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船王第52部分阅读(1/1)

一想,原先的感动全都变成了愤恨挣扎,瑞琼咬住嘴唇,用尽全力压抑自己想要冲过去扑入缁衣怀中的冲动。

直到皇上大喝一声,猛地一惊。才惶惶然地收回紊乱的心神。

被御前侍卫团团围住的白衣少年,正是缁衣。他衣白如雪,长长地拖曳在身后,随着风一吹就会消逝的身子轻轻荡漾出温柔的水波,也让大殿之上轻蔑的目光转为惊艳,甚至更深更深的感情。

不顾周围的虎视眈眈,他微微一笑,向着已经被众人簇拥上龙椅的皇上走去。

缁衣神色从容,清楚地知道无论是成也好,败也好,自己都不可能走出这个殿门,但是尽管如此,他还是毫不迟疑的,向着自己生命的终结走去。

为什么缁衣会出现在这里转念一想才觉得自己真是蠢不可及。他们布置了那么多,准备了那么多,为的还不就是这一刻

瑞琼感觉到手掌中汗水满布,想要制止这一切,奈何喉咙干涩,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大胆无理之辈”

一边侍卫大声喝斥,一时间兵刃立现。雪亮的刀锋闪过缁衣的脸,为那张本来就格外秀气的容颜更增加了一种凄美。微微一笑,缁衣垂下眼睑,不理睬那些兵刃,反而从容地走到更靠近皇上的地方,恭敬地下跪叩拜。

缁衣清楚地知道,无论事情的结局如何,自己也绝对是死路一条。听到“平身”的声音响起缁衣缓缓地站了起来,平静无波的目光笔直地看向居中的王者。

熏貂珍珠的珠顶冠下三角星眸不怒而威,虽已是六十的老人,却依然看不出任何衰老之态。江牙海水瑞罩披肩、石青缂丝面貂皮金龙褂子、黄缂丝二色金面黑狐欣金龙袍,都散发出让人不可直视的皇家瑞气。

“虽然朕想称赞你护驾有功,但是你来的实在太巧巧到了让人怀疑你和他们是不是一伙的地步。”

该笑还是该怕,缁衣却只是淡然地站着,将蕴藏着千言万语的眸子定定地看向一边同样站着的瑞琼。一时间千言万语无法言表,化作微微一笑,看得瑞琼眼眶一酸,眼泪几乎掉下。

“草民来到这里,并不是凑巧,而是早就知道有人密谋在六十大寿的时候刺杀皇上。之所以冒着生命危险闯入面圣,就是想将隐藏着的一个大阴谋说出来。”

抬起头来,年轻的悲泣的声音缓缓流过,带来一点点山边泉水流动落花飘零的萧瑟,打动着王者的心,同时也让所有人一惊。

“你所要阐述的,究竟是什么事你难道不知道庶民上得天朝,见得朕,是要受莫大的责罚的吗”

皇帝是天之子,尊严不容侵犯,就算有天大的冤屈要申述,也是要经过莫大的磨难。告御状,不成功是死,成功也是死,根本没得选择。虽然缁衣的情况不同,但是也属于冒犯龙颜,同样罪不可恕。

微微一笑,缁衣点了下头,轻轻说着自己的打算:“草民自知罪孽深重,已经不指望皇上赦免。只是想将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是非曲直,自有皇上来定夺。至于草民所说的事情,皇上认为应该是功,还是过,之后将如何处置草民,已经不是草民这等愚钝脑袋想知道的了,但是草民知道皇上是天朝的明君,绝不会妄下判断。”

眉峰挑起,不怒而威,看着下面如此大胆的少年,乾隆沉吟半晌,点点头,算是这个喜庆之日所做出的额外恩典。

“好,你就说吧。”

“草民遵旨。”

恭敬地跪下行礼,之后清冷的声音流淌大殿,揭示着属于两位德高望重之人私下的野心。

“草民名唤缁衣,早在六岁那年,父母遭端王爷陷害,卷入文字狱一案,自此天人永隔。草民幸得德郡王所救,自此深居德郡王府。”

一番话说完,端王爷身后的人就忍不住痛斥缁衣“诬蔑”,而瑞琼心下一沉,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重华不作声,而端王爷也不作声,身为当事人的两个人垂手立于两旁,居中站着的正是缁衣。

“大胆,端王是本朝重臣,怎可任由你诬蔑”皇上龙颜震怒,挥袖不悦。

“草民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而之所以没有在当时指证端王爷的恶行,实属草民当时年纪幼小又父母同亡,一时之间神志不清,说出来的话也未必有人肯信。”

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想要反驳也挑不出理由。皇上沉吟了一会儿,“那为什么不早些,非要过了这么长时间之后”

“禀告皇上,这就是草民所要说出的足以颠覆整个江山设计的大阴谋啊。”

此句说得铿锵有力,一时之间原本就喧闹不堪的大殿上一阵惊叹。瑞琼身子颤抖,知道事情不妙,缁衣他一定会亲手将阿玛推入万劫不复之地,而说出来的事情马上、马上就要

“阿玛阿玛不可以,不能让他说”

伸手抓住重华的衣袖,瑞琼神色慌乱,眼角泪光闪现。冷厉的丹凤眼冷冷一瞥,挥手将她推开,随即吩咐那些已经吓呆了的下人,将她拖到一边去。

“阿玛阿玛”

眼看着悲剧就要发生,自己却无能为力,事到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想起缁衣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有什么好依恋的

“阿玛缁衣他缁衣他是端王爷庶出的儿子,是宗礼的弟弟,他们捏造了虚假的过去,就是为了陷害您您手里拿的证据全都是假的,不能啊”

尖利的女声回荡在大殿里,重华睁大了眼睛却不发一语,端王爷依然是垂下手纹丝不动,而宗礼则是最年轻最沉不住气的一个,立刻叫了出来:“别开玩笑了,这种人会是我弟弟”

至于缁衣,那双秋水深眸望了过来,和她略带点惊慌的眼睛对上,随后微微一笑,眯了起来。

“不错,我是端王爷庶出的儿子,也是宗礼的弟弟。”

他此言一出,让乾隆手下一滑,身子也诧异地站起。

“你胡说,他才不是我弟弟,阿玛,你说是不是”宗礼高声反驳,拉住端王爷的衣袖就是要他评个道理。

轻轻咳嗽了两声,眼皮微微撑开,原本昏黄的眼睛中一抹锐利的光芒闪现,对着的不是揭露身份的瑞琼,也不是坦然承认的缁衣,却是一直没有说话,毫无表情的德郡王。

“这件事情并不是那么重要吧”

目光闪动,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重华没有说话,一边的缁衣倒是笑了出来。

“是的,我的身份和事实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吗我要说的事情和我究竟是谁一点关联都没有。王爷,就把证据拿出来给大家看吧。”

重华探手伸入衣襟中,瑞琼可以清楚地看到宗礼脸上如释重负、洋洋得意的神情,还有端王爷充满谨慎却掩不住喜悦的容颜,知道这一来事情全都完了。

全殿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重华的手上,见他从怀中掏出的,却是一封薄薄的信函。重华伸手呈上,立刻有太监接过递于皇上。展开信纸,乾隆沉下面孔,快速浏览完内容之后,龙颜大怒,拍案而起。

“端王爷你居然私通民间反我大清的逆贼,妄图颠覆朝纲利用朕举办六十寿宴之际,派人潜伏其中,好来刺杀朕,该当何罪”

端王爷慢慢走出,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惹来不少惊讶以及同情的目光。

“臣惶恐,但是臣并没有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臣是满人,怎么可能和汉人勾结来颠覆我大清江山”

“端王此言差矣,和反贼勾结不一定是反我大清,而说不定是借助反贼的力量,来获得更高的地位而已。”

重华没有说话,一边缁衣冷笑出声,字字珠叽。宗礼眉尖一皱,冲上前来,“你到底是”

就连瑞琼都被面前的情况搞糊涂了,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到底缁衣是站在哪一边的为什么敌对身份的他一直帮着阿玛好奇怪

“如果皇上不相信的话,请看此信落款处的印痕。”

一说此话,宗礼立即喜笑颜开,知道机关定在那里。如果印记是假的,那么重华此言全部是假的,全部都是诬陷,那么可就是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瑞琼想叫皇上不要看,想把那东西夺过来,但是手被人拉着,喉咙也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来。

全殿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王者身上,全部人屏息以待,等着事情的最终结果。一时间偌大的殿上一根针落的声音都听得见,明明只是一瞬,却好像几辈子那么长。

“这印记是真的。”

此言一出,端王爷的手指发抖,无法置信的目光冲着缁衣直射而去。而一边的宗礼更是眼睛瞪得浑圆,无法相信耳朵听到的事实。重华神色不动,瑞琼仿佛云里雾里,一时间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峰回路转到了这个地步。

对了,他说过,等到皇上寿宴之时,事情自有分晓,指的就是这个转机么但是为什么他不是宗礼的弟弟、端王爷的儿子吗为什么反而背叛他们转到阿玛这一边呢

为什么

“为什么缁衣”宗礼一声虎吼,抓住他的衣襟,对这突然发生的事情无法相信,“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特意让那家伙发现的事实不是假的吗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为什么那封伪造的信会变成真的”

等到全部吼出口,才迟钝地发现所有的事情都暴露了。

全部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就算掩住嘴巴都来不及了,所有的布局都展露无遗,皇上一挥手,御前侍卫齐上,刀锋闪亮,将他围在中央。轻轻一笑,缁衣眼神中说不出的轻蔑。他们以为喂自己吃下了毒药就可以掉以轻心了吗难道以为端王府中没有德郡王的j细了吗未免也太小看人了吧

在端王府住的七日,他偷偷溜入重地,偷取了王爷的大印盖上了伪造的信纸,来了个偷天换日。

“你们亲手调教出来的安插在德郡王身边的棋子,其实都只是用来迷惑你们自己眼睛的障碍而已。真正的那个流着端王爷血液的孩子,早就被埋入深沉冰冷的地下,化为了白骨。”

端王爷缓缓抬起头来,直直地望向不远处的重华,微微一笑,“你好你很好,你确实厉害。其实我也没有败,只是没有遇到这么忠心的人而已。”

重华默然不语,瑞琼却压抑不住胸中的惊喜,挣开四周人的束缚,就要向那边当中站立的缁衣跑去。太好了,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缁衣他并没有陷害阿玛,没有背叛自己,没有欺骗自己不是吗

好想不顾一切地抱住他,好好倾诉自己的种种思念、种种痛恨和种种不忍,好想告诉他自己好爱好爱他。

但是重华伸出手臂,阻挡了她前进的脚步。

“阿玛”不解地望向神色冷然的男人,瑞琼不解地发问。

没有理会她的疑问,而那边放弃抵抗被御前侍卫押下的端王爷,一双充满了嘲讽的眼睛看向静静站立的缁衣,用小小的声音说着附近几个人都可以听到的事实。

“你很好,你果然不是我儿子不过你也不会就这么逍遥下去。你以为帮德郡王铲除了我这个政敌,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吗别太高兴了留下你这个把柄,他绝不会容许的。”

微微一笑,缁衣很清楚自己的斤两有多少,“正因为我知道不管帮哪边都不可能活下去,才没有顺你们的意”

所以身上当初被下的毒无药可解,至此随着端王爷辉煌仕途的落末,自己的生命也会随之消逝。

“什么他说什么”瑞琼无法置信地望着端王爷,以及自己面无表情的父亲,还有继续向皇上走去的缁衣,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德郡王所用的手法和端王爷一模一样,只是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而已,两边的成败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如此一想,还真是觉得可笑。如果站在这里的正是端王爷庶出的儿子,那么局面又会如何

不过,事情真的是那么单纯

“皇上,恕罪臣斗胆一问。”

即将退出大殿的时候,端王爷转过身来,冲着高位者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乾隆微微一笑,点点头容许了他这个无理的请求。端王眼睛一片光芒闪动,似乎千般心思万般心意挣扎,就是不想承认。

“那个要在六十大寿上禅位的话,并不是谣传吧”

皇上微微而笑,用再轻不过的声音传达着自己的意思:“朕只是自言自语的时候被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听去了,只是人生感慨,自然做不得准,却不料掀起了如此轩然大波,搞得朝廷上下人心惶惶,确实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啊”

惨然一笑,怎么可能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重华没有作声,端王一边摇头一边苦笑,“罢了罢了事已至此事已至此”

“皇上。”御前带刀侍卫统领弯身下跪,“禀皇上,包括那些隐藏在艺人之中的,所有的刺客已经肃清,请皇上放心。”

如此一来,最后可以翻身的希望都没有了。

缁衣淡然一笑,清楚地知道搞成现在这种局面的,完全是皇上的纵容。端王爷和德郡王就算再怎么厉害,终究也不是这个皇者的对手。故意泄露要禅位的谣言出去,就是要看清楚下面人对自己的忠心与否。而中了这个圈套的,除了败寇的端王爷,还有什么人呢

王朝地位,万里江山,想要的又何止是一个人虎视眈眈的臣子们,这下子就会安静一点了吧事实上最会演戏的,还是当今的皇上啊

缁衣抬起头来,语声温柔,仿佛花朵落在水面似的,“草民冒犯皇上龙威,祈求皇上赐草民毒酒一杯,保住全尸。”

出乎意料的大胆的建议引起殿上众人喧哗,一时之间虽然议论之声络绎不绝,却也知道这是无可避免的事实。赐予全尸,这恐怕是触怒王者唯一的仁慈。

瑞琼脸色煞白,还没有尖叫喝斥出声,却不料坐在龙椅上的老者威严开口:“哦你已经知道你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吗”

对于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年轻人产生了莫名的怜惜,甚至连一向稳重的声音都起了些微变化。

缁衣微微一笑,当然清楚自己的处境。

“草民自知罪孽深重,如果不是草民,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所以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

乾隆点点头,顺着他的意思将这场已经注定了结局的戏演下去。

皇家是不能染上任何污点的,皇帝的威严不容人践踏,于是皇上轻轻拍了拍掌,身旁的太监立刻会意地吩咐下面,不多时一名小太监哆哆嗦嗦地端上来一壶酒、一个酒杯。下面立刻喧哗起来,所有的人都知道皇上的意思。

“谢皇上恩典。”

缁衣微笑,面对高高的台上众人簇拥着的威严老者、全天下最高贵的人从容不迫。

乾隆微微一惊,满以为会看到那名披散头发、美得如此单薄纤弱的男子会哭泣着讨饶,毕竟在皇帝的威严下,无论地位多高、权力多大、多么厉害的英雄豪杰,就算破口大骂、表现出毫无畏惧,但是身为人类,就都会对死亡产生恐惧。但只有这男子,全身上下感觉不到一点点不安的感觉,依然是平静如水,憔悴如花。

“缁衣,你疯了吗不要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要死明明可以幸福的,为什么你不要这么做,听到没有”瑞琼大叫着,想要扑过来阻止他的行动,但是身旁侍卫却冲过来抓着她,动弹不得。

微微回头,看了看一生中影响自己最深的人,缁衣微笑着,轻轻说出自己一直不得不隐藏的真心:“瑞琼,祝你幸福”

淡淡的言语已经说明了太多太多,瑞琼怔怔地看着那春天梨花般单薄的笑容,突然想起过往的让自己心动的一切。缁衣的好,缁衣的苦,缁衣的狡诈,怎么可能不明白他的真心爱着自己,他和自己一样付出了感情,不是自己这般的狂烈炽热,而是更加隐讳,清淡到几乎透明的爱情。

“不要”

如果不挽留的话,那么那么应该握在自己手中的花儿即将凋谢。

“不要啊缁衣缁衣你不可以死听到没有,你不可以死”

她叫得声嘶力竭,宛若望帝泣血,凄惨地穿越大殿,久久未散。

缁衣慢慢回过头来,望着她微微一笑,正如那天梨花飞散,初次见面令人惊艳的笑容。在全殿人都心神动摇之际,端起面前的毒酒,一饮而尽

“缁衣”

发自五脏内腑的声音,痛得连心都痉挛起来。

疯了似的挥开宫女的手臂,瑞琼直直地冲到他的面前,却只来得及看到他的微笑,以及唇边的血痕。没有说话,缁衣只是温柔地微笑着,随后羽睫颤抖,缓缓闭上。

这不是那场睡过就会清醒的噩梦。

这不是我醒过来后紧紧抱着你哭泣的那场噩梦。

“缁衣你骗我的,对不对缁衣求求你求求你”

哽咽着捧起他的面颊,却再也看不到那双静静看着自己、仿佛有千言万语倾诉的眼眸。

身子软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但是瑞琼却挣扎着抱起缁衣幽幽沉睡的头颅,仰起头来,再也抑制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

一点点白色的花瓣落下来,正是那边吓得瑟瑟发抖的侍女头上的花儿,垂怜似的飘下,落在缁衣沉静如水的白衣上,融化,消逝。

正如自己一生中最值得珍惜的幸福

“把他的尸体拖出去。”

冷冷而威严的声音在空气中流动,威严老者神色不变,虽然眼光中流动出一抹赞赏的光芒。随着这一句话,原本静立不动的人动起来了,长相精悍的御前侍卫们大步向前,张开的大手抓住了缁衣垂在地上苍白的手。

静静地扑在缁衣身上不动,惨白的小手紧紧抓住雪白的衣服,手指用力蜷缩,都在嫩白的小手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格格,请您”

死都不放开,充满了仇恨的目光瞪向上位者,恨不得吞其骨,食其肉。

“不要闹了,瑞琼。”

冷冷的声音将所有的勇气、所有的怒气都打散了,俊美成熟却冷硬的容颜上读不出任何波动的情感。身上所有的力气都消失了,膝盖发软,瑞琼哽咽着慢慢地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充满了仇恨的眼蕴含着无限的悲伤,对上父亲深幽如潭的眸子,一字一顿说出自己真正的恨,真正的怨:“为什么”

颤抖的声音仿若冬天里刺骨的寒风,让人忍不住随着颤抖起来。刻骨的仇恨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让大殿上鸦雀无声,只能看着居中的父女,看着他们上演着纠缠于两代之间足以撼天动地的痴情与仇恨。

“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让缁衣死你明明可以阻止他的为什么要将他卷入这种阴谋里”

眼泪掺杂着鲜血流了出来,殿外的冷风吹了进来,带着一点点木樨的香气,和几朵飘零而落的残花,白色的、仿佛那日吹散的梨花,温柔地吻上带血的面颊。双手支撑着自己眼看就要倒下去的身体,用着最后一点声音控诉着父亲的罪行:“为什么不让他活下去为什么”

模糊的视线中缁衣的身体被人们抬着,想要过去,但是全身的力气都消失了。手腕被抓住,身体被人们紧紧压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原先温柔抚摸自己面颊的手,原本既美丽又清爽的白色,此刻却是毫无生机的惨白,垂在地上,拖曳着,流下长长的一道痕迹,随后就被一阵风儿吹走,一点不留。

只听到重华冷冷的声音在耳边陈述着再清楚不过的事实。

无论如何,你们两个都没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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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oo7年1o月11日 星期四 9:46:25 p穿越文合集第九章 思休问

大清夜宴1作者:叶迷

尾 声

七天之后,瑞琼总算是获得了阿玛的许可,出来祭拜那个让自己痛苦挣扎的人。

在随着轿夫们的走动而上下颠动着的轻呢小轿之中,瑞琼怀抱着静静睡去的兔子,隐约听到了外面下雨的声音。

轻轻的、仿佛叹息一般的雨声流淌过来,不由自主地掀起轿帘,看到的就是外面四处奔走的人们,以及被小雨润湿了的街道,温柔,细腻。

想起来自己也曾经和他一起漫步于这条街道上,撑着六十四骨的伞,慢慢的怀着自己心事的走在中央,随后到了那间小小的寺庙里。

眼眸暗淡下来,清楚地知道那些日子已经不能再度回返,痛楚得已经连眼泪都流不下来。抱紧了怀中的兔子,又抓过一边祭拜用的食盒,扬声吩咐轿子停下来。

掀起轿帘,不顾那些下人的反对,瑞琼撑了和那一日同样的纸伞,抱住兔子,极其吃力地将食盒挂在手腕上,向着记忆中的街道走去。

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和他在一起时的所有场景。

十六岁的春天,梨花开满了整个西苑,风一刮过,便飞扬出片片的雪,纷叠交错,配合上竭尽全力舒展开的枝条,让反射出冷冷月光的琉璃瓦若隐若现,宛若人间仙境。随风飞扬而起的轻纱,朦胧了这个春的月夜,也让沐浴在柔光中的人多了一些柔和之感。

没有穿上厚重的衣服,只是简简单单地披了一件白色的外袍,随着风儿吹拂摆荡,勾勒出院中人纤细的身体。

梨花片片,看在瑞琼的眼中,既像纷飞的雪片,也像情人的眼泪,温柔到了极点,也残酷到了极点。

缁衣总是静静地、静静地站在梨花雪中,看着被绽放着雪白花朵的枝条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全身心都沉浸在那白蓝之中。

和春光和梨雪和整个蓝天都融合在一起,随后让扑过去的自己破坏了一切的宁静。

那是多么快乐的时光。

慢慢地走到街的尽头,抬头看,破旧的牌匾在雨中颤抖,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一般。瑞琼惨然一笑,踏上台阶,向里走去。进入光线昏暗的殿堂之中,将食盒放下,轻轻打开,里面正是一只只面团捏出来的兔子,静静躺在翠绿的叶上,是缁衣最喜欢的点心。

双手合十,默默祈祷着如果缁衣能够安息,但心中却酸楚得无法继续想下去。

不知道要到多长时间以后,这种痛楚才能过去,也不知道自己一生还能不能爱上其他的人,这答案显而易见,也不用解释。

缁衣,恐怕要不了多久,我也会随你而去了吧

抱起身边的兔子,将脸颊蹭在它的毛皮上,闭上眼睛,而那只兔子从睡梦中微微睁开眼睛,也似乎非常喜欢一样,毫不反抗,而且还主动把爪子搭上她的肩膀。感觉到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及开心,有种格外透明的熟悉感油然而生,对了,那时候自己也做过同样的事,自己也曾抱着兔子,笑着看缁衣睡着之后格外温柔的脸孔。

但是,这已经是过往云烟。

抱着它,泪水凝聚,再也忍不住哭泣出声。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活着,而缁衣却已经不在了,上天为什么要如此残忍为什么要让自己孤孤单单一个人留在这个世上,为什么

好想见你

泪水模糊了眼睛,手上加重的力道也让兔子挣扎不已。

真的真的好想见你,缁衣

想念你的尖酸刻薄,想念你的霸道,想念你抱住我的心跳,想念你,想见你,好想好想见到你。

“瑞琼。”

打碎模糊记忆的是一声轻柔的声音,还来不及反应,怀中的兔子就被人劈手夺去。从下往上看去,只见到白色绢绸绣有金边的裤子,随后是蓝色为底千只蝴蝶飞扬而起的上衣,再向上,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太过昏暗的缘故,还是这满天满地的雨声迷住了自己的耳朵,只见到一片昏暗之中隐约浮现的娟秀容颜展开一脸温柔的笑容,漂亮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自己。

“你还好吗瑞琼”

看着他露出笑容。如梦似幻、不知道沉浸在哪个梦境中的笑容,让瑞琼心中忍不住痛了起来。

好痛好痛

是太过思念而造成的幻影吗还是光与影所造成的幻觉

泪水模糊了眼睛,她只能呆呆地看着面前一碰就会破碎的幻影,不知道该怎么办。

手好像有自己意识一般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腕,活生生的触感让她的心几乎停滞。

不是梦

眼泪涌了出来,划破洁净的面颊。再也无法控制。

这不是夜夜惊醒的梦,而是活生生的事实。自己不敢奢望却又活生生地摆在自己面前的事实。

他没有死,他真的没有死,他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一把将那纤细的女孩子拥入怀中,不顾对方的惊愕,将脸颊深深地埋入她乌黑的发中。

“我为了解被宗礼他们所下的毒,所以喝下了皇上的毒酒。虽然不能一下子就平安无事,但是幸好也想好了退路。在被那些人拖出去后,安排了这间寺院中的人来接我,之后就一直藏在寺院中虽然是九死一生的危险,但是我想着你念着你,过了这么久,你终于还是来了。我就知道你无法忘记我,也无法忘记这里,所以就在这里等你瑞琼,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迭声叫着她的名字,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梦境,缁衣的声音也哽咽了起来,正如她的一样。用力狠狠地抓住他的后背,说什么也不肯松开,说什么也不愿松开。

“和我一起走好不好”将她的身子拉开,去而复返的缁衣眼神认真。

“为什么”

“王爷绝对不会让我成为你的丈夫的。我不是端王爷的儿子,只是王爷随便捡来的孤儿,只是因为我长得和那个孩子有八分相像,所以才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我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而且还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所以我绝对不能继续活下去,也不能再来见你。”

手紧紧地捏住她的手指,说不出的炽热。那双眸子闪闪发亮,好像之前做过的无数的梦境一样。

瑞琼浑身发热,知道这是属于缁衣的魔咒,但是就是不想逃脱。

“但是我喜欢你,我无法忘记你,所以和我一起走吧,离开这里,不做格格,我们一起去江南,好不好好不好瑞琼

“抛弃所有的荣华富贵,不做这被人利用来利用去的笼中之鸟,向自由的天空飞翔,好不好”

还能说什么曾经失去了的东西失而复得,还有不珍惜的道理吗

瑞琼含着眼泪点点头,清楚地知道只有这个人才能握住自己的手,一直走下去。

“格格格格你在哪里”

远远的,那些王府中下人的声音传过来,缁衣一把抓住她的手,抄起兔子就向庙堂后面跑去。

瑞琼感觉到仿佛挣脱了所有的束缚,什么都不重要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经历了那么多的曲折磨难,信任与不信任,该相信什么该抓住什么,该放弃什么不是很明显吗所珍惜的东西失而复得,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了不是吗况且就算我是乡野村姑,一无所有,你也一样会爱着我,守护着我,在我身边。

我们一起去吧,去梦想中的江南,去看看被雨水浸透的江水,听听江南姑娘名闻天下的小调儿,然后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盖栋茅屋,就此了却余生。

我们养好多好多的兔子,将整个绿野都覆盖掉,然后你和我,快快乐乐地在其中嬉闹。没有人心的污秽,也没有尔虞我诈的龌龊,只有你和我,也只有这一片无限的旖旎。

多么幸福。

大清夜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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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夜宴3作者:纳兰

第一章 陌上少年

出水荷花

纳兰

“傅夫人进香,闲人闪避。”

呼喝声由远而近,惊得金光寺前轰然大乱,寺外的摊贩们飞快收拾走避,来往民众慌得手忙脚乱,直往路边躲。

金光寺内的僧人,也急急赔笑,请众香客暂避。

金光寺是京城大寺,时常有官家贵妇前来参拜,官家规矩大,女眷更不可轻易让旁的男子冲撞了,所以每每派家人驱散闲人。

这种事,常在寺里寺外营生的,无一不知,不过,一般的香客信徒或过往行人则不甚明了,见得这等阵仗,不知是什么大事,个个如没头苍蝇般乱窜一番。

有那年纪小、身体弱的,则不免在人群的冲撞之下,跌个灰头土脸。

便是那常在寺外营生的一帮算命先生、解签老人、专卖香烛灯油的老板们,见多了高官家行仗的气派,今见远处烟尘高扬,如此阵仗,也是惊奇,不免低声询问起来。

“傅夫人,哪个傅夫人”

“还用问吗这样的阵仗气派,天下还有第二个吗”

“自然是当朝宰相国舅爷傅中堂的夫人。傅中堂又是皇亲国戚,又是国家重臣,权倾一时,炙手可热,所到之处,谁敢不避。”

正说话间,远处的仪仗队已然渐近,前头的十几人急驱快马呼喝众人回避,后头几十人护拥着一顶翠盖朱缨的大轿,大轿前更有一匹白马,通体不见一丝杂色,神骏无比。马上坐一华服锦袍的少年,英武非凡,远远望去,已令人恍疑是神仙人物。轿旁跟着一众杂役丫头,有捧香的,有执拂的,甚至连四时鲜果、金银玉玩,都捧在手上,随轿而行。

这一片锦绣香烟,浩浩荡荡,遮天压地而来,早把驱到路旁的人看得直了眼,只闻一片惊叹之声。

前头几匹开路的马已驰近庙门,大多数人都已远远地避开,不至于冲撞夫人,独庙门前有一个小女孩倒在地上,不曾起来,正好阻住去路。

马上豪奴骂了一声:“哪来的小丫头,快起来,别拦着夫人的路。”

小女孩骇叫一声,越发慌乱,想要起来,才一站起,却又跌倒。

宰相家的豪奴,见地方官员都一般的趾高气扬,哪有耐心等这小女孩自己站起来,又看她衣饰平常,想是普通百姓人家,想也不想,一鞭子虚打下去,“快闪开,耽误了我家夫人,你吃罪得起吗”

虽说是一鞭虚打,女孩已吓得尖叫出声。

后方那白马公子远远一望,已皱了眉头,急驱快马,飞速赶了过来。

前方豪奴看不到后头动静,见这女孩不听话,越发不耐烦,扬鞭又想吓她一吓。忽听一个稚嫩的声音大叫:“坏人,住手”

家奴微微一愣,却见一个小小的人影冲了过来,张开双手拦在这女孩身前。仔细注目一看,是个一身绫罗、配玉戴金、清秀可爱的小女孩。

豪门家奴最是眼光伶俐,立刻看出这女孩不是普通百姓的女儿,一时间手上的鞭子倒不便打下来了。

反是那跌在地上的小女孩惊得连叫:“小姐”一边叫,一边手忙脚乱地挣扎着站起来。

锦衣女孩望着两个坐在马上的大男人,亳无惧色,小小的脸上满是愤怒,大声叫:“你们是哪里的坏人,不许欺负韵柔。”

两个家奴都皱了眉头,虽说看这女子出身并不低贱,但他们权相之府,根本不在乎普通的富户薄宦,哪有空闲陪这小孩说话。

虽然不便一鞭子打下来,却也毫不客气地下了马,伸出手,就要抓住两个女孩子拖走,以免拦路。

“闪开,不许胡来”一声低喝令得两只手才碰到女孩肩头的豪奴同时收手,弯着腰退往两旁,露出他们身后高踞在马上的白袍少年。

崔咏荷初遇福康安,是在一个阳光异常灿烂的日子。

年仅十二岁的她,看着那高坐在马上的少年。银鞍白马,彩辔朱缨,马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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