,甚至甘愿被利用被欺骗,这样,便是我在他心中还有一丝可用之处。而李建成,竟是早在心中猜想我心之所向,他欺骗了我,更是狠心欺骗了自己啊

李建成目中失神,缓缓将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轻吐两字:“是你。”

我按上他胸口上的手,与他对视,摇头。我握下他胸口的手掌,轻轻放在桌上:“太子,兮然求你最后一件事。还记得宫中曾经那个柳美人吗你能不能想个法子,不要再牵扯出更多的柳美人。放了燕璟雯吧。”

李建成反握住我的手,目光透出些希望:“兮然,你是在吃醋是不是你该知道,若我娶得燕璟雯,并不是真的爱她”

我抽回自己的手,掌中散去他的温暖:“我只希望,多一个人快乐。”

离开他的视线,我跨步走向大门,心中流淌出无比愧疚的悲伤,却也只能任它释放。李建成的好,并非不知道,只是能原谅李世民的,不能原谅他,因为他曾是我依赖愧疚的人,而现在我才发现,他不是。

门前步出一道身影,自从有了身孕,太子妃的身体一直不好,尚药局每五天便会派人往东宫查看她的身体,而她的身边也常有两名宫女随身相扶。我停住脚步,看着她向我走来,她的目光依旧尖锐,只是此时多了几分悲痛的水光。

“太子的情,岂是能由你儿戏”她的话语颤抖,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她得不到李建成的爱,却是看到有人践踏了她一直梦寐的情,怎么不心疼,怎么不悲伤。

第o54章 千钧发一

既是由我而出,我便甘承担。我定定望着她,只能说:“确实是奴婢对不住。”

她由两名宫女搀扶着疾步上来,才到眼前便劈了一巴掌下来。殿中清脆的一响,脸上辣地生疼,身后跨来急切的脚步,李建成担忧地抚上我的肩,我抑制不住的愧疚,不敢看他。面前的太子妃愤怒着吼道:“来人,把她给我关起来”

“谁敢”身边的人一声怒吼,忽然觉察到大殿门口也是出了同样一声。我抬头望去,李世民正大步往殿中走来。

“承乾殿的人在东宫做事不周,也该由我承乾殿来处置,太子嫂嫂真是太过心急了”说着,李世民伸掌将我从李建成身边拉了过去。李建成望着我们,眸子深深一沉,向我张手:“兮然,回来。”

我望着他的手掌,久久不愿相握。李建成,我实在不能再欺骗你,我也不想再欺骗自己。即使他不要我,我也不能再跟随了你。其实,我最不可原谅的人,是我自己。你如此能忍,而我却是一再伤害。以为呆在你身边就是将自己的过错补偿,可是我又错了,这只能伤害你更深。

我撇下头,不去看他深情破碎的眼。他的手掌缓缓收拢,最终握拳垂放身边。“二弟,燕璟雯归你,莫兮然必须归我。”李建成狠狠说,目光移到李世民面上,一眼冰冷。

李世民毫不畏惧,轻轻一笑,话语万分认真:“不懂大哥是何意。这是两个女人的选择,并不是我们能说归谁就归谁的。”

此话还不明白吗,李世民告诉他,我的选择已不再是他李建成了。果然,李建成眼中终是忍不住了怒火,身旁的太子妃见李建成如此,怒言沉道:“承乾殿莫兮然,以后决不可再踏入东宫一步”

这便是禁了我与李建成见面的机会吗我不禁暗笑,若是李建成想要见的人,还需要在这东宫吗只是,我倒是觉得这法子甚合我意。

李世民拉着我大步向殿门走去,我跟着跨着脚步却是一身无力,身后传来李建成阴冷的低言:“不要到头来,是一场空的好。”

李世民头也不回地大步出了东宫,我跟着他疾步走,一直到承乾殿书房。李世民仰面靠坐在椅上,一双精亮的眸子望着我,唇上微动:“有什么要与我说的吗”

我垂着眼,悠悠轻言:“殿下有什么要问的。”

李世民顿了神色,开口:“从头到尾,你可都明白了”

脑中思索,将开始至今的一切过了一遍,却是乱成一团。我皱眉摇头,暗暗说道:“过程太乱,这次的真相是否是真”

“是不是真,你不是已经判断了吗。”李世民起身,腰靠在案桌上,微微斜身望我。是啊,是否是真,在我与李建成下棋的那一刻便已经在心里做了判断,现在我又何必自欺欺人。

即使如此,还是不禁从心底漫出丝丝悲切,不由深深叹息。李世民动了身子,绕步在我身边,细细说道:“不错,我本想让他和元吉反目,不想却被他使了反计,让元吉与我反目。他与我本还存着一丝笑面,如今也只能冷面相待。真正的格局已经呈现,他有后宫、武德、能人将士三股势力,而我只有能人将士以及那些放在纸面上的战功高绩。而战功高绩,也已让父皇渐渐对我不放心,如今的我,随时都可能立即死去。”

“如此,是我让你危险了一分。”我愧疚道。

李世民微微扬笑,似是满不在乎:“危险是浅是深有何关系,只要深处险境,逃不出去的,就必将去承受化解。”他十分淡然,手中转弄着茶杯。想起牢中,我问:“殿下还想救叶影吗”李世民转眼看了我:“事到如今,你觉得叶影此时还在暗牢活着吗”

我哑然。不错,既然李建成是用了叶影骗我,本该还想利用以后,可如今事情已被我知晓,留着叶影只能成为了障碍,倒不如杀了来得干脆。我痛痛沉着,我这是在无形中,又杀了一个人么璃浅死了,柳美人死了,叶影也死了,即使不是我亲手杀的,但她们的死却都和我牵上了关系。我猛然想起那日被我举剑刺死的男人,那双眼睛,充满了仇恨的血丝,仿佛现在要将我带走。无风自寒,我抖了后背,全身悚然。

一双手按上我的肩头,李世民眼中竟闪烁出担忧。“这与你无关。”他说。我微微心安,不由握上他的手掌。李世民的眸子轻轻一顿,从温暖柔光转到徘徊踌躇,又从徘徊踌躇转到冰冷绝狠。他生生扳开我的手掌,飘然离去。

他的目光,让我茫然又沉痛,而这几个月,更是令所有人心惊胆战

并州总管、齐王李元吉派车骑将军张达率步卒抵御,至则覆没。刘武周遂袭破榆次。五月,刘武周攻陷平遥。六月,占领介州。李渊派遣太常少卿李仲文为行营总管,与左卫大将军姜宝谊率兵救援并州,却被刘武周的将领黄子英击败于雀鼠谷。李渊又派右仆射裴寂为晋州道行军总管,督军抗击刘武周。八月,裴寂至介休,宋金刚据城拒之,双方战于索原度,唐军全军溃败,裴寂只身逃回晋州。

此时,刘武周势如破竹,进逼晋阳,李元吉连夜弃州奔还长安,刘武周在旦夕之间占据了李唐的发祥地晋阳。十月,刘武周又派遣宋金刚南下攻陷晋州,进逼绛州,占据龙门,攻占浍州。与此同时,夏县吕崇茂自号魏王,与刘武周相呼应。隋朝旧将王行本据蒲坂,与宋金刚相联合。至此,山西大部尽归刘武周统辖,唐在黄河东岸只剩晋西南一隅之地,关中大震,连李渊都开始惊慌失措,颁发了“贼势如此,难与争锋,宜弃大河以东谨守关西而已”的手敕。

刘武周占地掠夺如此之快,使得宫中议论纷纷,甚至有人暗中私藏金饰准备逃离,以为大唐尽此,以为这将会是一场不可避免的天下大战

一日齐王妃杨清云前来拜见。自那日为李元吉受了一剑之后,在宫疗养了几月才得以康复,这次见到,脸色已是好了不少,只是面上焦急,不免透出些苍白来。如今杨清云的身份不能单独接见,李世民便在大殿令人上茶备椅,殿上的都被在外面守候。齐王妃来拜见李世民,何必要驱了殿上的宫人。我偷偷踱了步子从后殿走入,躲在一处听两人说话。

我悄悄扶了后边的帘子看,正见杨清云弯膝跪在地上,目含水汽:“殿下,如今齐王兵败,你若出手援助,定能化解此事,而且你们兄弟之间的矛盾,说不定能够因此解决。”

李世民扶起她,将她按在座上,独自在殿内发愁踱步。杨清云望着他的脚步,面上一片焦急的等待。其实在此之间,李世民每日闻着不祥战况,整整坐立不安,次次请命出兵却被李渊驳回。李世民一向领兵有术,这次李渊却不派遣他作战呢,实在匪夷所思。

“这大唐的江山是谁也夺不走的。元吉总归是我弟弟,我心中也甚是担忧,我会想办法的。”李世民定定望着前方,散出壮志凌云之气,他凝着眸子对杨清云说,“至于你,别忘了你存在的用处和使命。若是再像上次那么冲动,倒不如早早消失。好在,元吉是对你上心的,如此,也便更得了他对你的信任。”

杨清云从椅上起来,拉着李世民的衣袖下跪,泪眼婆娑:“殿下,你要清云死可以,但能不能不要伤害了齐王。”李世民垂眸目光轻顿,还是说道:“等元吉在我这边之时,你们自是成双成对、幸福快乐的。若要早日结束这样心惊胆战的日子,还是要看你自己啊”

杨清云袖掩抽泣,李世民唤了殿外的人将她送回武德殿。殿门外投进谢谢的日光,将他的身影拉地修长。李世民背对着我,一身寂然。

“觉得我自私自利,铁石心肠吗兮然。”他忽然,微微侧过头来。我不由惊讶,却也想是情理之中。李世民领兵作战那么些年,一些细微的动作他又怎么会察觉不出呢。

我走出帘子来低头向他福身。光线投放在他的侧面,恍若虚拟的梦境。

“当她求我不要伤害元吉的时候,我想起了你那日对我说,要我收手。”目光如迷蒙的月,李世民淡淡沉着悲伤,“在你们心中,我真是那么无情无义的人吗”

面对他的问题,我做不出答,却是听得难受伤感。李世民并不一直等我回答,他向着殿外缓缓踏步,自说自话:“岂是云雀不停木,却是山木不留雀。无可奈何,停在别处也罢”

次日,李渊忽然传召,命李世民即刻进殿。不知所谓何事,李世民去了一天都没有回来,终于秦王妃等不住了,命人出去打探。只过了稍许,我见着那打探之人匆匆步回,我跟着她来到秦王妃殿外,却是听了令人心颤的消失。

李世民的顾虑,终是开始了。

第o55章 千钧发二

倘若说,白日的疾风骤雨令人不安,那么这次,便是黑夜的电闪雷鸣。

我靠在秦王妃寝殿外,听见里面的宫女跪在地上,带着急切的哭腔说:“宫外有人搜得密报,说殿下与刘武周私通,如今人已在天牢”

“如今的我,随时都可能立即死去”

李世民曾对我说的时候,他每一处表情都是那么苍白无奈。我失神地呆望某处,忽然想起重要的事来。如果说这是一场诬陷,那么这场事情的幕后者走的下一步

我拔腿便跑,用我最快的速度,一定要比他们快我推开李世民的书房门,在案桌和书柜上急急翻起来,里面除了一些书法,兵书,诗词便再找不到他物。难道是我猜测错误,是在别处,还是李世民真的与刘武周私通不可能,我摇摇头,往案桌下找,里面却是空无一物。我慌忙起身,撞了椅角,木椅“哐当”一声掀了椅垫翻在地上。我心下懊恼,弯身去扶,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那椅垫下面竟有一个矩形条横,我翻手一扳,居然是一个暗格。

打开暗格的时候,里面倾斜出了一封封黄色壳子的书信,封面上都写着李世民亲启。我急手取了一封来看,那最后的书名是刘武周我揽手将那些书信塞进自己的衣袖,将书房快速整理了一番,从后门疾步往掖庭宫去。

等我从掖庭回来时,承乾殿外已站了几个将士,大殿上站了李建成和薛万彻,而一边的廊子上,秦王妃和杨妃往大殿来,两人面上皆是一片高贵不屑,她们身边跟着一个低着眉的宫女,手抱着世子李承乾。我几步搀扶上秦王妃,她瞧了我一眼,神情复杂。

我们来到大殿,李建成远远看了我,转头手示了金牌对秦王妃说:“弟妹,二弟这件事父皇有令定要查清楚,若有不便,也只能秉公办理了。”

此话说得极具讽刺,摆明了认定承乾殿中有罪证身边的秦王妃冷哼一声:“只是莫弄坏了殿中之物,有些都是父皇赏的,大哥可要叫这些毛手毛脚的将士小心一些。”

李建成不以为然,扬手下令搜查。秦王妃与杨妃冷冷望着这些将士进进出出,毫无担忧之色。是她们太相信李世民还是单纯以为没有人会动手脚

将士搜查了许久始终没有回报异常,李建成微微锁眉,目中透着不解与恨意。秦王妃微微一笑,口说请李建成喝杯茶再走,李建成扯了扯笑推辞,收了将士要离开。秦王妃与杨妃从始至终都不露一丝惊慌,扬着笑意送了李建成几步。

手抱着李承乾的宫女与我擦肩而过,我随意望了她一眼,却猛然发现她眼中闪过狠意。心绝疑惑之时,她忽然大叫一声,倾身滑倒,怀抱中的李承乾被抛了出去。

众人都回过头来,大惊失色。我看到李承乾摔去的地方,正安放着一株半人多高的深绿植物。

“滴水观音”脑海中猛地想起那日宋逸与我说过的话,顾不得什么纵身一跃,将李承乾抱在怀里。双眼一阵刺痛,眼中一片冰凉,我紧闭着眼抱着李承乾,听到有人急急跑来,从我手里抱过李承乾。

滴水观音不得触碰,就算李承乾没有摔丢了命,也会被这滴水观音毒死的

面颊上流淌下细细的液体,“兮然,你的眼睛”我听到秦王妃惊诧的声音,我慌忙抚上我眼,掌中一片湿润。我怕的不得了,我不知道这是我的泪还是血还是滴水观音的汁液,我只知道,不管我怎么努力,也痛得睁不开眼。

心中紧紧地害怕,我想要流泪,可这泪却是将我的双眼更加深深地刺痛。渐渐,这些泪似是枯尽,再也不能流淌。我捂住双眼,低头颤栗。不知是谁的手,轻轻抚在我的后背,这种将我捧在手心般温柔,却不得让我暂且平静。

他一句话也没说,抱起我,转了方向疾步远走。走出那喧嚣的大殿,周围的空气顿时安静了许多,只听得到他的脚步。我问:“小世子没事吧”

“没事。”似是有些哽咽,听出他是李建成,我硬是冷了面孔,但稍稍挣扎就被他抱紧了一份。转了弯,闻到淡淡的药味,我知道是到了尚药局。想到宋逸和念儿看到我这幅模样时,不知会吓成什么样,我暗暗叹气。

李建成将我放在尚药局的榻上,门口进来几个人的脚步声,我听见有人倒吸了一口气,四周都安静下来。有人静静坐在我的床边,轻轻抚上我的眼睛,有些吃痛,我往后躲了躲:“是宋奉御么我这眼睛怕是沾了滴水观音的汁液。”

“兮然,我现在要洗净你眼上的汁液,会有些疼。”宋逸镇静地说。

我揪着心点头,不一会儿,一股清凉点上我的眼睑,轻轻擦拭。眼上本已是麻木,现在又动起来不免刺得生疼,忍不住握住宋逸擦拭的手腕,眼上的动作停滞。“我没事的。”我咬牙说,手上被另人握紧,我却只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掌,指甲掐进手心,始终不去触碰握着我手背的那个人。

“状况如何”待宋逸在我眼上覆了层层白布条,身边的李建成急急问。宋逸平静说:“滴水观音汁液具有毒性,眼睛被汁液受了刺激,具体情况还是未知的。臣建议,让莫掌事在尚药局安养,也好及时观察她的状况。”

“也好。”李建成手下紧紧收拢的手掌,继而起身。感觉他要走,我忙叫住他,却是说了一句:“望太子殿下莫要那么冲动。承乾殿如今只有几位娘娘和小世子,他们只是局外人。”

沉默了许久,李建成恍如失落的叹气:“知道了。”于是,便无了声响,想是已经离开。房中我不知有几人,细细听着一丝响动,似是只剩了宋逸。

我抚上眼前那厚厚的白布条,静静问:“宋奉御,那日你告诉我滴水观音有多危险。你实话告诉我,我还能看到吗”

温暖的手掌抚上我的眼睛,隔着白布条传来柔柔的暖意,他仿佛是在笑我:“就算再危险再毒,还能有我不能治好的病吗,你相信我,等到你再睁开眼的时候,世界还是光明一片。”

“还是光明一片”我喃喃说道,“为何我看到的是一片黑暗。身体陷在暗黑中,那阴冷的风,常常吹得我不能入眠。如今大难于承乾殿,他又该怎么办”

我想起怀抱李承乾的那个宫女,她是谁,当时我怎么没有注意她的身份,我从未在承乾殿见过她啊这还是李建成布下的。想起此人往日口口声声与我说的温柔,不禁毛骨悚然。

感觉到宋逸还在身旁,我伸手抓住他的臂膀道:“宋奉御,劳烦你跑一趟,到掖庭将我房中安放在床下的盒子取来。此事万不可让他人知道。”

宋逸没有答话,而是问我:“你这么做,便是实实肯定秦王殿下他绝无此事么若是真的,你可知你这是大罪啊”

当时之行,并未多想,或许这就是我内心真正想要做的,真正选择的。我说:“此时,那些东西绝对不能出现,况且,它是真是假还是未知。若是诬陷,那这关乎承乾殿所有人的性命”

“承乾殿与你何干”宋逸顿了口,觉得方才略微激动了些,他侧坐在我身边叹声轻问,“兮然,你已是离不开承乾殿了吗”

我摇头:“我不知道。当太子带着人搜查承乾殿的时候,我的心如脱缰马儿般疯狂地跳动,我真害怕,当真的害怕”我摸着榻沿,回想当时的情景,心中暗暗不由庆幸。

宋逸唤了念儿为了安排的屋子,我静静坐在床上,还是对外面的一举一动担心,便要念儿去外面打听此事的消息。念儿回来说,虽然未在承乾殿找出罪证,但李渊手上的密函让他怒火攻心,此时田侍御医正在神龙殿赶。而此事根本没有消停的意思,李渊卧病更是引起朝内哗语,要求严查此事,并都对李世民失望怒责,许多支持李世民的大臣都往李建成那边靠。

听到这些,胸中似被绷了一条弦,久久不得作响。这时,门外进来一个疾步,“兮然,你所说的地方空无一物”宋逸气急败坏道,“如此,这私通之事怕是要扯到你头上来了你说,现该如何”

原本心情就已够紧张,宋逸回来说的话,直直拉断了那根弦,震得我胸口沉闷的痛。我惊了脸色,哑口不语,这次真的不知该如何了。眼前是一股沉重的黑暗,如云雾般拨不清理不开。我欲哭,却是发现无泪。原来伤了眼睛,还是好的。

那是紧急之下从李世民书房带出来不知真假的信件,我放的地方没有错,这么短时间竟无了踪迹,敌我私通之疑又在节骨眼上,这时候若是落到别人手里,怕是有一千个理由也说不清了,到时候,李世民就是必死无疑

第o56章 千钧发三

我无力地靠在床沿,手上颤抖,忽然想起一问。

“宋奉御,你去的时候,有什么痕迹吗”

宋逸答:“房间没有异常,只是你说的地方空空荡荡。”

房间没有异常痕迹,就独独少了我放在床底下的盒子,来者究竟是敌还是友

这时,院子外有人唤宋逸,门前一阵走动,继而又多了几个脚步声。屋内再次响起宋逸的声音:“薛万均来了。”

薛万均请退了屋子的人,我心中一动,果是听了他道:“莫掌事,信函已从你屋子取出,秦王妃特让我来谢过。若不是莫掌事处事机警,私通之事怕已是不可洗清了。”

我微微笑:“我也是觉得此事有蹊跷。不知秦王妃那可查出什么端倪”

薛万均说:“秦王妃已召见长孙无忌和秦叔宝,此事还在商议。”

我又不由担心,问:“信函放在承乾殿没有什么大碍吗若是被人发现怎么可好”

薛万均似是笑了,说:“莫掌事请放心。既然承乾殿已被搜了一回,确实是找不出什么来,那么就没有理由再来搜第二回了。如此,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秦王妃请莫掌事好好养伤,不必太过挂心。”

“军务之事,我实是不懂,让薛将军见笑了,还请替我谢过秦王妃。”我点头说,心中却是隐隐不太好受。她要我不必太过挂心的,是承乾殿吗

在李建成搜查之时,秦王妃与杨妃都是面不改色,原来是已知晓我将信函转走。如此大方配合搜查,又便可免除了将信函重新取回研究的危险,我心底不禁暗暗佩服秦王妃的警觉与智慧。但承乾殿守卫森严,六品或是以下的人若是没有召见都不能接近军务文理之地,这些信函是谁这么大能耐放到李世民的书房去呢我想起一人,问:“薛将军,你守承乾殿门,是否见过今日抱着小世子的宫女”

薛万均来回走了几步,道:“那个宫女,似是前几天进来的。”

我继续问:“承乾殿近日可有招宫女”

薛万均答:“没有宫女若是从别殿要来的,定不只这一个,承乾殿也不缺了这一个。”

我暗暗点头,说:“薛将军,这个宫女嫌疑很大,先前小世子摔时便是她抱着,我见她神色不是友善之类。此时为了避免嫌疑,她定还会在承乾殿呆上一段时间,这个时候你定要将她控制,绝不能让她出承乾殿或是见任何人。”

这个宫女,若真的能进了李世民的书房,定不是只来摔一摔李承乾那么简单。

薛万均想了想,答应。正要出步时,我叫唤道:“若是有什么新情况,还请薛将军告知”

薛万均走后,我终于是松了口气,却还沉沉压着心情。迎面吹来一阵暖风,夏末的气息缓缓浮动。我抚摸着眼上,那飘零的乱花,红透的枫叶,西去的鸟儿,我这将看不见,我还会错过多少往日流失的风景

我欢喜站在窗子前静静观着变化,那个有风来的地方,便是窗子吧。身后淡出一股气息,很轻很轻,似是不想惊动了我。我无意去拆穿,向着风吹来的方向深深呼吸,想要闻到正在发生的一切,那飘落的花香顺着风儿吹,在我脑海里浮现一片的落花。

花儿落在暗湿的地上,点出一个男子的脸。曾经,在他出征之前,我跳了平生的第一支舞,那夜的落花很美很美,曾擦过他的衣边落在我的怀里,对望的瞬间,是月光在之间凝视,仿佛穿越了千年。

不知为什么那么相信。李世民,我定要你平安归来

第二日,宫中再起浮动,李渊带病下令,封锁承乾殿一切事物进出。承乾殿不管宫女妃子,太监将军,全部禁足,除特许之人点时送餐,其余时刻不得有人出入。还好李渊心疼自己的孙子,其实昨日一摔,李承乾脚部有伤,不仅生长营养要跟上,脚部伤口更是需要治疗,李渊命人将他带出承乾殿,由甘露殿暂时抚养。

这一消息实为镇静,不知李渊这是又得了什么消息,要将承乾殿如此封锁。念儿从外回来,为我带了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消息:李渊此次行为,全全是因为杨清云往承乾殿来过

我琢磨着想,实在想不出什么原因来。杨清云那日找李世民,只是为了要李世民向李渊请求出征援助李元吉一事,就算是外人看来,弟妹来兄长亮堂堂的大殿上坐坐,又有什么不合适的呢

这时,从外面进来一群人,我心下疑惑,但也知晓这些人来定是和此事有关。眼睛看不见来人,我握了握念儿的手,念儿轻声说道:“是东宫薛将军来了。”原来是他

我微微一笑:“薛将军好”

薛万彻也立马扬声肃道:“奉皇上之命,所有承乾殿之人不得在外,但念你救小世子份上,特许移至东宫偏院,受东宫监管,另外可允许尚药局送药治疗。莫掌事,请”

他二话不说,便要我请了。也是无了别法,我只能由念儿搀着起身,走的时候却是忽然换了个人。薛万彻在旁说道:“只需东宫宫女搀扶着去,其他人等都不许跟来”

呵呵,若是李渊,定不管我救没救小世子便将我丢进承乾殿一同封锁,而此番又是往东宫又是有宫女搀扶,便是有人存心向李渊请求安排的。此人不猜就知道,是李建成。由东宫监管我说的名正言顺,其实不过是将我软禁,将我绑在东宫罢了。

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还是十分相像的,都是固执之人。要得到的定要得到,要毁灭的就必然毁灭

由宫女搀着走了好一段路,总算是到了一处停下。秋高气爽的时节,空气中蔓延着花的暗香,我虽是看不见,但也感受到这里花草繁盛的气息。宫女将我扶进了屋子,鼻尖飘过淡淡的檀香味儿,手指抚着路过的一切,触摸到的都是细腻的木沿,十分干净。呵呵,这就是我受监管的地方吗怎么好像比我在掖庭那间被李世民重新装置过的屋子还要好上几分。

宫女将我抚到榻上,转身离了脚步掩了门。房中静悄悄一片,我却感觉到了另外一个气息,那气息缓缓压进,嗅到熟悉的麝香。我伸手一抵,果实触到了一面结实的胸膛,他一手握住我的双手,侧身坐在榻上抚弄着我的手指。

“太子此时怎么这么闲情逸致。”我收回双手。

听不出任何感情,李建成说:“父皇已经封锁了承乾殿的一切,过不了多久便会找出他私通的证据了。”

我仰起头生气道:“此事还未查明真相,太子又怎么能就这么判断秦王殿下定是私通呢莫不是这一切本就是太子安排的”

“不是”李建成忽然怒吼道,“是二弟自己贪念邪心太重,走错了道。虽然还找不出证据,可那宫外的来报是确确实实是真啊兮然,你还要相信到什么时候”

“哗啦啦”瓷器乱坠在地上,碎出令人心碎的声音。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一跳,伸手往后退,不想边上一空,身子硬生生摔在地上。而后,李建成立马将我抬起按回榻上,他的呼吸就在面前,是那样粗略那么隐忍,我知道,如果我不是莫兮然而是别人,他怕是早将我杀了

我努力平静了语气道:“太子忽然生气,是因为太在乎奴婢的想法么”我的想法,无非就是李世民是被诬陷的,他忽然发了怒,这反应也太强烈了一些,难道是被我说破,这一切就是他安排他可知道,若是他的计划一失,死的人就是他呀李建成啊李建成,你非要赌个你死我活么

心中不由悲切,怜惜起面前的人来。

“我是太子。”李建成忍着暴怒的可能,压低了语气,冰凉的手指缓缓抚着我的面颊,“我也将一统天下,你跟着我有什么不好我可以给你全天下最好的,我可以空缺后宫只你一人。他做得到吗你看看,他爱的他不爱的,身边有多少悲哀的女人”

我张口,吐出万般无奈心痛:“我看不到。我的心看不到,现在连眼也看不到了。”

冰凉的手掌覆上我的双眼,他说:“我一定会治好你,我要让你看清楚一切,到时候只愿你眼里的人是我。”我冷冷一笑,眼里是你又如何,若是心里终究不是,重新看得见对你来说那有何用。

李建成的额头抵上我的:“任何人都威胁不了我”他抓着我的肩膀,似乎要将我掐碎。“啊”我吃痛的叫了一声,他立即松了手,顿生了惋惜般,轻轻触碰着被他抓疼了地方,我却被他这般惋惜惹的每一处都阵阵颤栗。

从前的李建成,并不是这么让我心惊害怕。他曾经是那么温柔有礼,虽有些霸道却又是那么理智。若不是先遇到了李世民,我定会被他征服。只是可惜,时间总是要将许多完美交错,最后变成不可转变的事实,其中总会有人心神俱伤。

“对不起,弄疼你了。”李建成抱歉道。疼,念的时候便疼了,可又何止是疼,你给我的还有深深的怨

第o57章 千钧发四

我伸手触到他,将他推了推:“不,奴婢不疼。太子来这,真正疼的人是太子妃。如今太子妃已有身孕,太子为何不多关心她一些,多爱护她一些呢”

李建成沉默,顿话了好久才缓缓说:“她说想要一个孩子,我便给她。如今,东宫加了宫人照看,从起居到饮食也是照顾地无微不至,我能给她的仅仅只有这些,还有的就是无尽的愧疚。”

我不禁伤怀,叹道:“太子妃不是想要一个孩子,她是想要一个真正的家。有丈夫,有孩子还有自己的家,这个梦想,是每个女人都希望有的,这便是一生哪”

只可惜,宫中的女人,这也只能是梦想。

叹息之后,混中想起一事,伸手胡乱拉了李建成的衣衫问:“太子,不管怎样,你能不能告诉我承乾殿被皇上封锁的原因有人说是因为齐王妃,可我当时也在场,这怎么会变成和私通有关呢”

李建成紧张地捂了我的嘴,突觉失礼又赶紧松开,按着我的肩膀紧张道:“那日齐王妃与他单独在殿中说事,你又怎么会在场,你莫要胡说”

我惊醒,问道:“莫非是有人说齐王妃找秦王殿下,是为了求秦王殿下放过齐王”若是如此,那么杨清云便成了李世民私通的证人,可事实并不是这样,谁问过杨清云了她是认了吗

不免慌乱,我想要趴下榻子去武德殿,可却怎么也找不到榻子沿。李建成一手揽下我,语气也慌乱道:“你如今受我监管,你不得踏出这院子一步”

我用力垂着他的肩头道:“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为什么不顾情义”

“我如何狠心,如何不顾就是因为太包容太在乎,所以失去了太多可以表现的机会。除了这个位子,他几乎要抢了我的一切,是我该感谢母后将我生的比他早吗我甘愿如此吗”李建成低声怒吼,在我耳边喘着粗气。

谁错在先,已是无法再追溯。两人若是能蹙心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