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凰途第27部分阅读(1/1)

家尽个心意,不管你是真的周妙也好假的也罢,周家却是没有亏待你过”

欧欣宜话音刚落,文儿便抱来了她的妆奁,放到了竺紫琴身旁的茶案上,并将匣盖和所有的抽屉均一一打开,让竺紫琴过目。

琳琅满目的首饰照得人眼花缭乱,各种钗钿步摇耳坠链坠等物无不是上等的金银珠翠精雕细琢而成,换了寻常人面对这整整一箱珠宝,怕早就欣喜若狂不知挑选何物了,偏竺紫琴仅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后,就袖着手望定欧欣宜。

“嫂子厚意紫琴心领了。”竺紫琴笑容不变道,“可惜紫琴清淡惯了,并不适宜贵重的首饰,何况王爷事先有申明,仅是一顿普普通通的家宴罢了,如是盛装重饰未免有点太小题大作了吧”

“小题大作”欧欣宜不屑地冷笑道,“你还真是个不知轻重的野丫头,若非正式邀约,王府能正儿八经地送了帖子来吗,说是寻常家宴,不过为王爷亲和、自谦的口吻罢了,你还当真了我明摆着告诉你吧,平梁府这么多达官贵人,收到王爷下帖约请赴宴的,那是屈指可数,通常王爷只要放句话出来,别人可是跑都跑不赢地扑到平梁王府的门槛上”

竺紫琴垂下眼帘,笑而不语。

“总之”欧欣宜继续又道,“明儿赴宴可是由不得你,是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你都必须要为周家把脸面给撑起来,虽然你根本就不是个能上得了台面的主儿,谁让你入了周家的门非得充周家的大小姐呢”

欧欣宜语速极快,声音又尖,一连串夹枪带棒的话扑面而来,几乎让人喘不过气,竺紫琴似作无奈地叹息着,点点头道,“紫琴听从嫂子的安排便是”

欧欣宜满意地笑了,哄着周柔向文儿使了个眼色,文儿退下后,欧欣宜遂对竺紫琴道,“你既不肯自己挑选,我便做主为你备一套合适的吧,但凡此种场合我总之是比你有经验些。”

“有劳嫂子费心了”竺紫琴嘴上应着,眼睛却在四处打望,周阗的屋子很宽敞,明净亮堂的外堂陈设贵重精雅,从隔帘可以瞥到内室的一角,华灯紫帐一派雍容之气,显见欧欣宜和周阗都是乐于享受之人。

跟着竺紫 琴便见文儿再次从内屋出来,手上已换成了小一些的檀木匣子,竺紫琴遂笑着朝门外叫了声,“于妈”

于妈应声而入,“少夫人,大小姐”

“还不快替我谢过少夫人”竺紫琴说罢起身,看着文儿将匣子交到于妈手中。

于妈接下匣子跪地叩谢,竺紫琴顺势也向欧欣宜揖了揖,“紫琴却之不恭,多谢嫂子”

欧欣宜并不受竺紫琴的礼,只冷眼瞧定于妈道,“如今小姐身边就你一个下人,你可得帮小姐好生妆扮,别枉费了我的一番苦心”

“是,少夫人”于妈头也不敢抬地应道。

“嫂子若无别的吩咐,紫琴就不多叨扰了,告辞”不待欧欣宜回应,竺紫琴已扬身走了出去。

于妈见状,赶紧也道了句,“老奴告退,少夫人”

欧欣宜望着两人的背影,一股怨毒之色涌上她的杏眸,“我的东西你也敢收,小ji人,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厚颜无耻鸠占鹊巢到几时”

回到屋中,于妈小心翼翼地将匣子放到柜面上,问竺紫琴道,“小姐,老奴在外面都听见了,少夫人先让你自己挑几样合适的首饰,你怎么不挑呢”

“她都替我准备好了,我挑也无用,只要我敢动动指头,那些值价不菲的首饰定会给我带来难料的祸患,别忘了那可都是她的奁资,岂是会轻易容我染指的又或者她干脆会说我眼光浅薄,只贪图贵重,不知自己的身份而硬塞给我她准备好的东西,所以,还不如顺了她的意,免得多招是非。”

竺紫琴懒懒地解释着,言语间却显得心不在焉。

“可是”于妈还想说什么,却见竺紫琴已摆了摆手。

“你下去吧,没你的事儿了,我昨儿没大睡好,想小憩一会儿,午膳就不用叫我了”

于妈眼珠转了转,无奈退出了屋子,竺紫琴走去将房门闩死后,这方回身,定定地望向柜子上的檀木匣子。

当日夜,凤墨照例到竺紫琴房中坐了一会儿,没多久离去,又在夜深人静之时潜出了周府,直至天蒙蒙亮方再次折回了自己的客房。

雪衫莹纱,内是暗纹白锦为底的玉兰红绣,下衬刍纹雪波茜色水裙,竺紫琴一身红白相映犹如雪地绽梅,清丽与佳艳并色生香,看得帮她梳妆完的于妈都不禁啧啧赞叹,“小姐天生丽质,稍加打扮便是一身的贵气bi人,若不是知小姐身份,老奴肯定会以为小姐是皇族显眷呢。”

“是吗”竺紫琴淡淡地应道,一边对着镜子仔细地瞧着发髻上欧欣宜送的掐丝翠玉簪、点翠步摇以及手腕上的碧玺镯等物,一边道,“时辰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了”于妈重又将竺紫琴打量了一番,担心地问道,“老奴照小姐的吩咐做了,真的没事”

竺紫琴冷冷地横了她一眼,“你可是照的少夫人的吩咐做的,别忘了”

“是,老奴”于妈尴尬地退下身,内里忐忑和不安感愈加强烈,“老爷刚才已遣人来请过小姐了,咱们这就出去吧,马车在府外候着呢。”

竺紫琴深呼吸着起身,“好,我回府之前,不要让任何人进我的房间”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早有所备

平梁王府,贺谦如所应诺的,笑容满面地在府门前迎候着周府的马车,简单地寒暄后,贺谦便道,“二位里边请,王爷早已在书房久候二位了”

深宅大院,高树如云,沿途所经,仿佛是游览着一座巨大的花园,流水小桥亭台楼阁山石曲径无不俱全,加上天色渐暗中,各处玲珑百样的灯盏皆已放亮,让整个王府更是平添了华光流彩炫目耀眼与恢宏气势。

走了好长一段,贺谦才将竺紫琴他们引到了王府书房,通禀罢,贺谦做了个有请的手势,目送竺紫琴他们进了房间,脸上的笑容变成了一抹阴冷。

入得内室,竺紫琴一眼望见贺兰遥身着石青色缎织暗花竹纹的袍子,头束紫玉金翅冠正正襟危坐于桌案后,忙依礼随了周奉叩拜问安。

非她为贺兰遥的威仪所慑,而是在一开始毫不知王府今晚席宴深浅的情况 下,她还不想露出任何锋芒。

“哈哈,二位总算到了,快快请起”贺兰遥从桌案后迎出来,作势去搀扶周奉,“私下场合,周公用不着跟本王多礼”

随后他又对竺紫琴道,“你也是,就凭着本王与周公数十年的交情,本王早已将你和周公子都视作了本王的亲眷,故私下里一切繁文缛节,能免则免罢,待会儿见到了本王的家眷内室,你也不必拘束,家宴嘛,就是亲长与子女们一起坐坐,随意说说话,亦是一种天伦之乐啊。”

竺紫琴含笑地点点头,并不多言。

转眼却见周奉的脸皮尴尬抽搐了一下,想来定是天伦之乐一词戳到了他的痛处,引得他极是难堪。

看座奉茶之后,没坐片刻,又听得贺谦来禀,说是世子殿下和郡王殿下皆已到了,问王爷是否可以开宴了。

“好,人既已到齐,周公,竺姑娘,咱们一路去,顺便本王也好给竺姑娘引见引见,她回平梁后,这还是第一次来王府呢”贺兰遥说罢,当先离座,出了书房。

“竺姑娘”贺兰遥指点着园中的景色道,“其实你小时候曾不止一次来过本王的府邸,你可还有印象”

竺紫琴四下望了望,摇首道,“没多大印象了,不过记得好像有座亭子叫几度亭,还有座白玉曲桥叫鹭起桥,不知紫琴是否记错了”

“呵,的确是有这样一座亭子,那是本王至平梁府五载之际修成,就在王府的后花园中,本王感慨几度春去秋往,一晃即逝,京都灵昌的旧年已渐渐在记忆中淡忘,故取名为几度亭,曲桥也是在后花园的鸳色池上,到几度亭必经鹭起桥,看来你是记得蛮清楚的嘛”

贺兰遥的最后一句似带着讥讽,一个连自己的家都记不得的人,怎么可能还记得他王府中的事物这丫头是聪明过了头,反露了破绽吧。

竺紫琴却平淡道,“只是记得这亭与桥的名字,因为很顺口,比较好记,至于究竟是何处的亭与桥,紫琴还真的不能确定呢。”

原来周妙小时候到过王府两次,两次都是王府大宴宾客,周奉带她来的,不过周奉忙于应酬,就把她交给王府里的丫鬟照管,王府里的丫鬟在周妙吃饱喝足后,又会领着她去后花园玩,故周妙若还有记忆的话,就只能记得后花园中的点滴,王府的其他地方,她反而并不曾去过。

也因此竺紫琴的回答,并未失了分寸,仅有的一亭一桥的记忆,恰是周妙玩过的地点,她又辨不清到底是不是在王府,深究起来还真不能说她是刻意询知了后弄巧欺瞒。

当然,就算欺瞒能考虑到如此缜密,非周奉帮忙不可,贺兰遥用眼角的余光斜睨周奉,实在想不通周奉到底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弄个假周妙进府鱼目混珠。

试探未得,碰了个软钉子,贺兰遥哈哈一笑,转了话题道,“不错,本王取名都是随xig而定,在附庸风雅之徒眼里,未免有点贻笑大方了,周公,本王也还记得你的旧宅呢,如今仍是保持着原样吗”

“是,几乎未动一草一木”周奉恭谦地答道,“小女的屋子也如同她八年前失踪时一模一样。”

“这么说,竺姑娘回旧宅是忆旧去了”

“新宅子她住得不太习惯,总觉着旧宅似乎亲切熟悉些。”周奉清楚平梁王是在查问竺紫琴的行踪,只不动声色道,“出事之前她就回旧宅过两次,没曾想却已有人又盯上了旧宅。”

“周公选个合适的时机还是把旧宅转卖了吧,依本王看,那宅子也不大吉利,自己的姑娘两次都在同一宅子同一间屋子出事,怎么讲都不是个安全的居所。”贺兰遥带着不容分说的口吻道,“以周府今时今日的财力,就算买下整个平梁府也不为过,何必非要留着间旧宅。”

“咳,王爷有所不知”周奉解释道,“都是因为八年前妙儿曾住在那儿,老朽担心她有朝一日回来寻不到自己家了,所以才一直留着那宅子,当然,妙儿如今是真真切切地回来了,那宅子如何处理,就看妙儿的意思了。”

“噢”贺兰遥蹙了眉,周奉的意思是将那座房产归了周妙所有吗

竺紫琴亦小小地吃惊了一下,她和周奉之前将平梁王可能查问到的问题均一一对过口实,然周奉突然提到旧宅由她处置,仍是出乎了她的意料,随即她似乎有点明白了。

贺兰遥毕竟是王者,再表现得如何谦和,总会不自觉地认定别人的财富都应该是他的,故而他吩咐别人处置财产的语气根本没有征询的意思,偏周奉与平梁王打了多年交道,骨子里已存了许多的不满,因此对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基业,宁肯冒着忤逆的风险,也不愿由平梁王的一句话便随意处置,他假口竺紫琴之名,不过嘴上说一说,可于平梁王那边,反倒不好横加干涉了。

这两个老家伙论起j猾耍诈,真是不相上下,竺紫琴暗暗冷笑,并不吭声。

贺兰遥心头很是不爽,周奉从前极少有这么公然回拒的时候,周奉究竟怎么了莫不是听了姓竺的丫头什么挑唆

对,极是有可能,贺兰遥暗暗认定,竺紫琴的出现从一开始就显得不对劲,他若不是对金簪的来历持着疑惑,想要搞清来龙去脉,或者早就该除掉此女,那么大家都省事儿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冤家聚首

不过不爽归不爽,贺兰遥故作毫不在意道,“也对,周府的大小姐回来了,怎么说也该有她的一份私产,本王仅是提个建议而已,姑娘大了固然跟哥嫂住在一处不是很方便,但完全可以在周府附近再置一处房产,竺姑娘,你觉得呢”

竺紫琴微笑道,“王爷说的是,只是紫琴刚刚回来,房产家产之类尚未有过考虑,反正不急,该如何处置老宅,紫琴会同爹商量着办理。”

“唔,别误会,周公”贺兰遥冷淡地道,“本王也是希望周府家宅宁祥,大家安居无事才好”

竺紫琴内里蓦然一动,奇怪,老宅里莫不是还有什么让贺兰遥放心不下的东西可自己里里外外所有的屋子都瞧过,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正想着,林子的另一端此时又出现了数位人影,贺兰遥停下脚步,单等对方走近,才沉声道,“王妃今儿的身子可好些了”

“臣妾见过王爷”那为首之人,在两个丫鬟的簇拥下,向贺兰遥施礼道,“回王爷的话,臣妾无碍。”

“来,过来见见,周公的妙儿,你可还有印象”贺兰遥说罢,拿眼瞧定竺紫琴。

竺紫琴上前,揖了个万福,“民女见过王妃娘娘”

薛碧影冷冷地打量竺紫琴,为了那对金簪,她的贴身侍婢被封了口,而她也拜那对金簪所赐,被禁足于自己的别院内,后来还是贺兰元靖悄悄告诉她,金簪的再现,很可能跟周府新近来的一对男女大有关系,且女的,居然敢堂而皇之冒充周府的大小姐周妙如此看来,正是眼前不知什么来历的丫头,令她在寿宴丢尽颜面,令王爷与她反目,冷待她多日

新仇旧怨齐汇,又见竺紫琴清丽动人,薛碧影心里如被千百条蛇噬,本来依着她的xig子,恨不得也叫竺紫琴跟那蓝萤儿一样的下场,可偏偏王爷居然摆设家宴,请这姑娘过来一叙,还非要让她好好尽王妃和母妃的体面。

她不清楚王爷究竟想干什么,总之王爷的算盘必与蓝萤儿有脱不开的关系,不过幸好她还有儿子,贺兰元靖清清楚楚地告诉她,定会让她所受到的羞辱全部在此女身上找回来,也定会叫此女为所做过的付出百倍代价,薛碧影才稍稍感到了一丝安慰,她相信她的元靖,有足够的手段对付竺紫琴,起码竺紫琴看起来,根本就仅是一个凭着巧言取信欲想浑水摸鱼的骗子罢了。

“免礼罢”薛碧影念及儿子,忍下了心口的恶气,淡淡道,“小时候见过几面,觉得很是乖巧伶俐的模样,如今大了,本妃还真认不出了,女大十八变,看来是一点儿没错”

薛碧影眉间的阴沉没有逃过竺紫琴的眼睛,她含笑道,“谢王妃娘娘,小女不知王妃娘娘身体抱恙,叨扰之处还请娘娘见谅”

“没事儿,人上年纪了,总是会有些大不如前的感觉”薛碧影将目光转向周奉,一语双关道,“周公想必最有体会,再加上儿女之事烦心,我们可就老得更快了”

周奉听出王妃是在挤兑他,同上前揖了揖,不相让地回敬道,“正是,不过娘娘仍是要以贵体为重,别像老朽空劳一世,结果万贯家财都不知谁能替老朽承继下去呢。”

“行了”平梁王听得双方皆各有怨气,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二人,并跟着问王妃道,“元靖跟元荣呢,他们已去你那里问过安了吧”

“是臣妾让他们先去宴殿等候了”

“那咱们也赶紧过去吧,周公,竺姑娘,请”

“王爷请,王妃娘娘请”周奉与竺紫琴相互对视一眼,移步随在平梁王夫妇身后,只是一行人再无多话,各怀心思地来到宴殿。

殿中诸人,竺紫琴一一见过,眼眸中暗含阴冷之色的贺兰元靖,对竺紫琴三分好奇,三分轻鄙,还有三分戒心的左苏青,以及显得轻浮且一副像是等着看热闹神情的贺兰元荣,随后连姚氏与蔻郡主贺兰晶晶,并同龚明兴也到了宴殿。

冤家路窄狭路相逢,贺兰晶晶的脸色并不比她的母妃和兄长好多少,倒是姚氏反显得是在场诸人中最为亲和的,她未等竺紫琴施礼,便抢先一把拉住竺紫琴道,“哎呀,都是自家人,千万别再多礼了,可怜的丫头,老天总算把你送回到周公身边了。”

竺紫琴瞧定姚氏的眉目,略是一愣,随即微微笑道,“谢夫人眷念,紫琴很好”

“难得”姚氏又转首对周奉道,“没想到妙儿饱受流离之苦,还能出落得如此楚楚动人,且周公在多年的失女之痛后,尚又能享受到女儿承欢膝下,侍奉于床前的天伦之乐,足见皇天不负,到底是皆大欢喜了”

“夫人客气,都是托了王爷、娘娘跟夫人的洪福”

周奉的一句谦辞,随口而应,没想到却立即引来了某人的不满,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什么时候堂堂平梁王府也轮得上侍妾说话了眼里还有王爷和本妃吗”

原来薛碧影见姚氏竟公然和竺紫琴套近乎,一下子没忍住,颐指气使的毛病又犯了,要知道竺紫琴坑了的可不止是她,姚氏究竟在打什么主意,连蔻郡主都不顾了吗

“碧影,别这样,多说两句话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贺兰遥沉声提醒着薛碧影,“自家人吃个饭,何必搞得那么剑拔弩张来,周公,竺姑娘,大家都入座,入座吧”

贺兰遥的冷语让薛碧影的心更是往下沉落,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然王爷对她的脸面也越来越不顾及,这才是叫她最难以忍受的,悻悻地瞪了姚氏一眼,薛碧影忍气吞声在王爷旁侧坐了。

姚氏固然难得没受责,可亦自觉讨了个没趣儿,她讪讪地冲竺紫琴笑道,“王爷说的是,别光站着了,先坐下再说。”

宴殿的桌子除了首座外,分左右依序摆开,贺兰元靖同左苏青一桌,贺兰元荣一桌,蔻郡主、龚明兴一桌,都是在右侧,他们依长幼尊卑各自落了座后,左侧的姚氏、周奉、竺紫琴三人也挨次在相对的三桌坐下。

竺紫琴的位置,正对贺兰晶晶,从一进门开始,贺兰晶晶的目光就一直在死死地盯着竺紫琴,且一言不发,她旁边的龚明兴刚好与她相反,虽也是一句话未说,可龚明兴的双目始终低垂着,就好像是地上有金子似的,而且从气色上看,龚明兴也显得要比贺兰晶晶糟糕。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先发制人

此时,王府的丫鬟们端着各色菜品鱼贯而入,将各桌的酒菜一一分送到位,竺紫琴抬眸朝殿外瞥了一眼,扫及贺谦的身影晃了晃,倏忽消失在殿外游廊的尽头。

“竺姑娘,府内自备的一些薄酒小菜,本王不想太过郑重反让你不适,望你也不会嫌弃”

平梁王的一声招呼,让竺紫琴不得不收回目光,转脸拱手道,“王爷盛意,紫琴三生有幸,岂有嫌弃之理不过紫琴此行前来,还有一事想叩请王爷恩准。”

“噢什么事儿”

“此事是替我义兄向王爷求请的”竺紫琴看了一眼贺兰晶晶,转而继续道,“我义兄发现了一桩多年前案子的线索,怀疑行案之人逍遥枉法多年,且极有可能藏匿在平梁界内,可惜有关的一件物证,在我们刚至平梁时就被人抢走了,不过也因此令我义兄更加深信,他的追查应是离真相不远了,故我义兄希望能得到王爷的特令,准他在平梁府便宜行事,毕竟他非官衙正式的捕头,也非平梁府衙的人。”

竺紫琴的话一出,令在场诸人除周奉和左苏青外,皆大惊失色,谁也没想到竺紫琴会先发制人,化被动为主动,率先一步挑起与金簪有关的话题。

刹那间殿内鸦雀无声,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像是积酝着蠢蠢欲动的危险,屏气凝神的贺兰元靖和贺兰晶晶知道,竺紫琴是祸是福,就在他们的父王一念间了,甚至他们内心里隐隐觉得,竺紫琴这是在自己找死,用不着脏了他们的手了。

可平梁王妃薛碧影却远没有她的儿女们那样乐观,在竺紫琴说行案之人可能藏匿在平梁界内时,她的脸一下子血色尽失,身形亦晃了晃,感觉像是要当场昏厥,但一只手暗暗地伸过来,紧紧地钳住了她的臂弯,才让她勉强仍端坐于案前。

劲瘦有力的指节,钳得平梁王妃薛碧影臂弯生疼,疼痛亦让人恢复了意识的清醒,薛碧影看都不用看,也知道王爷是在又一次迫着她撑住场面,同时也是一种威胁,让她闭嘴,别轻举妄动。

心寒至极,薛碧影暗暗咬住苍白的唇,目光深幽地盯住竺紫琴。

竺紫琴将一切看在眼里,包括王爷的小动作,她却仍是一副无辜不解的样子,期待着平梁王爷的回答。

假的金簪与她有关,殿里的诸人恐都心知肚明,竺紫琴知道群狼环伺下,仅靠蒙混是过不了关的,与其处处被动,索性不如大胆一搏,搏贺兰晶晶没法承认是她指使的骆重抢走金簪,这一步棋竺紫琴在来之前就想好了,接下来,局势如何转换,她还真的很期待王爷的表现呢。

当然,周奉确实是被蒙在鼓里,他先给了竺紫琴一个意外,没成想椅子还没坐热,竺紫琴又还了他一份惊异,虽不知竺紫琴何故会提出一个他从未在凤墨口中听说的要求,然看看上至王爷,下至郡马爷那像是被踩到痛尾的表情,就能想象到竺紫琴一番话的分量。

这丫头行事飘忽诡谲,总令人出其不意,周奉在一丝紧张之下,竟同样生出些期许,他好奇,与王爷的对局,竺紫琴到底胜算几分

另一个不知情的人,是左苏青,她只是听贺兰元靖说起,竺紫琴是个骗子,为了周家财富才冒充的周家大小姐,且还害得周阗被羁押在案,她的吃惊,仅仅是因为没料到竺紫琴的义兄居然是为查案而来,还有竺紫琴竟在家宴的场合提出这等要求,实在太没规矩,乡下丫头果然就是乡下丫头,一点都不知轻重,不管后果。

贺兰元荣则显见没他的兄长和贺兰晶晶的心思深,他瞧着竺紫琴,与其说冷薄,倒不如说是轻挑,他的目光饶有兴致且肆无忌惮地在竺紫琴娇若雪地梅花的俏脸上来来回回地逡巡,还带着一抹猫捉老鼠般的玩味似的冷笑。

剩下两个,姚氏与龚明兴,已在震惊中僵直了身 体,他们一动不敢动,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偷瞥王爷会做反应,而平梁王贺兰遥满脸的阴晴不定,喜怒莫测,更是令宴殿的气氛压抑不堪。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贺兰遥终于开口吐了四个字,“什么案子”

“多年前发生在京都灵昌的一桩惨案,详情请恕紫琴暂不便透露。”竺紫琴从容不迫道。

“多年前的案子,你义兄如何想起来要再行追查据本王所了解,他好像没有查案的资格”贺兰遥不客气地点明了凤墨的身份,说明他已掌握了不少凤墨的讯息。

“是,他不过是个赏金猎人,为了酬金而追凶缉盗,可反正都是追凶缉盗,有人肯托付重金的话,他又何乐而不为接一笔私单呢”

“受人所托”贺兰遥深吸一口气,“能告知本王雇主是谁吗”

“雇主为何人,紫琴也不甚清楚,接了私单就得为雇主的身份保密,好像是我义兄他们这一行的规矩,所以他从不曾与我透露分毫,只道是京都一位身份极其显赫的贵人。”

贺兰遥的面皮抽搐了一下,竺紫琴那般的镇定与从容,不像是在说谎,京都贵人还身份极其显赫贺兰遥隐隐有了些不祥之感。

定了定心神,贺兰遥接着问道,“你说的相关证物是什么,怎么会被人抢走”

“是一支萤火虫样式的金簪,虫尾还镶有一颗上等南红。”竺紫琴有意顿了顿,才道,“金簪是从紫琴的婢女手中抢走的,当时她拿了金簪,寻访平梁府的各大古玩店及当铺,想看有没有人见过类似的物件,因为我们所持有的金簪是依图仿制的,真正的原物,则很可能就在凶手手中,倘若凶手又将赃物典当或转卖,兴许我们就有线索追缉到凶手了。”

“到底谁抢的,她看清抢走金簪的人了吗为何没有报官”贺兰遥固然心知,一切皆是贺兰晶晶闯下的祸,可为了试竺紫琴话真话假,以及竺紫琴究竟是否知道寿诞那日的事儿,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追根问底。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顺利如求

“发生的太快”竺紫琴叹道,“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马车从清萝身边经过,车里的人从她手里夺走了装金簪的匣子便扬长而去,清萝根本什么都没看清,至于报官,我们也不是未曾想过,然又怕因此打草惊蛇,让凶手再次逃遁得无影无踪,权衡利弊两害取其轻,我们也只得佯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准备想法另行明察暗访,故紫琴才会冒然恳请王爷能准我义兄继续追查下去。”

贺兰遥闻言又是一阵沉吟,最后道,“平梁府自有府衙,府尹余大人你是见过的,查案缉凶本来就该是府衙之责,依本王的意思,你们不妨将案子移交给余大人处理才是正经,若本王开了特例,准你义兄私下查案,本王对余大人也不好交待呀。”

竺紫琴笑笑,“ 要是寻常的案子,自然是由衙门追查,只是此案非同一般,二十多年前草草结案致真凶一直不曾伏法,便是我们愿意将案子移交给余大人,恐余大人也接触不到封存在灵昌府的案宗,再说了,真凶为何人,其实我们已大致有了目标,所要做的,仅是将藏匿多年的真凶找出来,缉捕案犯乃是我义兄的份内之责,他并无越权犯矩,不过是地界之别,让他不好擅自行动罢了,所以王爷如是能通融,义兄就既可以不给余大人再添麻烦,亦可以完成所责,押案犯回京归案了。”

“这”贺兰遥犹豫着,他不相信竺紫琴兄妹,尽管竺紫琴言之凿凿他们已大致掌握了真凶的情况,却不能保证随着凤墨的深入追查,会不会最终将矛头对准薛碧影,他再恨薛碧影,然事关平梁王府的脸面,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外人知晓当年的凶案是薛家在背后一手造成。

故他本来想由余宗北接手案子再合适不过,余宗北毕竟是自己的人,即便查出什么来,也会将该遮掩的遮掩过去,只是他又该找什么理由拒绝竺紫琴呢,竺紫琴的话听上去合情合理,余宗北倘若接手,又有那个本事找到凶徒吗

的确,贺兰遥发现自己仍还是想知道当年的恐怖之夜,究竟是谁下的毒手,他可以替薛碧影遮掩,是因为他有更多更好的法子,叫薛碧影为当年的行为慢慢付出代价,但他却不可以放过实施凶案的人,他要将他们逐一碎尸万段绞肉成泥,否则蓝萤儿与腹中他的骨血,岂非是白白的血染华迆潭

竺紫琴锐目清灵,如何能看不出贺兰遥的心思,未待贺兰遥开口,她又淡淡道,“我义兄说了,只要能抓住凶徒,他绝不多生事端,来平梁之前,我兄妹二人早就听闻王爷秉公守政,嫉恶如仇,想王爷也不会希望一个手上有孕妇及腹中胎儿两条人命的恶徒继续逍遥法外吧。”

“丫头,你令王爷作难了”周奉悠悠地ch话道,听不出他是揶揄还是责怪,“凤大人在平梁地界拿人,要是开出先例的话,以后各地的府衙差捕,岂非是都可以随意在平梁境办案拿人了”

“爹爹非衙门中人,有所不知。”竺紫琴含笑解释道,“永元朝规定,凡涉及平梁境的案子,需有正式的官文提前送达平梁府衙照会一声,得平梁府许可后,差捕就能在平梁境内行使办案之职了,而平梁府方面或协作或增援,总之通常都会给予相应的支持的,反之亦然,平梁的差捕到别的地方办案,都是走的相同的程序。”

“噢也就是说只要平梁方面许可,凤大人的行为并不逾界”

“是啊,爹爹,紫琴刚才说的就是这个意思。”竺紫琴笑道,“不过因为义兄没有正式的官文,紫琴才斗胆向王爷请求特事特例,当然,若一定要走官方手续,相信此案的雇主也不是不能办妥,唯过程麻烦一些罢了,再则此案内中隐情复杂,接触到案情的人越多,怕就越容易走漏消息,让真凶再次逃遁匿迹。”

竺紫琴与周奉一唱一和,逼得贺兰遥惊觉,若是让灵昌府将案子调出来重新彻查,会闹到何种地步,查到怎么个结果,还真的世事难料,薛家的丑还能如当年一样遮得下去吗,或者有人故意揭出这段旧案,就是为了利用薛家的污点,打击他平梁王府

要是后者,贺兰遥倒宁可事情尚还在他的掌控之内

“好吧”贺兰遥将心一横,做出了决断,“本王可以行个方便,开个特例,但你们也必须答应本王几个条件”

“紫琴愿闻其详”

“其一,本王准你义兄自行追查,可他不得打着本王或平梁府衙的名头,也就是说他的行为得自负其责,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和本王,和平梁府衙都没有任何关系,懂吗”

竺紫琴心知贺兰遥是有意要将知情者控制在有限的范围内,且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推脱个一干二净,和他们撇清一切瓜葛,贺兰遥果然是老j巨猾,任何时候都想着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带着内心的轻蔑,竺紫琴点头道,“此条件王爷不提我义兄也不会大肆张扬着查案的,他每每能成功追查到朝廷的要案重犯,靠的就是单独的秘密行动,否则案犯都不是傻子,岂不早就闻风而逃了”

“嗯,其二,若是查到真凶及其藏匿之处,必须事先告知本王,最好他也有能向本王交待的真凭实据,不然本王岂能凭你们的一面之词,就让他随随便便捕走本王的子民”

竺紫琴微微眯缝了双眸,“还有别的条件吗,王爷”

“剩下的,就是抓捕案犯之时,得有本王的人在场,以保证案犯不会再次脱逃,如此,等事情完结后,本王也好同余大人解释,以免他心生误会,你意下如何”

竺紫琴想了想,笑着再次颔首,“王爷的建议十分周到妥当,王爷的条件,紫琴想应可以代兄长答应下来。”

“那就这样吧”贺兰遥此时方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悄悄松开了薛碧影,“来,闲话勿要再多说,酒菜都快凉了,大家还是赶紧开宴吧”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颠倒黑白

一句话提醒听得皆愣了神儿的众人,尤其贺兰元靖与贺兰晶晶,他们开始还以为所谓查案之说,不过是竺紫琴又编出来的一套说辞,始料未及那金簪的背后竟果真牵涉血案还有他们的父王居然会答应竺紫琴,莫不是他们都把事情想得太简单,而他们的父王显见,好像知道一些什么。

再仔细一想,更加奇怪的是,由于金簪的出现,他们的父王迁怒于母妃,难道母妃才是跟血案关联莫大的人不寒而栗,贺兰元靖瞧了一眼他脸色苍白,几乎将下唇咬出血来的母妃,内里的惊骇难以言诉。

“妾身斗胆,这第一杯酒敬王爷,娘娘,祝王爷与娘娘福寿永康,千岁千千岁”姚氏从薛碧影的表情中,似乎也嗅到了非同寻常的气息,她第一个回过神来,端起桌案上的酒盏,起身敬酒。

“老朽同敬王爷,王爷、娘娘千岁千千岁”周奉跟着站起,附庸相敬。

随后殿内诸人亦纷纷离座,共敬着贺兰遥与薛碧影,“敬王爷、王妃”、“敬父王、母妃”之类的声音此起彼落。

贺兰遥绷紧着的脸终于展露出一丝笑容,“好,大家共饮此杯,本王先干为敬”

随着贺兰遥率先酒盏见底,其他人也跟着各自一饮而尽,独独贺兰元靖先是望向了竺紫琴这边,见竺紫琴以袖半掩着干了杯,他才不紧不慢地灌酒入喉。

重新落座后,婢女们又端上来两道热菜,美酒佳肴,香气四溢里,却极少人有心思去动箸,贺兰遥似无话找话地说了几句后,便转头向周奉道,“周公,余大人昨儿跟本王说了,正在加紧搜罗大公子是否有涉案的一些证据,本王相信,哪怕有些情况对公子不利,那也仅是公子的一时糊涂,孩子们嘛,都还年轻,难免有闯祸的时候,咱们年轻时,不也常常不知轻重吗,倘若公子能够主动向余大人坦承一切,念在他是初犯,又并非存心谋害大小姐,仅是想让她吃些教训的份上,余大人说不定根本不会定他的罪,教育他几句以后别再犯浑的话,大概也就会将他放回来了。”

竺紫琴心头一动,贺兰遥煞费苦心,绕了半天舌,不厌其烦地详尽叙授,无非是叫周奉将他的原话带给周阗,明明蓄意谋害到了贺兰遥嘴里就变成了小孩子闯祸,弄出人命来也是用无意闯祸一词就可以轻松带过一笔勾销的吗

而且还有意当着她的面讲,怪不得堂审结束贺兰遥留住他们,再三向她施压,叫她放人后路,想来贺兰遥根本没准备追查周阗的恶劣行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