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夫养成记第37部分阅读(1/1)

很不幸的,那声音还未落,房门已砰砰两声,被人猛力撞开了,一阵灰飞,动静极大,惹得楼上楼下的房间,66续续亮起灯盏来。

房里的人正惊骇地从床上坐起来,抖抖索索看着那杀气腾腾踩着门板大步走进来的年轻男人,“你你你啊呀”

霍安根本不理他,在房间里四处翻看一圈,然后走过去,从床上一把揪起他,砰的一声,像甩麻布口袋一样甩到墙角去。

那人啊的一声短促惨叫,再无声息。

蔡襄一见,坏了出人命了,赶紧去扶墙角那麻布口袋,一摸,还好还好,只是吓得昏了过去,于是抬头正要厉斥乱得失了冷静的霍安,不想成蕙先于他喝道,“霍安你冷静一点,那人是从窗外进来的”

霍安背影一顿,忽然一晃,冲向窗边,足下一踮,便轻巧地翻出窗外,消失在夜色中。

非燕见状,急喊了一声,“安哥我也去”

说完便化为一阵烟般,冲到窗边,一翻一飞,瞬间不见了。

成蕙呆了。这这这个小丫头,会飞的

蔡襄真急啊,刚想起身,不料那麻布口袋醒转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揪住他裤脚就鬼哭狼嚎,“救命啦杀人啦”

霍安在屋脊上因为跑得太快,导致迎面吹来的雪风,有如刀子般刮脸,也将他血气翻腾的胸口,吹得凉了下来。

他停下脚步,取出火折子打燃,低头细细看房顶上积雪的瓦片。

好在这晚上下过雪,轻功再好的人,也不可能足不沾地,于是不可避免地留下了一些脚印。虽然足迹已模糊不清,但想来他背了人的缘故,有些较深的足迹仍能辨认。

霍安心中微喜,仔细辨认屋顶上的足迹。足迹尚未完全被雪掩盖,就说明那人所去不久,只要循迹而去,总是有希望的。

正辨认着,不想身边掠过一阵风,转头一看,是不喘半声气儿的非燕。她仰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安哥,我跑得快,我和你一起去。”

霍安来不及多想,点点头,二人便低头顺着那若隐若现的足迹,一路踩着房顶而去。

虽急乱不堪,但霍安仍然发现,每当一处屋顶到头时,在一片巍巍屋顶中,非燕总能很快瞄准一处屋顶,然后二人纵身过去时,多是能发现隐约足迹。

他瞅了非燕一眼,见她小脸憋得通红,两眼全是泪水,便隐忍不发,无论如何,先找到苏换。

正当二人腾跃在屋顶上时,靠近城门的一处屋顶上,正默默蹲着一个很忧伤的黑衣男子。

他忧伤地瞅瞅身边那软塌塌的黑麻布袋,布袋敞开一些,露出女子一头乌发,光洁的额头,两排紧闭的黑睫毛。

真是好想死,拼命赶在宵禁前出了城,还很得意今天兵不血刃,这个任务一完成,他就成了自由身。结果快要出城了,才悲催发现,货搞错啦

不用瞧这姑娘的全貌,他也晓得她是谁,那日她笑眯眯给非燕擦手,真是让他印象深刻。

怎么办啊怎么办

这烫手山芋怎么甩回去

这姑娘是个好姑娘,对非燕是有恩的,而且还有个武力值暴高的夫君,他真是各种想撞墙,眼见着将至宵禁,他今晚出不了城,要死人的啊。

正急得抓耳挠腮,忽然听得哒哒的马蹄声,一人飞骑从城外进来,跳下马,接受守城兵卫盘查。

他凝神望去,忽然心里一喜。

就着城墙上凛凛火光,他瞧得清楚。那人他认得,是和蔡襄霍安同路的男子,与他们二人十分相熟。

他想了想,拦腰抱起软绵绵的昏迷姑娘,悄无声息地纵下屋顶,将苏换放在寂寂长街上,毫不迟疑地抓起地上一把雪,摁在她脸上。

果然,那姑娘昏昏沉沉中一哆嗦,眼睫毛抖了抖,他再摁一把雪,顿时冻得那姑娘嗯了一声。他赶紧往上一纵,像只蝙蝠紧紧攀附在屋檐下,侧头观察地上那姑娘。

只见那姑娘头扭了扭,终于被雪团冻得醒来了,睁眼四处瞧瞧,跌跌撞撞手脚并用,从黑布袋里爬了出来,茫然又惊恐地立在长街中央,望望空无一人的大街,不知所措。

他觉得很愧疚很懊恼。

可明明黑暗中他扛走的是点灯那个成大小姐,怎么就变成她了

苏姑娘觉得,自己已经命硬到一种诡异的地步,比如今天,好好的冬游买山货,好好的坐在客栈等人,却突然被人打晕扛走,然后又莫名其妙,被扔在一条黑漆漆空荡荡的陌生长街上。

她没有时间去崩溃,抖掉脖子里的雪,顺带低头检查自己,发现衣裙完好,身无异样,手脚也能动,于是安下心来,跌跌撞撞往长街尽头走去,她得赶紧找到蔡襄他们。

还没走几步,忽然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吓得苏换东张西望一番,赶紧跑到街边店铺的石柱子后躲着,偷偷露出半边脸去瞅是什么人。

来人骑着马小跑而过,苏换凝神一瞧,猛然大喜过望,永荣啊,那人是永荣啊

她喜不自胜,猛地冲出去,不小心狼狈地跌倒在地,赶紧张口就喊,“永荣,永荣”

黑衣男子好欣慰,姑娘你终于找到组织了。

他叹口气,只是他又悲剧了,真是好纠结。

永荣听得这一声娇呼,猛然一怔,急急勒马。

马儿在寂静夜里扬蹄嘶鸣,永荣转头一看,一个姑娘不知从哪个黑暗旮旯滚出来,扑倒在地,也顾不得爬起来,就向他挥手大喊,披头散发很像夜半喊冤。

喊冤的姑娘抬起头来,他惊得险些从马上掉下来,“四姑娘”

这一声马嘶在寂静夜里传得远,正在屋顶上飞纵的霍安非燕听得,面色微变,赶紧循着马嘶声,发足狂奔而来。

苏姑娘从来没觉得永荣这么亲切,满腔惊恐一扫而空,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便要扑过去,生怕后面有人来追她。

永荣翻身下马,急跑两步,伸出手去接住那跌跌撞撞惊慌失措的姑娘。

不想就在这时,非燕的声音惊喜传来,“四姐姐”

苏换扭头看去,蓦然见一大一小两条黑影从屋顶上落下,那大的黑影起身便向她跑来。

霍安。

苏姑娘噗的一声,又哭又笑,从永荣手里抽出手来,转身便猛跑向霍安,“霍安霍安”

永荣呆了呆,木在那里。

暗处的黑衣男子一哆嗦,唉唷走屎运啊,她那武力值暴高的夫君居然回城了,还这么快就追来了,快闪

非燕,师兄会来找你的。

这里离城门近,城墙下巡逻的兵卫听着动静,已哗哗哗小跑过来,瞅个究竟。

苏换猛扑进霍安怀里,像只被猎人追赶的小兔子,呜呜呜抱着他不肯松手了。

霍安也紧紧抱着她,还好还好,苏姑娘找回来了,真是吓得他心碎。

迎面跑来的兵卫扬声问,“你们什么人”

不远处传来轧轧的关门声,宵禁已至,城门将闭。

一个黑衣男子不知从何处蹿出,飞快地跑向城门下,“官爷等等,等等”

苏换一抖,这声音她有印象,于是猛推开霍安,“就是那人”

非燕立在那里,呆如木鸡,手脚冰凉,怔怔看着那黑影,觉得人生都在坍塌。

霍安眼中杀气迸出,将苏换往永荣身边一推,猛然发足往前狂奔,哪怕迎面碰上那队兵卫也毫不躲闪,猛一纵身,踩着那领头兵卫的头顶,半空中一翻身,落地后噔噔噔猛追,势如下山野豹。

黑衣男子听着身后动静,转头一瞧好崩溃,老子不要和你打老子不要和你打老子要去取解药

于是赶紧一把推开正盘查他的兵卫,拼了老命,往正渐渐合拢的城门外冲去。

城门下大乱。

城头上有人大喊,“关城门关城门有乱贼有乱贼”

兵卫们举起枪戟,纷纷跑过来挡霍安,这男人两眼发红,一脸煞气,一看就是标准暴民啊。

可不料暴民他实在很暴,完全不尊重吆喝问话的兵爷们,遇鬼杀鬼,遇神杀神,和冲过来的兵卫正面短兵相接,一路打得他们落花流水,眼见那黑衣男子踢开一个兵卫就要冲出城门,想也不想,抓过一个兵卫,两手举起,猛地凭空掷去,果断将那男子打得往前一晃趴在地上,那兵卫重重压在他身上,压得他差点吐血,绝望地看着厚重城门缓缓合拢。

几个兵卫跑过来,用枪戟指出他,到处兵荒马乱。

黑衣男子正想爬起来,不想身后冷风已至,四周一片人仰马翻声,他赶紧就地一翻滚,仰面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躲过一记拳风,不得不和霍安打起来。

你祖先你祖先,这哑巴一发飙,真是好彪悍。老子都把女人还给你了,你就不要这么执着了好不好

但霍安闷不吭声,黑眸凛冽,对身边兵卫根本不管不顾,拳拳生风,直取那黑衣男子,誓要拿下这人,问个清楚明白。

动静太大,墙头上巡逻的几队兵卫赶紧冲下来。

长街上,非燕完全惊得摇摇晃晃。

这么生气暴烈的安哥,这么出人意外的师兄,都是她不曾见过的。一切发生得太快,苏换和永荣也呆在原地,直到那横七竖八倒一地的兵卫,歪歪斜斜站起来,跑过来押住他们,永荣才回过神来大喊,“霍安住手住手”

但很遗憾,霍爷现在正炸毛炸得厉害,充耳不闻,下手又快又毒,毫不留情,抢过一个兵卫手里的长戟,劈头盖脸砍去。

黑衣男子一看,赶紧夺过一个兵卫的长刀,急急挡去,砰的一声脆响,二人均被巨大的撞击力弹得往后一跳,虎口发麻。

霍安皱眉,这一幕似曾相识啊。

但他来不及多想,手里长戟一扬,又挥手劈去,黑衣男子往后一跳,哗地甩出一片雪亮刀花,逼得霍安后退两步。

他正要举戟再上,不想就在这时,那黑衣男子忽然脚下一踉跄,面目浮现出痛苦之色,哇的一声,张口喷出一口黑血。

空空长街上,顿时爆发出一声凄厉哭喊,“师兄”

霍安手下一顿。

苏换一愣,只觉得非燕一把甩开她的手,飞快地跑向城门下。

众兵卫也呆了。

什么世道,那两个暴民在城门下乱打一气就算了,居然又蹦出个小暴民,还跑得飞快,挡都挡不住。

但终究,兵卫人多,两个乱打一气的暴民,一个拄着长刀跪下吐血,一个神智一清敛了煞气,这场全无预兆的城门暴乱,终于平息下来。

暴民暴乱的下场,自然是被收监候审。

苏换和非燕也未能幸免。

大雪飘飘,一行人被押往城衙时,大街两旁都被惊动了,不少人家掌灯开窗,探头来看。

永荣无语,这场山货,买得好激烈好崩溃。

没法,他只好拼命向那兵卫队解释,他们是良民他们是良民,然后又说,四海客栈有人可为他们作证。

因此,当两名兵卫出现在四海客栈,告知蔡襄成蕙暴民暴乱一事时,蔡襄成蕙二人都惊呆了。

小四找到了,永荣回来了,他们一起进大牢了,这个故事好曲折

于是三人赶紧揣了银子,跑到城衙牢监里,烧银子疏通疏通,这才得以进去见了霍安等人一面。

五人被关在同一处。

蔡襄成蕙走过去,只见满地潮湿干草,霍安和永荣静静靠墙坐着,苏换靠在霍安身边,眼睛却瞅着对面角落,角落里蜷着一个黑衣男子,非燕小女侠坐在那里抹泪,哭哭啼啼,“师兄,师兄你怎么了嘛”

啊啊啊,好曲折好曲折,非燕小女侠居然连师兄都找到了

惊奇之下,蔡襄抓着手臂粗的铁栏问,“你们怎么了”

成蕙也急急道,“小四,你没事吧”

苏换摇摇头,又转头去看非燕。

她觉得难以置信,劫走她的人,居然是非燕的师兄,为什么

永荣站起身来,走到铁栏前,整理整理情绪,飞快地将所见所闻讲了一遍。

蔡襄成蕙都扭头去看那昏迷中的黑衣男子,只见他面色极白,眉心中却隐隐透出一抹红,显得他那张俊美得近乎艳的面容,十分诡异。

霍安这时慢慢站起来,走到铁栏前,蹲下抹开一片乱草,从干草堆里捡了一块破瓦砾,在地上划写:“他毒发,请大夫。”

蔡襄沉吟片刻,“好。”

成蕙想了想,冷静道,“事情闹得这么大,今晚想来是没法救你们出来的。别担心,明日宵禁一除,我和蔡襄就回保宁找我爹。你们今晚冷静一点。”

霍安和永荣点点头。

蔡襄和成蕙便匆匆出去了,又烧了银票,让牢头多多关照。

有银票开路,自然一切好说,况且霍安等人顶多犯个暴民滋事,也不算重犯,牢头就睁只眼闭只眼,给五人换了干净的监房。

夜已深,苏换简直觉得今晚一切,犹在梦中,沉默很久后,她慢慢问,“非燕,你是知道的”

非燕坐在角落里,守着她昏迷不醒的师兄,低着头,不敢抬头看苏换,半晌后才道,“我不知道会这样。四姐姐,我没想过要害你。”

她抬起头来,见苏换看着她,神情有些难过。霍安也看着她,眼神有些冰冷。

她慢慢说,“今天下午,我去买糖葫芦时,就看见师兄了。但师兄一晃就没了,他塞了张纸条,让我带着安哥去老屋,一定要拖到亥时后才回城,因为他正被仇家追杀,亥时后自会去老屋找我,还让我别告诉你们”

监房里一片沉默。

非燕眼里渐渐噙满泪,一双眼红肿得像核桃,瘪着嘴忍着不哭,“四姐姐,我师兄不是坏人。”

苏换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坏人。”

她顿了一下说,“可是他太粗心了。他劫错人了。”

霍安眼里闪过惊异之色,转头去看苏换,苏换于是将第一次醒来后的事,讲了出来。

霍安这才猛然想起,方才在城门下与非燕师兄刀戟相拼时,为何会觉得似曾发生过。

梨春园,妖武生。他们交过手的

他看向那昏迷男子,这人要劫的是成蕙

不想就在这时,那男子的眼睫毛动动,慢慢睁开了眼,涣散地看了霍安苏换一会儿,撑着坐了起来。

非燕顿时惊喜,抹了眼泪喊,“师兄你醒啦”

那男子笑了笑,倚着墙边喘口气,招招手,“来,非燕,师兄看看你。”

非燕赶紧挪过去,挨着他。

那男子仔仔细细端详她,笑了笑,“对不起啊,非燕。”

他伸手去捂胸口,似有些痛,皱眉时,那张俊美面容便有了些说不出的哀艳,“在下顾惊风。”

他缓了缓,看向霍安苏换,“多谢你们照顾非燕。”

------题外话------

路线真的好扭曲

咬姐真的好忙碌

江湖远 第九十六章 活着活着就死了

人与人的际遇,有时候实在十分奇妙,比如说遇见顾惊风和非燕这对师兄妹。

霍安默默打量顾惊风,想起梨春园里那场打斗,想起荒宅里遇上小女侠非燕,兜了一个大圈,结果大家都是有缘人呐。

顾惊风瞅着霍安叹口气,“说实话,我真是好讨厌遇上你,霍教头。”

苏换微有些吃惊,“你”

顾惊风说,“阿顾啊。”

苏换啊啊两声,惊奇地转头去看霍安,又上上下下打量顾惊风。

顾惊风说,“四姑娘,别吃惊了,江湖上有门很猥琐但很好用的功夫,叫做易容术。不过我学得不精,易出来的人总是一脸病相,还面无表情,很惭愧呀。”

霍安不会说话,只静静看着顾惊风,反正他对这人和青帮的恩恩怨怨,也不大关心。

顾惊风说,“非燕她没有恶意,你们别怪她。那日仲玉硬拉着我到你们家,看到非燕,我惊得差点和她相认。我瞧得出,你们对她好,她也很喜欢你们,所以”

他幽怨地盯着霍安,“霍安,我这条命就不要你偿了,以后你们帮我照顾非燕吧。”

霍安眉微挑。非燕去摇顾惊风的手,仰头道,“师兄你说什么呐”

顾惊风面无表情地看着霍安,“梨春园你横插一脚,武训狩猎你横插一脚,今天你又横插一脚。霍安,老子真的好痛苦,你横插三脚不要紧,你最后这一脚,命都给我插脱了,让我没法出城去取解药,明日子时,我就是死人了,先把遗言说了吧,反正非燕我找到了,我也算死得欣慰死得放心,以后就托付给你们了。”

非燕瘪着嘴说,“师兄你又要死啊”

霍安三人都凌乱了,什么叫又要死啊。

顾惊风抬手轻抚非燕的头发,温柔地说,“非燕,这次师兄不骗你了。”

非燕愣了愣,哇的一声哭了。

就在这时,牢头带了一个老头走进来,站在铁栏外不耐烦地挥挥手,“哪位大爷要看病,过来,让大夫探脉。”

顾惊风竟然噗嗤一声笑了,转目去看霍安,“你还给我请大夫啊,唉唷我好为难,都不晓得该把你当仇人看还是当恩人看。”

他顿了一顿,正色说,“没用的。”

监房里沉默,只闻非燕抽抽的哭声,牢头站了片刻,十分不满,骂骂咧咧带着那老头又走了。

非燕抽抽嗒嗒问,“师兄你都去哪里了我在树上刻了好几坨屎,你为什么都不回应我你是不是不准备要我了”

顾惊风笑得温柔,“我敢不要你,咱们师父那老头子会变鬼来找我的。我那次出任务,受了伤,很久才好,后来去老屋时,你已经不在了。后来我又回去,瞧见那几坨屎,便也刻了暗语在树上,你没瞅见么”

非燕愣了片刻,忽然哭丧着脸说,“我今天去看才发现,那棵老树被人砍了,呜呜呜”

顾惊风皱眉,“哦哟谁这么丧尽天良。”

霍安苏换永荣,三人继续凌乱。

然后这对神奇师兄妹,开始嘀嘀咕咕说他们自己的故事,非燕说我去哪里哪里找过你,那个花魁说很久都不见你了,然后顾惊风就好奇地问,咦她不是从良了么对了那个叫香媚的还在不在,非燕说在的在的就是比从前胖了,于是顾惊风就叹气说,我早提醒她少吃糖肘子那会毁了她职业生涯的

霍安和永荣一起抚额,这位兄台,你要死了也不带这么谈笑风生的啊。

苏换听了一会儿就迷糊了,靠着霍安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被一阵开牢门的铁索相击声惊醒了,揉揉眼,猛然发觉阴暗监房里那个小天窗,正透出天光来,是天亮了么

还在迷糊,牢头大人的笑脸已凑到面前,和昨晚趾高气昂的暴躁大爷相一比,简直像吃错了药。

吃错药的牢头大人笑着搓手,“哦哦昨晚有些寒重你们没受凉吧正想着给你们添被子,哦哟不想天就亮了真是光阴如那啥”

顾惊风也醒过来,抚着胸口站起来,好心帮他接话道,“光阴如梭。”

牢头大人嘿嘿笑。

霍安等人被牢头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莫名其妙,顾惊风牵起正迷糊揉眼睛的非燕,凑过去低声说,“你们什么后台手都伸到天禄来了。”

霍安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发现这不怎么靠谱长得还妖的师兄他,是真的中毒了,一张脸透出诡异的红来,就像面皮下内出血了一般。

出了大牢,外面强烈的雪光,耀得众人睁不起眼。成蕙和蔡襄坐在马上,还牵着三匹空马,见他们出来,赶紧翻身下马迎过来,“你们没事吧”

霍安疑惑地去看蔡襄。

蔡襄笑笑,“回去再说。”

他转眼看到顾惊风,见这男子脸红得像内出血一样,先是一惊,继而面色一冷,“霍安,这人怎么弄”

顾惊风咳咳两声,放开非燕,赶紧将霍安拉到一旁去低语,“霍安,反正我也就活到今晚子时了,那个成大小姐不也没少根头发嘛,你就当可怜可怜非燕,让我再陪陪她,嗯就别把那梨春园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再翻出来了,反正我的杀手生涯,就快耻辱地结束了。还有,我这条命说来是你弄没的,要不是你,我昨晚就出城取到解药了。”

说完,他理直气壮地看着霍安。

霍安真心觉得,这么一个师兄,真是会误了非燕。

他默了默,转过身来,蹲下在雪地上写:“有些误会,回去再说。”

顾惊风瞟一眼,松了一口气。

蔡襄想了想,点点头说,“这次当真要多谢成帮主。”

不想成蕙却一笑,“真正该谢的,还不是我爹。”

于是一行人也不再逗留,骑马赶回了保宁。

回到保宁时,已是下午,顾惊风下马时已有些歪歪倒倒,一张脸红得要飚血,吓得非燕不断问他师兄你怎么了。

蔡襄满腹疑窦,拉着永荣想问,不料苏换在身后喊,“永荣,你来一下。”

永荣赶紧走过去了,把蔡襄凉在一边。

苏换也不知和永荣说了什么,永荣走回来,蔡襄再问时,永荣就沉吟着说,“我看他们因为非燕的缘故,有些误会。非燕那师兄,好像中了不治之毒。”

蔡襄啧啧道,“我就说,好人不一定有好报,你看这居然恩将仇报。也罢,交给他们自己去处理。”

到了保宁,人马分三路,青帮弟子来接成蕙,蔡襄永荣回了堂子,霍安下马来,牵了苏换回家。

见着众人离开,非燕牵着顾惊风的手,眼泪汪汪地瞅瞅苏换又瞅瞅霍安,一脸不知所措和舍不得。

顾惊风却一手牵着她,一手牵着马,大方地跟着霍安苏换走。

非燕急忙倒退两步,拼命挣,“师兄”

顾惊风低头看她,“非燕,怎么了”

非燕急得哭,“我我对不住四姐姐”

发生了昨晚之事,她怎么还有脸跟着四姐姐他们回去嘛。

顾惊风奇道,“我又没害你四姐姐。”

这时苏换叹口气,转过身道,“非燕,先跟我们回去。你安哥有话和你师兄说。”

非燕抿着嘴忍着眼泪,很是羞愧地跟着她师兄,厚脸厚皮地跟着霍安苏换二人,回到了那个早已被她当作家的地方。

回家后,苏换就忙着烧水,拉了非燕进屋去洗澡,霍安向顾惊风招招手,二人走进正堂里坐下。

拿过纸笔,霍安开门见山写:“瞒不住的,天禄之事,但凡成临青多想一下,定会生疑。”

顾惊风点点头,“这人的确不好骗。他最迟晚上就会来。”

霍安写:“你们的恩怨,你们自己去了结。”

顾惊风笑了笑,“那是自然。可我不过是接任务,要他人头,要他女儿,幕后是谁,他就是把我剐了,我也真说不出。”

他顿了顿说,“我知道你们有些交情。这样吧,在他回过神之前,你先上门去把这事告诉他,以免他以后对你心存芥蒂,反正我都要死。”

他想了想,忽然伸手进怀里掏掏掏,竟掏出一大卷银票,放在桌上,然后真诚地看着霍安,“霍安,你坏事不止一次,现在又害我丢了命,我自然是怨愤得想杀你,可我实在没有料到,你竟然偶遇非燕又收留照顾她这许久,我很感谢你们。”

“这些银票,是给非燕的。她还小,拜托你。”

霍安没有接那些银票,沉默片刻,写:“你为什么不去取解药”

顾惊风又笑了笑,“没解药了。”

他叹口气似不想多说,只道,“不过尚好,非燕总算干干净净。她还是个孩子。”

就在两个男人交谈的同时,屋子里两个姑娘却闷不吭声。

苏换一言不发,将非燕扒了衣服弄浴桶里洗,非燕垂着头由她摆弄,坐在浴桶里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瘟鸡,半晌后才抬起头,小脸通红地看着苏换,“四姐姐,你是不是恨我了”

苏换抬起头来叹口气,不晓得说什么好。

非燕说,“我待会儿和师兄一起走。你别恨我了,以后我长大了,定会回来报答你。”

苏换坐在一旁,挖了一团皂角膏,往她头发上一揉,边揉边说,“我自然是生气的,你居然骗我和安哥。咱们对你不好么”

非燕低着头瘪着嘴,要哭不哭。

苏换又接着说,“不过别人都说,不知者不罪,何况你还是个小孩。我看你师兄这个人,心眼倒是很多。”

非燕挣扎着说,“师兄不是坏人。”

苏换舀了一瓢热水,从她头上缓缓浇下,慢慢问,“非燕,你师兄说他要死了,他要真死了怎么办”

非燕抬起头来,一张小脸被热水薰得通红,神态却无比认真,“他不会死的。从我记事来,他都死几回了,可没过多久,他又回来了。”

苏换无可奈何,又去舀水为她冲头发。

非燕慢慢道,“四姐姐,无论你原不原谅我,我都是喜欢你的。”

苏换抬眼看她。

小小的人儿却往下沉,将脸沉进了水里,水面上只漂浮着一把黑头发。

苏换闷了一会儿,终于笑了,敲敲浴桶,“快出来,我晓得了,不用溺死自己,以死明志。”

这对神奇的师兄妹,就这么留在了这里,甚至那顾惊风还厚脸厚皮地对苏换说,“四姑娘,再做一顿好吃的吧,让我做鬼也做个饱鬼。哦对了,那糖醋小排做一份可好姑娘你做得地道。”

苏换惊奇地打量了他几眼,觉得这人当真没有将死者的自觉,至少你表现得悲凉一点呀,难道真如非燕所说,她这师兄已经死习惯了

顾惊风看她惊异的眼神,叹口气说,“其实生死不必看得太重。人生就是这么变态,活着活着就死了。”

苏换半天无语,起身来去厨房了。

霍安倒是出门去叫了一个大夫来,不料那大夫一瞧顾惊风,就急忙退走,“这是毒入膏肓啊,老朽无力,老朽无力。”

顾惊风慢悠悠喝茶,叹口气,对霍安说,“现这世道,实心人真不多了,非燕交给你们,我死得放心。”

霍安满额黑云。

掌灯时,成临青果然登门了。

彼时顾惊风正吃得高兴,虽然时不时要吐一口黑血,但这并不妨碍他啃糖醋小排骨,吐完血抹抹嘴继续啃,瞧得霍安苏换二人,全无胃口,沉默无语。非燕倒看得泪汪汪,将自己碗里的小排骨,一个劲儿夹给她师兄吃。

成临青带人走进来时,顾惊风只淡淡瞟了他一眼,继续啃小排骨。

霍安起身来迎出去,成临青开门见山说,“霍安,这人是谁”

顾惊风慢悠悠道,“在下顾惊风。”

成临青慢慢走进正堂,青帮弟子黑压压站了一院子,瞧得苏换心头不安,站起身来,又拉过非燕,勉强笑道,“成帮主”

成临青脸色沉沉,走过去,坐到顾惊风对面。

霍安慢慢走进来,将苏换非燕挡在身后,沉默地看着二人。

顾惊风依然啃得来劲,忽然眉头一皱,呃的一声,喷出一口黑血在排骨上,看得成临青眉心一抖,一边吐血一边吃排骨什么的,真的好倒胃口。

成临青也不看霍安,只慢慢说,“我听蕙蕙说了天禄的事,这事蹊跷。你是那小姑娘的师兄,而霍安他们又收留了那孩子,明明就是有恩,你为何还费尽周折劫走小四”

顾惊风丢掉染血的排骨,又吐了一口血,喘着气抬起头来,“成帮主有何高见”

成临青迟疑道,“黑灯瞎火劫错了吧”

顾惊风一笑,在灯色里一脸血红十分妖异,“成帮主不愧是老江湖。”

成临青道,“谁派你来的”

顾惊风道,“我们接任务杀人,一手交人头一手领酬金,怎么可能知道幕后者。成帮主,你纵横江湖几十年,这个小规矩,想必是清楚的。”

他顿了顿,又好心地道,“你当心些,有人要你的人头,还要你活生生的女儿,我瞅着搞不好是谁瞧上成大小姐了。真的要当心些。”

成临青抿唇不语,面色阴沉。

顾惊风一摊手,指指自己的脸,“你看我这张脸,真的中毒很深了。你不介意的话,子时为我送终吧。”

成临青大怒,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我现在就为你送终”

满院青帮弟子哗地亮刀。

苏换和非燕吓得一抖,霍安拍拍她们。

顾惊风仰头看着大怒的成临青,慢慢站起身来,还是一派平静,“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成帮主,这事你别怪霍安隐瞒,是我求他,让我再陪陪非燕。成帮主不妨去找找杀天下的阁主。我能说的能知道的,真的只有这么多。”

成临青冷冷盯着他,忽然道,“你什么时候死”

顾惊风说,“不出意外,子时吧。”

成临青冷冷一笑,坐下来,“好,我为你送终。”

顾惊风拱手,“荣幸。劳烦成帮主高抬贵手,留我个全尸,转世不再做个杀手。”

成临青哼了一声,“鞭尸这等龌龊事,我还做不出来。”

顾惊风道,“成帮主威名不虚。”

然后他坐下来,又开始慢慢啃小排骨。

霍安让苏换带着非燕回房去,但非燕不肯走,跑过去坐她师兄身边,陪着他啃小排骨。

于是这格局变得十分诡异,满院杀气腾腾的青帮弟子,一脸冷冰冰阴沉沉的大帮主,边啃排骨边吐血还有气无力和非燕唠两句家常的顾惊风。

霍安好头痛,想了想,拿过纸笔来写了字,递给成临青。

“成帮主,你们忙,我们先回屋睡了。子时后,我出来给他收殓,这是我答应他的。”

成临青哼一声,盯着顾惊风,“好。”

霍安又写:“成帮主,多谢你出手相助。”

成临青知他所说何事,淡淡道,“霍安,你助我不止一次,这事不过是我成临青偿你一个情义。何况,真正保你们出来的,是魏弦。”

霍安微惊,魏弦

不过今晚情势诡异,他还是稍后再问比较好,于是拱拱手,带了苏换回后面去。

苏换有些急,仰头看他,“霍”

霍安摇摇头,示意她别说话。

苏换只好跟着他,满心忐忑地回了房间。

回房后,她自然是睡不着的,倒是霍安平平静静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苏姑娘翻过来翻过去,忽然坐起来,去挠他,“霍安我觉得好奇怪”

不想,她怪字刚出口,前院猛然爆发出非燕一声痛哭,“师兄”

苏换一惊,面色发白,抖抖索索道,“真真死了”

霍安睁开眼,一双黑葡萄眼亮如星辰。他翻身坐起,叹口气,示意她呆在房里别出去,然后他大步走了出去。

苏换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还是忍不住,抖抖索索地下床穿鞋,摸着门出去了。

心惊胆颤地摸到前院,她一看就脚软了,急忙扶住墙。

院里火把闪闪,顾惊风人已不在正堂里坐着啃排骨,他如今正倒在院子里不断抽搐,黑血从他嘴角汩汩流淌出,止都止不住。

非燕哭得稀里哗啦,跪在他身旁拼命去拉他的手,但他的手软绵绵像没有骨头,不断从非燕手里滑落,面容上浮现出一个妖冶的笑,“非燕要乖听安哥的话”

话音落,他噗地喷出一口黑血,双眼蓦然鼓得老大,双脚拼命抽搐抽搐又抽搐,猛然就不抽了。

非燕呆了呆,哇的一声大哭。

成临青仍坐在桌边,转头去看了院子里的死人一眼,终于站起来,慢慢走过去,蹲下来,去摸顾惊风的颈后经脉。

非燕哭着看他一眼,猛然扑过去又嘶又咬,“走开走开”

霍安走过去,从后面拖过张牙舞爪的非燕。

非燕呜呜两声,挣开他,又扑去哭她师兄。

成临青摸了很久,才松开手,又挥挥手,青帮弟子里走出一个老者,蹲下来翻翻顾惊风眼皮,又摸摸鼻息和脉搏,再俯下身听听心跳,抬头道,“回帮主,真死了。的确是毒发身亡。”

成临青站起来,向霍安抱抱拳,“告辞。”

说完,转身便带着青帮弟子走了,再也不看一眼地上的死人。

转眼间,院子里就只剩下嚎哭的非燕,死翘翘的顾惊风,还有沉默的霍安。

苏换小跑过去,扭住霍安的手臂,摇了摇,“真”

霍安面色沉沉地点点头。

非燕哭着抬头去看霍安苏换,“你们不准埋我师兄,我师兄没有死没有死”

------题外话------

人生就是这么变态,活着活着就死了

江湖远 第九十七章 老子要来吓死你

夜深人静的时候,霍安心情很复杂很郁闷地,将死人顾惊风驮到马背上去,非亲非故的,他总不可能还大事操办一番,为顾惊风请个大师什么的来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