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久天长第18部分阅读(1/1)

每日从泮宫回家,苏台所能看到的姐姐,最常见的表情就是闷闷不乐、强颜欢笑,要么就是她两眼空茫、对天呆。

这样的梧桐,苏台自从懂事开始就没见过。但最近,他已然习惯了她的郁郁寡欢。

苏台知道母亲和妹妹合力在想着法子让阿姐开心,然而不管做什么,都是徒劳。阿姐再也没有像以往那般肆意大笑,更丧失了爽直明朗的个性。

她已经成了最标准的大家闺秀。

据父亲说,这是他所乐见的。

可他和其他人都不乐见这么没精打采的阿姐啊

苏台当然明白“天下无不透风之墙”这个道理。皇室定是一早就得知了阿姐曾经的“失足”,所以,在她及笄后,除了御赐的“凤凰”一字,连续五年都没有半点迎娶消息。

也许,太子认为把心不在自己身上的女子娶进宫是件不划算的事情。

因皇上身体不适,太子奉命监国,也就很少再去泮宫了。苏台对这位未来的姐夫了解不深,无从定义他是否能给姐姐带来幸福。即使父亲称赞过太子几次,但这是不够的,拥有治国才能的人,不一定就是好丈夫。

苏台的愁云惨淡并不曾外形于色,而他同二皇子保成的关系,却一直都维持着淡如水的局面。他懒得跟容可的挚友交往,更何况保成对他似乎也有些敌意。

有意思的是,经过几年的磨合,这两个原先互不对眼的倔强人,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不过苏台的话本来就很少。

明知姐姐终究会是太子的人,苏台还是忍不住要妄想一下:会不会太子就这么放着姐姐不娶,让她一辈子都只能守在家中

痴心妄想永远都不可能成真。

太子与梧桐的婚期一年拖过一年,苏台则一年沉默过一年。

梧桐二十岁这年,太子“终于”忙完了他的国事,也终于有空静下心来迎娶皇上为他定下的妻子了。

大婚前,苏清再次把儿子郑重地喊到了书房,告诉他,他一直恨在心中的容可,早在被问斩前就已经获救。不仅如此,他还要伺机为容家翻案。

苏台眉毛都没抖一下地说道:“他还真不怕死。”

苏清叹道:“小台,为父知道你心心念念地想替你姐姐出气,但是你要清楚,除了家人和感情,他的身体也在背叛着他,翻案一事,能否成功尚不可知,就说他那郁结于心的病症,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治好的。一个人,失去了所能失去的全部,还有什么比这更凄凉的吗”

苏台不想和父亲争论。容可是父亲的得意弟子,父亲当然会偏向于他了。

不久后,梧桐嫁进皇宫,成为人人羡慕的太子妃。

于是,命运开始改变。一些人幸福了,比如梧桐;一些人失意了,比如云华。

还有一些人益冷漠了,比如苏台。

梧桐进宫后,苏台便忍耐着去看她过得好不好的强烈愿望。可他才忍了没几天,太子就主动出现在泮宫,问他想不想跟着一起到东宫走走。

太子说:“苏大人和夫人都去探望过她了,只有你还没去。婧女一直在找机会到泮宫这边来,不过我没答应。毕竟我与她新婚燕尔,实在不适合让她频繁出现在男子众多的泮宫。”

哦,已经亲密到可以称阿姐为“婧女”了吗这可是只有家人才能用的名字。

面对太子,苏台强忍下心头种种不爽。

许是见他没有反应,太子又说:“她很想念你。”

忍了又忍,却还是拜倒在这句话下:阿姐很想念自己吗那就去吧。

只是,进宫后的阿姐,好像更不开心。

太子这个姐夫,看来是很不称职的。而且,阿姐既要对付已经怀有身孕的太子侧妃,又得迎战心机深沉的太子,还不能表现过火,让苏家无端受难接下来,她应该会很辛苦的。

苏台心中钝钝地痛了起来。

刚一到十八岁,苏清就为儿子进行了弱冠之礼,取字曰“启石”。

后来的事情太多了,苏台自己都不愿费劲去回想。

又是被派往越刍辅佐受封为王的保成殿下,又是惊闻侧妃产下一子名唤“如意”,再来,就是陛下驾崩,新帝登基。

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中,最令他感到厌烦的,莫过于与容可的相处。

不过,他同样讨厌姐夫翔成。因为他不仅没有在第一时间内封后,还疏于保护阿姐,结果保成轻易就将阿姐从宫中偷了出来,带到了越刍。

以后的事情好像都有容可参与的份儿。

算了,不想也罢。

结束了漫长却不完整的回忆,苏台默默地踏上最后一层台阶。

眼角已有些许皱纹的小喜一看见他,便惊讶地叫了起来:“少爷您怎么会来景泰殿这边了啊”

苏台很轻地瞥了她一眼:还叫少爷

被苏台这么不冷不淡地一瞥,小喜吐了下舌头她这个动作还跟以前一模一样。

“娘娘在后面和宛佑殿下逗狗玩呢我这就去告诉娘娘您来了,苏、大、人。”小喜边为他推开殿门,边喊着一旁侯着的小宫女来倒茶。

从未见过苏台的小宫女痴痴地看着他半晌,才在小喜的再三命令中,手忙脚乱地行了个礼,匆忙上前斟茶。期间还差点把茶水倒出杯子。

未几,梧桐牵着宛佑来到了。

“咦什么风把咱们的苏大人给吹来啦”她皱皱鼻头,眉眼含笑却又偏偏装模作样地充严肃,“苏大人不是日理万机的么今天这万机没找上门去”

苏台起身,板板正正地说道:“娘娘,微臣此番前来,是为了说明娶妻一事的”

不等他表完态,他的阿姐就松开了儿子的手,连连摇晃,“小台,你真不乖怎么又喊我娘娘了还有,微臣又是怎么回事”

苏台笑了:“没有啊,阿姐。”

“谁说你没有的,哼,你根本就不想来看我吧老实交代,究竟是不是”梧桐哼着气儿,伸出手,使劲地捏着他的脸,“咱家的男人,都一个样儿,年岁都不知道长在哪里了。你看你的脸,还像小时候”

被梧桐辣手催了脸的苏台,止不住满心柔软地笑看着她。

姐姐长年以来的自我压抑,使她将一半的情绪控制在心里,不曾让任何人触摸到。家人皆无法消解这个压抑,苏台原本以为她再也不可能恢复到从前那天真开朗中又透着些爱捉弄人的样子了,谁料到了最后,居然是他最不看好的姐夫完成了这项艰巨的任务。

虽只与阿姐共同生活了十八年,但苏台并不遗憾于两人之间所拥有的血缘关系。既然他们已经是姐弟,又在一起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年月,那就不该再埋怨什么。他知道姐姐从小到大的所有私事,懂得姐姐每个眼神所代表的含义,这些,恐怕是连翔成陛下都达不到的。

确实不该奢求了。

因为

世间本无双全法。

按部就班

腊月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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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不该奢求了。更多

因为

世间本无双全法。

按部就班

腊月二十六,是大安朝历代帝王年前封笔封玺的日子。

由于已经提前在头一天的朝会上将所有该交代下去的事情全都交代过了,敏彦将过去一年中生过的问题滤了一遍,思来想去,自忖没有任何遗漏,于是便安心地封笔封玺。

从表面上来看,从现在直到年后初二,她都不必再整天怀揣那些国事政事,劳心劳神又伤身伤体。而实际上,她究竟有没有完全放开这扰人清净的琐事,恐怕只有最贴近她的温颜才知道。

敏彦封笔当天,梧桐就喜洋洋地从女儿这里讨了几张红纸黑字的福字,又对翔成说:“我这景泰殿可一直都只贴御笔亲书,今年你已经退位了,所以我就提前去找敏彦帮忙写啦”

说着,她就把敏彦亲笔书写的福字宝贝地藏进了自己的小百宝箱里,甚至还加上了两层小铜锁。这些福字,是要留在除夕夜张贴于整座景泰殿的,到时候务必要贴得又多又满。

翔成为礼尚往来,便把自己默默练习很久了的福字全数赠与熙政殿。

接到皇父如此大礼,敏彦难免有些无语。

对着数十张太上皇陛下的墨宝了一小会儿呆,她顺手从中间抽出了几份,派人分别送往永泰殿和桓泰殿。

如意闲来无事,正在熙政殿和敏彦聊天,一听皇妹大方地将不想要的东西赠给了自己和宛佑,他不由得也呆了。

不愧是兄妹,连无语的方式都一样。

完呆,思路恢复正常的如意嚷嚷起来:“这就是见者有份啊可为什么我和宛佑只能得到皇父的福字,而后宫别殿就能得到你亲笔写的这也太偏心了”

虽然皇父的字确实比皇妹的好看,但这其中的内涵真的是很不一样。

敏彦道:“兄弟姐妹之间要有福同享。朕也贴了皇父写的福字,你就不能贴了”

如意一叹:“唉,意义不同啊本王堂堂一个户部尚书,不辞劳苦地辛勤了一整年,到头来,居然连陛下的御赐都捞不着一星半点儿我何其凄凉啊我我、我、我这么不招人喜见,干脆我还是出宫自己找块地建个王府罢”

“皇兄终于下定决心从宫里搬出去了,朕很欣慰。”敏彦不遗余力地送如意一程,以期尽量实现母亲盼着皇兄早日成家的愿望,“听说城东还有一片空地,正好赐给皇兄建王府。此地靠近辛府,有辛大人频繁获子为证,确实风水不错,人杰地灵。”

“不要,我不要养这么多败家子九个啊,又不是在养猪,多多益善”如意一个哆嗦,显然是被“辛家九子”的庞大数目给吓着了。

“也许马上就是十个了。”敏彦想起辛夫人再次怀孕的确切传闻,不由得笑着补充说明。

如意刚想再说什么,却猛然现自己被敏彦带离了主题。

“不对我该抱怨的不是这个”如意怪声怪气,伸手讨物,“皇妹,我的福字呢”

敏彦指了指空荡荡的御案,说道:“全送人了,一张没剩。”

最后还是温颜看不过去,从桌上随便捻了张敏彦送他的福字,递给如意这个举动挺有哄小孩儿的感觉。

结果如意更难过了:“你也有”

温颜不厚道地据实以告:“这是陛下写了专为用来送人的,所以熙政殿上下,甚至是在外头守门的小太监都有。”

如意悲了。

失魂落魄的如意实在不想留在熙政殿继续受打击,所以他借口桓泰殿有事,没坐多大会儿就抬脚走人了。

敏彦瞧着满带理所当然之情的温颜,终究忍不住问道:“皇兄最近好像没做什么惹着你的事吧你怎么又开始欺负他了昨天也是,今天也是,朕觉得你一直拿话挤兑他。”

温颜微笑道:“那你又为何命符统领候在殿外呢从目的上讲,咱们的做法是一致的。”

两人共同目的是:不想让外人插在他们中间。

身为理应随时保持端庄威严仪态的帝王,敏彦打从心眼里不想红脸,但她控制不住这种没谱的事情,所以她只好由着全身血液咆哮着涌上双颊,将原本属于夏日天空的火烧云搬到了自己的脸上。

“即便是符旸,也不可以探听所有重大事件。”敏彦板起脸,给出了听起来十分合理的解释。

温颜笑看向敏彦,直看得她四处乱瞄。

不过他没戳破她的谎言。

“你好不容易因封笔封玺而得了空闲,如意殿下却又跑来一坐一天,日日如此,他若只是坐着不出声倒没关系,问题是如意殿下时刻不停地在滔滔不绝这样好了,明天我会劝他做些安静事情的。”温颜好商好量地说道。

敏彦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得点头道:“哦。”

其实如意之所以备受温颜折磨,就是因为他喜欢和温颜对着干。也不知怎的,只比温颜小两岁的如意,在他手下总是走不过三个回合就要败北,这激了如意的好胜心,使他产生一种莫名的搅和心态,时刻想要拉一拉温颜的后腿。

比如现在,他就是看不惯温颜的得意劲儿。

即将娶妻有什么大不了的刑部一天没破完他们户部的陈粮案,他温颜就一天抱不到老婆;顾家余党的势力一天没被彻底消除,他温颜也就一天变不成大安朝的正统皇夫。

有个莫名其妙的容思用莫名其妙的手段拐走了他的安妍皇妹,这已经很让人恼火闹心了。再来又换温颜想娶走他的敏彦皇妹

嘿嘿,虽然为皇妹终于可以得到想要的幸福而高兴,但作为一个称职的大舅哥,怎么着也得借机一雪多年以来的受嘲之耻对,还要连同宛佑的那份一起。

因此,如意便进行了他的报复。

他知道敏彦一旦封笔,就不会再有很多明面上的事务需要处理。既然这样那好办,他多跑几趟熙政殿,多说几句旁的事,不就行了吗

一次两次的“叨扰”没什么,然而如意这棵不识相的蒜头持续破坏着人家未婚夫妻间的单独相处,任是脾气再好的木头人都会憋气,更别说温颜了。

温颜在心里盘算起来:如果把某皇兄的恶形恶状上报给皇太后,不知这位碍人姻缘的殿下会不会被太后娘娘骂得狗血喷头

这么想着,温颜笑了。

例行的忙年虽不至于太过枯燥无味,可好歹也要做些什么来自娱自乐一下。

于是没过半天,如意就被梧桐拎着耳朵拎到了景泰殿。

“死小子啊你皇妹好不容易得空谈情说爱了,你去掺和什么呢”

殿中无翔成,梧桐称大王。

太上皇陛下一大早便不知所踪,太后娘娘赶紧内部制裁革命叛徒。只见她双手轮流拧着如意的脸蛋,直把如意捏得哇哇大叫、哀声讨饶。

“啊啊母后,母后您轻点儿啊疼您轻点儿疼”

梧桐桀桀冷笑:“知道疼啦知道疼干嘛还去挡人家的情路小心驴子踢你头”

如意委委屈屈:“我这不也是帮他们一把么母后您看他们两个,跟不会着火的硬石头似的,天天住在一起都没见他们有什么特别,这样下去,您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外孙子呀”

“哦”

梧桐听如意这么一说,也有些心动了:“对啊这两个孩子确实温吞,尤其是温颜啧,不好、不好外孙等等”她忽然反应过来,“那你更不应该去穷搅和”

如意深深地无力了:“母后,您仔细想想。”

梧桐又是一阵点头摇头。忽然,她灵光一现,拍手叫道:“我明白了,激将法”

但是,对温颜来说,这么烂的激将法能管用么

梧桐面色沉重:“如意呀,你皇妹这下子要被你害惨了。”

与此同时,熙政殿内,敏彦背后窜起一股凉气。

拜这股凉气所赐,她成功地从温颜费尽心机织造出来的情网中回过了神。

默默提了提衣袖、拢了拢衣襟,敏彦睁开眼睛,紧跟着又闭上微张的嘴巴。

她的这一系列反应自然把温颜惊动。

“对不起你冷了吗”

温颜一贯低沉柔和的嗓音居然有些暗哑,不稳的声线里还带着难以觉察的萌动情意。沉着冷静如温颜,也有压不住自我欲望的时候。

敏彦以慢动作缓缓推开了半欺在自己身上的温颜,尽量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不听话,又对我无礼了。”

很难想象他们两个竟这么容易就点着了。

究竟是冬天屋里空气干燥,还是火盆里的炭火旺盛过了头要不然就是某人的自控力度不够,间接导致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局面

反正是不能指望脑中一锅浆糊的敏彦陛下想起刚才到底是如何从一个小小的额吻演变成限制级的亲密接触。相同的,她更想不起在半睡半醒中,迷迷糊糊的自己是怎么被温颜诱拐,从而由一个看似简单的“小小”的额吻,演变成“限制级”的深吻加被扑倒在榻。

作案嫌疑人温颜稍稍拉开了与敏彦之间的距离。

温颜极尽温柔的双眼细细地端详着敏彦脸上不自然的红晕,在她渐渐躲闪的视线下,他漾开一抹笑,故意小声说道:“没办法啊,我只好请求你的谅解了。”

“事不过三。”

敏彦轻触嘴唇,妄图将已经肿的唇形揉搓回原状。她说出来的话也因此而变得含混不清,“你总是这样万一等会儿有人求见,那我该怎么办”

“别揉。”温颜挪开了她的手指头,握在自己闲下的左手中,“你使的劲太大,会破。”

敏彦不甘心地瞪着温颜,用眼神示意他赶紧起来。

一个大活人压在身上很难受。

温颜这才摆了一副如梦方醒般的样子,放开敏彦,又收回自己仍在揽着她后背的右手,自软榻上撑起了上半身,却没把真正的自由还给她。

“松手。不要每次都让我命令你。”敏彦尽力让自己的表情定格在羞窘之外,她差点儿就想习惯性地拿出下达圣旨的语气来对付温颜了。

温颜不以为意,淡笑道:“你不是冷么这样正好。”

正好什么

敏彦不敢挣扎。

上次以及上上次的惨痛经验告诉她,一旦挣扎了,这个将她抱成一个团的家伙绝对会找到理由为他接下来可能继续的、更为露骨的行为而辩解。

“所以说是你招惹的我啊。”

最后,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某人笑眯眯地如此说道。

听听,还都是她的错。

可这一切和她有什么关系被限制了行动的人,难道不该通过正确的方式来使自己获得自由吗老实地让他摆弄才是正确的

哼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当敏彦还在腹诽的时候,温颜已经帮她把衣襟重叠好,该系上的地方也都一丝不苟地系上了,不该裸 露的地方也都被包得严严实实的了。

然后温颜叹息:在这么大冷的天里,果然不适宜对她下手。

再次回想一遍太后娘娘的“忠告”

嗯,既然没有逾越,那就问心无愧。若硬要他撑到过年后的二三月,也应该没问题。

有些事情,需要按部就班。

而让敏彦习惯自己的亲近,则更需要循序渐进了。

舍车保帅

也不知究竟是敏彦的警告起了作用,还是温颜自己终于认识到时刻挑战自制力的做法很不明智,总之,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温颜没再碰过敏彦一下。

到底是哪个环节让他退却了呢

抱着疑惑与不解,敏彦暗自在心中寻找着真相。一旦有了头绪,也便于日后在某人又不受控制地招惹她的时候,能有个应对的措施。

不过敏彦是绝对不会将这种心态表现在温颜面前的,两人相处时,她甚至连想都不想这些事情。因为温颜的心思太细腻又太了解她了,说不定只是稍微动动手指头,他就可以看出她在想着什么。

虽然对一个帝王来说,这确实有些不妥,但敏彦也不怎么介意就是了。

几天后的除夕夜,宫中照以往的规矩举行了家宴。

这是敏彦登基后所度过的第一个新年,同时也是经她主持的第一场除夕家宴。而且,被所有皇亲贵族默认为未来皇夫的温颜,继前不久的庆功宴后,再次在正式场合中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坐席。他身着紫色新衣,依然打败了宛佑小殿下,居于敏彦身旁。

众人的眼睛是雪亮的,众人的心当然也像他们各自的眼睛一样亮铮铮。

太皇太后喜不自禁,太后娘娘满面春风,而太上皇陛下又默许了这一安排。想来传说中的年后选秀,应该只是个障眼法了,笑到最后的人,定是温颜。

由于每年除夕夜摆的都是皇室家宴,所以到场的时间没有太大的限制当然,也没有几个人真敢很晚才动身赴宴。因此,两位嫁入顾家的公主姗姗来迟,其他皇室成员皆默默为她们担心。

顾家目前正逢多事之秋。早在翔成陛下在位时,就没怎么追究孙氏对顾氏的落井下石,斗争双方都有在朝为官的亲属,照理不该偏向哪一方。朝堂之上,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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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向哪一方。更多 朝堂之上,两派的倾轧最忌过分外现,违反了这一原则的孙氏没有接到任何责备,这足以说明天家已经不想再容忍顾氏的张狂了。

直至敏彦陛下登基,顾氏不仅没有翻身的余地,甚至连党羽都被一点一滴地消灭掉。从吏部实行的官职调整开始,到现在喊得正响的户部陈粮案,再加上其他一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敏彦是想和顾家做个彻底了断了。

偏偏两位公主在这紧要关头还不知何谓低调,实在是让人为她们捏一把汗。

旁人的议论声音甚小,当事人自然是听不到的。可尽管听不到,却也能从他们那各不相同的表情中猜得一二。

安和一边牢牢地牵着儿子,一边悄悄地打量着不辨喜怒的敏彦。一个不小心,她便与敏彦冷到骨子里的视线撞上了。虽知自己身为长辈,本不用害怕敏彦的冷漠,可就是有一阵似有私无的寒风,吹得她心头直哆嗦。

“姐姐”安和低头,嘴里小声地向姐姐求救,“我们是不是”

安平一脸优雅而又贵气十足的笑容,却从嘴角挤出三个字:“别说话。”

“哦。”安和空着的左手攥紧了衣袖,头低得更厉害了。

就在安和的头几乎要埋进地底的时候,儿子顾惟以不被人瞧见的幅度拽了拽她的手腕。安和连忙抽回手,摸摸他的脑袋,轻柔地问道:“怎么了吗”

顾惟指了指近在眼前的宛佑,撒娇般地对安和说道:“娘,我可不可以和宛佑坐在一起”

他的声音本不很大,可还是被耳尖的如意听到了。

正巧他们三人也走到了如意桌前,于是他笑着起身,拦下了两位姑母,弯腰对小表弟说道:“和哥哥坐在一起好不好呢”

顾惟很认真地想了想,问道:“可是,你是谁呀我从来没在泮宫看见过你。”

没见过正常。今年十岁的顾惟与宛佑是同龄人,当如意离开泮宫的时候,他也就只有七八岁,刚刚被接进泮宫,由太傅亲自传授学问。

如意乐呵呵地回答:“我我是宛佑的哥哥,按理,你得喊我表哥才对。你忘了吗,每次家宴,我都坐在这个位子上。”

“真的吗对不起,我都不记得了。可也不能怪我呀,如意哥哥每次都坐在这里,人这么多,你又坐得远,我看不清。”

既然是表哥,那

顾惟抬脸,询问似的看着母亲。

安和点点头,轻轻将他推到如意面前,对儿子说道:“小惟,既然已经喊了如意哥哥,那咱们就坐在如意哥哥这边,好不好”

顾惟也很喜欢这个笑得和善的大哥哥,他是顾家唯一的孩子,泮宫中也没有比他大很多岁的哥哥。如意的出现与示好,无疑让他多了些意外与惊喜。

暂时放弃了与宛佑坐在一块儿的想法,顾惟高兴地拉着母亲紧挨如意坐下了反正他只是想找个能陪他说话的人。

上次他和娘的位子靠着一位喜欢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爷爷。结果对方满身的酒气,还不愿意理会小鬼头,害得他有问题都只能跟娘讲,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张望了下四周,顾惟小小声地跟如意分享属于自己的小秘密:“这里有好多好吃的哦可惜大伯生病了,爹也没法来嗯,他们没有口福幸好我跟着娘来了”

如意喷笑,越觉得这个孩子比自家小弟还要可爱。

就在如意逗小孩儿的时候,安平撇开安和母子,朝敏彦走去。

敏彦按兵不动,只静静地看着这位据说在顾家很是精干的姑母。

安平来到敏彦面前,放开并拢于胸前的双手,从袖中取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木头盒子。

木盒表面纹理粗糙,对于看惯了宫中珍宝的敏彦来说,这么个平凡无奇的小盒子,难得没有多余缀饰,反而有种亲切感。

安平将盒子交给了敏彦。

“姑母这是”

敏彦略一扬眉,出声询问。

安平再向前走了两步,搭上了敏彦的手,让她握紧盒子,然后才压低嗓音,缓慢地说道:“敏彦,你都登基将近一年了,姑母也没表示什么。你是知道的,自从公公走后,顾家江河日下qi。shu。ang。,往年那些所谓的亲信们,不知忠信做人也就罢了,却又要惹出这些事端唉”

敏彦半垂了眼睑,嘴角微微一抬,“姑母这话,可是在向朕抱怨那些仗着已故丞相的威名而有恃无恐的官员么”

安平笑笑,好像没有听出敏彦话中隐含着的意思,“其实我已与夫君商量过了,我们一致认为该把这个交给你。”

说着,安平又按了按敏彦的手,示意她多加关注那个看似平凡的木头盒子,“里面的东西,你一定会喜欢的。”

敏彦抬眼,不动声色地打量起这位曾经被皇父大力称赞过的年长姑母。

安平脸上的诚意一览无余。

家宴进行得很顺利,没人喝到烂醉如泥,更没人胆敢借酒闹事。

回到熙政殿后,敏彦洗去一身酒味,换上了厚实的衣服。绕出屏风,她看到摆在桌子上的木盒,不禁顿了脚步,就这么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顾家会送来什么呢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用软软的棉布擦着头,渐渐神游天外去了。

敏彦一般不会沐浴很久,温颜算好了时间,便拿起了一件干净的、未经任何香料熏染的短披风进了屋。

所以,他正巧逮住敏彦没擦干头就呆在桌边,手指还捏得紧紧的,像是在和谁较劲。

温颜见她这样,也不好作,只能扯走被敏彦压在胳膊肘下的棉布巾子,仔细地为她擦起已经半干了的头。

明明身体比一般人都要差,居然还敢这么不小心。

温颜脸色沉沉,一副准备与敏彦认真理论的样子。但他手上的动作却轻柔如常,以着不弄疼敏彦的力道,一缕一缕地揉擦着。

愣了好一会儿,敏彦这才从桌上拖过盒子,蹙眉道:“会是什么呢”

“里面装了什么,打开一看不就知道了吗”若不是两手都在工作中,温颜还真想敲她的额头。怎么一多喝几口酒,她就会变成这种迟钝的样子了

“对啊,打开来。”

敏彦郑重其事地点着头,先固定住了盒子,又慢慢地掀开了盒盖。盒盖有些难打开,她颇费了一番力气,才在温颜的帮助下,取出盒中物品。

是厚厚的几沓黄的纸条。

粗粗浏览了一遍纸条的内容,敏彦忽然像是醒了酒似的,眼神顿时变得犀利无比,同时又用冷静到极点的声音说道:“好一招舍车保帅”

“里面写了什么”温颜满意地放开了她的头,随口问了句。

“这些,都是顾其志在世时留下的明细账”敏彦难以置信地抖开所有的纸条,一阵哗啦啦的声响过后,她盯紧了木盒,像是要把它盯出几个窟窿、以便她能找到更多的讯息。

温颜不解:“明细账”

“嗯。里面详细记录了曾经送礼的官员,送的是什么也详细记下了全是些稀罕玩意儿,而且就我刚才看过的那些,银两的数目也都个个过一千。”

敏彦从桌边离开,亲自取来了火折子,点着了在她沐浴前就已被熄灭了的几盏灯,屋内很快就亮堂起来。然后,她将盒中物品全都倒在桌上,观察了片刻,从中抽出了一张明显比其他稍大的略白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细长工整,清秀明畅。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张由姑母安平所写。

看完后,敏彦默不吭声地又把所有东西收拾进了盒子里。

“明天记得要宣来苏大人啊,不行,明天初一,可能喊不来舅父了”她一边嘀咕着,一边又将盒盖紧紧地盖上,“要不就直接把这个扔给皇兄不好、不好”

温颜抽走了她手上的那张纸条。

内容很简单,无非就是希望敏彦能看在安平安和姐妹二人的面子上,饶过顾家兄弟,至于证据以及其他物件,顾家都愿意双手奉上,只求清算的时候稍微放他们一马,他们自会感激于心,并承诺不再靠近权力中心。

温颜道:“安平公主真是好胆识。”

敏彦笑了起来:“皇父以前就说过,安平姑母实乃女中大丈夫,凡事若经她之手,绝对不会落下丝毫把柄。这回,想必也是被逼急了,才出此下策,通过舍弃那些依附在顾家的党羽来达到自救的目的,又能解决掉原本甩也甩不去的诸多麻烦无论如何都是对他们顾家有利,朕真是不该答应才对啊”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这些可是对户部的案子大有帮助的。”温颜当然不信敏彦会拱手让出这大好机会。

敏彦双眼熠熠生辉,“全数交由刑部审查。另外,朕听说两位姑父一向安守本分。父亲犯下的错误,本不该由儿子承担的,所以,朕决定赦免他们,也不再诛连顾府其他人等。但是”她附加了但书,“顾家兄弟必须官降一级,没收半数家产。”

温颜笑道:“这样也算是给足两位公主面子了。”

敏彦道:“单纯地整垮一个小小的顾家,可不是朕的初衷,惩治他们那遍布各地的喽啰才是朕的根本意图。如果再加上舅父紧锣密鼓的调查,朕想,那些蛀虫这回该被扫除一空了。希望不要再有什么漏网之鱼。”

“不会有的。”等敏彦耍完帝王威风,温颜慢吞吞地挑了挑眉,“那么陛下的选秀,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进行了而且还将会是如火如荼地进行。”

敏彦:“关于选秀的事儿,你就不能放过我一次吗”

非同小可

正月初一是个好日子,在老百姓家中,这天都是不必干活、专供享受的,但对于敏彦来说,正月初一却是个烦心事儿纷沓而来的日子。

先,新年的第一天,敏彦必须开始考虑接下来的一年里要忙些什么。

捋出个所以然后,她还得按照设想中的计划,将一切该进行或不该进行的事情全都罗列出来,方便日后一件一件地慢慢解决。

其次,新年的第一天,意味着她即将面对文武百官的贺岁拜年。

辰时起床倒无妨,因为平常上朝的时辰比这还早。但前一晚有除夕家宴,直到亥时她才回宫,子时方洗漱完毕、安置歇息。熬夜其实也没什么,可问题在于,她一年饮酒不过三杯,昨晚实在是逼不得已、不得不喝,都记不清自己究竟灌下了多少黄汤,今早起床时的头疼正说明了昨晚的饮酒过度。

敏彦一边揉着鬓角,一边忿忿地想着:下次家宴,不管使什么手段,哪怕搬出君王的架子也好,反正是不能再喝这么多了。

温颜听敏彦嘴里不断低声呻吟,便知她身体不适。

在心底叹了口气,温颜默默地将敏彦可能需要的衣物摆在了她面前。

昨晚他能坐在敏彦身边,在别人眼中已是受了莫大恩惠,因此他无法为她挡酒或者说,他是没资格为敏彦挡酒的,只因他还不是她的夫。

所幸这种情况即将改变。

敏彦硬撑着去接受了百官的朝拜,赐座赐茶后,面对比往日上朝时还要多出好几倍的官员,她落荒而逃,躲避到了景泰殿。

悠哉地坐在殿内品茶的翔成一见女儿逃难至此,不由得笑道:“身为帝王,要体谅下面众臣的难处。”

敏彦道:“这么多人一个一个地叩拜谢恩还有新年贺礼想想就可怕。”

梧桐大笑:“你皇父也是这么过来的嘛同在京城为官,能在朝会上一睹天颜的只有那固定的二三十位大人,剩下的没法时时面圣。人家好不容易逮着了新年朝拜,想亲手将自家备好的礼物送交于你,你却不想领情,这未免也太伤人心了。”

敏彦不敢苟同地端起尚忧刚为她斟满的热茶,抿了几口,说道:“人太多,我若不心领他们的好意br />免费电子书下载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