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争锋第160部分阅读(1/1)

留在此处,小心把那白纸折好收起,单手一揖,道:“那在下这便回去了。”

他怕张衍改变主意,匆匆告辞之后,便疾步出了龙国大舟,而后驾一道烟岚惶惶飞去。

只是遁有半刻,他忽然想起一事,咬牙道:“若不是先前那二人害我,我又怎会断去一臂,先去宰了他们,以泄我心头之恨”

那二人并非修道士,他作了一法诀,立时算出了那二人所在,辨明了方向之后,便往那处急骤飞去。

那名中年男子和白管事虽是早已离开,但海域宽广,实则并未走远,不一会儿便被他追上,二人见他汹汹而来,心下惊诧,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见一道烟煞当头笼下,两人一声未吭,顷刻间就被绞磨成了一团血泥。

公孙长顿觉心头舒畅了许多,他冷哼一声,纵起遁法往东北而去。三个时辰之后,便回了仙罗城。

自天空俯览而下,此城楼宇殿台极多,周围遍植琪花瑶草,自山脚一路绵延至山巅,犹可看出当年极盛之时的气象,峰顶之上矗立有一座雄伟塔殿,两侧金桥廊道探入云中,形似两翼飞起,看去雄奇瑰丽,壮观异常。

公孙长到了塔殿前方落下,禀明守门童子,等候了一会儿,便听到里间传命唤他进去,熟门熟路入了殿中,他跪下道:“徒儿公孙长拜见恩师。”

正殿蒲团上坐有一名看去八旬年纪的老道,发须稀疏,五官挤作了一堆,此人便是仙罗城主公孙胥,十多年前与那妖魔一战,他仅以身免,但面貌损毁,后来虽以灵药修补,却仍是难看丑陋。

作为修道之士,他实则也不在意面貌如何,可偏偏他乃是一城之主,因这副尊荣着实难以见人,索性便躲在了殿中潜修,如非必要,绝少外出。

公孙胥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道:“你怎么少了一臂”

公孙长不敢隐瞒,将内中缘由说了一遍。

公孙胥听了之后,却是沉吟道:“你看曾看清楚,那位张道人顶上有三团法云”

公孙长肯定道:“徒儿不会看错。”

公孙胥对他招了招手,道:“你把那纸拿我一观。”

公孙长连忙将那张纸展开送上,公孙胥拿过看了几眼,却是露出迷惑之色。这些东西有些是草药,有些是金玉,有些则是精怪内丹。还有些东西,他则从未有过听说,却根本看不出是作何用途。

这纸上所写,俱是炼化白月英实所用之药,不过张衍却把几样尤为重要之物漏了去。且还故意添了几样似是而非的东西进去,自是让人无从辨别。

公孙长小心问道:“师父可要见他们么”

公孙胥恼道:“见什么见,如今为师这样子,出去丢脸不成他们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早些打发了走了事。”

两人正说着,这时一名白衣修士这时走入殿中,身上衣衫素雅洁净。纤尘不染,自顾自到了近前,他却是毫不避讳地坐了下来,笑道:“恩师与师弟这是要打发谁”

公孙胥没好气道:“你不去陪上使么却来为师这里作甚”

白衣修士漫不经心道:“皇兄山门中丢的宝物与徒儿何干便是找到了也没我的好处。”

他瞄了一眼公孙长道:“师弟这是怎么了怎的丢了一臂”

公孙长苦笑将事情来去又说了一遍,最后恨恨道:“也是小弟被那两个贼子坑害惨了,否则何至于此。”

白衣修士露出几分感兴趣的神色来,道: “师弟。你说那几人的禁制舟船有千余丈长”

公孙长点头道:“正是。”

白衣修士暗暗吃惊,似附有禁制的千丈之舟。需以一处绝大的地火天炉炼制,对方来历绝不简单。

他暗道:“恩师曾言,去往那处地界,最好需几名道行高深,且无有根脚之人,这一行人倒正是合适。”

想到此处,他对公孙长说道:“师弟在我门中,乃是最为精通画术之人,既是见过这四人,可否把容貌画下,予为兄一观,若是画得好,为你重续一臂如何”

公孙长身躯一震,惊喜道:“果真”

白衣修士道:“师弟何曾见为兄在这等事上开玩笑”

公孙长取了纸笔出来,提笔而起,只霎时间,便一气呵成,向前一推,道:“拿去。”

白衣修士接起一看,见两名女子娇姿玉貌跃然纸上,顾盼间宛若真人,不由啧啧有声,笑道:“此画可谓珍品,师弟好手笔。”

公孙长不理他,凝神屏息了一番,最后缓了口气,几笔把章伯彦的形貌勾勒了出来。

白衣修士走至他身边,看了几眼,见一名老者浑身魔气森森,两目几欲噬人,不觉身上一寒,立刻把画放下,点了点头,道:“也是不错,还有一人呢。”

然而这一回,公孙长却是提起笔,又放下笔,几次三番之后,他忽然眼中一亮,笔锋陡然落下,不过在纸上盘恒片刻,便即把笔一掷,指着言道:“师兄可满意否”

白衣修士凑了过去,见此图这回只画了一个背影,但只看一眼,便惊觉一名丰神伟岸的道人卓立在前,顿生高山仰止之感,他呼吸不由一滞,半晌才赞叹道:“好,画的好”

他把这四幅画俱都小心收起,便告辞处理,精神十足的走到了外间,随后将其交给了一名等候在那里的僮仆,言道:“送去六弟处,告诉他,这几人我有大用,若是去了我大楚国,都要好生招待,若是怠慢了,我拿他是问。”

ps:不小心睡着了

第四章 二海舆

到了第二日,公孙长孤身一人来至龙国大舟上,与张衍见礼之后,他告歉言道:“真是的不巧很,在下回城之后,恰逢恩师闭关,这倒不便亲身前来相见了,只能由在下代劳,望乞海涵,不过真人所需之物,皆已携至。”

他一抖袖,放出来一道孚仭桨籽唐谐隽耸挥裣唬恳恢唤允前氤呒剑肫肼敕旁诓帐抑冢笥执有渲腥x艘皇椋ナ滞凶诺萘松侠矗耙蚰切┢嬲涫孔攀挡恍。悄庠谙挛坏ィ员刚嫒瞬榈恪br >

张衍当即接过,起指一点,解了红丝束结,缓缓打开扎单,目光在上游走了一遍,半晌过后,他看了公孙长一眼,点首道:“公孙道友有心了。”

公孙长一直在留神张衍神情,此时心下一松,道:“真人所需之物共有一百八十六种,其中一百一十三种我仙罗城中皆能觅得,至于余下七十三物,我仙罗派毕竟只是海中孤城,却是无力寻得,但万里之外的大楚国却是地域广大,物阜民丰,又是上宗锺台派立基之地,却是远胜我仙罗十倍。”

东胜洲洲中仙城,恰比人间州府,乃四方通衢之地,除却可遇而不可求的一些天材地宝外,那些寻常宝材,只要修士出得起价码,皆可搜罗得来。

张衍笑了一笑,道:“真是如此,那倒要去见识一番了。”

这时汪氏姐妹趁着二人说话,已是将玉匣中所放之物对照着束扎检视了一遍,最后道;“恩师,半分不差。”

张衍微微颌首,又对公孙长言道:“公孙道友,不知这些宝材作价几何”

公孙长俯身道:“张真人。此间所有,皆是我家城主所赠,无需论价了。”

一名外来的元婴修士在仙罗派地界之中晃荡,城主公孙胥总也觉得不放心,又见张衍所需之物虽是种目繁多,但好在每样数目都稀少,因而准备吃些亏,想着早些打发走了事。

张衍摇头道:“公孙道友说笑了,贫道怎能白取。”

他想了一想。取了一只玉盒出来,起了法力悬空送下。

公孙长下意识伸手接过,往里一看,发现匣中堆积着犹如米粒一般的细小贝珠,颗颗圆润饱满。剔透莹亮,入眼皆是璀璨光华,不觉露出吃惊之色。

仙罗城昔年之所以繁盛,那是因为能自北摩西济二海中采集出深海灵贝,但海贝与那等用山川秀气孕育而出的灵贝一比,无论外相还是内中所蕴灵气,皆是相差极远。更何况这百中无一的贝珠

只这一盒,便可作抵海贝十余万数,买下眼前所有宝材那是绰绰有余。

他把这盒贝珠拿在手里掂了掂,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说道:“真人却是给多了。”

张衍笑道:“公孙道友跑前忙后,也是一番辛苦,先前因误会,我徒儿冒失斩了道友一臂。余下有多,便当是送与道友的赔礼了。”

他固然可以把送来这些丹材白取了去。但如此做却终归会令仙罗派有所不满。

他这回来东胜并非稍停即走,而是奉了掌门之命,要在此设法站稳脚跟的。

仙罗城能在此处矗立千百年,接连遭逢两次大变,门派也未曾被人强占了去,足可见根基深厚,不是表面看来那么简单,若是留下了恶劣印象,那势必影响他后续动作,占这点小便宜毫无必要。

公孙长怔了一会儿,看了看手中贝珠,少顷,他收了起来,随后单手一揖,真心实意地言道:“谢张真人厚赐了。”

他虽是小金丹修士,可入道只二百余年,若得七叶宣真草所炼丹水洗练,仍旧有些许希望窥望元婴之境,但此等灵草委实价值不菲,他多年积攒仍是差了许多,而今有了笔玉珠,却可堪堪补上先前所缺了。

这时张衍又拿出一封上了禁制的书信,抖手抛了下来,道:“贵城主无暇,甚是遗憾,贫道这几日便会动身前往楚国,来日再登门造访,这封书信就请道友代为转交了。”

公孙长连忙伸手接过,他见张衍已有送客之意,便起身施了一礼,告辞离去。

出了龙国大舟之后,他心下忽然想到道:“我若是把那书信毁了,再把这些玉珠私下里吞了去,想必也无人知晓”

只是这念头一起,他浑身打了个激灵,立时就又掐灭了。

听张衍言语中意,将来还是要回来拜山的,便算无有那封书信,也有泄露可能,且这乃是欺师之举,万一被人得知,那门中可就再无他容身之地了。

想到此处,他摇了摇头,祭起一道玄光,往仙罗城回返。

龙国大舟之中,张衍放出一道罡风,把那数十玉匣卷入了袖中,对两名女徒儿言道:“待为师换了飞渡法器,便就上路。”

再行一万余里,便可至东胜大洲,可龙国大舟太过惹眼不说,且禁制也坏了大半,无法再行空飞渡了,故而只得再另取一物代步。

他拿出禁制牌符,信手一摇,先把大舟收了,而后做法拿诀,齿关轻叩,念了几句法咒之后,便自那袖中喷出一团云烟,倏尔凝聚为一架云筏,上结一顶凌空云帐,徐徐绕旋。

此宝也不知原先是哪个魔宗长老所持,他随手便拿来用了,一气将之运化至三四丈大后,便把章伯彦和汪氏姐妹都唤了上来,再催动法力,一行四人便不疾不徐朝东飞驰而去。

约莫行出两个时辰,却见前方来了一名青年修士,此人脚踏碧绿飞叶,见到云筏,身着青袍,修为不过明气境界。见了云筏后,他先是呆了一呆,顿有片刻之后,这才上来,高呼道:“前方可是外海来的贵客且暂留玉趾。”

张衍听了,略一思忖,起法力把云筏按住,对汪采婷言道;“徒儿,你去问一问何事。”

汪采婷应了声,下了云筏,飞身上前,道:“你是何人寻我等何事”

那修士见找准了人,面上一喜,打躬道:“小道肖尹,乃是仙罗宗弟子,今日冒昧前来,是为谢过诸位前辈昨日搭救我肖氏族人。”

汪采婷想起昨日被他救下那行人,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道长族人,此举手之劳而已。”

肖尹抬起头,正色道:“对几位前辈来说是小事,对小道而言,却是大恩,不得不报,今奉上二海舆图一副,聊表谢意,还望笑纳。”

他自袖中取出了一副图轴,双手捧过头顶,递了过来。

哪知汪采婷却是哼了一声,道:“你们仙罗宗好不老实,先前我家恩师也曾向公孙长打听过海图一事,可是他却说从来无有,原来是诓骗我等。”

肖尹慌忙摆手,说道:“前辈误会了,公孙师叔说无有,那是当真无有,小道这一副海图乃是昔年恩师出外游历时绘下,自恩师故去后,便由小道保管,甚少有人得知。”

汪采婷瞥他一眼,她轻抬皓腕,将地图自肖尹手中摘了过来,道:“那就多谢道长了。”

肖尹见他收下,也是高兴,稽首道:“那小道便不耽误几位前辈行程了,这便告辞。”

再行一礼之后,他驾起飞叶,越空而去。

汪采薇拿起图轴,在手掌中拍了拍,便转身回了云筏,道:“恩师,那道人送来一副舆图。”

张衍拿了过来,在案上摊开,图中升出一道光华,现出了无数地理图形,他略略一扫,却是有几分讶异。

他原本以为这份海图只是这西济海界,却不想连北摩海界的也是囊括在内,更为难得的是,连东胜洲近海沿岸的州城门派世家物产人口包括山川河流的分布亦是一概注明,内容很是详实。只是再往此洲内陆去,却是一片空白,看那模样,倒不像是故意抹去的,而是那作图之人还未来得及绘完。

修道人虽可凭借大致方位和地脉走势找寻欲去之地,但终归要费上不少功夫,特别是在东胜洲陌生之地,更是不易,而有了这副地图,却不知方便了多少。

张衍目光在图中探寻了片刻,便找到了那别府山门所在,不由赞叹道:“只这一图,便足以抵得上先前所有丹材了。”

这时他已是心下有底,便不再耽搁,把图画一收,便起了法诀,将云筏催快,转而往东北方向行去。

这一路上风平浪静,两日之后,便到了东胜洲近海,海上白帆点点,往来舟船众多。

前方便是大楚地界,临海有一座仙城名为“兴康”,内有锺台派修士坐镇,但凡外洲修士入城,必会前来查视,是以一行人并不靠近,而是沿着海岸继续往北行去。

如此又过五日,就听闻河水奔腾之声,放眼一望,见此河极为宽阔,其中还有许多未曾消融的冰块随着水流冲入海中。

按海图中所示,此河名为“芦夜”,由此再往北去五六万里,便是那北摩海界了。

而沿着这条大河向东行走,便能行至一处名为“神屋山”的所在,此山占据东胜洲极北之地,自东向西绵延无尽,不知有多少万里。

张衍站于云筏之上,举目望去,天际尽头,入目尽是莽莽山峦,白雪倾顶,霜色寒天,雄浑壮美。若沈柏霜所言无需,其所立别府山门,便在那群山之中了。

第五章 苍朱涵渊

三百余年前,当时已然是元婴三重修为的沈柏霜为避开门内纷争,奉师命远赴东胜陆洲。

行至神屋山时,见此地蕴灵脉,山势雄奇,又因僻处东胜极北,不在五大派管束之内,是以驱逐了一门邪派,在此暂居下来,又立了一座洞府,定名“涵渊”。

他在此收徒传功数十载后,便又出门游历,自此再未回转。

晃眼两百多年过去,庭中花树早不复昔年五彩艳色,满地皆是枯叶飘零。

洞府内一方平整青石上,坐着一名面容慈和,大耳垂肩的中年道士,跟前则站着一名看去二十余岁的年轻修士。

那中年道士叹息一声,道:“高师弟,你资质之佳,同门之中,无人可及,再有不久便可化丹,可我为门中大计,我却不得不耽误你几年,你可怨怪为兄”

那年轻修士正容道:“掌门师兄快别如此说,我高仲元今生有幸,得掌门师兄提携,才拜入山门,此恩已是无以为报,又何来怨怪。”

中年道士又是愧疚,又是欣慰,叹道:“难得,难得,师弟你先回去吧,为兄自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年轻修士躬身一礼后,便退了出去。

中年道士站起身来,在洞府内踱步来去,眉关紧锁,时不时长吁短叹,似是想着为一桩难事。

许久之后,他眼中渐渐透出一股决然之意。

这时自门外闯进来一名轩眉朗目俊挺修士,隔着十丈远便大声言道:“近来峨山弟子越来越猖狂了,竟敢在我山门之前肆意游荡,师兄,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得想个主意才是。”

中年道士看他一眼,沉声道:“温师弟,你来得正巧,为兄正为此事要找你。”

俊挺修士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兴冲冲坐下,道:“师兄可是下决心与峨山一战了我早就说过,你退一尺。人进一丈,索性与其做过一场,生死各安天命就是。”

中年道士却是摇头,道:“为兄是在想,是否应了峨山派所求。把这苍朱峰洞府让了出去”

“什么”

温师弟愕然,然后呼啦一下站起,指着楚道士,大怒道:“楚牧然,你在胡说什么恩师基业,怎能断送在你我手中”

楚道士望了望他,却是面容平静。只道:“师弟,你且坐下,听我说完。”

温师弟瞪着他好一会儿,才重重坐下。

楚道士斟酌了一会儿语句。缓缓道:“师弟,恩师他老人家如在,我涵渊洞一脉自是无人敢欺,可恩师这一走便是两百余年。不提那峨山派,就说这神屋山中数十宗门。又有哪一个不是对我这处洞府心存觊觎”

涵渊洞地下灵脉众多,在神屋山界中算得上是最为上等的洞府,沈柏霜在时,因他乃元婴三重大修士,道行太高,是以无人敢打主意。可自从他走了之后,苍朱峰周遭门派便渐渐起了心思,如不是还顾忌沈柏霜不知何日可能回返,不敢太过明目张胆,早就群起来攻了。

温师弟闷声道:“那也不能把洞府拱手让人。”

楚道士叹气道:“为兄起初也是不愿的,可恩师久去不归,这些年来情形,师弟你也是知道的,不谈你我,后辈弟子无法修道,若是断了道统,我等岂不是成了师门罪人”

温师弟一拳击在石案上,恨声道:“要不是峨山仙城从中弄鬼,又何至于此”

一个门派要想延续,势必要招纳弟子,教授玄功妙法,这样门中前辈一旦故去,转生之后还有望再被后人弟子引入道门,

可涵渊一脉,已是三十年未有一个弟子入门了。

不是他们不想收徒,而是每次皆被山外那些以峨山派为首的宗门所阻,先一步将那些资质高绝之人挑走,明眼人皆能看出,这是在慢慢掘断他们的根基,便是不愿把洞府让了出来,等涵渊一脉尽数死绝,也一样能达成目的。

楚道士本也很是硬气,可涵渊派毕竟根基浅薄,与之对抗了两百年下来,情形却是每况愈下,又不见沈柏霜有回转迹象,故而他也是失去了信心。

洞中一时沉默下来,半晌之后,温师弟不甘心道:“等赵师弟回来,总能缓解一时。”

楚道士苦笑道:“赵师弟所携去的,乃是我门中最后万数灵贝了,便是此番顺遂,携回的参道外物,也至多也只够我门上下三十余弟子用上一年半载。之后又该如何呢”

温师弟犹自强撑,道:“能拖一时是一时,说不定到时恩师便就回转山门了呢”

楚道士摇摇头,道:“你若不愿,我这里还有一法。”

温师弟急道:“师兄,都到了这时候,你还藏着掖着做什么,还不快些说来。”

楚道士缓缓道:“我师兄弟几人中,高师弟的资质最好,那些灵贝本来是准备留作他凝丹外药的,此回却是对不起他了,好在他无有怨言,不过我等却不能就这么耽误他了,我想着把恩师赐予你我的法宝一同借他,命他出外寻找机缘,若能在我等寿尽之前突破元婴之境,便不惧峨山派那些人了。”

温师弟面色忽然变得很不好看,随后冷笑道:“你认他为师弟,我可不认,要去也是我师兄弟三人之中去得一个,他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等并论我是不会把法宝借他的。”

高仲元并非是沈柏霜所收弟子,他乃是没落的修道世家出生,因无意中得了沈柏霜传下的一门开脉功法,六十年前才来山中拜师,故而被楚道人视作师兄弟,因其并非由正途拜入门中,是以为温道人所不喜。

楚道士早知是这个结果,也不继续再劝,眼帘垂下,看着脚下道:“那就唯有迁门避祸了。”

温师弟语声极为冷硬,“你让出洞府,恩师如是回来,又如何交代”

楚道士把身躯坐直,正色道:“恩师若回来,自有手段把山门取回,但若恩师不回,众弟子误了道业,道统无人承继,你我便皆是罪人”

温师弟怒道:“山门为一派根基所在,就是我弟子死绝了,也不会拱手让人。”

楚道士也知无有可能立刻说服于他,他突然露出了疲倦之色,摆手道:“好了好了,师弟你也不必与我争执,回去再好好思量一番,改日我们再议吧。”

温师弟站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后,突又停住,回头道:“师兄你要是瞒着我做出什么事,我可不答应。”

言罢,他踩着重重的脚步声离去了。

楚道士长叹了一声,这时忽见一名童儿在洞府门前探头探脑,他不悦道:“做什么”

童儿道:“师祖,有赵长老的飞书。”

楚道士脸上露出喜色,道:“快些拿来。”

他先前曾遣师弟赵革出外采买修道外物,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回转了。

急急取过了飞书后,他挥了挥手,童儿便退了出去。

楚道士吸了口气,把飞书拆开一看,却是脸色大变,手也抖了起来,颤声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到底是谁人做出这等恶事”

赵革在信中带来的并非好消息,他言及此行在楚国界内仙城中买得不少丹药玄种,本是一帆风顺,可却在返回之时遇袭,而今身受重创,正在一处隐蔽地界养伤,一时不得回转。

楚道士立刻怀疑是峨山派动的手,他正想着如何把赵革接了回来,这时却听到洞门外有人在呼唤自己,勉强振作精神,道:“外间出了何事”

一名年轻弟子在门外言道:“恩师,山门外有两名女修前来拜会,说是要面见掌门。”

楚道士心中疑惑,沈柏霜在时,倒也有不少修士慕名前来拜会,可自其走后,便甚少有这等情形出现了,沉声问道:“那二人是何修为,你可看出来历”

那弟子道:“那两名女修驾御玄光而行,看其衣着打扮,倒不似我神屋山界中人。”

楚道士心中一动,他沉吟了一会儿,道:“唤你大师兄前去相迎,探探她们的底细。”

山门之外,汪氏姐妹并肩站在一处,因两人姿容美绝,又是一般模样,引得涵渊守门弟子频频观望。

汪采薇看着周围山色,赞道:“妹妹你看,沈真人选得这处洞府虽是荒僻了些,可灵气之盛,也称得上是一块福地了。”

汪采婷撅嘴道:“可比起昭幽天池,还是差了许多。”

汪采薇笑道:“昭幽天池本是洞天真人修行之所,恩师当年孤身破阵,立下大功才得山门赐下,此间洞府自是不能相比,东胜洲似那等所在,恐只能往五大派山门中去寻了,你就不要贪心了。”

两人正说话,就见远处山门大阵徐徐开启,一名清俊道人亦是驾玄光出来,他目光在两女面上停了一会儿,上来稽首道:“贫道林宣朝,忝为涵渊门中大弟子,不知是何方道友至此又有何事要见我家恩师”

汪氏姐妹相视一笑,汪采婷主动上前,万福一礼,道:“原来是林师兄,小女汪采婷,此是家姐汪采薇,今日至此,乃是受贵派沈真人之托而来。”

第六章 山门易主

闻听汪氏姐妹来意,林宣朝不敢擅断,遣人入内禀报。

楚道士得知之后,又惊又喜,沈柏霜已是久无音讯,可此次若是回转,则一切难题都是迎刃而解。

他问了下来,得知二人只是玄光境界,便也未作太多思虑,决定见上一见,命童儿点上玄香,将洞府扫洒了一番,这才将二人请了进来。

各自落座之后,楚道士与汪氏姐妹寒暄了两句,便问道:“不知两位道友从何处来”

汪采薇笑着应道:“我姐妹二人是自东华洲渡海而来。”

“东华洲”

楚道士不禁吃惊,东华洲与东胜洲虽同属九州之中的东三洲,但彼此之间相距极远,又有雷云重洋阻隔,来去极是不易,绝不是寻常修士可以轻易越渡。

他沉吟片刻,道:“两位道友方才言及,此来是受本门祖师之托,恕那老道冒昧问一句,两位可是在东华洲遇上他老人家的”

汪采薇讶然道:“莫非沈真人从未与楚掌门说过他的来历么”

楚道士略感尴尬,道:“惭愧,许我等做弟子的太过不成器,恩师他老人家并不曾交代他是何门何派出身。”

两姐妹为之恍然,不过沈柏霜曾言在东胜洲收下的徒儿不过是记名弟子,不与其说起根脚来历,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到了如今,倒是不便隐瞒了,汪采薇直言道:“沈真人是我东华洲溟沧派长老,在我门中班辈甚高,乃是掌教真人的师弟。”

楚道士修道两百余年,去过最远之处也不过是大楚国,并不曾听过溟沧派威名。便稍稍打听了几句。

汪氏姐妹不知张衍之意,并未交待的太多,但只就那透露出来的一鳞半爪,便令楚道人瞠目不已,不知不觉中,连带态度也是谦恭了几分,拱手道:“不知两位与我恩师如何称呼”

汪采薇笑道:“若按辈分,我与采婷该称呼他一声师叔祖。”

楚道士点了点头,他迟疑了一下。小心道:“不知家师嘱托两位何事”

汪采薇娇容一肃,道:“具体事宜为何,恐要请楚掌门亲去一见我家恩师,才能知晓了。”

楚道士神色一凛,拱手道:“不知尊师又在何处。”

汪采薇道:“我家恩师此刻便在苍朱峰之西。百里之外一座险峰之上驻足。”

楚道士犹豫了一会儿,他不能确认两人所说是真是假,因为说了半天,对方也无有拿出任何信物,对于是否出去相见,有些拿捏不定,便对门口一个童儿使了个眼色。

那童儿会意。便道:“掌门,服丹的时辰到了。”

楚道士对汪氏姐妹歉然言道:“两位且稍候,老道有些事,我去去就回。”

汪采薇笑道:“楚掌门请便。”

楚道士告辞出来。到了另一处洞府中,命人把温道人唤了来,待其坐定,便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末了问道:“师弟,你以为此事为兄该如何做”

温道人日夜期盼沈柏霜回转。此刻听到消息,哪里还忍得住,没好气道:“师兄,你还在等什么莫非怕人坑了我等不成,不是小弟灭自家威风,似如今门中这等情形,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楚道人怔了一怔,似是得了点醒,站起道:“不错,是为兄想多了,师弟且紧守山门,我这便前去见过那位师兄。”

他快步转回洞府,便极是爽快的与汪氏姐妹一道出了山门。西去百里之后,见一座山峰之上有一架云筏,上有两名道人,其中一名望去丰神英毅,卓尔不凡,顶上似有罡云飘动,他不禁大吃了一惊,“元婴修士”

他原先见汪氏姐妹不过玄光修为,便猜测其师当也与自己修为仿佛,不想却是料错了。

要知东胜洲中,一名元婴修士就足以震慑一方,峨山派正是有了一名长老成就元婴,行事才会如此张扬。

楚道人目光又转向张衍旁侧,一看之下,却又是一惊,那是一名全身笼在烟雾之中的老者,顶上也一样有罡云翻腾,显又是一名元婴修士在此。

为两人气势所摄,他一时竟是不敢上前。

张衍见他模样,却是笑了一笑,远远稽首道:“可是楚掌门么贫道溟沧张衍,有礼了。”

楚道士回过神来,慌忙还礼,敬畏言道:“不敢,不敢,当不起真人大礼。”

张衍笑道:“贫道来历,想必我那两个徒儿已是与楚掌门说过。”

“是是,”楚道士小心言道:“此番特来请教张真人,不知家师到底有何交代”

张衍淡淡言道:“沈师叔托我前来,乃是为接掌涵烟洞府,自此之后,这苍朱峰便是我溟沧派别府了。”

楚道人愣了一下,他事先也未曾想到,沈柏霜居然会做这等安排,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儿之后,他迟疑道:“不知不知可有信物为凭”

他并非怀疑张衍,事实见了后者之后,便对其身份便信了八成,两名元婴修士在此,若要对涵渊派有什么恶念,谁又能拦得住根本无需来费这番周折。

且能与溟沧派这等大门扯上关系,他也是求之不得,可也不能只凭一句话就要把举派上下交予对方手中。

张衍笑道:“我出来的匆忙,信物倒是无有,不过我这处有一件沈师叔所赠法宝,不知你可认得”

他摊开手心,冒出一道金光,冲起半尺高,内现一只如塔金罩,在天光之下,内有七粒宝珠放出绚烂异芒。

楚道人一见之下,顿时两目大睁,而后激动道:“不错,此正是恩师昔年随身至宝”

见已确认无误,他再不迟疑,整理了一下冠袍,恭恭敬敬对张衍下拜,道:“楚牧然见过掌门师兄,先前不敬之处,还望恕罪。”

这一语说毕,却觉心头一片轻松,这掌门之位委实不好当,他辛劳了两百余年,苦苦操持门内诸事,甚至连自家修为也耽误了,可如今终于能把这肩头重担放下了。

张衍上前将他扶起,道:“楚师弟不必多礼。”

楚道士突然想起什么,抓住张衍袖子,祈求道:“求掌门师兄我赵师弟一命。”

张衍目光微凝,道:“出了何事”

楚道士将他师弟赵革在外被人重伤一事一说,最后道:“赵师弟乃是老实人,若不是实在难以坚持,他绝不会来飞书求救。”

张衍正容点首,道:“既是我溟沧门下弟子,理当前去相救,不知赵师弟是何模样,而今又在何处”

楚道士自怀中取出一枚法符,道:“此符之上有赵师弟一缕气息,可助掌门师兄找得他所在。”

张衍接过,转而对章伯彦言道:“章道友,便由你走一趟了。”

章伯彦也不多言,接过法符后,拱手一礼,便纵身一跃,化为一道滚滚黄烟遁去云天。

楚道士见张衍说救人便救人,毫无推拒之意,感激言道:“多谢掌门师兄。”

张衍笑道:“份属一脉,理当如此,师弟也不必唤我掌门,叫府主即可。”

楚道士连忙点头称是,他又言道:“此处非我涵烟洞地界,不便说话,还请府主移步。”

张衍颌首应下。

楚道士当先带路,引着一行人回至洞府之中,又命童子奉上香茶珍果,道:“府主可要见一见门内诸弟子”

张衍笑着看他一眼,道:“也好。”

楚道士立刻把门内所有弟子,包括温道人一齐唤了来,一一上前与张衍见礼,

张衍看了下来,见在此共有三十七人,其中倒有大半未曾开脉,明气弟子只得八人,唯有三名弟子已入玄光境界。一名便是迎汪氏姐妹入府的大弟子林宣朝,而另一名则是名唤江柔的女弟子,而最后一名,便是沈柏霜的别传弟子高仲元。

沈柏霜当年共是收了六十余名弟子,只有三人得入化丹境,余者多是寿尽故去,尚存之人也是早已下山转生了。

张衍见这些弟子之中,无有一个是这数十年内得入山门的,便知其中必有缘故,心中一转念,随意评点几句,便将一众弟子挥退,转而对留下来的温道人言道:“神屋山乃是东胜洲地势最高之处,而苍朱峰又是此间第一峰,终年冰雪覆顶,听闻站于峰巅之上,能望见数万里之外的北摩海界,温师弟可愿带我一观”

温师弟一怔,随即大笑道:“师兄原来是个雅人,请随小弟来。”

张衍笑着点首,留下汪氏姐妹,随温道人一同出去了。

二人离去之后,楚道人心情比之先前却是大好,向汪氏姐妹问道:“不知府主座下有几名弟子”

汪采薇笑道:“恩师座下有七名弟子,此次只携我与妹妹前来。”

楚道士抚须道:“两位资质奇佳,想来是府主跟前最为得意的弟子了。”

汪采婷这时插言道:“要论资质,我们哪里比得上大师姐,她已是凝聚法力真印,成就化丹三重,便是我那六师弟,虽是入门极晚,但却已是先我姐妹一步迈入化丹境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