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夫养成记第56部分阅读(1/1)

只让人把他关起来,也没说缘由,也没来审他,未来很忑忑很黑暗很不妙啊。

永荣在黑暗里托着腮出神,一出神,居然就想起许多事。

泠泠湖初遇,他那一巴掌真真是埋下祸根。

魏之之死活看他不顺眼,一口恶气在胸间。

结果赏梅碰着她,看烟花碰着她,都尉府醉酒碰到她,处处阴魂不散处处冤家路窄。

她要他去猜字谜,结果他莫名其妙压了她。他踩扁了她的泥人,结果他被押到校场射箭射得要瘫痪。他在都尉府喝醉酒,结果在后花园假山旁非礼了她。

再后来,妖蛾子就更多更奇葩了,譬如魏之之让他刻木人,譬如魏之之让他转糖饼,譬如魏之之吐在他脖子里,譬如魏之之让他猜饼馅,譬如魏之之把他拐去芦苇荡各种犯错

魏之之,魏之之,他笑了笑,在黑暗里想,魏之之,老子死了,记得烧纸。

这一夜,人在京中的霍安,并不知永荣这一身妖蛾子,不过他也辗转难眠,十分想念他的小葡萄,可又十分纠结,不知回去要怎么跟葡萄她娘开口,说一件她定然会反对的事。

繁世锦 一百三十二章 霍安,你属狼的吧

翌日清晨,魏之之早早就起床,唤了明翠进来,将自己拾掇得精神,和往常一样,去前厅等她爹一起吃早膳。8

谁知魏弦怒气不消,走出来,看见魏之之,阴着脸一声不吭往外走。

三个姨娘娇滴滴喊老爷,也没让他停顿半步。

魏之之忙起身来,从桌上拿了两颗未剥壳的热鸡蛋,赶紧跟出去,低声道,“爹。”

魏弦不理她。

魏之之也不说话,就默默跟着他走。永荣被关,大家只当他做错事被罚,倒也不觉得奇怪,整个都尉府风平浪静,魏弦头没被门夹,这种女儿和侍卫闹出私情的事,自然低调低调再低调。

穿过小花庭,走过曲回廊,魏弦忽然绷着脸一转身,“干嘛”

魏之之讨好地笑,拿出一颗鸡蛋细细剥壳后,递到她爹面前,“爹,你吃鸡蛋。”

魏弦绷了一会儿脸,还是接过了鸡蛋。这是魏之之小时常玩的把戏,一惹魏弦生气,她就这么来讨好他。魏弦想起那时,总会心里一暖,可很快又清醒地意识到,他宝贝女儿是在变相地担心那个小混蛋,立马就凄凉了,遣退了身后侍卫,冷道,“有话就说。”

魏之之等的就是这句话,赶紧正色道,“爹,我要嫁给他。”

魏弦气极反笑,“好。你跟我来。”

永荣迷迷糊糊昏睡了一夜,身上湿衣已被穿干,不过好在六月天,也没着凉,就是饿得厉害,被开门声惊醒后,他睁开眼,见魏弦大马金刀地走进来。

他赶紧爬起来,右膝一曲,跪下道,“属下见过都尉。”

岚侍卫放了一张太师椅进来,魏弦一撩官袍坐下,挥挥手,岚侍卫便关上门退出去了。

魏弦开门见山道,“知道我为什么关你”

永荣耷着头,“知道。”

魏弦冷笑,“本尉倒是看走眼了。还以为你老实,不想是个胆最肥的。”

永荣半跪在那里,没话说。

魏弦说,“现在我给你两条路,你选。一条你让大小姐死心,你马上离开保宁。一条你去北边充军,和胡人打仗,一年为限,有军功你就回来,没有就死在那里。”

他不等永荣说话,又说,“去年你们马帮在北边,遇到过胡人军队。你想清楚。”

永荣沉默。

魏之之立在门外好焦急,她爹摆明了就要弄死永荣,和胡人打仗,就算永荣能活下来,短短一年他又能立下什么军功。

更让她焦急的是,永荣不说话。

这时魏弦冷笑,“我给你两日,你认真想想。”

说着就要起身离去,不想刚站起来,永荣就慢慢说,“一年后我若不能回来,还请大小姐原谅。”

魏弦转过身瞪着他,瞪了一会儿说,“好。你先回营去。”

他话音刚落,门猛地被推开,魏之之满面光华喘气不匀,立在门口,直直看着永荣。

永荣看见她,笑了一笑,慢慢站起来。

魏弦觉得吧,他这么大个人,立在他女儿面前,居然被视若无睹,忍不住叹气连连,十分伤感,女大不中留啊。

可真是气死他了,她偏偏瞧上这么个小混蛋。

于是他板着脸说,“给我回房去,做十幅绣工,一月内不准出门。”

魏之之这时不敢惹她爹,急忙乖乖跟着他走。没走两步,她悄悄蹲下身,放了一颗鸡蛋在门口,然后跑去挽她爹,“爹,还有没有第三条路”

魏弦甩开她,绷着脸,“没有。”

魏之之又去挽他,期期艾艾说,“娘和你说什么了”

魏弦又甩开她,绷着脸,“没有。”

魏之之继续挽他,小心翼翼说,“那日我去清静庵,娘问起你的。8”

果然魏弦没甩开她,转头道,“她问什么”

魏之之赶紧说,“爹,再给条路”

魏弦怒,“再多嘴,就给条死路”

魏之之不依不挠,“爹”

父女俩的声音渐渐远去了,永荣揉了揉膝盖,慢慢走到门口,蹲下捡起那颗鸡蛋。鸡蛋被魏之之捂得热,他捏在手里,只觉很是暖和。

永荣就此又回了城西军营。整件事风不动云不惊,除了仲玉见他回来,好奇问,“咦你不在都尉府当差了”

非燕又去给魏之之送了一次糕,回来后兴致勃勃和苏换八卦,“四姐姐,魏小姐的婚事果然吹了。今天我见着她的,她气色好得不得了,正在绣鸳鸯,你猜她绣给谁的啊哈哈,用鼻子猜都能猜到是绣给永荣哥的。她还笑眯眯送了一对耳铛给我,说我长成大姑娘了,以后可以戴。”

说着她手一摊,将一对精巧的珍珠耳铛拿给苏换看。

这让苏换十分吃惊,魏之之还真和永荣成了

她赶紧问,“那你见着永荣没”

非燕说,“我原本想去探他的。可岚侍卫说,他调回城西军营了。”

苏换觉得此事定有玄机。不过但凡魏之之心情好,那永荣想来也是没事的。她想了想,想不明白,就去喂小葡萄了。

又过了半月,霍安办好差事,回保宁了。

回军营见着永荣,他也有些奇怪,永荣不是被调进都尉府了么来不及多想,去魏弦跟前复命后,天近黑时,他忙不迭往家赶,急不可耐地想抱女儿。

苏换不知他今日回来,和覃婶非燕像往常一样,吃过晚饭,就坐在院子里乘凉,小葡萄这日吃过奶,难得地多清醒了一会儿,苏换抱着她,坐在院子里逗弄,非燕十分兴奋,趁机蹲在一旁捏她包子脚。

已进七月,因为天热,小葡萄只系了一件红肚兜,白白嫩嫩地躺在她娘怀里,眨巴着漂亮的黑眸看她娘,偶尔咿呀两声,两只小粉拳挥来挥去。

她已满两月,能吃会睡,长得极好,全身雪白,眼眸像她爹,又黑又亮,头发像她娘,又浓又密,看着漂亮极了,还是个不爱哭闹的性子,真是十分讨人喜爱。

非燕一边捏她胖胖的包子脚,一边说,“葡萄葡萄,来,给燕燕姨笑一个。”

小葡萄不理她,呀呀两声,仰着头专心看她娘。

非燕又说,“葡萄葡萄,有了你,你娘就变成我们家第三美的美人了。”

苏换咦了一声,“我怎么成第三美了”

非燕说,“因为葡萄是第二美。”

苏换说,“那谁是第一美”

非燕哈哈一笑,“我呀。”

苏换伤感,“非燕,你能不能内涵一点”

非燕说,“我师兄说,太内涵的东西,俗人看不穿,恰好这世上的俗人又太多,所以要适当不内涵。”

苏换对于顾惊风大侠层出不穷的歪理,着实叹为观止,忍不住道,“非燕,你觉得你师兄是个什么样的人”

非燕唔了一声,捏着小葡萄的胖脚沉思起来,忽然抬头道,“他不能算人吧。”

苏换:“”

非燕伤感地垂下头,“师兄这次当鬼当了好久,难不成真成鬼了”

苏换想起白头山,楚天碧心居,飞泉假山下,那又傲娇又悲壮的裸男,实在很想张口就对非燕说,不,你师兄,阎王都不想收他

正冲动着,忽然院门被人推开,一个沉哑声音喊,“小葡萄。”

非燕转头一看,高兴道,“安哥你回来呐。”

霍安满面风尘,眉眼却精神抖擞,大步走进来。

苏换抱着小葡萄站起来,惊喜地笑,“你回来怎么也不先吱个声儿”

霍安笑了笑,伸手就去抱她怀里的小葡萄,搂在怀里心疼地掂掂,惊喜道,“长重了。”

苏换撇撇嘴,幽怨道,“那是,你女儿醒了吃,吃了睡,从不管白天黑夜。”

非燕在一旁鸡飞狗跳,“哦哦四姐姐吃醋了。”

是夜,吃醋的苏姑娘一声不吭地调好热水,走出屏风一看,只见霍安还蹲在小木床旁,喜滋滋看小葡萄睡觉。

苏换只好咳一声,“大爷,水要凉了。”

霍安这才站起身来,一边脱衣服一边往屏风后走,正想说话,苏姑娘却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他闷着笑不说话,跑去洗澡。

苏换爬上床睡觉,气哼哼想,好你个霍安,从回家到现在,你就没正眼看过老娘。她伤感地拉起薄被打量自己,难道因为她生孩子后长胖了的原因

话说生过小葡萄后,她真的胖了不少,有一日揽过铜镜一照,发现脸都圆成满月了,瞬间悚然心惊,当日就开始一天三顿,每顿少吃一碗,结果没两日被覃婶发觉了,苦口婆心劝她多吃,因为小葡萄的口粮全在她身上了。

正伤感,忽然屏风后传来霍安啊的一声叫,苏换闷闷道,“怎么了”

不想没回声。

苏换翻个身继续睡,忽然觉得屋里格外安静,刚才还有泼水声,现在却鸦雀无声。她想了想,起身来,下床走去看,“霍安”

转过屏风一看,顿时吓死了。

偌大的木浴桶里热气腾腾,霍安不见踪影,只见水面上漂浮着一蓬黑发,十分惊悚。她赶紧跑过去,“霍安霍安,你怎么了”

水面没动静。

苏换慌了,啊啊啊,英明神武的霍安大爷,你不会洗澡把自己溺死了吧

于是赶紧伸手去捞,不想手一伸进去,霍安哗的一声浴水而出,笑得牙齿白粲粲,抓住她手臂就往浴桶里拽。

苏换一怔,气得拼命打他,“混蛋混蛋,你又耍老娘”

霍安笑,从浴桶里站起来,拉过她低头就啃,唇齿凶猛,舌头滑溜溜地伸进去卷她的,卷来卷去,恶狠狠地吮吸。

苏换喘气吁吁,站在浴桶外,两手撑着浴桶边沿,踮脚仰头,应承着霍爷凶狠突然的热情。话说他们已经很久很久不曾亲热了。

事实证明,霍爷久不上阵,依然勇猛如初。

苏换嗯了一声,往后微弓身,觉得酥麻难当,霍安迫不及待,两臂一伸,将她拦腰抱起,拖进浴桶里,顿时浴桶里热水满满,溢了一地,苏换惊叫,背抵着浴桶摇摇晃晃,霍安用唇去压她,“嘘,别吵着葡萄。”

苏换经不住他这般诱惑,啊啊地轻叫,靠在浴桶边去抓他头发,“你女儿晚上还吃”

霍安含含糊糊说,“反正她吃不完。”

苏换说,“她食量大增。”

果然霍安立马停住,抬头看她,黑葡萄眼经过热水濡湿后,更显得漆黑,“那我吃其他的。”

他说着话,手在水里却不停,水波一荡,浴桶都晃了晃,苏换怕浴桶倾倒,吓得两手死死抠着桶边,身子猛一收缩,缩得霍安声音都抖了,“好久没这么舒服了。”

就在这时,睡在小木床里的葡萄小朋友哼哼两声,忽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啼哭,让她正剧烈运动的父母同时一愣,霍安一个哆嗦,尽数释放。

苏换长长出口气,软塌塌趴在浴桶上,“霍安,你属狼的吧。”

霍安俯身去趴在她背上,从后面亲了亲她耳朵,喘气不匀,“憋死我了。”

小葡萄哇哇哭。

苏换有气无力地抖抖他,“起来,我去喂你宝贝女儿。”

霍安笑,“苏换,和女儿抢醋吃像什么话。”

苏换喘着气,“我是不是胖了说真话。”

霍安笑,“唔挺舒服。”

小葡萄持续哇哇哭,她好伤心,今天哭了这么久,居然都没个人理她。老子的口粮呢老子的口粮在哪里

霍安到底心疼女儿,退出来,匆匆忙忙拧了湿帕,给苏换擦了擦,便抱她去喂女儿。

嚎得天崩地裂的小葡萄,一抱进苏换温暖绵软的怀里,立马不嚎了,张口含住就用力吸,偶尔睁眼瞟一下她凑在旁边乐呵呵的爹,鄙视之。

快半夜时,苏换终于哄睡了葡萄小祖宗,累得一头倒下,瘫在床上动都不想动,不妨霍安犹犹豫豫往她身边靠,她立马睁开眼严厉叱责,“睡觉,不准乱来”

霍安委屈道,“苏换,我想和你说事。”

苏换不耐烦地翻过身,“我好累,明天说。”

霍安慢慢道,“我要调到京城去。”

苏换闭着眼嗯嗯一声,“什么时候回”

她猛然醒悟,翻身坐起,披头散发盯着霍安,“你再说一遍。”

调入京畿禁军,官升武信骑尉,无论在谁看来,这都是绝对的平步青云。

但苏姑娘并不欣喜若狂,她坐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说,“我听大哥说,徐承毓赴京考中武举,也在京中谋事。”

霍安也坐起来,没说话。

苏换冷静地说,“我不答应。”

苏姑娘果然不同意。

霍安迅速整理思绪,慢慢说,“苏换,我不怕他。”

苏换大怒,“我怕,我怕他行不行我们在保宁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京城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碰见那妖怪”

她声音太大,以致于将刚入睡的小葡萄又吵醒了,哇的一声又嚎起来。

苏换扭过身,赌气地不去抱女儿。

霍安心疼,赶紧下床去抱了女儿来哄。

苏换气哼哼道,“总之我不答应。你去升官发财,我带着葡萄留在保宁。”

说完倒下,蒙头就睡。

小葡萄的哭声渐渐小,最后哼哼两声,又睡了过去。霍安眉头微皱,将女儿轻轻放进小木床里,坐在床边,俯身去慢慢说,“京中调令已下。”

他迟疑了一下,又继续说,“苏换,我说话,是有代价的。你真以为,彭公什么人都治”

苏换一抖,沉默许久,慢慢揭开薄被,躺在那里看他,终于软软说,“霍安,我害怕。”

霍安慢慢说,“有我。”

苏换坐起身来,去抱他,紧紧搂着他说,“霍安,你可以不当官不发财,我可以自己做饭洗衣带葡萄,我只想我们好好的,这一生平平安安。”

霍安拍拍她的后背,“我记住了。”

这夜后,苏换闷闷不乐好几日,终究还是慢慢想开了,事已至此,连京中调令都已抵保宁,他们还真是没法挣扎。

不仅霍安,另有骁骑营百名精兵,也一并被调入京畿禁军。仲玉一听说这消息,赶紧屁颠屁颠找到霍安,表达一番他誓死效忠愿意跟着霍安上刀山下火海的铁血丹心。

霍安要笑不笑看着他,“明公公记得你。”

仲玉大喜,觉得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忽然又想起倒血霉的永荣,赶紧道,“那永荣呢唉唷霍校尉我和你说,你不知道,永荣在都尉府也不知犯了什么大事儿,都尉要发派他去北边充军呢。”

霍安愣了愣,“这怎么行,他是明公公瞧上的人。”

仲玉啊的一声,哈哈大笑,“永荣,这个狗屎运,你走得太及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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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世锦 一百三十三章 你跟着我,得过好日子

七月末,接到调令后,霍安一家子便要往京城去了,苏换十分伤感。

说来他们到保宁整整两年,苏换从姑娘到妻子再到娘亲,大多都是在保宁演变的,还在这里结识了蔡襄成蕙永荣曹风蛐蛐魏之之,大家都挺投缘,一时要走,她万分不舍。

小葡萄不知她娘的忧伤,依旧吃得饱睡得香,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非燕对于他们要去京城,先有些好奇,后有些兴奋,跑去问她四姐姐,“京城比保宁更大么”

发觉她四姐姐兴致缺缺后,她又跑去问覃婶,但覃婶忙着收拾行囊,顾不上理她,正好蛐蛐这时来串门了,她高兴地飞出去,笑眯眯说,“蛐蛐,我要跟安哥四姐姐他们去京城了。”

蛐蛐笑了笑,却见着不如往日欢快,稳重许多,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来,手里握了一只新木弹弓,“这个做好了。”

非燕喜气洋洋地接过来,拉开砰了一声,笑嘻嘻埋怨,“蛐蛐你好磨蹭,做了这么久才做好。”

蛐蛐挠了挠后脑勺,杵了片刻才期期艾艾说,“非燕,你们还回保宁么”

非燕低头摆弄她的新弹弓,唔了一声,“不知道。反正安哥四姐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蛐蛐小心翼翼说,“那我以后去京城探你们。”

非燕抬头咦了一声,“蛐蛐,我发现你最近变了。”

说着她微眯眼,细细端详蛐蛐,蛐蛐被她瞧得不好意思,低头嗯嗯道,“我这年纪,是长个子”

非燕严肃地打断他的话,“我发现你长良心了。”

蛐蛐:“”

非燕哈哈哈一阵狂笑。

蛐蛐看着阳光下初长成的少女,正笑得狼心狗肺,他一颗草莽少年心,第一次感觉到森森的忧伤。

临行前,大家自然一聚。蔡襄在醉枕江山楼包下园子,日头西斜后,流光似火,众人畅饮,直至天黑。

这日魏之之软磨硬泡,磨得魏弦崩溃,知他这女儿心心念念是那小混蛋,无力回天,终还是同意她去了。于是魏之之来时,天已近黑,园子里灯笼初上,星星点点,刚走进亭子,就甩了一个眼风给永荣,甜得永荣都呆了。

说来自被魏弦发现扒墙角后,他们已快一月不见。

非燕偷偷去拉苏换的衣角,示意她去瞧魏之之,“j情呐,赤裸裸的j情呐。”

酒至三巡,月挂中天。

男人们醉醺醺后,就有说不完的话,苏换成蕙魏之之去园子里坐着歇凉,说了一会子话,魏之之便起身道,“小四,我爹让我一个时辰内必须回去,我得走了。”

她想了想,让明翠递了只小匣子来,塞到苏换手里,“这只红玉镯子,是工匠才打好的。原本是一对,我送一只给你。”

苏换受宠若惊,赶紧接过,结结巴巴道,“我我都没准备礼物”

魏之之笑了笑,“咱们还会见面的。”

苏换愣了一下,实在忍不住,转头瞧了瞧仍在亭子里,和蔡襄曹风他们喝酒的永荣,转过头来也一笑,“说的也是。”

成蕙爽利一笑,“那是那是,京城离保宁,也不算太远,以后虎哥会走路了,我带他去瞧葡萄妹妹。”

见着魏之之起身离开,永荣立马就表示尿急,不着痕迹地尿遁了。

魏之之走得慢,身后四个侍卫跟得紧,她朝明翠甩个眼神,小马屁精明翠自然心领神会,转身说,“老爷最喜欢这处的糖肘子,大小姐要给老爷带一份回去,你们跟我去拿。”

一个侍卫说,“大小姐,属下一个人去就好。”

魏之之转身,咬牙切齿两个字,“都去。”

侍卫们不敢违令,只好跟着明翠一起去了。

他们一走,永荣就从一丛树林子后走出来了,魏之之转过头明媚一笑,“越长越良心了啊。”

永荣摸摸鼻子,无奈道,“没良心,怕被大小姐剁了。”

魏之之四处一看,这处林荫小道静寂无人,哈的一笑,扑过去就抱他。

永荣被她扑得往后一退,急忙抱着她四处看看。好伤感,魏之之大小姐,你才是最会装的那个好不好表面高贵冷艳,骨子里野得令人发指。

魏之之埋脸在他怀里,“你要记住两件事。”

永荣抚抚她头发,“大小姐吩咐。”

魏之之闷声闷气道,“一,活着。二,一年后回来娶我。”

永荣道,“我怕你爹不满意。”

魏之之抬起头来,“你就是木头做的吧我爹不点头我能出来我爹真要发派你去北边,你能在保宁待到现在我爹早知道明公公要调你们去京城了。”

永荣有些吃惊,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这样呐。”

魏之之哼了一声,“我爹说我没眼光,瞧上一个木疙瘩。”

永荣笑了笑,“现在后悔来得及。”

魏之之说,“你亲了抱了,这时想反悔”

她推开他,得意地一笑,“晚了。我告诉你,永荣,在京城那种花花地方,你要胆敢瞧上哪家姑娘,我魏之之绝对带人来杀了你,杀不了你也得阉了你,总之不能便宜别人。”

永荣瞠目结舌。

魏之之继续说,“如若他人有意与你说亲,你该怎么说”

永荣看她一会儿,笑了笑,“应该说,我定下亲事了。”

魏之之踮起脚尖来,飞快地亲他鼻尖一下,“聪明了一次。哦还有,不许雕其他姑娘的小像,没事儿就雕我,我画好几幅像的,你记得带走。也不许教其他姑娘转糖饼唔”

不等她絮叨完,永荣微低头,揽过她腰肢就啃。

小径幽静,亲吻热烈。

永荣喘了口气,离开她的唇,用额头去抵住她额头,“我从没想过,会娶这么美的姑娘。”

魏之之甜蜜地笑,“据说从前吧,有人瞧我就是青面獠牙的恶鬼。”

永荣正正经经看着她,“其实我是被强扭的瓜。”

魏之之怔了一下,抬拳就去打他,不想永荣抓住她粉拳,张口就轻轻咬了一下,“不过扭着扭着,扭甜了。魏之之大小姐,你好本事。”

难得这块木头,忽然间有了灵活气儿,魏之之红着脸看他,“一年好长呐。”

永荣含笑,“我倒觉着不错。再过一年,你就快二十了,到时嫁不出去,你爹也只能把你嫁给我。”

魏之之去依偎他,“你要记住,我在等你。”

永荣道,“不敢忘。”

小路尽头,传来明翠紧张的声音,“小姐小姐,该回去了,要不待会儿老爷可就杀来了。”

魏之之顿时清醒,忙站直身子,从腰间解下一个精巧的香囊,放到永荣手里,“每天都佩在身上啊。”

明翠急道,“小姐,他们四个猪头,快来了。”

魏之之来不及再说什么,踮起脚吧唧又亲永荣一口,提裙转身就走,刚走两步又回头道,“里面有我小像,每晚睡前看一遍啊。”

说完匆匆忙忙走了。

永荣背抵在树上,低头去看那香囊,青缎压花,绣了一对比肩交颈的鸳鸯,打开香囊,果然里面有魏之之的小像。

小像魏之之正冲着他笑,旁边绣一排小字:

永荣是魏之之的木头。

永荣笑了笑,一个姑娘情深至此,他此生何求。

于是三日后,一行人启程往京城去时,众人发现,平时木讷沉默不爱说话的永荣,那个精神焕发无比抖擞,从内至外,宛如新生。

关于永荣和魏之之那些捕风捉影的j情八卦,苏姑娘这种八卦之王,在吹枕头风时,自然是跟霍安吹过的。

霍安自然不好去问永荣,可那晚在醉枕江山楼,留心到魏之之前脚走永荣后脚就尿遁后,他顿时笃定了这桩j情,它确实存在,而且已经枝枝蔓蔓,发展壮大,当晚回去,就深沉地跟苏换说,“永荣这种才叫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因为霍安携家眷,便让永荣领兵先行。纵欲公子表示,作为骑尉大人的亲兵,他得尽忠职守,和霍安他们一起走。

一路上倒也走得快,不过半月,就抵达了京城。

这是八月十九,天高气爽,从保宁方向去京城,当从永定门入,非燕兴奋地趴在马车窗上往外看,激动道,“四姐姐,哦哦哦好多人。”

苏换至此,已完完全全接受了此事。有什么办法,夫唱妇随,霍安去哪里,她自然也只能跟去哪里。盘掉桂芳斋和保宁旧宅时,她还伤伤心心哭了一场,害得霍安赶紧许诺她,她若喜欢,以后想着办法,一定再回保宁。

还有达达小二,原本霍安要将二狗留在保宁,送去蔡襄家,让蛐蛐代为照管,带着狗上任像什么话。可苏换无论如何不舍,他没法,只好托了蔡襄,让他们青帮托镖到京城时,顺带给带来。

这才让苏姑娘的离别之情稍稍冲淡,没几日就慢慢恢复了元气。因此这时非燕喊她看城门,她也高兴地探出头来看,顺便抱着吃过奶暂时清醒的小葡萄,笑眯眯逗她,“葡萄葡萄,咱们要有新家了。”

仲玉牵了牵缰绳,提马走到霍安身边,八卦道,“霍骑尉,我来之前,打听清楚的。”

霍安正抬头去看十丈高墙上,永定门那三个红色大字。话说京城到底是天子脚下,同是城墙,它的城墙偏比保宁城墙,见着厚重许多。这时听了仲玉说话,漫不经心道,“打听什么”

仲玉道,“京城啊。俗话说知己知彼,有备无患。虽然京城我没来过,可我如今对它了如指掌。京城大极了,那是保宁没法比的。分外城、内城和宫城,共有内九外七十六座城门,哦宫城还有四道门。啧啧,皇帝老子就是气派。”

他想了想又说,“还有京畿驻军,也分内外城和宫城驻军。听说外城十万,内城二十万,至于宫城近卫军就不得而知了。不知咱们是外城驻军还是内城驻军呢,我瞧着那调令上也没说个明白。我还听说了,要进了内城驻军,就算是巡城门,那也不错”

他贼嗖嗖的一笑,“霍骑尉,你懂的。内城出入的达官贵人多,且不说油水,万一被哪个贵人给瞧上,那飞黄腾达可就指日可待了。”

霍安转头看他,“你想不想进宫城”

仲玉一喜,“难道我们驻宫城近卫军”

霍安转回头,“不。我是觉得,宫城里皇亲国戚更多,你更有机会飞黄腾达。”

仲玉叹气,“咱们地方来的,如何进得了宫城啊。”

霍安淡定说,“自宫。”

仲玉:“”

事实证明,纵欲公子的美梦其实不算做得离谱,他们的确被编入内城驻军。

内城驻军分南军北军,两军各有步骑车三军十六营,霍安所带之兵,悉数被编入北军骑兵九营。

北军在内城北郊,有永久性军垒,工事建筑十分恢弘,营房密密层层,校场一望无际,报到点卯办好一切章程后,已快忙完一天,霍安挂念暂且安顿在客栈里的苏换非燕她们,赶紧领了令牌出去。

不想刚出军垒大门,就见着如意好整以暇站在那里,转身来笑道,“霍骑尉,明公公有请。”

这日等到天黑,苏换才等到霍安回来,一见他,她就着急地迎上去,“你去哪里了”

霍安走过来揽了她肩,含笑道,“走,咱们去看新家。”

苏换啊啊两声,“你这么快就买到宅子了”

霍安身后跟了两个亲兵,帮着把行囊搬上马车,苏换抱着熟睡的小葡萄,紧跟着霍安上马车。覃婶和非燕,坐了后面一辆马车。

苏换在车上紧张道,“京城宅子特别贵吧咱们带的银子够不够啊”

霍安抱过小葡萄来亲了亲,“安家之事,妇人勿要操心。”

苏换急道,“妇人主内。在家我做主。”

霍安含笑,“那是。贤妻。”

一路忐忑,霍安那混蛋偏又说话说一半,让苏姑娘好不着急,忽然马车一顿,一个亲兵在车外禀道,“骑尉,到了。”

霍安抱了小葡萄下车来,将她递给覃婶抱着,然后牵了苏换下马车。

苏换抬头一看,就呆了呆,“霍安,这里宅子好漂亮。”

这是一条安静的偏街,因为初来乍到,苏换也闹不清楚这是什么街,青条石路十分平整,两旁都是安安静静的宅子,鳞次节比,一色高墙黑瓦,墙头探出些院子里的树枝桠来,繁密非常,隐隐露出高墙里重重楼阁。

来京城之前,苏换绝对不曾想过,他们会住这样的宅子。虽然不算华丽官家府邸,可绝对称得上富庶之家。

苏换这个贤妻顿时紧张极了,“霍安你怎么买这么贵的宅子咱们还养小葡萄呢。”

霍安但笑不言,牵了她往偏街里弄最末一处宅子走去,刚走到门前两只石灯柱前,红褐色的大门就开了,门口立着一个亲兵,“骑尉。”

苏换去扯霍安的衣角,低声道,“霍安,你才多大个芝麻官呐,摆这种花架子。”

霍安转头看她,正正经经说,“苏换,你跟着我,得过好日子。”

繁世锦 一百三十四章 人生是半疯半魔的

不得不说,他们的新家,的确是比保宁旧宅大了不少。三进三出的院落,进门就是一个挺大的敞庭子,一左一右栽了老槐,枝叶繁茂,左面有一道虚掩的侧门。

往里走是会客堂,雕花长案高背椅,八角黑木茶水桌,赭石地面铮铮亮。

会客堂背后有一道刻有日出长河图的影壁,转过影壁,穿过一个小花庭子,路分三条,左右各通向一道小圆门,苏换走进右边小圆门一看,才发现里面是一个独立小院,厢房两间,耳房两间。

而过花庭子径直往里走,便通向后花园,芳草萋萋,花木繁盛。后花园往左拐,便是厨房马房一类的地方。

非燕小女侠远远比苏换兴奋,风一样刮进刮出,看得立在庭子里的两名亲兵瞠目结舌,这这这小丫头跑得好快。

小女侠正激动,激动地问苏换,“四姐姐,我是不是可以住一个小院啊啊啊早上我要起来打拳”

天黑时,众人安顿下来。

苏换霍安住了右边主院,小女侠和覃婶住左边院子。三名亲兵留下两名护院,前庭那左侧小门可直接通向后院。

宅子虽不新,可家什俱是一新,看得出早已备好,苏换实在没法平静,临睡前缠着霍安,非要问清楚这宅子的来历。就她所知,骑尉在京畿驻军里,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官。

霍安也不瞒她,直接说在他们来京之前,明公公便派人打点了这处宅子。

苏换忐忑不安说,“你帮明公公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霍安笑着揽过她,“苏换,既来之则安之。日子还长,总这么提心吊胆,你会老得快。”

苏换觉得有道理,打个呵欠,贴着他睡了。

非燕住进新家十分兴奋,第二日天一亮,就爬起来打拳,霍安去军中前,还顺便指点了她两招。

霍安所在的骑兵九营,是北军的精锐之一,全营将士分为三中营,每中营兵士一千五,霍安这个武信骑尉,统领的是二中营。

说来内外城的京畿驻军,主要职责自然是守卫京师,因此,除去日常操演,每营兵士还被分为若干屯,平日是要轮流在内城各城门附近的营垒中去屯驻的。

这些自然是苏换无须操心的,她要操心的是添置家里吃穿用物。刚来京城,军中诸事繁多,霍安常常接连几日夜都不回家,只留了自己从保宁带来的两个亲兵护院。

时至九月半,京城已入秋。

霍安一家子,总算也彻底安定下来,他甚至还托人找了一个奶娘,结果葡萄小祖宗她就不吃奶娘的奶,就认着她亲娘的吃。覃婶于是和霍安说,小葡萄生下来就吃她娘的奶,吃到现在,这时找奶娘迟了。

苏换霍安二人只好作罢。小葡萄如今已是四个半月大,可进辅食,于是二人便将奶娘退了,另寻了个粗使婆子叫做徐妈妈的,好让覃婶放开手脚来,帮着苏换带孩子。

九月下,秋凉,菊花开。

据说当今老皇帝有个特别的嗜好,那就是尤其钟爱菊花,认为菊花性洁高雅。

每到金秋,从京中到地方,各州官吏无不想着方儿找些稀奇古怪的菊花品种,进贡到京,讨皇帝欢心。

于是就在这当口儿,霍安他接到了来京城的第一桩奇葩差事,快马出京往南,到一个名叫郴县的地方,取两株名为狐美人的名贵珍菊回京。

来秘密传令的是如意。自来京后,霍安只见过明公公一次,在京中快一月了,他也有所听闻,说是明月公公是端王跟前的红人,端王是老皇帝的第六子,在朝中风评甚好,素有温润如玉行端言正之称。

又说,当今太子爷是个风流性子,或是风流性子将身子掏空了,几日地请太医。时日一久,于是坊间就有了老皇帝已生出废黜太子之心的传闻。

自然,这br >免费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