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争锋第237部分阅读(1/1)

了近前,而后光华散开,自里走出来四名道人。

他心头一震,这四人竟然皆是元婴三重境,且看去个个修为深湛无比,不由神情一紧。

那四名道人走了上来,对着张衍一揖,齐声道:“见过殿主。”

张衍还了一礼,微笑道:“劳动各位了。”

领头道人言道:“殿主言重。”

林照丰见此一幕,顿时吃惊不小,再是看了张衍一眼,暗忖道:“张道友连这等修为深厚的三重境修士也随意驱使,看来在门中身份,似比我先前所想还要高上几分。”

张衍与四名道人说完话后,又转了过来,言道:“林道友,而今我东华洲正历重劫,周围局势不稳,贵派需快些立起守山大阵,此为我渡真殿下长老,可在这段时日内助道友护得门众周全。”

莫照岳在一旁闻得,忍不住大声道:“何须如此麻烦,我渡尘宗自可”

林照丰一听,却是急急将他拦住,不让其再说下去,随后对张衍一拱手,道:“那林某就在此多谢道友一番美意了。”

自己这一行人毕竟不是东华洲修士,对方如此安排也是常理,若是要对己方不利,根本无需费这些手脚,在这点小事上纠缠不休,那是不智之举。

张衍如此安排,倒非是为了看住其等,而是这许多人在这处出现,多半会引起魔宗注意。

魔宗手段诡异,更有许多玩弄人心之法,玄鹭洲中修士从未与之打过交道,骤然遇上,十有八九会遭其暗算,而有了这几位渡真殿长老,却可防备一二。

把此间事安排妥当后,已是过去半日。张衍婉拒莫照岳林照丰二人随行之议,重又将入界宝卷展开,起遁光一纵,霎时过得门户,再度入得选鹭洲中。

这宝卷每次打开,出入之地皆与上回不定,因此他踏足之地,却是一片陌生地域。稍稍一辨方位,就往还丹峰所在飞去。

三个时辰之后,他已是到得还丹峰百里之内,只是凝目看去,山峰周围被一片厚重乌云包裹,时不时有雷电闪烁。

他不觉一挑眉,这分明是山门大阵被破开之后,未得复合,导致灵机散乱的迹象。

当下遁速又快得几分,凭着自林照丰身上得来的牌符。毫无阻碍到得山中,却见山中精丽宫观已多是倒塌,几成废墟,而原先天中几处悬空峰也多是坠于地表。

不过感应之中。仍有一雄浑气息凝于山巅。

遁光一闪。须臾上了峰顶。

目光向下一望,殷照空独自一人坐在一块残石之上。不过其神情安然,除略显疲惫之外,并无任何不妥。

他似是察觉到有人到来,微抬眼帘。见得是张衍,便自站起,稽首一礼,道:“张真人来了。”

张衍问道:“殷掌门,可是有敌攻入山门了”

殷照空面色平静,笑道:“是有几个仇家寻上门,不过皆已是打发了。”

张衍见他不愿多说。自也不去追问,抛出一枚牌符,只道:“贵派弟子,已是在东华洲中安顿。此是林道友托我转交道友的。”

殷照空接过仔细一看,确为与自家师弟先前约定信物不假,心下顿时放心,抬起头来,环望一圈,伸手指了指,道:“此间地气,今日便交由真人了。”

张衍也不客气,微微一笑,道了声好。

举目看了看四下,沉思片刻,便抖袖抛出数十幡旗,而后打出一道道法诀,旗面之上灵光晃动,渐渐以他为中心结成一座法阵。

这阵势非是用来困人,而是方便自家收去地气。

做完此事后,他纵身跃入天中,将彦注瓶往天中一抛,再起法力一转,顷刻之间,滚滚地气被生生拽了出来,皆往瓶中汇聚而去。

数月之后,御部心明洞天。

周如英坐于案后,纤手拿着一封书信,蹙眉暗想:“居然是被那张衍取去了地气,看这情形,此人回去之后,便要设法突破境关了,这人乃是周崇举的徒儿,未来得势,必会与我周氏为难。”

她心底实则还有一个说不出的缘由,当年十六派斗剑之后,她以一具分身追杀张衍,双方可谓早已结怨,想到此处,她便一阵心烦,一捏袖角,暗思道:“不如设法阻他一阻。”

只是转了一番念头下来后,却是无有对策。

张衍如今已是溟沧派三殿之一偏殿殿主,这等人物,等闲之策难以算计。

想了许久之后,她起身过来,到了一处灯盏面前,弹出一缕星火,顿时一丛光亮窜起三尺来高,过不许久,自里浮出一个模糊人影,道:“师妹寻我何事”

周如英道:“师兄,那小界之中消息想是你也收到了”

对面那人轻笑一声,道:“有所耳闻,师妹为何说起此事”

周如英凝声道:“师兄当知那张衍身份,若任其得势,对我周氏难免不利。”

对面那人立时领会了他的意思,顿时沉默了下去,似是在那处思索。

半晌之后,他忽然言道:“师妹可还记得陈太平那老道祭炼三十六崆岳一事”

周如英点头道:“登杨陈氏数千载前便在祭炼这一宝物,听闻需三十六座天成百转石,好似至今还差两座,未能功成,但这与眼下之事又有何牵扯”

那人悠悠言道:“百转石虽是难觅,但我南崖洲中恰有两座,师妹可去书与陈太平,以此物借得些许钧阳精气来,并许诺三四百载之后便可还得。”

周如英眼眸一亮,张衍既然来小界取气,那极可能是要走借气成就一途,而以其丹成一品的根底,所需天精地气,必是常人数倍不止,溟沧派中所藏,却未必足够,要是能借来些许,说不准真能缓阻其前行脚步。

可是随即,她却摇了摇头,道:“师兄未免想得太好,钧阳精气如此重要之物,溟沧派可未必肯拿了出来。”

那人呵呵一笑,意味深长道:“不试上一试,又怎能知晓况且我玉霄又非借了不还,不过晚个数百载而已。”

第两百八十章 神垒洲中不倒山

张衍在还丹峰上一连待了四月,把山中所藏地气采摄去了大半,自觉已是可以收手,这才撤去法力。

殷照空一察此间灵机感应,便知山峦之下,至少还有三成地气留下,不由暗自点头。有此些残气在,若无外力侵袭,数千上万载之后,此处又能成一处福地。

他毕竟自小在还丹峰上修道,眼下虽是即将离去,也不忍见其彻底变为死地。

张衍将彦注瓶收起之后,便坐下调息。

少顷,法力尽复,他立起身来,对殷照空一个稽首,言道:“有劳道友等候,贫道还有一事需做,或要再多等片刻。”

殷照空报以微笑,还礼道:“殷某虽急于出得此界,但等了数百载,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张衍点了点首,一指轻弹,就有符芒激去天中。

差不多有半个时辰,一道光虹自南向而来,落在山尖,遁光轻散,沈梓心白衣飘飘,自里行步出来,面无半点妆痕,却是容光照人,如月下静莲。

她上得前来,万福一礼,道:“两位道友有礼。”

张衍笑道:“今请道友道友来此,是为前番说定之事。”

他轻轻一挥衣袖,一只小瓶飞去,此是他此前分出的地荫精气,正可给了骊山派,了却人情。

沈梓辛接了过来,一入手中便就知晓其内精气不小,口中忙连声称谢。

她心下却是微微有些惋惜,暗忖道:“张真人资质高绝。未来必能成得洞天,此次若不是精气委实太过重要,我骊山派又争不多其余同道,这人情情愿留至今后。”

殷照空这时开口问道:“这位道友,殷某这几日在山中,不明外界情形,道友可知,苍秀合海二派如何了”

沈梓辛微现迟疑,看了一眼张衍,才言简意赅道:“山门倾覆。子弟尽散。”

那日这两派长老攻山。只是料错了殷照空的本事,加之后者在山门中多做准备,原本汹汹而来,结果却大败而回。

元阳派蒋衡自不会放过这等好机会。联手门中来援修士。将之尽数杀死在半途之中。而后又将山门侵占了去。

只是事后唯恐玉霄看着眼红,借故索去精气,是以又分了一些予入得此界的诸派弟子。便连骊山派也得了少许,既是拿了好处,她也不愿在背后多言。

殷照空听了,怅然一叹,拱手道:“多谢告知。”

采气事毕,张衍无意多留,与殷照空商量几句,便一同驾起遁光,往入界门户行去。

数个时辰之后,两人穿破小界,到得对面渡尘宗落脚之地。

界外有弟子值守,见掌门终至,个个欣喜,立时报了上去,

林照丰与莫照岳得知之后,急匆匆赶来相见,互道一番别情之后,又对张衍千恩万谢。

张衍谦词几句,见已无有什么大事,就欲告辞离去,可这时殷照空却喊住了他,自袖囊中拿出一枚玉简,递过来道:“道友既是喜爱集纳蚀文,此物便贫道便作主就赠送与道友,务必收下。”

林照丰一见这玉简,脸色一变,但见掌门师兄一脸肃然,却是欲言又止。

张衍笑了一笑,接过收入袖中,稽首道:“看去看是凡物,既是道友诚心相赠,那贫道便收下了。”

殷照空诚恳道:“敝派承蒙道友相助,才从那囚笼之中出来,区区一片玉简,未能报以万一,日后如有事需我渡尘宗出面,只管着人传信即可。”

张衍点了下首,说声告辞,便起得遁光,纵空离去。

林照丰看了看天中远去光虹,回头道:“师兄,你赠与张真人的,可是恩师往日那枚随身玉简”

殷照空叹道:“此物自恩师他老人家得来后,在我渡尘宗中有近千载了,其中有不少师长同门借去参悟,但却从未有人真正看出什么来,许是与我等无缘,还不如做个人情,送与张道友。”

此物本是上华宗覆灭之后,上代掌门自秘殿之中得来,但简中内容乃是蚀文写就,一直未曾参悟通透,后来传至他手中,也始终未能看出什么门道来。

只是闻得张衍搜罗蚀文,他才想起此物,但却未曾当即送去,只准备在关键时刻拿出,还能另外做个人情。

林照丰嘿了一声,道:“也是,有舍才有得,这些时日,小弟也打听到张道友在溟沧派中身份,师兄可知,这位道友来头不小,若论门中地位,仅在那些象相真人之下,听闻已在寻访破境之道,结好此人,日后大是有用。”

殷照空眼中微亮,道:“也不知象相境是何等景象,我等是否有幸一堵真容。”

林照丰道:“我等至少还要在此宿住许久,想来是有机会的。”

渡尘宗要另行建立门户,并非一蹴而就,他们还需遣人去东海勘察,选定落脚之地,便是时日短些,也要数载功夫,这期间皆需与溟沧派为邻。

殷照空望着山下,此刻初阳之下,山峦映现金霞,显出无边美景,一语双关道:“吾辈不得,后辈弟子当可得之。”

龙渊大泽东北地界之上,有落宵,延胧神垒三座洲陆,皆是在登扬陈氏名下。

其中延胧陆洲为旁系庶出弟子居所,而落宵洲,则为陈族嫡脉修道人聚集之地。

至于那神垒陆洲,则在清源广华钧明洞天之下,为陈真人修道之地,除却少数得其看重的子侄辈,等闲之人,不得擅入一步。

而今日,十大弟子之一的陈枫,却被一封谕令召上洲来。

神垒洲最高处为不倒山,此山亦是一件法宝。经二代掌门祭炼之后,气冲罡云,穿天而过,是以山体四周常有乱流经空,碎石盘旋,有些还是自二重天外而来,日久天长,成了一道天然屏碍,是以他一路行来之时,也不得不小心飞遁。

上得山梯之后。他寻道步入一所草庐。见一老道斜卧竹榻,背对着自己,似是正在酣睡。

陈枫打个躬,道:“二伯。唤小侄来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那老道身躯一动。似被唤醒过来。缓缓翻身坐起,睡眼朦胧地望了陈枫一眼,道:“贤侄你来了啊。”

他慢吞吞自榻边摸出一封书信。摆在身前案几上,道:“真人与你的,且去看来。”

陈枫神色肃然,族中如此郑重其事把自己换来,定然非是什么小事,他上前拿过,看了之后,眉头不经意一皱,其中内容出乎意料,竟是定阳周氏欲问他陈氏借用钧阳精气,并以两座天成百转山来换,只是这等事为何要自己来定夺

他原本乃是不拘小节之人,做起事来很是随性,然而随着身份地位提升,却是不免多了许多顾虑。

便谨慎问道:“未知那周族借去钧阳精气,是要作何用处”

那老道慢悠悠言道:“原本此事不该我来说,到了时候,贤侄你自会知晓,不过眼下贤侄既需处理此事,我了稍作提点,那钧阳精气用途甚多,然在成就洞天之法中,有一途就需借助此物,你可明白了”

陈枫听罢,了然点首。

玄门世家之间走动频繁,许多族门之间多是姻亲。

陈氏与定阳周氏虽无这曾关系,但往来也是不少。

只从书信上来看,显是周族有后辈欲图更进一步,是以前来借气。

但再是一想,却觉得有几分不同寻常,其背后所蕴目的,似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

他把书信再看一遍,问道:“真人可还有别的什么交代”

老道耷拉着眼皮,一副随时可能睡过去的模样。道:“真人只说此事交由你来办,其余未曾言说。”

陈枫略一沉吟,那三十六崆岳一事他也知晓,那族中祭炼数千载的法宝,只是差了两块天成百转石,就可功成,对陈族来说很是重要,此事似能做得,然而他再是一想,却是一惊。

族中钧阳精气族他虽不知有多少,但由周族所需来看,族中未必能拿了出来,势必会向门中讨要,以陈真人脸面,未必借不出来,但若予了周氏,山门中若有修士欲成洞天,怕是要因此耽搁。

而眼下能有望成就洞天之人,一是大弟子齐云天,其二便是上任十大弟子首座,而今渡真殿偏殿殿主张衍。

而齐云天早入灵岤修道,不管所需何物,但绝计是不可能外借的,那么此事唯一可能受牵累之人,便是张衍了。

他抬头看向老道,道:“二伯,此事若要做,那非得和张真人打个招呼不可。”

陈长老不置可否,“你以为该如何,便去如何做,族中不来过问。”

陈枫顿时陷入为难之中,他虽是门中十大弟子,可现在张衍入了渡真殿,两者在门中的地位却差了许多,自己出面,根本说不上话,可休说谈及此事了。

他暗道:“此看来需得请霍师兄出面了。”

一念及此,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或许陈真人将此事交由自己办,就是有这层用意在内。

霍轩自成了偏殿之主后,借口闭关,经年不出,连陈娘子都见不到其一面,而其到了这一步,陈族对他也无甚太大的制约手段。

尤其陈长老即将转生,此消彼长,更是无人去自讨没趣。

陈枫想了下来,觉得以往日交情,还是可以一试,便抬头道:“既是真人交托,弟子当尽力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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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八十一章 再睹九星碑 凡真身外身

渡真殿玄泽海界,观潮阁内,张衍负袖站在大殿正中,对面数丈远处,正摆着九座高大石碑。

此为上古大德之士所留九块星碑。

当年他在下院闯天门,与人比斗蚀文,便是籍以此碑。

而一晃眼间,已是三百余载过去,眼下再是见到,心下也是颇有几分感慨。

凡人之身,不过区区百载寿数,届时齿落发秃,筋弱骨衰。

而他身为元婴修士,虽得享命千载,看去长久,却也不过十倍常人,仍觉短促。

唯窥大道,方得长生

心转念生间,他眼神瞬间变得幽远莫测。

这星碑因是法会镇物,是以每回诸派比斗,皆由东主保管。

而此次恰是轮到太昊派下院为东主,是以早便先一步摆至都广山下了。

不过既然是溟沧派渡真殿偏殿之主需要观览,自然无有人为会为这点小事来阻拦。

他一道谕令下去,不出三日,就有人将此物送来。

门中典籍曾有记述,此碑原是记录天象运转变化,其中六块,早已为人推演出来。

张衍却认为里间内容当无那么简单,当年他参研碑文之后,感到自身感应之力大增,也是颇得了一番好处。

而今为了参悟天地运转变化,需得再好好看上一看。

他站于原处,于心中耐心推演。

只是一路将前面六块石碑看了下来,却并未见什么特别异状。

至于那星象轨迹,自上古大德与天妖一战之后,中柱崩塌断裂,罡云覆天,自此难观天星。就是元婴修士,也到不得九重天外,只有洞天真人能一窥真貌,是以暂也难以判断是否有误。

他最后把目光投向那余下三块未明石碑之上。

在稍作细观之后。却是发现。以他在蚀文一道上的造诣,解读起来也是艰涩无比。

若不借助残玉。凭空解读,不知要耗去多少时日,数十上百年,怕也是往少里说。

他摇了摇头。难怪此碑一摆就是近万载,无人问津。

门中低辈弟子,哪有这等本事来观读这碑文

而那些有能耐参悟此碑的,多有自家功法传承,知晓脚下所走何路,哪怕别家上乘秘法摆在面前,也至多了解一番。不会去深入参研,当然更不可能把大把时日耗费在这莫名星碑之上。

也就他有所不同,法力修行上日趋圆满,现又探究天地之妙。只要涉及蚀文,自然要探精心一番究竟。

“些蚀文看去虽多,但摆在上古那时,不过沧海一粟,要想由此稍涉源流,还是差得太远,看来往西三洲去势在必行。”

转念到此,忽然想起先前殷照空赠与自己的蚀文玉简,便自囊中拿了出来,法力进去一转,不由微讶。

若是无差,这玉简之上的内容非是什么阐述至理,却是一门唤作“凡真身外身”的功诀。

他对此倒是并不如何看重,真正引起他注意的是,简上所刻蚀文,虽只百余字,但其深奥玄妙之处,也不必那三块星碑差得多少。

星碑是何人传下,并无明确记述,但他想来,与太冥祖师怕是不无关系。

这玉简既是为渡尘宗掌门殷照空所有,看其拿出之时那郑重模样,想也能牵扯到万余年前有数几位大能身上。

正仔细看时,却听莘奴在外用脆铃般的声音说道:“老爷,昼空殿霍殿主来访。”

张衍微讶,霍轩自入昼空殿后,传闻闭关静坐,轻易不见人,此来必是有事,便道:“请霍殿主到前殿安坐,说我稍候就至。”

莘奴道声是,自去安排了。

张衍则是一挥袖,把殿内摆开的蚀文碑简都是收起,这才自阁中出来,随后转开阵门,往山下来,不多时,已是到得山前迎客观中。

霍轩见他到来,自座上站起,起手一礼,道:“张师弟,多日不见了。”

张衍看他一眼,见其一身日霞玄纹袍,头戴朝岳冠,两目有神,有隐电窜动,顶上不见罡云,站在那处,有与天地浑然一体之感,分明已是修成元婴法身,起手一礼,笑道:“霍师兄修为大进,当要道喜,不知贺宴是在何时”

霍轩摆了摆手,道:“些许俗礼,能免则免。”

似他这等身份,入得三重境后,大多会邀得同门来庆贺一番,各岛各府亦会送上贺礼。不过毕竟是陈族赘婿,因不愿意以身份宣扬,故而始终未有动作。

张衍也能略微猜到其中原因,不过是当面客气一句,见他回避,笑了一笑,也不再提,便邀他入得山中桂花亭中饮酒,

这里满园金黄,香绕鼻端,林间溪水连通山外大泽,有灵鱼仙鹤衔盘托盏而至,道道皆为珍馐美味。

而莘奴则是唤了十数个靖人过来,在一旁端水倒酒。

一番畅饮下来,霍轩望了望四周,感叹一声,道:“方才进来时,见殿内空空荡荡,人踪寥寥,与我昼空殿也是仿佛,听闻数千载前,三殿之内,诸岛之上,众真诵经参玄,垂钓泛舟,好不逍遥,却不知何是怎样一副光景。”

张衍知他说得是前代掌门秦清纲之时,那时溟沧派正值极盛之时,自然有万千气象。

可数百载前,门内方经内乱,虽在而今掌门秦墨白苦心经营之下,复见起色,但此前毕竟耗损了不少元气,也亏得溟沧派万载玄门,根基深厚,等闲动摇不得,若是等闲门派来此一回,早在内外交困之下覆灭了。

两人修为相近,又皆有意未来一窥洞天,不知不觉间,便说到如何成就一事上。

张衍敬过一杯酒后,问道:“霍师兄可曾寻得门径”

霍轩语气坚定,“我入昼空殿后,观览了不少前辈所遗道书,大有收获,已明日后道途。”

张衍心下了然,渡真殿中有前人遗下洞天之法,想来昼空殿中也不乏这等机缘。

不过他所求至法之道,没有前路可循,需得自家慢慢寻求。

霍轩这时看了他一眼,道:“师弟,你可曾发觉,近日浮游天宫之中,灵机比往日收敛许多”

张衍点首道:“确有此感。”

霍轩道:“为兄请教过门中前辈,这是有修士成得洞天之前,吞吐灵机之故。”

顿了一顿,目光注视过来,语声稍重道:“齐师兄怕是用不了百年之久,便可殿上列座,师弟,你耐心等待,当有机会。”

张衍微笑点首,他心下则是转过念头,忖道:“霍师兄来此,不涉正题,反先卖一个好,想是这后面之事,极可能与我有碍。”

两人又攀谈许久后,霍轩才逐渐道出来意,“今番来此,是陈氏欲向门中借取钧阳精气,只不知此举是否碍了师弟是以托为兄来师弟处问上一问。”

张衍略一思忖,世家之中,而今能进窥洞天之人,也就霍轩一人,便问道:“可是师兄需用么”

霍轩摇头道:“非是我,而是定阳周氏”

张衍目光微微一闪,道:“其中内情,霍师兄可否详细说来

霍轩也不隐瞒,将前因后果一说,最后认真言道:“此番是为兄却不过脸面,这才到张师弟这处做说客,不过师弟你若觉得不妥,我可回去挡下此事。”

张衍想了一想,微微一笑,道:“登扬陈氏乃是我溟沧门下,若其自家需用钧阳精气,小弟自不去多言,但借去与周族,这却需给门中一个交代。”

霍轩神情中透出慎重之色,问道:“那依师弟看来,该是如何”

张衍笑道:“若要借去,却也简单,那却需拿些好物来,以慰同门才是。”

陈族此番借取精气,为得是能从周氏那里换来两座天成百转石,好炼成至宝,但这说穿了,却是一件私事。

那么一旦把精气借走,对于山门显然是有所亏欠的,这就需拿出些东西来作为补偿了。

简而言之,就是出些代价,把门内有资格享取钧阳精气的一众弟子安抚下去。

霍轩略略一想,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了,也是一笑,赞同道:“师弟说得最为在理不过,我回去之后,当转言告知。”

此议一出,陈氏如想做成此事,非要拿出不少好物来不可,否则得罪的同门可是不在少数。

以他看来,陈氏多半是不愿吃这个亏的,那么此事最后定是落在周氏头上。

如周氏知难而退,那是最好,若仍是坚持,那溟沧派也不吃亏,反是人人能落些好处。

他本来以为此事极为难办,一不小心,还有可能交恶张衍,但没想到如此轻易便解决此事,神情顿时轻松许多。

他自袖内拿出一封请柬,道:“差点了忘了一事,方师弟知我来此,托为兄交由师弟。”

张衍拿过一看,却是方振鹭修成元婴,陈氏摆下宴席,特意邀他前去赴宴。

方振鹭被陈氏去位之后,再得不到门内半点支持,也是日渐消沉,无心道途,早便被一众同辈抛下了,不过他毕竟曾为十大弟子,根底还在,终还是踏入元婴境中。

张衍将请柬收了起来,道:“过些时日,我需出门远游,届时不在门中,自会遣得一名弟子代为赴宴。”

第两百八十二章 魔臂化身 西寻道真

张衍送走霍轩之后,下来时日内,皆在洞府之内持坐修玄,闲暇之时则推演那身化法身之法。

有残玉相助,不过用了半月功夫,便那整篇功法解读出来。

一番参研了下来,发现这门化身玄功倒也颇是奇异。

这功诀不能用来斗法争杀的,而是古时修士参修功果功时,为感悟心境,便化出一具夺去记忆法力的分身出来,以此去往凡尘之中摔打磨练。

此功并不繁难,他稍稍在脑海中过得几遍,已然领会于心。

然则这其中有一个关隘,修士化出分身时,需得截下自己一段肢体为介,因功法之故,这一去则是再无可能接续,日后哪怕得了什么宝丹灵药,也是长不回来。

张衍初时以为,这是哪个力道修士所创,也只有这等人物,才可不畏肉身残损。

然则深研之后,却惊讶发现,就算力道修士,若行此道,同样也会得了一般下场。

他不觉摇首,这功法只这一关就足以使人望而却步了,毕竟除了那些蜕凡入士外,哪怕如洞天真人之流,在飞升之前,亦不会让自家肉身轻易受损。

若这是一门威能极大的神通,倒还罢了,世上少不了一些人为了偌大能耐,付出些许代价。可这功法却前路晦涩不明,看去又不似上乘法门,怕无人愿意如此做。

看到这里,正要将之摆在一边,可心下忽然一动,却是忆起另一门功法来,若是运转起来,或可无有这般顾忌。他沉吟半晌,暗道:“或可一试”

他想到便做,法身忽然如白云烟雾一般,徐徐散开。最后回了藏于印神精庐内的肉身之中。随后功法一转,内视看去。

少顷。便在身躯之中寻得一滴玄色血珠,好似清水之中渗入一滴墨汁,看去甚为显眼。

他目光微闪,忖道:“比上回所见。又增了少许。”

自他参神契大圆满之后,便由心海之中感应得一门神通。

按照法门演练下来,便凝聚成这一滴血珠。

他暗以残玉试过,若把全身精血皆是化为这等玄色,到时催化法力,就可把己化为一具难窥真貌的魔身,只隐隐约约可见其似有八臂三首。角牙横出,极是狰狞。

他认为这不合自家路数,又不急在一时,是以未曾继续修持。只是这一滴玄血却是残存体内,这段时日内并未因停了功行而消散,反是壮大了几分。

他转了转念,收回心神,而后把功法一转,只听得咔咔连声,随着那精血逐渐消去不见,自背后缓缓探出一只筋肉虬结的手臂,其上满是坚厚乌鳞。

他看也不看,心意一起,一道剑光飞出,将之斩断下来。

啪嗒一声,断臂掉在地上。在那里挣动不已,地上砖石在其指抓拿下,犹如腐土一般,刨出了一坑洞。

过得许久,断臂上有一缕黑气渐渐消散,乌鳞尽去,回了本来颜色,不再如方才一般不似人类。

张衍目光投在其上,心下暗忖,“先前我猜测不错,此血寄我肉身之中,而今离体之后,自然成了无源之水。不过也亏得渡尘宗这门功法有斩绝生机之效,不然难以斩断,看来在未明此法底细之前,不可再深入修习此神通了。”

他起指对那断臂一点,其上精气炸开,再缓缓凝聚,不过顷刻之间,就化作一个自己一般无二肉身出来。

他看了两眼,发现这具化身只是虽气血若一凡人一般,但看去表情呆滞,毫无生气。

按功法上所言,尚需分得一缕神魂,才可放去红尘历练。

不过到了这一步,他已然明了功法变化,下来已无需再试,这时心下忽然浮起一个念头,“这两门功法倒是颇为合契,只要我自家舍得下气力,又不吝斩分神魂,分出数十上百分身也是不难。”

想到此处,不免失笑,抖手扔了一只人袋出来,袍袖一卷,将之收入进去。

做完此事后,便重又入定持坐,搬挪气机去了。

因已定下出外游历一事,而此去西洲,路程之遥不下当年去往东胜,却需与与周崇举打声招呼,到了第二日,他便出得渡真殿,往丹鼎院行去。

周崇举自伍长老走后,已然出关,见得他来,颇为欣喜,请入鱼楼之内坐了。闻得其欲往西一行,他面色一肃,道:“西三洲不比我东华这四洲之地,自上古变故之后,并非我辈修士久居之所,师弟此去切勿小心。”

张衍讶问道:“闻师兄所言,似是知晓西洲详情”

他为此行,曾查阅不少典籍,经罗院中藏书虽多,但有关西洲之地记载却是稀少。

周崇举道:“不过略知一二,为兄母族原来便是那西洲人氏,曾留下几本游记,为兄儿时看过,至今仍是记得,稍候可道与师弟知晓,不过时过境迁,其中所言,也只能参照一二了。”

张衍点点头,而今东华洲各家门派,除了有数几个宗门乃天外修士所立,其余追溯源流,几乎俱是自西洲迁来,周崇举母族想来便是其中一支了。

周崇举又问道:“此回你行走,乘坐何种法器”

张衍道:“此回只我一人飞游渡海,欲乘双蛟出行。”

周崇举认真言道:“如此甚好,西洲不比别处,宁可缓行慢驰,也少往极天上去。”

张衍笑道:“可是因那金月虫么”

周崇举郑重言道:“师弟切莫切莫小视此虫,连洞天真人亦不愿招惹,还是少招惹为妙。”

张衍缓缓点首,九洲之地,若不算北海那些巨兽怪鱼,那么西海便是余下最为凶险之地,

其中缘由,便是这金月虫了。

此虫不过微尘大小。满布极天罡流之中,有亿兆之数,寻常时候结云而行,以啃噬罡英为生。

若是一齐上来。漫说修士肉身。就是元婴法身过来,也亦可能为其所伤。唯有洞天修士方可不惧。

此虫要只在天穹徘徊,倒还无惧,只是每逢天象变化,月光穿透罡云。其便会循光遁下,落入地表。便偶有雷电击破罡云,也会散落些许下来,最喜往灵机旺盛之地而去,修士若是不察,往往不知不觉便着了道。

好在其似被何物束缚一般,从不往东洲而来。否则便是一大祸害。

周崇举又叮嘱几句后,就把自己所知西洲情形一一告知。

张衍在鱼楼中坐有半日,把紧要之处都是记下了,便告辞自出来。

到了天中。他似想到什么,回过头来,稽首言道:“此去寻法,用时当是不短,不知何时回返,师兄可要保重了。”

周崇举抚须而笑,道:“为兄理会的,师弟尽管放心前去,莫有挂念。”

张衍把身一纵,乘风而去,将离得丹鼎院时,回首一看,见周崇举仍是在站在鱼楼之上,他身形稍稍一顿,便法力一激,纵空往出了院门。

一路飞遁,不多时便离了龙渊大泽,他辨准方向,化一道金虹,直落昭幽天池。

入得洞府之后,他便召来镜灵,把门下一众弟子都是唤了过来,随后逐一关照交代。

如此过得五日之后,他自洞府出来,到了山巅后,看了一眼送行到此诸弟子,言道:“你等莫要相送了,且回府去吧。”

刘雁依盈盈下拜,道:“弟子恭送恩师,祈祝恩师早日功成回山。”身后田坤魏子宏汪氏姐妹等人也一并跪下。

张衍点头一笑,把袖一抖,便听一声剑啸,一道遁光往天中去了。

蓬远派,泊居轩。

姜峥正在洞府正于运转功法,今日却觉颇为顺畅,忽觉袖中隐有异颤,神情一怔,拿出一看,却是师门所赐灵符正发出微微光亮,心道:“不知是门中哪位同门来此,莫非是魏师弟”

他收起灵符,走了出来,不过他也谨慎,到得山门之外,再次拿出那灵符,却见灵光映照眉眼,还有符禁纹路显出,知这做不得假,这才循着那气机所在方向过来。

行有十余里,到得一座小山,见一名年轻道人立在山巅,正对他微微而笑。

姜峥身躯一震,再难保持平静,急落下来,跪下一个叩首,道:“不想恩师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