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船王第18部分阅读(1/1)

行。”她捏捏故作老成的孩童的鼻子,干净的小脸一瞬间变成了戏台上的丑角。

“要我吃、吃、吃,我会吃成厨娘那般肥,我不要。”别扭的抱怨换来师长的笑颜,谢盈也松了一口气地笑出声。

“我去找哑儿来一起吃,然后吃不完的就要她带回家给她那些兄弟姐妹吃。”

“哑儿大概在李总管那儿帮忙,你去找她吧,顺便帮我找找厨娘,该把厨房让给她们做事了。”

“好的,先生,我马上就回来,你等我哦。”谢盈蹦跳着冲出厨房,没跑多远就发出“哎哟”一声,引得屋内人赶忙走到屋外看个究竟。

“小小姐”李总管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慌手慌脚扶起被自己撞跌在地的小主子,“不,不好了”

身后的哑儿同样显出不小的慌张,嘴巴张得老大,却连个完整的发音都没有。

“什么不好了,李总管”云颜帮谢盈拍去沾在衣衫上的尘土,纳闷地问。

“是,是”老管家努力咽下一口唾沫,缓缓神,“是老爷”

谢君恩谢君恩怎么了云颜一急,便拉住老管家的衣袖。

“君恩出什么事了吗”

喘不上气,李总管点下头。

“出了什么事快说啊”谢盈跺脚大喊。

“老爷他李青刚刚回来说老爷今儿个早朝被皇上派人囚禁到刑部的大牢里了”

头顶一阵昏眩,云颜勉强站直身躯,来不及有所反应,仅听到谢盈愤怒急躁的娇喝声。

“为什么皇上要把爹抓进大牢爹又没做坏事会不会是皇上搞错了会不会是李青弄错了我要去找爹,给我备轿”

“盈儿”拉住为父大发小姐脾气的学生,云颜竭力冷静地控制局面。

“先生”

“你先别急,让我再问清楚点。”稍稍安抚年少的人,她面无血色地看向李总管,“消息可靠吗李青有没有说皇上给君恩定的是什么罪”

“应该可靠,李青刚报了信就向颐贝勒府跑去了,希望颐贝勒能想想法子救老爷。至于定的是什么罪就不清楚了,老爷为官虽不能说是两袖清风,但也算清廉,难道是得罪了朝中的哪位权臣不可能啊,和糰大人那边我们府每年都打点大礼送过去的啊。”

“伴君如伴虎,事事难料。李总管,麻烦你派人去找平素与你家老爷有点交情的官员打听一下,另外再派人到刑部的大牢打点一下,好方便我们进大牢见上你家老爷一面。”

“是,老奴这就去办。”知道谢君恩有意娶云颜过门,大难临头,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便不管对方是否有正式名分,全当女主子一般听命差遣。

“慢”云颜叫住急着离去的人,“还有先别把老爷进大牢的事让府里其他人知道,省得大家人心惶惶,没事也出点事。”

“老奴知道,刚才已经叫小儿李青保密,哑儿一般不说话,云先生尽管放心。”

赞许地点点头,云颜尽量露出一个自然的微笑,一手拉紧不知所措、极为不安的谢盈,一手伸向一个劲发抖的胆小丫鬟。

“哑儿,来,和你家小姐一起吃月饼吧。”

“云先生”

“先生”

两个女孩如飞进陷阱的小鸟般惊恐莫名,泫然欲泣。

“没事的,先生向你们保证,最晚明天盈儿一定能见到你爹,哑儿一定能见到你家老爷。所以你们一定要乖乖的,听先生话,多吃几个月饼。盈儿,你别忘了要给你爹留两三个,别都贪吃掉了。”

“才不会,先生真是的明天我会亲手把月饼放到我爹嘴里。”眼泪不争气地滚落,“先生,真的不会有事吗我没娘,就只有一个爹我不要连爹都没有。”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谢君恩入狱,她想都不曾想到过的晴天霹雳。但既然出乎意料的确实发生了,她必定得以无比坚韧的决心面对措手不及的所有的人与事。抱紧怀里的女孩,她欲落泪,却深知落泪无用。

幽暗的牢内,谢君恩闻到死亡的气息。这里是关押重犯的隔离牢房,很有可能不等找到申辩的机会,他就会被暗杀于此丑陋罪恶的铁栅栏和烂草堆内。说来可笑,今早早朝时的那些罪状他一条都不曾犯过,却有口也不能辩驳。

一个是他好心为之赎身收留于府的禁止,一个是自己巡察管辖范围内的知县,一个是自己已逝妻子的亲兄长堂堂颐贝勒府的五贝子,再加上一个颇受皇上宠爱的八皇子在旁煽风点火就算心里明白这是一个设计巧妙的圈套,然他作任何挣扎皆为枉然。人证、物证天衣无缝的伪造手段,足可将他逼得冤死也喊不出一个“冤”字。

铁窗外的夜空望不到星辰,仰首,远远地瞧见少了小半的缺月。快中秋十五了,记得早上出府时还听厨娘说今天云颜要做鲜肉月饼。饥肠辘辘,他越发想念见不到面的佳人,还有任性天真的女儿。

府里大概已经得知他落狱的消息了吧会乱成一团吗盈儿会哭吗云颜会怎么办无情地甩袖而去呢还是和盈儿一起抱头痛哭似乎她的个性注定绝不会出现他猜想的情景。

凄凉悲凄

他那哀怨了一生的娘,等了一生的娘,万万料不到她疼爱的儿子会成为她等了一生的男子的阶下囚吧

君王无情古今皆同

他想到一个个迫不得已被罢官被调任的官场友人,再远些,却想到了康熙年间的被流放塞外的吴兆骞。若不是其好友顾贞观以两首金缕曲打动了纳兰性德,那么吴兆骞怕是只能客死异乡。

而他,谢君恩,万万没有像顾贞观如此的生死之交命运多舛,他突然间了无所求了只是了无所求而有了无所求的悲哀与辛酸,自己的遭遇与吴兆骞二十年的流放相比,怕是另一种人间凄惨。

“季子平安否便归来,平生万事,那堪回首。行路悠悠谁慰藉,母老家贫子幼。记不起从前杯酒。魑魅搏人应见惯,总输他覆雨翻云手。冰与雪,周旋久。

泪痕莫滴牛衣透,数天涯,依然骨肉,几家能够比似红颜多薄命,更不如今还有。只绝塞苦寒难受,廿载包胥承一诺,盼乌头马角终相救。置此札,君怀袖。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宿昔齐名非忝窃,试看杜陵消瘦,曾不减夜郎潺愁。薄命长辞知己别,问人生到此凄凉否千万恨,为君剖”

“好一个廿年词赋穷边老,万里冰霜匹马还,谢君恩,你确定你有命活到吴兆骞那个年岁吗若非圣祖的皇恩浩大,就算有纳兰性德相助,怕也容不得吴兆骞廿年后的归乡。”微微苍老而充满威严的嗓音穿透这暗夜的腐朽空间,似带来奇迹般的七彩光色。

止住了口中唠唠叨叨的词,谢君恩惊异地转身,在仔细确认来者的出现并不是自己的幻觉后仍没有下跪请罪。

“没想您会来。”自信自己说话的语气不带一丝颤音,他故意忽视彼此间天差地别的身份差距。

“朕也没想到你会进刑部的牢狱。”风吹熄了仅有的一盏油灯,恰好笼罩住贵为一代天子者的龙颜,“早朝时,朕见你未曾自我辩解一句话,却也未认罪,所以觉得其中定有蹊跷,此刻无旁人,你不妨直言。”

“有何可言人证物证俱在,微臣能如何辩解”三十多年累积的怨怼,再加上死去娘亲的一生花龄,他无论如何都无法以坦然的心境面对眼前的人。

“既然认罪,为何还用微臣,不改为罪臣”

他沉默,一时不及应答。

“你自己不该啊,拒绝了颐贝勒府的亲事就是把你最大的靠山颐贝勒给得罪了。难怪五贝子颐祥一点都不念多年的姻亲,欲置你于死地。八皇儿知道你的身世,他多半对此有心结才会借此机会打击你。朕奇怪的是,为什么那个小小的知县敢参你一本呢看他的品性和政绩,不像是个有胆的人。而且那个叫艳红的禁止,又是怎么一回事若你还想出这个牢狱,就得一五一十地照实说。”

照实说怎么照实说艳红是知县为讨好他而送的红妓,虽然他是因为可怜艳红的身世而收留她,但不管目的如何,事实是他接受了知县的好意,也就是罪状之一的受贿。而知县所指他勒索官银的书信的确是他的“笔迹”,那份书信他知道定是艳红偷了书房内他的手记而叫临摹的高手写成,和真的无异。再有艳红指他欲杀其灭口,又是一条罪状,证人便是到谢府拜访碰巧救下艳红的颐祥。

他要如何解释人,是他要的,并接进府的字,不是他写的,却分明是他的笔迹杀人灭口的事他没做,然只有他做了的证人证言,却找不到他没做的证人证言。当时在场的只有颐祥,颐祥的证言就是事实

他,有机会解释,却无法解释

为何艳红要恩将仇报为何颐祥不顾念两家姻亲,而置自己于死地如果说是因为得罪了八阿哥,幕后策划者是八阿哥,这未免有些可笑。久住深宫的八阿哥是如何知道一个四品官员府内收留的一个小小的侍女

“怎么不说话朕要你说话”

“说什么您和我之间无话可说。”不是他不识好歹,只是有股长久以来的委屈凝结成了他的倔傲。

“你不怕朕治你的罪吗”愠怒的声音。

“因为我没有跪在您脚边哭喊着求救吗事到如今,我只后悔当年为何寒窗苦读近二十年,只为进京看一看那个负了我娘的男人。一入官场深似海,有些事虽然冤屈,我却不想再怨,也不愿求您。您走吧,我什么都不想辩解,辩解了也是枉然。”

“你放肆”

谢君恩咧嘴笑了笑,为高高在上的另一人所流露的气急败坏,他知道自己这些年来因怨恨和悲哀而绷紧的理智和神经终于在此刻全告崩溃。

“放肆也许是有些放肆了,不过为了那个在江南等您等到死的女子的清白,我可以告诉您实话。那封信是我的笔迹,却不是我写的,我也犯不着去勒索官银,更无须多此一举干杀人灭口的事。”

“原来你还在为你娘的事怨恨朕,这些年你就在朕身边,每天看到你在朕身边做事,朕就以为你已不怨了,没想到”

“您太自以为是了,以为您给了我权利和荣华富贵就可以稍作弥补了吗枉然”

“唉既然你说没做,朕相信你便是,朕就连夜让人把此事彻查清楚,帮你翻案。”多多少少的负疚,年少时种下的风流苦果年老时不得不硬咽进肚。

“不必宫内您就有十七个阿哥,十个格格,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不必为我多费心”一再拒绝,这是他为他可怜的娘争的一口气。

“不识好歹,朕好心要化解这段怨恨,你却一再不当回事,迂腐”忍无可忍,任何一个帝王皆容不得他人的一再反抗。

“请皇上治微臣的罪。”他朗声道,一副坚决不退让的赴死神情。

“好,好,有胆量不过虎毒不食子,朕不治你大逆不道的死罪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朕要你出家为僧,好好闭关思过、修身养性,等想通了最基本的世事人情才允许还俗出关”

错愕万万猜不到的结局谢君恩双眼怔怔地看着来人怒气冲冲地离去君无戏言,明日他竟要入寺削发为僧“哈哈哈”他狂笑。

果然,总输他覆雨翻云手云颜和他,有缘无分

天蒙蒙亮,看守的狱卒睡眼惺忪,见探监的老少四人便瞪直了眼打量许久。感觉带着谢盈走了很远的路,一夜未能安眠的云颜疲累地朝衣衫零乱的守门人勉强笑笑。

“这位大哥,我们受和大人所托探视入狱的谢君恩大人。”

“和大人什么和大人谢君恩是朝廷重犯,上头有令不能随意探视。”

云颜会意地将十两黄金塞进对方破了洞的衣袍内。

“大哥,帮个忙吧,是和糰和大人所托。”

“早说嘛,进去吧。”

幸好她想得周到,要李总管先去找权臣和糰打点好一切,要不然要见谢君恩难于上青天。云颜看看一脸焦忧的老管家,再看看睡意未退的哑儿,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

“盈儿,先生方才路上同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她不放心地最后叮嘱更为疲惫及不安的女孩。

“嗯,先生放心,为了我爹,绝不会哭。”退去红润的小脸有着悲伤惶恐的坚定,使得长者们深感自己的残忍。

连哭泣都不允许吗如果盈儿再也见不到其亲爹的话,为什么连哭泣都不能

踏着潮湿的走道,寂静的牢狱内只闻老鼠的“吱吱”声响,暗处蜷缩的人影粗看如同躲着的鬼影一般。谢君恩站了一夜,痴痴地看着铁窗外的月亮逐渐西移。听着真真切切的脚步声停于自己的牢门外,他愣是不回首。

“爹”挣脱出身边人的束缚,紧贴着牢门的谢盈恨不得自己娇小的身躯能够挤过狭小的栅栏缝隙。

“老爷”老管家苍老的嗓音沙哑了。

云颜什么也没说,仅仅是怔怔地等狱中挺立的背影缓缓转身,四目相交,悲喜难分。

“你们怎么怎么来了”蹲下禁止,把自己的脸和女儿冰凉光滑的小脸紧贴在一起,他伸出双臂搂住了对方的纤腰,可就是无法拥入怀。

“先生带我们来的,爹,你会没事的,对不对”

“啊,没事的,爹什么事都没有。”不是假话,也算不上实言,他不忍女儿担忧伤心。

“爹什么时候回家能赶得及中秋吗先生做了很好吃的鲜肉月饼,盈儿先拿来给爹尝尝。”谢盈迫不及待地从哑儿手里接过食盒,取出尚留余温的食物,送到谢君恩唇边。

中秋,他都没能赶上和眼前的人过一个团圆之秋咬一口脆香的饼,齿间舌畔的美味令他堂堂七尺男儿几乎掉落辛酸的泪。

“爹,好吃吗”

“当然好吃。盈儿,爹可能要过很久才能回家看你,你要乖乖地听你先生和李总管的话。”抱着女儿,他惯常沉默无表情的脸动容了。

有无法抑制的不安,然而懂事的孩童尽量克制,双手紧搂住父亲的脖子,笑得很努力。

“盈儿会等爹回家的,盈儿也答应了先生不哭的,这样爹就不会为盈儿担心,想着盈儿的时候就不会太难过。”

垂首躲过谢君恩灼烫的视线,云颜吸了吸鼻子。

“果真是爹的乖女儿。”收回视线的人轻拍女儿的背,随后看向将毕生心血都奉献给了谢府的老总管,“李总管,府里的事就靠你照应着了。盈儿还小,劳你多费心了。以后府里大小一切你都要同云颜商量,虽然未能赶得及娶她过门,但你就把她当作女主子一样看待,比起颐贝勒府,她更值得盈儿依靠。”

“老爷”老泪纵横,经历人世诸多沧桑,他岂会不懂主子话语背后的深意,“您放心,我定将云先生当作死去的夫人一般遵从。只是,您您又会怎样啊”

他又会怎样这是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谢君恩的眼睛一一注视过牢门外的每张脸,悲伤地笑了。

“我不会怎么样的,皇上昨晚亲自来过这里,他说不会治我死罪。”

“可是”

谢君恩以眼神制止追问到底的老人,并沉声道:“李总管,带盈儿先出去吧,我要和云颜单独交待些事情。”

“爹”谢盈几近于撒娇地恋恋不舍。

“去吧,盈儿,答应以后不让爹为你担心。”同样也割舍不下,为人父的他一直将唯一的女儿视如珍宝,然他已走投无路。

“先生”哀求地看向另一人。

云颜摇摇头,不忍看到那悲伤的小脸而悄悄闭上眼。

“爹,要想盈儿哦,每天每天都要很用力地想才行。”明白此刻自己的撒娇毫无作用,谢盈双眼通红地被老总管拉着离开,一老一少频频回首。

脚步声渐远,彼此单独面对两人谁都未开口,俩俩相望,仅是深深地凝视对方的容颜。悲哀的眼神穿透晦暗的时空,与对方相缠绕,一定要把那熟悉深情的面容抹不去地烙在胸口的灼痛之处。

久久,久久

她竟受不了地低声啐泣,未知结局却只为他眼中无声的绝望哀伤而心痛得无法承受。

“何必哭我又不会死。”

“恐怕不是被流放就是被关押于此数年乃至数十年吧”她轻声哽咽着问。

“都不是。”他握住她的手,“等天明皇上就会下旨,要我剃度为僧,直至我愿意向他低头为止。”

剃度为僧云颜愣住,凝住的泪滴也有着大大的惊异。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和皇上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次的牢狱之灾事出何因我只打听到有个县令告御状,说你勒索官银、私受贿赂、杀人灭口,而现在皇上竟只要你出家为僧,当中必有隐情。”

“又何必多问,云颜,时间已经不多。我现在只能说我们没成亲是大幸,这样我就不会拖累你。但有件事仍要麻烦你,那就是盈儿,我希望不管你以后嫁给谁,都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照顾。她娘死得早,母亲那边的亲戚虽有权势却不可靠,所以希望你能陪着她长大成人,为她挑一家好人家,我也就放心了。”

“为什么说这些,不是还有机会还俗吗我可以等,和盈儿一起等。”欲笑还颦,几欲断肠,又悲又气,全为他一厢情愿地为她着想。

“等,通常是一种比死更折磨人的痛苦,我不想你受这种折磨,你一向潇洒豁达,就把你我这段缘分一笑置之吧。没有缘分做夫妻,就让我把你当作故友知己将唯一的女儿相托。”

故友知己真的可以吗他总是以他独有的方式对待她,默默的,只要觉得是为她好。此一刻,她才后悔那日为何一时冲动而要求他给予她考虑亲事的时间。

她流泪的眼笑眯成缝,将手从他的大掌中抽出,远离了彼此暖心的体温。

“我不会当你的故友知己,只要你不死,我们总会有办法在一起。而且我也不在乎等,我等了二十年才等到一个我愿意嫁给他的男子,你说,为了他我应不应继续等”

“云颜,何苦”谢君恩长叹。

“苦不苦,我自己最清楚。”她倔强如故。

他也苦,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泪水强忍在眼眶里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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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oo7年1o月11日 星期四 9:46:1o p穿越文合集第九章 长歌寂寥

大清夜宴1作者:叶迷

第十章 解意君怜

清华寺的剃度观礼云颜只身而去,却意外地被挡在了寺外。

“女施主,本寺已无你欲见之人。谢君恩谢大人要小僧转告女施主,勿念勿记,忘情于心。”

好一个忘情于心,也许他谢君恩做得到,可她云颜没办法达到彼岸的境界。悲愤交加,为何自己非要惦记着多见他一面绝对是悲哀的结局,如此的生离,如此的老死不相往来,而那个他口中的“故友知己”的分量又能有多重

“先生,为什么要把那些丫鬟长工都赶走呢”谢盈纳闷的话语将暗暗悲伤和气愤的人拉回现实。

“不是赶走他们,因为咱们府里已养不起他们了,而且这谢府的宅子很快也会被卖掉。盈儿,你怕不怕跟着先生受苦”

“为什么我们会养不起他们为什么要把宅子卖了”

“小姐,这事由老奴来说吧。咱们府里的吃穿用靠的都是老爷在位时的官银,老爷现在不当官了,凭着您娘也就是夫人带来的嫁妆和这些年府里财库的一些积余,我们已养不起大批的仆佣了,而且这宅子太大,养这宅子每年的花费更大。所以老奴和云先生商量把这宅子卖了,然后再买一处僻静之所,侍候小姐长大出阁。”帮着一起整理各式物品的老管家为不谙世事的小主子解释。

“这么说李总管你不会走喽哑儿怎么办会把她再卖给别人家吗”

“老奴这一大把年纪到哪儿都没人要,所以就跟随小姐到死了。哑儿当初是老爷见她可怜买下的,看在她跟着小姐多年的情分上老奴没有卖她,想让她继续跟着小姐,小姐您看如何”

谢盈大松一口气,如果身边除了云颜之外还能有其他自己信赖的人陪着,心中因见不到父亲,又要搬迁的不安才稍稍有些消除。

“云先生,五贝子颐祥在府外要见您。”哑儿如蚊鸣似的声音叫厅内的三人吃了一惊。自从谢君恩出事以来,颐贝勒府的亲戚尚未一人来此探望,平素里最常来此串门的颐贞格格也匿了踪影。

“五舅他做什么只见云先生一人奇怪。”谢盈不满地咕哝。

朝她温柔地笑笑,云颜便转身出府。她正想找颐贝勒府的人好好问问,有关谢君恩此次被下旨剃度闭关思过的内情。

转入秋高气爽的时节,金灿灿的日光下,一身精装打扮的颐祥颇有风姿地迎风站立。见佳人跨出大门,便讨好地上去相迎。

“云颜,你叫我好等。”

笑得几分敷衍,她刻意拉远两人的距离。

“是吗五贝子何以不进府,盈儿还在里面吵着要见五舅。”

“嘿嘿嘿”以干笑掩饰心虚,“那个听说要把谢宅卖了,里面想必乱成一团,我就不进去添乱了。”

“那么五贝子此来为何”

“全为你。”

“为我何故”她皱皱眉,为身旁人眼底眉角的轻浮风马蚤。

“前些日子听说你要嫁谢君恩,现在谢君恩出事了,你们的亲事也就没指望了。云颜,我和你在以前多多少少都有些情分,你的年纪也容不得一而再再而三地等,你要知道虽然我已娶了正室,但以后一定会善待于你。”施恩者一般的口气与态度只换得另一人的冷笑。

“我倒不这么认为,五贝子过分抬爱我了。”

“云颜,你又想拒绝别傻了,你一个汉人教习的女儿还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不成看看人家艳红吧,她就识趣,陷害了谢君恩投靠于我。就算进不了贝勒府的门,在外头被我金屋藏娇也是好的。”得意非凡的嘴脸,明亮的光影中分明是头披着衣衫的禽兽。

艳红,肯定不是已死的艳红两张不同气质的明艳脸庞同时闪现过她慌乱的记忆而陷害谢君恩投靠颐祥又是怎么回事

“是吗也许艳红比我聪明。谢君恩真的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听出她话中并无责怪怨恨的意思,颐祥放心地咧嘴龇牙笑道:“当然。他当时一念之仁收留艳红,就是受了那个贼县令的贿赂。然后艳红又偷了谢君恩的手记,叫高手临摹了一封向县令勒索官银的信。又加上我证言他要杀艳红灭口,你说他还有机会翻身吗要不是皇上怜惜他,照理他该被杀头”

气得咬牙,但仍需笑脸相陪,云颜为这样的自己感到恶心。

“哦,不知道五贝子何以如此之狠谢君恩毕竟和你是姻亲,就算不看在你外甥女谢盈的分上也得顾忌你死去的姐姐颐慧格格。”

“其实一开始也没想到要这么做的,是颐贞硬逼着我阻止你们的亲事。谁想艳红看出我对你有情,便帮我出了这个主意。这还不都是为了你”

不,不是为她都是因为艳红的自私和颐祥可耻的色欲

“啊,为了我啊。”她抚了抚发鬓,“艳红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了吗还有那个县令。”

“艳红知道以她的身份进不了贝勒府,所以要我替她买了座宅,从此以后她就住在自己的宅子里,衣食无忧。而那个县令,原他把艳红送给谢君恩的目的就是升官发财,只要目的达到,以何种手段实现都没关系。怎么样只要你跟了我,进了贝勒府,以后照样能享荣华富贵。”

见云颜不说话,以为其多少有些动心的颐祥继续劝说。

“虽然你是汉人,我也娶了正室。但你们云家也算是书香门第,清白人家,我阿玛和额娘以前也都常称赞你进退得体。你放心,只要你点个头,我定会领着八抬大轿迎娶你进门,地位和正室夫人一样。”

很诱人的说法,云颜倒想看看眼前的无耻之徒能冷血无情到何种地步。

“那盈儿怎么办呢”

“盈儿原我们贝勒府理该收养她,但谁叫谢君恩当初推拒了颐洁的亲事,让我们颐贝勒府下不了台呢再说要是将来让那小妮子知道我是陷害她父亲的仇人,难保她不恨我,何苦养虎为患颐贞倒是一直很疼爱盈儿,可是她现在被她夫家锁在府里不让出来探望盈儿,说是怕受牵连。看来,盈儿只能怪自个儿命苦了。”说者一副怜悯、惋惜、无可奈何的姿态。

冷血云颜眯眼笑得几分妩媚,几分勾人心魄,然体内冷凝的鲜血于瞬间连同难以抑制的怒气一同爆发。

“盈儿果然苦命。”她似长叹,随后趁对方未回过神就甩手一巴掌。

“你干什么打我”捂着留下手指印的左脸,挨打者瞪大了眼。

“没什么,我只是为命苦的盈儿先报个小仇,剩下的几巴掌就等她将来长大后由她亲自找你索取好了。”她无惧地正视卑鄙的男人,斜睨的眼流露出彻底的鄙视和讥嘲,“五贝子,常在河边走,岂有不湿脚的道理小心死去的艳红也会找你报仇,她死时的愤怒你也记得,昨晚我还梦到她。”

心虚又没胆的人不由地退后几步,方才志得意满的模样全然不见,就连说话都口吃起来。

“不,不,要,胡说。你以,以为,我,怕我不怕,艳红是自己要死的,与我无关。”

“懦夫胆子小就少做些缺德事,报应是迟早的事。”她抬手欲拂开遮住视线的发丝,微小的举动却使得另一人误会。

以为云颜又要打他,颐祥整个身体向后一缩,换来心仪女子了然地讥讽微笑。

“府里还有事忙,五贝子,不送。”

看着一言不留狼狈而逃的人,愤怒到莫可名状的云颜不甘地握紧拳头。她和谢君恩就这么低头了吗就真的如那些小人所愿一生无法相聚吗不不服输,只为她和他的自己所要掌握的幸福

可遗憾的是谢君恩不愿相见,纵使她想挽回些什么,但孤掌难鸣岂非是更大的不甘以及悲哀吗

她,云颜,一个汉人教习的女儿,天性的倔强不愿服输

水发鱼翅、净鸭肫、水发刺参、鸽蛋、净肥母又鸟、水发花冬菇、水发猪蹄筋、猪肥膘肉、大个猪肚、姜片、羊肘、葱段、净火腿腱肉、桂皮、炊发干贝、净冬笋、水发鱼唇、鱼肚、金钱鲍、猪骨汤、猪蹄尖、净鸭若大的厨房内堆满了各式山珍海味。

将水发鱼翅去沙,剔整排在竹箅上,放进沸水锅中加葱、姜、绍酒煮上近半盏茶的时间,待其腥味尽出,拣去葱、姜,汁不用,将箅拿出放进碗里。再在鱼翅上摆放猪肥膘肉,加绍酒,上笼屉用旺火蒸一个时辰取出,拣去肥膘肉,滤去蒸汁。

鱼唇切成长约成人一根手指宽、宽约两根手指的块,放进沸水锅中,加葱、绍酒、姜片煮约半炷香的时间后去腥捞出,同样拣去葱、姜。

金钱鲍放进笼屉,用旺火蒸烂取出,洗净后每个片成两片,剞上十字花刀,盛入小盆,加骨汤、绍酒,放进笼屉旺火蒸一炷香的工夫后取出,滤去蒸汁。并将鸽蛋煮熟,去壳。

又鸟、鸭分别剁去头、颈、脚。猪蹄尖剔壳,拔净毛,洗净。羊肘刮洗干净。以上四料各切十二块,与净鸭肫一并下沸水锅氽一下,捞起。猪肚里外翻洗干净,用沸水氽两次,去掉浊味后,切成十二块,下锅中,加汤烧沸,加绍酒氽一下捞起,汤汁不用。

将水发刺参洗净,每只切为两片。水发猪蹄筋洗净,切成2寸长的段。净火腿腱肉加清水,上笼屉用旺火蒸一炷香的工夫取出,滤去蒸汁,切成薄片。

冬笋放沸水锅中氽熟捞出,每条直切成四块,用力轻轻拍扁。

锅置旺火上,熟猪油放锅中烧至七成热时,将鸽蛋、冬笋块下锅微炸后捞起。随后,将鱼唇鱼肚下锅,炸至手可折断时,倒进漏勺沥去油,然后放入清水中浸透取出,切成块。

锅中留余油,用旺火烧至七成热时将葱、姜下锅炒出香味后,放入又鸟、鸭、羊肘、猪蹄尖、鸭肫、猪肚块炒几下,加入酱油、冰糖、绍酒、骨汤、桂皮等配料,加盖煮大半炷香的工夫后,拣去葱、姜、桂皮,起锅捞出各料盛于盆,汤汁待用。

取一个绍兴酒坛洗净,加入清水,放在微火上烧热,倒净坛中水,坛底放一个小竹箅,先将煮过的又鸟、鸭、羊、肘、猪蹄尖、鸭肫、猪肚块及花冬菇、冬笋块放入,再把鱼翅、火腿片、干贝、鲍鱼片用纱布包成长方形,摆在又鸟、鸭等料上,然后倒入煮又鸟、鸭等料的汤汁,用荷叶在坛口上封盖着,并扣压上一只小碗。装好后,将酒坛置于木炭炉上,用小火煨一个时辰后启盖,速将刺参、蹄筋、鱼唇、鱼高肚放入坛内,即刻封好坛口。

先以旺火烧沸后,再用微火煨三四个时辰便大功告成

跟在云颜身边一起忙这忙那在厨房里待了三四天,谢盈和哑儿全然不懂她们的云先生何以把如此之多的山珍海味大费工夫地煮在一个酒坛里。这几天里,云颜除了开口向老总管要下厨的材料以及告诉谢盈和哑儿该怎么做外,其余的话一句也没有。整个心神都放在煮菜上,仿佛是要开一家饭馆子。

“先生,好了吗”看到盯着密封坛子笑得一脸诡异的女子,十二岁的女孩胆战心惊地问道。

“好了,乖盈儿,这次我就不相信见不了你爹。”信心十足的口气。

她爹这坛看上去乱七八糟的食物同她爹有何关系还有,这坛东西究竟是什么谢盈正欲开口询问时便见云颜小心翼翼地把酒坛连燃着小火的小泥炉一同搬出厨房。

“先生先生”听而不闻学生担忧的呼唤,忙碌的身影随即消失在宅门外。放心不下,谢盈立刻找到老总管,“李总管,先生把那个放了好多好吃的东西的酒坛连炉子一起端走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哦,那个放了好多好吃的东西的酒坛其实是一道很有名的闽南菜。你先生煮了这道菜是给你爹送去的。”几十年的盐不是白吃,毕竟老总管人生经验更丰富,也就更笃定冷静些。

“一道菜什么菜怎么会有这么奇怪麻烦的菜呢”

“佛跳墙,虽然做起来麻烦,但好吃着呢。这是满汉全席里的名菜,想不到云先生竟然也拿手。据说这道菜好吃得连庙里打禅的和尚都会流口水,爬墙出去吃呢。”

努力咽口水,两个女孩对望一眼,有点憾恨方才为何不先偷吃两口。

“算了,是送给爹的。反正等先生回来,我再求她煮便是。”自我安慰一番后,牵起一边只会点头的哑儿的手,谢盈走向书房练字去。

中秋已过,听闻庙内香客如云。也忆得那日牢内女儿手中月饼的肉香,谢君恩望着残月悲意满胸。主持说有位女子几次三番来寺中要求见他一面,没问名字他也知道是云颜。不能见她啊,一旦见了,他这六根不净的和尚怕是会情不自禁。

何苦呢自己落得此下场,又怎好拖累于她把盈儿托付给她就已经是万分的对不住,怎能一再给她无望的希望,要她无止境的等他

近深秋,秋意悲凉。他拉紧僧袍,心心念着云颜酿的酒、煮的菜以及善解人意的微笑。盈儿天真的撒娇和任性的歪理,如今忆来都是别有温馨的事。府里家人都是否安好他想亲口问云颜,但不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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