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夫养成记第39部分阅读(1/1)

台最高阶上,专注看着校场上几队兵卫操练。

永荣仔细看了看,那几队兵卫操练得五花八门十分热闹,有的执了长戟在对打,有的解了甲衣在摔跤,有的拉满长弓在射箭。

很快,侍卫将他带上了点将台。

他老老实实站着。

侍卫头领上去通报后,不想魏弦竟从那张乌木矮脚长桌后长身而起,大步走下两阶,冷冷打量他两眼,“原来是你报上名来。”

永荣低头抱拳道,“小民永荣。见过都尉大人。”

魏弦两手叉腰,东瞅瞅西瞅瞅,“蔡襄马帮的”

永荣回道,“是。”

魏弦说,“听说有百步穿喉的箭法”

永荣抬头,茫然地啊了一声。

魏弦手一挥便转身,“给他弓箭,带去靶场。”

永荣完全摸不着头脑,“魏大人,我”

魏弦已转身,闻声扭过头来瞅他,紫膛脸上双眸炯炯,大胡髯虎虎生威,“你给我好好射,敢耍半点滑头,今儿这个门,你要出可以,得先脱层皮。”

永荣欲哭无泪,觉得自己平日与人为善并无作孽,怎么就招了这么一对惹不起还变态的官家父女恨,想着方儿来折磨他。

侍卫将他带下点将台,一个兵卫跑过来,将一张普通长弓并一个红漆箭壶塞给他,然后跑开,和另几名兵卫,嗨哟嗨哟搬来十座人高的红心箭靶,一字排开。

魏弦挥挥手,一个兵卫抡起大锤,敲响点将台上的牛皮战鼓,下面正操练得热闹的几队兵卫,顿时鸣金收兵,哗然一声,各就各位,分列数排,瞧着很是训练有素干净利落。

一时间,兵校场人声寂寂,众目睽睽,皆看向拿着长弓箭壶惴惴不安的永荣。

永荣不安地去和那个侍卫头领说,“大哥”

侍卫头领目不斜视果断打断他的话,“少废话。都尉言出如山,你今天就是手断了,也要把这张弓拉开。”

永荣崩溃,只好放下箭壶在脚边,取出一支长箭,站直身子,凝目望向那十座箭靶。

目测那箭靶离得也不远,至多不过五丈远,要命中红心也是不难的。

侍卫头领或是见他一脸屎的纠结模样,起了几分恻隐之心,好心好意提醒他,“十靶全中哦。”

永荣手一抖。

魏弦还是在点将台上坐得笔直,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时有侍卫从外面飞马疾驰进来,下了马,疾奔过来,在他耳边轻语几声,魏弦一脸平静,似早料及此,转头淡淡吩咐了两句。

刚吩咐完,耳边忽然听得啪的一声,转头看去,那永荣已张弓射出了第一箭,眯眼看去,倒是正中红心。

骑射是军中基本功,众兵卫也不觉奇怪,静静再看。

那永荣似是觉得早死早投胎,干脆加快速度,射完第一箭,弯腰又抽箭码上,微移步,拉满弓飞快射出,又中红心。

再移步,再上箭,再拉弓

啪啪之声接连传来,很快十箭出鞘,箭箭直中红心。一个兵卫跑去箭靶处细细查看后,呼哧呼哧跑上点将台禀道,“回都尉,十靶全中红心。”

魏弦眯眯眼,手一挥,“移靶十丈远。再射。”

此令传至永荣处时,他好吐血,拉弓开箭要力气的好不好,再射十箭,都尉大人,老子手酸啊。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又飞马前来,不知通报了什么,魏弦面色一沉,“胡闹,女子不得擅入校场,让小姐速回都尉府。”

侍卫哭丧着脸说,“小姐有大人您的腰牌,无人敢阻,已一路畅通无阻进来了。”

魏弦气急败坏,他真是欠了他这宝贝女儿的。正郁结,兵校场入口已出现一辆青篷马车并几骑,那几人翻身下马,正是有蔡襄霍安二人。

魏弦气急败坏地走下点将台,带了一群侍卫,气急败坏地向入口处走去。

永荣听得动静,转身一瞧,大吃一惊,蔡襄霍安怎么也来了

蔡襄霍安二人见魏弦带人来势汹汹,赶紧抱拳行礼,“见过魏大人。”

魏弦脚下不停,行走如风,从他们面前走过,只冷冷说,“站这里别动。”

说完,人已至马车前,怒声道,“之之”

车帘子撩开,探出魏之之一张如花笑靥,对她爹的怒气视若无睹,甜甜喊了一声,“爹爹,我给你送你最喜欢的红参茶来了。”

魏弦怒道,“兵家之地女子不可擅入,这是军规。我说过多少次了”

魏之之笑得乖巧,“爹,我坐在马车里,又没下来又没露面,脚都没沾着你们兵家重地半点呢。”

魏弦气结,“你来做什么我传令让蔡襄霍安二人来,你这样胡闹像个什么话,一点闺阁小姐的模样都没有”

蔡襄霍安老老实实立在一旁,见这一幕,也不禁暗笑。原来趾高气昂的都尉大人在女儿面前,也头疼得紧,原来高贵冷艳的魏大小姐在父亲面前,也自有女儿娇态。

也不知魏之之怎么哄了她爹,魏弦最终叹口气,“也罢也罢,反正今日未操练,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马车上,敢出马车半步,我关你半年禁闭,绝不虚言”

魏之之笑一声,放下车帘子,回头对缩在马车里不敢着声的苏换,笑了一笑,很有些诡计得逞的小得瑟,终于让苏换觉得,这官家小姐还是有血有肉要食人间烟火的。

魏弦骂完女儿,便领了蔡襄霍安二人,向校场内走去。魏之之对赶马车的侍卫说,“快过去快过去,这地方这么大,隔太远看不见热闹。”

侍卫为难,不敢动。

魏之之娇叱,“你笨死了,都尉说不下马车,又没说过马车不能动”

侍卫一想,对呀,于是乖乖催动了马车。

魏弦听着马车轱轱催动声,回头望了一眼,青着脸没说话,带着蔡襄霍安二人,也不上点将台,径直走到靶场。

永荣看了蔡襄霍安一眼,垂了弓,规规矩矩站着。

魏弦指指他,对蔡襄说,“蔡襄,你手下这兄弟号称百步穿喉,可属实”

永荣无力地想争辩,“魏大人我没”

魏弦说,“你闭嘴,没问你。”

蔡襄瞅了瞅不远处那十座红心全中的箭靶,抱拳道,“魏大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魏弦似对这回答很满意,点点头,“那是。”

他又走到霍安面前,上下打量他,然后慢慢说,“爱武者以武会友。听说成临青请过二位当教头,既是如此,拳脚想来是不差的,今儿正好不操兵,本尉倒有兴趣瞧瞧,成临青瞧得入眼的,棍棒刀枪耍得如何。”

蔡襄霍安十分不明解,明明是折腾永荣,怎么转眼就折腾到他们身上来了。

永荣一脸负疚,刚想悄悄和蔡襄说句话,不想魏弦转过头来冷冰冰说,“你先来,继续。”

说完也不再上点将台,好整以暇地背手而立,静待观战。

青篷马车静静停在东南角,离那靶场不远不近,虽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却是看得清楚的。

魏之之撩开车帘子,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瞧,只见那永荣一脸屎的模样,哦哟好开心,急忙招呼苏换也来看热闹。

苏姑娘这种坐不住的奇葩,自然赶紧也凑到车窗边看,一是关心关心永荣,二是看看魏弦要蔡襄霍安二人做什么。

十座箭靶被搬至十丈开外。

霍安眯眼瞧了瞧,他十二岁始学骑射,完全清楚,要正中十丈开外的牛皮箭靶红心,对于拉弓者来说,既有准头的考验,还有臂力的考验。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看永荣。苏换和他讲过那日泠泠湖泛舟妖蛾子,这永荣倒是看不出来,准头如此好,射野鸭不难,可要射中鸭喉,那得要相当的准头。因此,准头上他是不担心永荣的,只是颇有些担心他臂力不够。

魏弦忽然说,“十靶全中。脱一靶,你这两位马帮兄弟,就要打一百人。”

噗噗噗

霍安三人齐喷血,心惊胆颤地望着都尉大人,大过年的不带玩得这么狠呐,不就是永荣得罪了你那宝贝女儿嘛,啊啊啊

马车里的魏之之瞧得不耐烦了,“怎么老站着不动啊。哼,我猜那永荣一定在可怜巴巴讨饶。”

苏换忍不住道,“魏小姐,其实永荣不坏的。”

魏之之说,“还不坏装成老实模样的这种人,最最阴险了,你们莫要被他骗了。我和你讲,他连骨气都是装的,那次我喊他”

她猛然住口,堪堪咬住那个跪字。

苏换好奇地问,“你喊他怎么”

魏之之咬牙切齿道,“没怎么。别提他,提他我心情不好。”

苏换想,明明是你在提他,但鉴于这大小姐脾气走扭曲古怪路线,喜怒无常,她还是闭嘴的好。

两个姑娘于是扒着车窗,远远地默默地看热闹。

只见永荣默然拿了长箭,码上长弓,微开马步,凝神静气展臂拉弓,嗖的一声,长箭出鞘,直取红心。

苏换瞧得好高兴,“永荣真是好箭法。”

魏之之哼了一声,“瞎猫逮到死耗子。”

不料,这瞎猫他却接连逮着好几只死耗子,只只死耗子都正中红心,连一直静默观战的兵士们,都悄悄交头接耳起来。

魏之之瞧得心情很复杂,把手里的帕子扭得要烂了。

瞎猫逮第八只死耗子时,瞧着已面色发红喘气吁吁,取箭的手已开始发抖。

霍安知道,永荣臂力不足了。之前已连射十箭,如今又拉远距离再射十箭,换成谁也会手软。

他看一眼蔡襄,蔡襄会意,小心翼翼和魏弦说,“魏大人”

魏弦冷漠无情地打断他的话,“继续。你们也别想替他,还没轮到你们。蔡襄,听说走马是个体力活,你这帮里兄弟,身子这么羸弱怎么了得。”

蔡襄咳咳,尴尬地止声。谁叫别人是官,还是掌保宁兵马的官呢。

霍安只好同情地去看永荣。

永荣咬牙又张弓,箭出直取红心,正要松口气,不料远远瞧着那箭晃了晃,竟然从箭靶上掉下了。

果然强弩之末,力有不逮。

魏弦冷哼。

蔡襄霍安抚额,一百人呐。

永荣颤巍巍,怀着拯救兄弟的强烈使命感,拼力射出第十箭,同样直取红心,长箭晃了晃,总算可怜他,稳住了。

蔡襄霍安松口气,还好还好,只用打一百人。

永荣丢下长弓,右手微微发抖,满额冷汗。

魏弦冷瞟他一眼,“这身子骨,得练。”

说完一扬头,“蔡襄霍安,该你们了。”

蔡襄实在忍不住,“魏大人,究竟我们是为何打呀”

魏弦说,“打完再说。”

说完一撩袍子,往点将台上去了,一边走一边吩咐身边兵卫,“传令下去,场中将士退散出场,传两百骑兵入场。哦对了,让那辆马车,退至场外候着。”

蔡襄霍安好焦急,两百骑兵要闹哪样

霍安不会说话,自然是蔡襄结结巴巴开口,“魏魏大人,说好的一百人,永荣只脱了一靶呀。”

魏弦转身瞅他,淡定道,“哦我说的一人一百,你理解错了。”

蔡襄霍安崩塌。

很快,两百轻装骑兵得令入场,一人执一根红漆军棍,从入口处骑马而入,卷起一股尘埃雪渣,很是气势恢弘。

魏之之和苏换乘坐的马车,被赶至入口处。苏换偷偷扒在车窗口瞧得好紧张,“魏小姐,怎么这么多人来了,魏大人要做什么”

魏之之还沉浸在永荣十发十中,仅有一箭因力所不逮而脱靶的挫败中,居然没揭穿他真面目,唉唷今天白凑热闹了。

场中,魏弦站在点将台上,沉稳有力道,“刀枪无眼,今日比划便权以军棍做兵刃。来人,给他们牵马拿军棍。”

蔡襄觉得这种严峻情况,示弱比较好,赶紧道,“素闻魏大人治军得力,这两百将士,咱们打不过啊。”

不想,魏弦忽然哈哈大笑,甚是豪爽,“你们两个,不要以为我不知晓你们底细。蔡襄,三百人暴乱是你们镇压的吧霍安,那什么大东家你忘了”

他笑得快收得也快,蓦然面色一凛,“少废话,不一定要打过,一柱香内,落马者为输要敢像娘们一样给我藏着掖着,我要你们马帮好看。”

霍安好悲愤,白庆薰大少爷,你算计老子就算了,还出卖我

两个兵卫牵来两匹黑马,二人没法,也搞不懂都尉大人的真实用意,只好老老实实开打,二人翻身上马,执了军棍缓缓走进场中。

永荣随侍卫们退避,觉得这世道真不让人活了。

两百骑兵静默无声,围成一个大圈,虎视眈眈将场中二人盯着,点将台上一击鼓,他们军容肃整,左手提缰,右手执棍,整齐划一地往胸前一横。

这时,远处的苏姑娘终于看出端倪了,一时天雷滚滚震惊莫名,“魏小姐,你爹喊他们来打群架的”

魏之之眯眼看看,“咦这个我还不清楚。成蕙不是说,你那夫君很是打得么”

苏换抚额。万一哪天打出个三长两短,她要守寡的啊,好忧伤。

她们二人说话间,点将台上战鼓三鸣,场中顿时硝烟滚滚,喊杀声声。

苏换赶紧振作精神,放眼望去,想从那团硝烟中找出霍安,可是好崩溃,在她们远远看去,那就是一团混战,马匹乱跑扬起的灰土,把一场群架迷离得根本辨不清人。

局外人瞧着乱,局内人却心里有数。

说来蔡襄和霍安已并肩作战过一次,也算有些经验和默契,二人一左一右,手里红漆军棍挥舞得虎虎生风,不断挑翻人马。

但这是训练有素的骑兵,不是那些新入帮派的青帮弟子所能比的,虽只是两百人,但难度明显大得多。

骑兵有阵法,围成一圈,里外分三层人马,第一层上前,被二人击破,迅速第二层补上,蔡襄霍安猛然觉得不对,明明落马者输,那些落马翻身又上的,这是闹哪样传说中的车轮战啊大爷。

于是忙里偷闲蔡襄气得大喊,“魏大人,你说落马者输”

魏弦端坐点将台,很开心很雄浑地大声回道,“落马者输是指你们俩,你又理解错啦”

蔡襄一口老血喷出三丈远,兵不厌诈啊你大爷

永荣简直不忍直视,这都尉大人就把他们当猴耍吧

霍安一听,也瞬间扭曲了,瞅着一个空子,挥棍猛击马臀,左手猛提马缰,身下座骑吃痛,扬蹄跃起,后腿一蹬,将几名骑兵蹬落下马,半空猛跃,霍安居高临下,趁机挥棍,接连挑翻一片人,连人带马硬生生破开一个缺口,跃出包围圈,猛然回马,从外层开始往里打,配合仍在里面的蔡襄。

魏弦看得津津有味,眸色炯炯。

昆爷看人,自是不错的。

场内,由于霍安猛发难,跃出包围圈,和蔡襄默契配合,一里一外,破开一个缺口,倒是一时乱了骑兵阵法,二人很快得心应手,挑翻一片人。

魏之之远远瞧着,惊讶地回看一眼苏换,“你哑巴夫君还真是能打呀。”

苏换面色一沉。最讨厌别人说她夫君哑巴了。

魏之之似见她面色微沉,赶紧咳咳两声,“呃马帮还真是有两下子。”

就在这时,一柱香燃尽,战鼓大鸣。

骑兵们一听令,毫不犹豫地撤退收兵,蔡襄和霍安气喘吁吁,内里棉衣都被汗水打湿,将军棍往地上一扔,一夹马肚子,勒马走向点将台下。

场上一派沧痍,被挑翻在地的骑兵正爬起来,无主马匹到处乱跑,尚稳坐马上的骑兵也纷纷翻身下马,收拾残局。

魏弦豪爽大笑,起身来,“好极了。传令下去,中午设宴都尉府,邀这几位好汉饮杯薄酒。”

远处的苏换松了一口气。

中午时,想不到成临青也来了,还携了成蕙。

蔡襄一见成蕙,眼睛就亮了,瞬间觉得上午的打斗憋闷都不算什么了。

成蕙看见苏换霍安,也眼睛一亮,笑眯眯地跑过来拉苏换的手,“小四你怎么也在”

苏换说,“我”

魏之之却插话道,“成蕙,听说这段时日你爹瞧你得紧啊”

成蕙撇撇嘴,“闷死我了。”

她端详苏换两眼,“咦小四,我觉得你长胖了,成天在家睡懒觉吧”

苏换顿时紧张,“啊啊真的真的”

魏之之端详她一眼,“我觉得吧,她和从前跟我抢布时,差不多呀。”

苏换不好意思了,“魏小姐,之前我们”

魏之之打断她的话,第一次笑微微去挽她的手,“我没生气。我又不是那种心眼跟针眼一样的小人。”

说着转头瞟了一眼默默立在蔡襄背后,正听着蔡襄和成临青寒暄的永荣。

永荣眼角扫着这鄙夷的目光,一抬头,又赶紧埋下头,心里腹诽,大小姐,你放过老子吧,老子手都抬不起了,您还没出这口恶气啊

成蕙惊奇地看看魏之之,又瞧瞧苏换,“你们两个”

魏之之不看她,风轻云淡说,“我们见过几次面,觉得呃其实还算投缘。”

然后她略有些尴尬地说,“我们去后花园逛逛吧,我爹和你爹他们要说话。”

于是三个姑娘就去了后花园。

苏换觉得蛮高兴,大小姐不敌视她了,成蕙又被放出来了,有年龄相仿的女伴一起逛园子,好开心。

中午设宴在花园的亭台里,四周垂了银青暗花缎帘,点了暖炉,让亭台里暖意溶溶一片。

宴席分两桌,一桌自然是男人坐,一桌是女眷,中间座了一道白绢花鸟屏风,将男女宾虚隔开。

都尉大人的三个侧室也来了。

苏换很好奇怎么不见都尉夫人,也搞不清魏之之的娘,到底是在座的哪个。

成蕙似看出她的好奇,趁魏之之和一个姨娘说话时,低低和苏换八卦,“魏之之的娘是正室,可惜出家了,所以魏弦宠魏之之极了,大概觉得对不住她娘吧。她还有两个庶出妹妹一个庶出弟弟,都还小着,却怎么也不如她得宠。”

苏换想,啊啊居然出家了,放着堂堂都尉夫人不当,魏之之她娘走的路线真是好扭曲。

成蕙又低声叮咛,“记住,绝对不可以在魏之之面前提她亲娘,要发飙的。”

苏换赶紧点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江湖远 第一百章 小姐你别想不开

一顿饭吃得和气。

魏之之和苏换原本就是个姑娘家斗嘴的小别扭,也无深仇大恨,这一来二去已正式化敌为友。魏之之觉得吧,这小四笑起来傻乎乎的,也没什么心眼,唧唧呱呱话不停,比她那些传说中门当户对的闺阁女伴,要有趣多了。

于是大小姐面色一好,其他人自然懂得察颜观色,对苏换也热情起来的。

但女人多自然八卦就多。

一个姨娘笑眯眯说,“成小姐待字闺中,我们是知道的,这位小四姑娘见着这般年纪,想来也是未曾许人吧”

苏换说,“夫人,我已经有夫家了。”

魏之之问,“你成亲多久了”

苏换含含糊糊道,“大半年。”

成蕙好奇道,“你和霍安怎么认识的”

苏换硬着头皮道,“他来提亲。”

成蕙说,“你们既是南边的,干嘛跑北边来啊”

苏换继续硬着头皮,“霍安他从前打猎,可咱们成亲了,总得好好养家。”

养尊处优的姨娘们一听,原来这姑娘和夫家都无什么背景,面色中不免有些轻视,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到成蕙身上了。

另一个姨娘掩唇笑着说,“听说成小姐有个规矩,媒人不得上门说亲。成小姐生得好,这可不得急坏了那些少爷公子”

成蕙淡淡一笑,“夫人说笑了,我们这样的江湖女子,不太讲究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那一套,白首一世,自己的夫君还得自己合意。”

魏之之低头夹根菜,若有所思,忽然问成蕙,“那你想挑选个什么样的夫君”

成蕙笑了笑,“得自己有本事啊,就像小四的夫君一样。小四好眼光。”

苏换正喝汤,啊了一声,咽下汤笑笑,她也觉得自己蛮好眼光,果断地把霍安拐私奔了,否则指不定他就在桃花村娶了花穗。

她沉浸在内心的自我表扬中,没曾觉得成蕙似有尴尬,好像对脱口而出的话有些懊恼。

所幸上些年纪的姨娘们最是八卦,又叨叨开了,“我们家之之啊,也正当出嫁的年纪,上门提亲的人那排得可长,要不是老爷最是心疼之之,早两年就给承了门婚事。”

成蕙笑道,“之之生得好容貌,家世又是好的,自然该细细选一选。”

一个姨娘趁机对着发呆的魏之之说,“之之啊,上次二姨娘上香时,和承毅伯家的大夫人巧遇上了,说着说着,便说到他家大公子了。他家大公子是大夫人嫡出,今后自是要承他父亲的爵,又饱读诗书,生得也是玉面郎君模样。大夫人与我说,去年秋天有日赏菊,她见着你一面,只觉端淑慧洁,便挂记了在心间,让我回来先探探老爷的口气。”

魏之之慢慢吃菜,不作表示,任由她说。

那姨娘见魏之之面色平静,便继续说下去了,“我回来和老爷提了提,老爷也觉得承毅伯的家世不错,虽手中无甚实权,但却是正宗世家,家风清白,根荫深厚,要说配也是配得上咱们之之的,便说要择日登门去会会承毅伯”

魏之之将包银雕花乌木筷轻轻放下,磕得碗沿砰的一声脆响,三姨娘急忙在桌下扯了扯滔滔不绝的二姨娘。

二姨娘忙住口。

魏之之抬起眼皮,凉凉看她,“二娘是盼着我早些嫁出去吧”

二姨娘心里一个劲儿说,那是那是,一旦你嫁出去,就再也没人跟我儿子抢老爷欢心了,但面上却柔柔笑着,“这不是帮老爷操心着”

魏之之冷冷打断她的话,“听说女子太操心易老,二娘容颜老去,还怎么讨我爹欢心。有这份心,不如教导阿乐多习习书多练练箭,没本事的人,爹爹也是不待见的。”

二姨娘一哽,在桌下扭着帕子,满脸羞愤地轻咳一声,转头轻喊,“芬晴,扶我回房去换身衣服,不当心洒了些汤汁。”

说完,便在婢女的搀扶下,转身出去了。

成蕙和苏换低头默默喝汤,剩下两个姨娘默默幸灾乐祸。唉唷生个儿子就不得了叫你嘴贱献媚去招惹这大小姐,活该。

苏换心里叹气,她是看明白了,官家和他们平常百姓家,说来也是换汤不换药,妻妾争宠嫡庶较劲真是好沧桑。这魏之之和她二姐苏湄一样,都是仗着爹爹疼爱又是嫡出,才走得出高贵冷艳八面威风路线,但凡换作母亲卑微些,只怕也落得她原来在苏府的那般光景。

她于是想,还是嫁个布衣好。比如说霍安,他不必太有钱,也不望他当官,她甘愿自己做饭洗衣操持家务,只望他以后不生二心。

这么一想,心里忧郁起来,未来那么长,万一以后霍安生二心怎么办

因着魏之之这么一顿呛,这女眷一桌顿时气氛冷清。魏之之一直低头吃菜,也不知在想什么,看着面色阴阴的,成蕙苏换偶尔小声说几句话,都不敢去招惹这大小姐。

屏风那边,隔壁一桌的男人倒是各种欢快,举杯邀酒不亦乐乎。那魏弦和成临青原本就是有交情的,又是武将出身,性子不比文臣那般拿捏,倒是豪爽,忽然朗声说,“永荣是吧你这箭法是跟谁学的”

魏之之手里筷子一顿,一股无名火冒起。

永荣永荣,那个小心眼死男人,非但没整着他,反倒让爹爹对他另眼相看了,气死人

于是她猛然放下筷子,站起身来。

成蕙好奇道,“咦之之你做什么”

魏之之不理她,起身走去,绕过屏风,脆喊了一声,“爹爹。”

永荣原本正要回敬魏弦一杯酒,手一抖,洒了大半酒出来。

魏之之冷笑,心里好得意。你装,继续装,每次都人前装得老实温厚,人后却阴险恶毒从不留口德,老子一定要把你真实面目逼出来。

于是她袅袅婷婷去执酒壶,乖巧笑道,“爹爹,我来给成伯伯斟杯酒。”

成临青忙说,“这不敢当不敢当。”

魏弦觉得吧,他这别扭女儿难得这么乖巧,高兴极了,大手一挥,“这有什么不敢当,咱们这私人相聚,聚的是朋友,之之给长辈斟杯酒,又有什么不可。”

魏之之便端出娴淑模样,笑微微为成临青斟酒。成临青笑两声,也坦然受了,举杯示意,仰头饮下,魏弦也兴致勃勃举杯相陪。

魏之之用眼角瞟一瞟局促不安的永荣,又娴淑笑着和她爹说,“爹,你素来教导女儿,人无本事无能安身立命,我今儿倒是开了眼界,这几位马帮老板,是真有本事,想来也都是海量”

魏弦顿时被撩拨得兴高采烈,“那是,男人没个酒量,好意思出来混么。来人,再提两坛子好酒来”

魏之之目的达到,又要不失分寸地保持她大小姐体面,于是向成临青微一欠身,“爹,你们慢慢喝,女儿告退了。”

说完,袅袅婷婷地走了,心里又一阵得意,她这爹出身军营,豪饮那不在话下,遇上高兴,更是巨豪,她还不信她爹饮酒,那几个人不作陪。

哼,永荣醉死你个阴险小人

不想,魏大小姐这不着声色的报复,连累得蔡襄霍安也好崩溃,魏弦和成临青都是好酒量,他们自然得陪,陪得要吐啊。

永荣脸先是喝红,继而喝白,蔡襄知他酒量不好,便趁着魏弦和成临青喝酒,偷偷让永荣尿遁一番,先避避,以免在都尉府里失了体面。

恰在这时,魏弦忽然问蔡襄,“蔡襄,开春咱们保宁军中要进一批军马,年前就已报备了,你们什么时候有好马记着,要绝对的好马,当年我是驻守过边境的,好马孬马骗不过我。”

蔡襄一听,和霍安顿时两眼发亮精神抖擞,要真能攀上保宁都尉这条路子,以后他们的马不愁销啊,还定能卖出好价钱,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于是二人顿时觉得,上午莫名其妙一场恶打,不算什么,真不算什么,让这魏弦高兴高兴也无妨。

这时的永荣却没有他们那么高兴,他觉得好难受,头也痛,胸也闷,心跳得嘭嘭响,两条手臂软得跟面条一样,抬都抬不起。

正因为手臂软,夹菜都发抖,他觉得丢脸,没怎么好意思吃菜,只好一顿空腹生猛喝酒。他觉得吧,他真心要被那魏之之搞死了。

问了侍卫去路,他便迷迷糊糊摇摇晃晃,往花园深处去了。

走到一丛假山时,他实在忍不住了,只觉得天旋地转,扶着假山便呃呃干呕起来,因为没吃什么菜,只呕出一股发酸的酒水,满额滲出冷汗来。

正头昏眼花,忽然耳边听得断断续续的女声,“小姐方才舒兰表小姐让人来传说是邀请小姐下午去看暖房里的兰花”

另一个女声冷哼,“兰花有什么好看,长得跟草一样,说我头痛,给回了。下午我留成蕙她们在府里玩花牌。咦,我的手炉呢明翠,快回去给我拿,丢房里了。”

永荣一听这个声音,就好想撞假山。

冤家他大爷的就是路窄啊。

于是拼尽最后一点清醒,急忙往假山后躲。

不料吧,这都尉父女扭曲,连他们家的假山也扭曲,两丛假山中间是个贯通的洞,他这么转身一靠,不想身子靠空,猛然失重,跌跌撞撞扑了出去正挡道。

魏之之原本在低头理自己的裙角,站在原地等明翠回房去取手炉,不想听着假山处有动静,警惕地道,“谁”

话音刚落,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就扑了出来。

她定睛一瞧那人背影,脸就黑了。

永荣正晕着,好不容易把自己站稳,努力睁大眼瞅瞅天又瞅瞅地,觉得都尉府的地形好复杂,这条路见着好像来时路啊,这么想着就一个转身,然后

然后他就被雷劈了。

魏之之大小姐就像一个噩梦,永远挥之不去。

这个噩梦她还会说话,各种打击报复鄙视不屑,“哼,什么人就什么量,小人吧就是小器量。喝这么点酒,就丑态毕露了。”

永荣摁摁跳痛的额角,不想去招惹这个狗屎大小姐,转身就要走。

不想魏之之对于他不鸟她,十分愤怒,在老娘的地盘你还翘尾巴,非砍了你尾巴不可

于是断然一声娇喝,“走马的,给我站住”

永荣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眼前都在冒星星,一股酸酒直冲胸臆,倒是点燃了他憋闷已久的一股怒火。

猛然一转身,红着眼盯着魏之之,摇摇晃晃,“魏小姐你这样糟践我,开心吧”

魏之之嫌弃地看他一眼,别开脸冷冷淡淡道,“不开心。因为糟践得不够。”

永荣干呕两声,魏之之往后一退,皱眉道,“你滚开滚开,满身酒气好难闻”

不料酒劲上头的永荣却摇晃着,往前走了两步,“我也想滚的,可滚哪里都能碰上你我真是好倒霉好想死恨不能踩泥人一样踩了你”

魏之之花容失色,瞪大了眼。看吧看吧,她就说这个男人老实温厚全是装的,一没人就说恶毒真心话,一时气得乱抖,“来人,把这个混蛋丢去喂狗”

永荣哈的笑了一声,又往前走两步,“我谢谢你给我个痛快”

魏之之往后一退,便背抵假山了,冷冷硬硬让她心头发慌,只想明翠怎么还不回来,又见这小人醉得厉害,怕他横来,便赶紧要开溜。

永荣一巴掌拍在假山上,右臂撑着假山,挡住了她的去路,魏之之赶紧又向另一边溜,不料永荣左臂一撑,又挡住她去路,醉醺醺地将她圈在中间。

魏之之又气又急又羞,永荣虽然模样秀气,但身长结实,他这样圈着她,实在让她压力很大,半垂脸庞不敢看他,两手紧捏裙子努力镇定,“你让开,这是都尉府,由不得你撒野。你敢碰我一根头发,我爹”

不料她话还没说完,永荣冷冷嗤笑,“就你这模样,给钱我也不碰”

魏之之怔住。

蓦然抬头,含着眼泪猛甩他一巴掌,“无耻”

这一巴掌打得永荣怔了怔,胸中又一阵翻江倒海,酒气猛烈往上冲,眼前一片一片的发黑,只觉得眼前这姑娘好眼熟,咦咦咦是哪个

魏之之真的要哭了,从小到大没人敢这么欺侮她,于是顾不得仪态,头一低腰一弯,就要从他臂下钻出去。

不料那小人醉醺醺地伸臂一捞,将她捞回来往假山石上一按,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迷蒙地盯着她看。

魏之之紧紧靠在假山上,头上发簪一抖就歪了,一半乌发散落下来。

永荣眨眨眼,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总是瞧不清这人是谁,不过额如白玉发似乌云,总似在哪里见过。

魏之之好惊恐,完了完了,这人借酒撒疯,喊人吧喊人吧,顾不得名节了。

正要放声大喊,不料那永荣沉沉一笑,垂头便往她额头柔柔印上一吻,“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额头好看”

魏之之呆住,全身僵直。

她她她,都尉千金,居然被一个臭走马的阴险恶毒的还醉酒无赖的小人,给轻薄了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身上一重,那永荣竟然软成烂泥倒在她身上,醉得不省人事。

魏之之完全被雷劈,这个人的下巴抵在她额头上,隐隐有些扎人,她羞愤难当,赶紧伸手去推这堆烂泥,可是好重好重啊。

不想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啪的一声,忙乱中扭头一看,好崩溃。

明翠小婢女脚下滚动着一个小手炉,站在那里惊得面色煞白,指着他们抖抖抖,“小小小姐你你们闹哪样”

魏之之终于奋力推开烂泥,只听嘭的一声闷响,也没去细看,狼狈地跑了出来,正要说话,不想明翠又跳脚叫,“血血血”

魏之之转头一瞧,哦她的天,由于她太用力,导致身上那堆烂泥往后砸在对面假山上,很不幸地撞破后脑,耳背后流出鲜血来,蜿蜒入脖颈,而他浑然不知,软软地顺着假山滑倒在地上。

明翠回过神来就吼,“来”

没等她人字出口,魏之之已果断捂住她的嘴,气急败坏道,“我这模样,你叫人来说得清楚么”

明翠愣了愣,见她家小姐乌发半散面若桃花双眸莹莹有泪,不禁就护主心切哇哇大哭,“小姐你被他非礼了”

魏之之好想掐死她,忽然听得隐隐有脚步声传来,便赶紧拖着她往旁边林子躲去。

来者是霍安。

他似在找永荣,四处张望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