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凰途第17部分阅读(1/1)

死不复生,有能大得过人命的公道吗”

她的眼底冰冷,且带着凤墨好久都未曾见到的锋利与不屑,竺紫琴停顿须臾,冰刀似的目光扫过凤墨,“但对手既然心狠手辣,我也就绝对不会再跟他客气”

凤墨内心暗叹,还用说吗,事已至此,搞不好他们都得命丧平梁,故余下的争斗必然只能你死我活了。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凤墨问道,“婢女的死说不定是王爷杀鸡骇猴,蔻郡主受此惊吓,不一定能顶住不说簪子的真实来源,到时,王爷就会派出人手满城搜索我们”

“搜索出我们并不可怕,真要正面交锋我自会有一套说辞,平梁王爷无凭无据,不能拿我们怎么样,不过”竺紫琴站起身,“是该去周府打个招呼的时候了。”

平梁王府,贺兰晶晶度过了她有生以来最难忘的一夜,云玉在她眼前被杖毙时,血肉模糊的惨状一直在她眼前晃动,还有一想起云玉临咽气前,抓住她的裙幅一角,哀哀求她救命的可怕景象,贺兰晶晶就吓得浑身发抖。

云玉未经多少bi讯其实已如实吐露了是受贺兰晶晶所托,才在王妃寿诞之日用了贺兰晶晶孝敬给王妃的首饰,然两相对质,贺兰晶晶自然是抵死不认,她的生母姚氏也在帮她 说话,说贺兰晶晶的贺礼是与她的一并送往王妃处,并没有单独送至王妃屋里,不信王爷可以依据礼单查实。

姚氏知道所谓礼单,根本不会有,因为王妃一向都看不起她们灵露别院这边,加之她每年送给王妃的寿礼不过是一些养身的补品,王妃根本没放在眼里,往往吩咐手下人收下了事,随后就不知扔在何处去了,年复一年,那些手下哪里还会详加记录

本以为抵死不认,贺兰晶晶就会没事儿,至少姚氏跟贺兰晶晶都不曾意识到事情的严重xig,于是平梁王也未过分相bi,只命人将云玉拖出去乱棍杖毙,理由是不安本分,惑乱王府及平梁王妃,并命贺兰晶晶必须在旁观看,直到云玉咽气为止,贺兰晶晶心惊肉跳地目睹每一棍的血肉横飞,听着棍棒下的惨呼,像是每一棍都打在她自己身上。

接着看完刑罚的贺兰晶晶又被带至平梁王面前,此时的她已近崩溃,连站都站不稳,可她刚欲向父王坦承一切时,平梁王偏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晕头晕脑的贺兰晶晶被关进王府专门责罚下人的黑屋,一关就是一整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贺兰晶晶不知道她的夫君郡马爷龚明兴实在也比她好不了多少,龚明兴尽管很快推脱了干系,证明与此事无关,但因为被王爷叱责是无力管束妻子的废物,且有挑唆妻子无事生非之嫌,也被软禁起来,整个晚上都放佛被人遗忘般,连个送饭送水的人都没有,粒米未进滴水未沾的龚明兴,饥肠辘辘口焦舌燥,除了躺在床上强迫自己用睡觉来忍熬时间,什么也做不了。

第二日将近中午,贺兰晶晶被放出来,和头日入府时的光彩照人判若两者,整个人都像脱了形,蓬头垢面脸色惨白似厉鬼不说,还双目呆滞痴痴愣愣。

平梁王贺兰遥平静地听完贺兰晶晶讲述了前后始末,冷冷地叫人把她扶下去梳洗,待众人都退下去后,他再次端详着手中的金簪,金簪依旧泛着华贵精致的光泽,却怎么看都不复从前的美丽。

那对男女究竟是什么人,他们的手上怎么会有金簪的仿制品,贺兰晶晶从别人那里抢得物件,不能证明那对男女就是别有用心,可整个过程,有太多的巧合,精明的贺兰遥一眼便看出贺兰晶晶是一头钻进了别人下的套而不自知。

整个局行云流水顺理成章,没有留下任何把柄与口实,甚至就算找上门去,对方也可以推个一干二净,或者反过来坐实了贺兰晶晶手段卑劣行径令人不齿,能布此局者,在贺兰遥看来,非江湖老手莫属,偏从贺兰晶晶口中描述,这对男女的年纪根本不似久经江湖之人。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周府纷扰

莫不是他们的背后还另有人操纵凭着经验,平梁王认定此种可能xig最大,然他左思右想也揣摩不透究竟谁会在打平梁王府的主意,今时今日平梁王府的势力世人仰望,谁会不自量力以卵击石难道是朝廷不,不可能,没有他贺兰遥的支持,贺兰棠凭什么登上帝位,若想过河拆桥,也未免太早了些,就不怕把他惹急了,彻底反了吗

“来人”平梁王突然沉声相喝。

一个下人在呼喝声中闪入屋内,俯首恭立。

“去把弓良找来,立刻就说本王有差事要他办”平梁王吩咐道。

下人喏了一声,退身出门,不到半个时辰,又是一道灰色的人影闪入了平梁王的书房。

平梁城周府,竺紫琴与凤墨在会客厅等了好一阵子才见周阗跚跚出现,周阗踏入厅内脸上堆起极为勉强的笑容,仿佛对二人的造访颇不情不愿。

与凤墨寒暄了两句,周阗的目光落在竺紫琴身上,惊异道,“这位莫非就是”

“在下的小妹,当日女扮男装”凤墨微微笑着答道。

“诶,咳咳,没想到竟是位姑娘,周某当日甚是失礼,甚是失礼啊”周阗慌忙作揖致歉,眉目不由在竺紫琴身上多停留了几分。

“周兄不必介意,我兄妹二人突然到访,才真是冒昧了”竺紫琴屈身还礼,心下对周阗目光中的轻浮之色很是不舒服。

“哪里,听ji内说,二位前两日就曾到过鄙府”

“是啊。”凤墨也不否认,“恰逢周兄不在,夫人不便叨扰,我们也就只好匆匆告辞了,本来不太好意思再来相扰,然又觉得离开平梁之前,不来跟周兄打个招呼,未免失礼,故仍是硬着头皮二次登门,唐突之处还望周兄见谅”

“客气了凤兄”

“对了,上次来闻听周兄添喜,未能及时道贺,这次一并补上,区区薄礼,在下和小妹的一点心意,还望周兄莫嫌弃”凤墨说着,拿出事先备好的一大摞各式礼盒,也就算作是没空手登门了。

周阗假意客气了一番,下人便接走了礼盒,看茶落座后,周阗遂问起了官道遇劫的事儿,且称他已报案,只是至今官衙都还没有盗匪的消息。

凤墨就说自己也是报了案的,一样未得知更新的消息,幸好沈榭捡回了一条命,他周阗亦未受伤,不幸中的大幸了。

听到沈榭没事儿,周阗放宽了些心,他本来还怕凤墨是来兴师问罪,见凤墨没那个意思,就提出愿补偿凤墨的马车钱,对周阗这类人来讲,只要是钱能补偿,人情也可以当是一笔勾销彼此两清。

凤墨一口拒绝,“在下的马车不值几个钱,周兄,在下早就当是车丢了、坏了、不能用了,千万别再提什么补偿之事,否则岂不显得在下是看中了周兄的钱财,才与周兄结交的”

周阗尴尬地笑道,“怎么会,只不过让凤兄平白损失,周某实在过意不去。”

“遇上山贼,谁也意料不到”凤墨摆了摆手道,“你我两方只要人平安,其他皆小事儿,皆可以不必放在心上,你说是吗,周兄”

“好吧”周阗无奈作罢,跟着问起凤墨他们到平梁来的目的以及行程安排,而目光则时不时地有意无意扫过竺紫琴,显见相比谈话内容,竺紫琴更让周阗感兴趣些。

很快,话题到底转移到了竺紫琴身上,周阗问,“不知凤兄的小妹年方几何,有没有婚许嫁人呐”

“小女今年十六,尚还未找到合适的人家”竺紫琴忽然自行开口道。

“十六”周阗的面皮抽搐了一下,不过很快面如常色,“十六岁正是豆蔻芳龄,怎么还未婚配人家呢,是不是凤兄的眼光太挑剔了”

“不关在下的事儿。”凤墨喝了口茶,慢悠悠道,“是小妹自己不愿意,当兄长的也没办法呐。”

“噢”周阗不以为然,“婚姻大事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怎么凤兄家里,反倒是要看小妹心意”

“她啊。”凤墨微眯了双眸,“在下年少时便出来闯荡,离家甚早,只有小妹留在了爹娘膝下,爹娘自然把她宠到了天上,事事都依着她啦。”

“大哥这是在妒忌。”竺紫琴浅笑道,“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爹娘对我确实比对大哥还疼爱呢。”

“怎 么你二人并非亲兄妹”周阗左看右看,神色既疑惑又有些古怪。

“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凤墨一言下了定论。

“呵,难得,难得呀”周阗刚欲再说什么,忽闻后院嘈杂声骤起,周阗略听之下沉下脸来,开始如坐针毡,烦躁不宁。

这时一个仆役闯入客厅,碍于客人在座,欲言又止,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朝周阗道,“少爷,后院”

“没看见本少爷有客吗真是”周阗狠狠地瞪了仆役一眼,“还有完没完,一天到晚烦死了”

“周兄这是”其实凤墨和竺紫琴都听出来了,在吵嚷声中有一道特别尖利刺耳的女音,嚣张跋扈外加泼辣的叱骂,除了这周府的少夫人还有谁敢如此

“唉,ji内诞下柔儿后,身体一直不太好,脾气火气甚大,让二位见笑了”周阗一脸的尴尬与无奈。

“周兄家务事缠身,我们就不多扰了”凤墨站起身,“周兄赶快去后院劝和吧,无论怎样,还是夫人与千金的身子要紧,怒多伤体啊”

“是是”周阗跟着道,“周某这一向焦头烂额,怠慢之处还望凤兄海涵,等周某空下来,一定请凤兄相聚喝酒”

“好说”凤墨拱手,“那么告辞了,周兄”

出了周府,凤墨一把拽住竺紫琴,压低声音道,“干什么你,还嫌麻烦不够多你说过不掺合周家家事的。”

竺紫琴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放手”

“你我兄妹,又不是没拉过手”凤墨不肯松,越发攥紧,且附近竺紫琴耳边,“倔丫头,你就不能老实点儿,背后有人在盯着咱们呢”

“谁”

“二位,二位请留步”周府内有人急急忙忙奔出来,冲他们招呼道。

正文 第八十八章 留址客栈

竺紫琴、凤墨回身定睛一看,却是那日在闹市区马车失控的车夫,竺紫琴不禁唉声嘀咕道,“什么人越是不想撞见,就越会撞见,这下可好,现在换周老爷子会怀疑我们别有用心、别有企图了。”

“不至于吧”凤墨亦憋了声气应道。

“二位,果然是二位”说话间那车夫已冲至眼前,一个劲儿地打量凤墨与竺紫琴,“二位还记得小的吗”

竺紫琴跟凤墨均勉强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凤墨道,“又见面了,呵,你家老爷的身体可好转些”

“已经无大碍了,多亏二位及时指点。”车夫抱拳道,“小的刚刚在府里远远瞧见就觉得像二位,然见二位在跟我家少爷说话,一时间又不能肯定,幸好追出来了,不然小的又差点与二位错过了”

错过凤墨和竺紫琴交换了一下眼神,立时有点预感不妙,看来他们想随意应付两句便脱身的算盘,未必能如愿。

“无碍就好,我们也放下心来。”凤墨拉着竺紫琴,笑道,“那没别的事儿,我们就先告辞了,约了朋友,得赶去碰面呢。”

“别啊,二位”车夫连忙伸手拦止道,“二位有事儿要办,小的也不好耽搁二位,但二位至少得告诉小的二位的落脚处吧,说实话,小的满平梁府找二位都找了两天了,基本上大大小小的客栈都去查问过,就是没见到二位的踪影。”

“呃”凤墨无奈,“敢问找我们有事儿”

“不是小的找,是我家老爷想见见二位,那日老爷犯病,一句话都没能跟二位说上,不当面酬谢二位,只怕他不会安心呢,所以他人刚好点就差小的查访各家客栈了,没成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小的两天来一无所获,今儿一回府居然能在自家府上碰见二位既然碰见,焉有再眼睁睁与二位错过之理”

“都说不必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凤墨急于脱身,强捺焦躁道,“你就代我们转呈感谢好了,你家老爷的心意我们已领下”

“不行啊,公子”车夫哀求道,“我家老爷十分固执,小的昨儿个也曾说找不到二位就算了,结果被老爷叱骂了一顿,说是小的不够诚心,今儿二位若是再不留地址离去,小的都不知该怎么回老爷了,他肯定会当小的是成心故意,求二位,好歹说个落脚处吧,也让小的好交差”

“得悦客栈。”竺紫琴微微蹙眉,轻声道,“我们住在得悦客栈,不过我兄妹二人到平梁有不少事儿要办,多半时间怕都不在客栈。”

“没关系”车夫终于咧开嘴笑了,“知道二位落脚处就好办了,等小的禀了老爷,会将二位的情况如实告知老爷,到时老爷如何作想,那也不是小的办事不力了。”

凤墨点点头,“唔,有劳了,我们确实不曾想过要什么酬劳。”

“小的明白”车夫作势告辞。

竺紫琴唤道,“等等,请问你家老爷现就在府里吗”

“是啊,老爷这两天都在家中休养。”

“那么刚才后院是怎么回事我二人听着好像是少夫人在发脾气”

车夫顿时面呈难色,不知该如何作答,“少夫人她,嗯,咳咳”

“要 是不方便说就算了。”竺紫琴也不勉强追问,笑笑道,“我的意思家宅不宁,对你家老爷的休养无益,请他老人家自己多保重吧”

“姑娘怎知家宅不宁”车夫讶然问道,随即又觉得自己说漏了嘴,忙掩饰过去,“唉,咳咳,不提了,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小的就不徒惹二位心烦了,二位慢走,请恕小的不再远送”

各相辞别,凤墨与竺紫琴步行了一段路才登上了沈榭等他们的马车,之所以要沈榭在周府附近等候,而未直接停到周府门前,是为了方便沈榭观察和留意周围,以防万一出现对他们不利的情况。

坐入车内,凤墨深深叹了口气,竺紫琴向周奉的下人询问后院的争吵,又如实告知了对方他们的落脚处,很明显竺紫琴是不打算继续仅以过客的身份观望周府,置身于事外了,尽管凤墨明白,和周府的交道很难避过,可他仍是希望能避则避,能少一些缠扯,就少一些,毕竟,从现在起,他们的周遭将会多一个平梁王爷,随时随地虎视眈眈着他们。

光是平梁王就够难对付,真不理解竺紫琴哪还有闲心给自己招事儿,是嫌他们不够找死,不够死得快吗

“喂”凤墨转脸,看到竺紫琴亦是陷入沉思的模样,便推她道,“琢磨什么呢你干嘛要跟周阗说你今年十六还说我们不是亲兄妹”

“咱们是吗”

“不是啊”

“这不就得了,我不过说了实话而已。”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凤墨气恼道,“别跟我兜圈子还有,你到底多大,嗯,话说我也开始怀疑你的真实年纪了”

“我那么说就为了试探周阗的反应。”竺紫琴斜睨凤墨一眼,“怀疑等你发现可疑之处,或确有证据了再说怀疑好吗”

“好”凤墨本是一句玩笑,故而没再理会竺紫琴的反诘,倒是对竺紫琴的试探结果感兴趣些,“周阗的反应有什么不对吗”

“我也正在想这个问题。”竺紫琴缓缓道,“同是失踪多年,青长英并不忌讳谈起他失踪的大姐,情感流露也很自然,既没有做出刻意的伤心,也没有掩饰多多少少的怨艾,然周阗的表现则仿佛周家根本没有失踪过什么人似的,但他是在刻意假装毫不经心。”

“会不会由于跟我们不熟,不想谈起他们家的私事”

“也有此可能。”竺紫琴微微颔首,“可就是总觉得他的反应有哪里不对。”

“你说过暂时不ch手周妙失踪案的。”凤墨重提他的不满。

“我就顺便试探了一下,哪里说要ch手了”竺紫琴同样不满,“隔了七八年的案子,我就是想入手也得有入手处啊,现在一无案子的卷宗,二无任何线索跟头绪,加之我又不是司衙差捕,我凭什么要管这档子事儿你以后不要听风就是雨,没事儿老跟我拉拉扯扯的行吗”

正文 第八十九章 古怪邀约

的确,不能怪竺紫琴不满,自她主动帮凤墨解围后,她发现这家伙就越来越随便了,即使她从未在意过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那也不能被这家伙平白地占便宜去啊,是故她刚才才会逗着凤墨自己来回答他们非亲兄妹的问题,借此以敲打他。

岂知凤墨很不在乎,凤墨的回应是,“怎么叫没事儿等真有事儿时我做什么怕都晚了,防患于未然你懂不懂怎么行动怎么安排是你负责谋划,然你的安危,甚至我们这一行人的安危则是我要负责的”

“我们这一行人,独独你,连逃命的基本功夫都没有,还最逞强”凤墨加重口吻补了一句,却显然关心多于责怪。

竺紫琴暗自悄叹,没再理他,有时候凤墨固执起来说什么都没用,最好的办法就是冷着他,把他晾在一边。

一整天,得悦客栈平静如常,客来客往像是并无异状,傍晚过清萝传来消息,蔻郡主贺兰晶晶仍是留在平梁王府内未见出现,不过龚明兴倒被放出来了,已独自回了郡马府,从龚明兴的状态看,比霜打的茄子还萎靡不振,且回府后大门紧闭,一直也未再见其出府。

随消息送过来的,还有花荐新制好的一盒香,竺紫琴看了一眼,将其收存在了衣柜中,又招沈榭到房内另行叮嘱了一番,并让沈榭等到天黑趁着夜色再去办,沈榭一一领命。

这夜,凤墨与竺紫琴房间里的灯都亮到很晚,直到凌晨后才相继熄灭。

又是新的一天,凤墨与竺紫琴放佛在等待着什么,只是去城中喝了半天的茶,又去同庆楼吃了顿酒菜,跟着便回了客栈,足不出户。

晚些时候,客栈的店小二拿着一张名帖上楼敲开了凤墨的房门,凤墨看过,随手取了点碎银让店小二代为打发来人,自己则关上房门,伸指在旁侧的墙壁上敲了敲,等了片刻,墙壁的另一边传来回应,是约定的信号,凤墨遂将名帖揣入怀中,稍微收拾了一下,离开客栈。

几乎与凤墨同时,楼上转角处的另一间房,也溜出来一道灰色的人影,人影经过竺紫琴的房门前时,略略停顿了脚步,侧耳细听了数秒,很快便迅速地离开,下楼而去。

竺紫琴静静地坐于房中,耐心地又等了好一阵,方才披了一件黑色的斗氅,转到客栈后院,跳上了沈榭的马车。

由于已近亥时,灯火通城的平梁府大街上,人迹也开始寥寥,沿途经过稀疏的行人和偶尔的摊贩,马车穿街走巷,在一些僻静的街区兜兜转转。

不久,马车转向西行,又朝北走了几条街,快要到周记在城北开的另一家绸缎庄附近时,马车避入了一条窄巷,窄巷的尽头,有一户宽门大院,院门前还有一棵巨大的香樟树。

沈榭将马车停于树下,竺紫琴却没有立刻下车,而是半合双目斜靠在座位上,像是静心养神,大树的浓荫将马车极好地掩于黑暗里,若不走近,几乎是很难发现竺紫琴他们,二人默默守候,除了马蹄轻微的攒蹄声,整条巷子静谧异常。

又过了许久,巷子的入口处奔来另一条黑影,步伐轻灵,悄无声息,沈榭立即坐直了身子,警惕地攥紧了手中的马鞭,黑影走拢,熟悉的声音低低地传入耳中,“姑娘呢”

沈榭抬手示意了一下,黑影跃入车内,“紫琴”

“如何甩掉对方了吗”竺紫琴明亮的双眸如星辰穿透黑暗,落在来人俊美的脸庞上。

“幸亏准备了夜盗拂袖香的迷香,不然恐还真是不易脱身。”凤墨边说边褪去了外面罩的一身黑衣,“对方是个高手。”

竺紫琴咬了咬下唇,“交过手”

“没有,我偷袭的,但还是你心细,我后来想到你若没在迷香中添加另外的成分,那家伙清醒之后,没准儿会立刻根据迷香猜到我的底细,此迷香乃拂袖香独有,自他被关入地牢迷香已绝迹江湖两年多。”

“迷香非正道儿,照你所言,对方也是个江湖中人”

“对,轻功路数不在我之下。”

“平梁王召江湖人手查我们反倒是好事。”竺紫琴叹道,“许瀚星、青长英与平梁王不是一路的,只要两方无交集,我们就有足够的周旋空间。”

“嗯。”凤墨整理好衣衫,“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去见见今天的正主了。”

“确实好奇怪。”竺紫琴轻声道,“若不是你将名帖留给了沈榭,我都会怀疑他是不是弄错了,周奉有自己的别院不稀奇,稀奇的是他为何要在别院约见我们。”

“在周府说话不方便”

“除非他是想避开他自己的儿子周阗,我们怕彼此撞见尴尬,他也是吗”

“见了就知道 了”凤墨率先下车,伸手又把竺紫琴扶了下来,“沈榭,拿着名帖去唤门吧”

出乎意料,前来应门的不是竺紫琴他们曾见过的车夫,而是一个年纪约四十来岁,长脸,脸相刻板且看起来有些冷漠的妇人,瞧她的穿着打扮,应是府里负责勤杂洒扫的婆子之类。

婆子开了半扇院门,冷眼瞥了一下名帖,并不细看,又打量了几眼沈榭身后的竺紫琴他们,随即干巴巴地自我介绍道,“进来吧,叫我于妈好了”

待竺紫琴他们入得院子里,于妈重新将门闩好,招呼了一句:“随我来”便转身往内院走去。

竺紫琴看着她的背影,暗道这婆子好大的架子,不自称老奴不说,对应邀前来的访客还是爱搭不理的。

三人随着于妈一路行去,周奉的别院虽大,可不知为何整个院落只挂了寥寥数盏灯笼,显得幽暗昏黑,古怪又诡异。

不一会儿众人来到会客厅,于妈推门进去点亮了灯盏,让竺紫琴他们稍候,自己则撇下客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竺紫琴环顾四周,会客厅的摆设极为简单,除了桌案、茶几和座椅之外,几乎没有更多的装饰,再看墙上的几幅字画,也是极为普通寻常,绝非名家手笔,依着周奉的富庶,实难想象他会住如此粗陋的地方。

正文 第九十章 重金酬请

枯坐半天,百无聊赖,三人依旧未见到周奉的人影儿,甚至连个端茶送水的人都没来,唯屋内唯一的一盏昏灯摇曳不止,令客厅显得愈发空荡荡的,也令三人的心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这算是什么待客之道”凤墨到底按捺不住了,站起身道,“再不来,我们干脆不辞而别算了,口口声声说什么感激、酬谢,不成是诳我们作耍的吗”

“坐吧”竺紫琴平静地劝慰凤墨,“既来之则安之,若为酬客,岂有深更半夜相约之理,我早就猜到周老爷子请我们前来,自是另有盘算。”

另有盘算开什么玩笑凤墨懊恼地想到,若早晓得周老爷子故弄玄虚,他才懒得费了老大劲儿摆脱跟踪他的灰衣人,跑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来枯坐傻等,尽管竺紫琴最开始是劝他利用约请,诱出他们身边的监视者,并试探对方的实力。

光是诱敌与试探,凤墨倒也算了,关键他与对方周旋多时,还要奔袭大半个城,白耗诸多体力不提,出了一身的汗,与其大半夜的陪着个半老头子玩欲擒故纵,还不如回客栈泡个热水澡,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嘘”一直靠门边站的沈榭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且从门边退开了两步,凤墨与竺紫琴当下不再多言,均正襟危坐望向门外。

“抱歉,让二位久等了”周奉在于妈的搀扶下,终于露了面儿,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捧着茶盘的小厮。

露面的周奉除了脸色仍显晦暗外,瞧上去比出事那天精神好多了,他立在门口,双目中闪烁着商人所特有的精明的锋芒,嘴里说着抱歉,脸上却无一丝歉意。

这一点上周阗、周奉父子还真有颇多相似,都那么xig情傲慢,并言行内外大相径庭,竺紫琴与凤墨碍于礼数站起身,各自施了个礼,“见过周大老爷”

“唔。”周奉略略颔首,等小厮上过茶,他遂问道,“深夜相邀,二位定是奇怪老夫为何选了这么一处偏宅吧”

“时辰不早了 ,请周老爷明示”久候之下对方的冷待令凤墨说话已不那么客气。

周奉眼神一转,于妈与小厮心领神会,尽都退下,沈榭见凤墨也朝他点了点头,于是便跟着掩门离开。

“现在可以说了吧,周老爷”凤墨不待对方相请,自己就复又坐了。

周奉唇边抹过一丝冷嘲,“凤大人是事事皆无耐心,还是仅对老朽没有耐心”

竺紫琴垂下眼帘,不动声色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们诚意而来,大老爷却好像当我们是上门要债,大哥并非无耐心之人,只不过他喜欢受之于礼还之于情,本来嘛彼有来吾有往,才算作公平”

竺紫琴的弦外之意谁都听得明白,对识礼之人自然礼数相待,反之对方无礼,也不该怪他们轻慢。

周奉闻言瞳孔微缩,目光紧紧地盯住竺紫琴,神色十分复杂,竺紫琴心中无惧,坦然迎向对方,甚至还带着浅浅的笑容。

“二位误会了。”周奉默然片刻,蹙了双眉沉声道,“老朽是由于身体突然又有些不适,才耽搁了时间,未能及时相迎,二位年轻气盛,尚还不能感受人生之朝夕变故,就权且体谅一下老朽这具疾病缠身的皮囊废躯吧。”

“失礼,不知老爷子身体抱恙”凤墨听到周奉的语气有所缓和,也不愿做得太过分,即拱手道,“老爷子身体不适,完全可以改时间另约我兄妹,不必硬撑。”

周奉摆了摆手,示意不欲再谈这个话题,随后他又对竺紫琴道,“丫头你坐吧,于老朽跟前你们都用不着拘礼,反正你们的眼底皆充满了对富贵的不屑。”

竺紫琴和凤墨一愣,周奉果然世故精明,一见之下即能窥出别人的xig情喜好。

“老朽找二位来”周奉自己挪到最外侧的椅子旁缓缓坐下,“是想问一问凤大人,有没有接私活的道理,赏金需要多少”

“私活”凤墨笑了,“周大老爷知道在下是什么人吗”

“官衙的赏金猎人。”周奉与凤墨说话,眼睛却一直在看向竺紫琴,“周记在京城也是开有分号的,虽说老朽极难得走一趟京城,可对京城里的大事小事各种人物,多少还是略有耳闻,若认定老朽避居平梁,就对外面一无所知,那可大错特错。”

凤墨再次无声而笑,“周大老爷能知道在下,恐怕不止是消息灵通那么简单”

周奉移回目光,“凤大人是个聪明人,那老朽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老朽想请凤大人帮查一桩私案,赏金数额由凤大人定,老朽绝不二价,凤大人可愿考虑”

“抱歉”凤墨淡漠道,“在下从不接私活,何况平梁的案子,除非是平梁方面也向朝廷的司衙通报过,在司衙备案,需要全朝缉拿的,否则在下无权过问。”

“你还没问老朽,就知道是平梁的案子”

“还用问吗,周大老爷的居籍地在平梁,凡与您老人家有关的案子,必然是由平梁府负责处理。”

“平梁府能处理,就不叫私活了,凤大人有权接管的案子,也不叫私活不是吗”周奉平静地继续谈条件,“凤大人接朝廷的一桩案子,据老朽所知,赏金并不算多,可都是接案子,为何就不能接大赚一笔的私活”

“在下怕有命赚钱无福消受,朝廷的案子很简单,案情怎样与我无关,在下只要按着海捕文书将犯人缉拿归案,便能拿到应有的赏金,私活就麻烦了,知晓犯人的身份底细还好,不知晓的,或者冤枉了人家,凤某没有那个查案的本事不说,没准儿还得欠下一笔良心债,于心难安的钱赚着,何苦”

“也就是凤大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接私活”

“承蒙周大老爷抬爱,恕在下无能为力”

周奉冷冷一笑,接着看向竺紫琴,“好吧,凤大人把话说得毫无回旋余地,老朽也不便勉强,只是老朽有一事不明。”

“请讲”

“这位丫头到我周府来,为何自称年方十六还说与凤大人非亲生兄妹”

竺紫琴失笑,“好奇怪的问题,为何小女就不能是十六岁,与大哥非亲兄妹又怎么了难道和周老爷的案子有关吗”

正文 第九十一章 拒验身份

周奉再一次沉默片刻,最后道,“丫头, 能借一步说话吗”

“没必要吧,周老爷”凤墨阻止道,“周老爷想找的人是在下,与我小妹何关小妹她不懂什么案子,周老爷便是找她商量也无济于事。”

周奉不理,仍是看定竺紫琴,“老朽半截入土,丫头连同老朽说几句话的胆量都没有吗”

竺紫琴想了想,“好吧,客随主便”

“过来,扶老朽出去,咱们另找个地方说话”周奉这次几乎是不由分说的口吻。

“紫琴”凤墨跳起来,周奉对他的无视,以及随意地使唤竺紫琴让他的怒气再度上升,他不能让竺紫琴跟着老家伙走,不能让竺紫琴离开他的视线。

“没事儿的,哥”竺紫琴做了个让他稍安勿躁的手势,“哥你慢慢喝会儿子茶,小妹去去就回。”

竺紫琴淡然自若走到周奉跟前,搀扶起了对方,且一手有意无意搭到了对方的腕脉上,“周老爷子,请吧”

周奉与竺紫琴向着院子的更深处走去,于妈尾随在后,亦步亦趋,来到一排厢房前,于妈替二人开了其中一扇的门,这屋子本就亮有灯盏,所以竺紫琴一进屋内便看清了屋里的陈设。

陈设看着像是书房,但除了靠墙的一排书架外,屋中间还隔了几道置物架,架子上的物品不是金银珠宝不是古董玉器,而是一些小孩子的玩具,各式各样的拨浪鼓、风筝、小巧的灯笼以及泥人、皮影人等等之类,陈满了架子,转过置物架,才见一方很大的书案,书案旁边还摆了茶几与两把椅子。

“丫头,随意坐吧”周奉甩开竺紫琴,径直转到书案后坐下,只拿眼神盯着竺紫琴的一举一动。

竺紫琴望着茶几旁的椅子,不禁蹙起了眉头,并对周奉的话似充耳未闻,仅站在原地不肯挪步。

“周老爷有什么话尽管说吧,紫琴在此洗耳恭听便是”竺紫琴的语气虽平淡,却比之先前多了几分戒备。

周奉使了个眼色,身后的于妈上前来,绕着竺紫琴转了两圈,在她的左侧站下后,向竺紫琴略略施礼道,“姑娘可否挽起袖子,让我看一眼臂弯”

竺紫琴侧了脸,冷然道,“凭什么,姑娘我不愿意又如何”

“那我只好求姑娘准许了”于妈面无表情,再向竺紫琴施了一礼,跟着朝竺紫琴又贴近了些,“姑娘饶是xig子倔,也得做出选择,究竟脸面还是比脾气重要的,请姑娘不要迫我对姑娘做出无礼之举,令双方的面子上都不好看”

“笑话”竺紫琴并不避开于妈,反冷眼瞥着她道,“你已经够无礼无状了,倒说是被迫别以为你会点粗浅功夫就能制住我,你先看清楚局面再说”

于妈低头,只见竺紫琴抬起了左腕,微微敞开的袖管中有一道寒光闪闪的袖箭正对着她的眉心,而竺紫琴的另一手正靠在左腕下,估计很可能就是发射袖箭的机关处,于妈当即愣住,出手也不是,退开也不是,她慢慢斜了眼,求助般地看向周奉。

“好了,于妈开个玩笑,丫头你不会当真了吧”周奉轻描淡写道,他的神情比于妈泰然镇定多了。

“是啊是啊,跟姑娘逗着玩的呢姑娘别介意”于妈赶紧就坡下驴,从竺紫琴身边退开。

竺紫琴含笑着冲周奉点点头,“开玩笑吗我也是”

放下袖腕,竺紫琴继续道,“老爷子其实用不着喊于妈查看我,我不是老爷子要找的人,身上也不会有老爷子希望找到的痕迹。”

“你怎么知道老朽要查看的是什么”周奉依旧淡然且镇定。

“老爷子的书房里摆满了小孩子的玩具,紫琴看了看,有少部分是旧物,尽管保存得已很好了,可依然能看出年头不短,另外的大部分新旧程度不同,应该是逐年买来放在架子上的,由此可见老爷子是在睹物思人,所思之人当年一定是个幼童,加上老爷子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