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久天长第17部分阅读(1/1)

有三成左右的官员私藏了新米,送到京城的粮食中,自然就多出了用来凑数的陈粮。”

“搜查”敏彦挑眉。

就算是刑部,也不能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私自派人搜查朝中官员的府邸除非该官员罪证确凿,刑部才能手握圣旨,带人前去寻找更多的证据。

苏台不动如山:“确切来讲,不是搜查,而是暗探。有时候我们为了案件走得既快又好,某些必要的小手段也还是要使上一使的。”

“嗯哼。”

敏彦没再深究苏台所说的“必要小手段”到底是什么,想也该知道那都是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但她也清楚得很,如果刑部过于光明磊落的话,朝中就将有一半以上的案子破不掉了。

她暂时停止了与如意的交流,看向苏台,意味深长地说道:“若非今年赶上了战事,恐怕谁都不会想起来去检查国库存粮的新旧与否。到了明年,甚至是后年,等这些粮食放出去赈灾的时候,就没人在乎它们是不是陈粮了。”

苏台板着脸,语气不含丝毫变化:“陛下英明,的确是这样没错。”

“不过”敏彦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苏台递上来的那凝聚着刑部众多官员心血的折子,终于找到了一直塞在心中的疑问,“为什么朕感觉这次牵扯到的人,有些名字很眼熟呢”

苏台闻言,面色更冷,“前不久乐尚书在陛下的授意下进行了官员调动,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被明升暗降了。”

“哦,经苏大人这么一提,朕倒还真想起来了。”敏彦点头,“所以,这一部分人应该是原先顾丞相的亲信了。有意思,果然有意思”

苏台冷道:“乐尚书递折子的时候可比上缴粮食晚了不止一个月。”

也就是说,原先顾其志提拔起来的那拨人,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利用最后的机会狠赚一把或者他们早已猜到敏彦会大幅度改动京城及各地的官员分配,正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所以顾其志一死,他们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纷纷寻找属于自己的敛财方式了。

真不愧为权相顾其志的得意亲信,这些人不仅没当其冲地被亟待报仇的孙家斗垮,反而还有余力再为敏彦多添几件烦心事,这会儿又整出了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陈粮案。

这难道是他们倒台前的最后一贪虽然穷寇莫追,但敏彦却容不得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不除不行,切莫姑息养j。

敏彦缓缓地笑了。她对苏台说道:“那么这个案子,朕就全权交给舅父。眼看朕登基后的第一个新年就要来临,也快到封笔的时候了,舅父大可不用操之过急。”

“不用操之过急”的意思就是,找个时间把他们这批人的罪名归在一处算总账

苏台略略弯腰,行了半个礼,万年冰山似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丝属于长辈的笑容,“既然陛下都搬出舅父这个称呼了,那我就大胆放手一试吧”

原本苏台是要与如意一起离开的,但看如意的样子,敏彦终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因此她随便找个理由,把如意留在了熙政殿。

“皇兄,你不要把治下不力的错全都揽在自己身上。”敏彦试图用较为轻松的方式来劝慰如意,“否则,朕岂不比你的过错更大”

“是我的错,我不该给他们太多的事情,结果让他们以为自己就能在户部一手遮天”如意喃喃自语着。

敏彦道:“你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紧盯着他们,所以这不是权力放给某些人而导致的问题。那个徐德厚,朕对他的评价也不低,然而他却让我们失望了。禁不住诱惑的人,最后总会露出本来面目。难道因为他,你就一直自责下去,裹足不前了”

如意叹道:“我并不是为了一个徐德厚我只是在反思自己啊”

“你也确实该反省了。”见皇兄不似刚才那般没精打采,敏彦也就放开了顾虑,不客气地指出症结所在,“对待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式,所谓因人而异,正是如此。也许适用于别人的法子,恰恰对徐德厚造成了不好的影响,这次就当是个教训,皇兄以后不能再放松警惕了啊”

“唉”

如意长长地叹了口气,连句“微臣告退”都懒得再说,直接就蹩出了熙政殿。

过了片刻,温颜推门而入。

“苏大人和如意殿下这么快就走了么”他在进门前就站在台阶上远远地看到苏台和如意两人一前一后相继离开,似乎他们也没和敏彦讨论太久。

殿内没了旁人,敏彦轻笑起来:“皇兄这次受到了不小的打击,舅父又偏偏喜欢拿话堵他,害他怏怏不乐的,连朕都劝不了了。”

温颜笑道:“无需担心,如意殿下不会消沉太久的。不过这次明明只是手下官员出了点儿小事,与银两无关,他怎么也怏怏不乐了呢真是少见啊,如意殿下也会为了钱财之外的事情而烦恼。”

“朕的烦恼比他还多。”敏彦托着下巴,无奈地诉苦,“母后下了死命令,说是要给如意寻觅个好人家的女儿。他都二十多了,至今没个看对眼的女孩子,朕该怎么对母后说呢这还不算,母后竟又让朕探探舅父的口风,问问他有没有相中的女子。朕不是月老,母后让朕出面催婚根本就不管用。”

人各有志。然而对于太后的催婚,温颜也能明白其中的道理。朝中重臣不做出表率,难免就会有闲言碎语,对敏彦大为不利。毕竟连身为帝王的敏彦都以身作则,借成亲之事合两姓之好,将来若是怀有皇储,也便于稳定民心。

想到皇储

温颜感觉耳根有些烫。他稳了稳心神,说道:“若是太后娘娘这么嘱咐的话,那她一定是在等所有心愿都完成后,再同太上皇陛下一起离京云游。”

敏彦道:“朕猜也是。可为什么朕当了皇帝就要连这种事情都得操心还有啊,他们不愿意成亲,碍朕何事母后这么热衷于此,绝对是想看好戏的。朕到底要不要违背母后的意愿,做一回不孝女”

温颜笑眯眯地建议道:“苏大人下次求见的时候,不妨先从苏家二老入手,这样就能有个可供攻破的地方了。再不成,就直接把娘娘抬出来。”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怂恿敏彦当个坏孩子。

岂料

“嗯,朕也是这么想的。”敏彦开心地微笑起来,“万一舅父生气了,朕也有个挡箭牌。横竖他不敢把母后怎么样,所以嘛,只要朕说这是母后的意思就可以了。反正这事儿的确是由母后先提出的,与朕无关。”

于是苏台在敏彦封笔前最后一次进宫向她汇报案件进展的时候,敏彦难了。

“苏大人不,今天朕和舅父先不谈国事。”敏彦脸上神情一换,从人见人畏的女帝变成善良亲切的外甥女,“舅父长年累月在外奔波,家中无人照应。眼看已到年关,想来府上又要忙碌起来了啊外祖父和外祖母最近都还好吗”

苏台不动声色地回答道:“一切安好。”他专等敏彦铺垫完前面的内容,道明主旨。

“哦,好就好”

敏彦虽已无数次催促乐平尽快将礼王郡主娶回去,可那只是力劝乐平走出阴影,接受人家郡主的一片痴心,与这催促长辈成亲的感觉完全不同。

她稍稍瞄了瞄就站在苏台身后不远的温颜,见对方温和地笑着,颔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敏彦默默地叹了叹,调好面部表情,严肃正经地说道:“舅父还很年轻,要不要考虑找位合得来的女子,帮着操持一下家务”

苏台平静道:“家中父母健在,何须另行寻人入府。”

敏彦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如释重负:“外祖父和外祖母都已上了年纪,舅父怎么舍得让他们二老为这些繁杂的事情而忧心受累不若娶位贤良妻子,帮衬家事。”

苏台字正腔圆地答曰:“府中自有管事。”

敏彦很想叹气,但她现在还不能。倒是苏台给了尴尬莫名的她一个台阶:“催婚这种事情听起来不像是出自陛下本意的,莫非又是太后要求”

敏彦适时应景地将那口想叹的气叹了出来,说道:“正是母后之意。”

“微臣明白了。”

事后,敏彦得知,好几年不曾到景泰殿探望母后的舅父大人,竟然在她询问他是否有成亲意愿的当天就跑到母后那里去理论了。

只可惜他们姐弟二人理论的内容无人知晓。

敏彦把这件事告诉了温颜。

“朕实在是不明白他们的相处方式。”

自家母亲与舅父之间的感情似乎很好,可既然是感情融洽,又为何连催婚这种小事都要让她一个做小辈的来提呢

温颜笑着,真真假假地猜测道:“或许是娘娘想念弟弟了,又不好意思直接让苏大人进宫,所以才用这么一招声东击西,而她最后则如愿以偿,见到了苏大人。当然了,催婚也应该是自真心的,我听说前段日子姞夫人进过一次宫,可能无意间跟娘娘提起苏大人的婚事了。”

“好像你很了解的样子”敏彦眯眼。

曾几何时,后宫生的事情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了还没成亲呢,就已经有后宫之主的风范了。

温颜从容回答:“为了陛下,微臣怎么也要更努力才行。”

敏彦一愣,随即睐了一眼温颜,轻哼道:“朕看人的眼光向来不错的,怎么就是没觉察到你的本来面目竟这么油嘴滑舌,朕若是与你成了亲,算不算损失了啊”

温颜笑了起来,且笑声渐渐扩散。他弯下腰,一把拥紧了敏彦,将脸深深地埋进她的脖颈间,啄吻着她的耳垂。呼出的气息拂过敏彦的根,让她痒得不断退缩,想从他的怀里退出去。

“松手”敏彦一边用力扣住温颜的手腕,一边在脑中回忆当初武师父教导的防身术。

然后,敏彦奋力扭开了温颜对她的控制,可有一大绺粘附于温颜肩膀的丝还恋恋不舍地留在他的衣服上。

温颜笑笑。

敏彦在他面前越来越放松了,这是好事。他一开始也没料到,自己的坦诚会换来这么大的回报。也许这就是用对手段了吧真是要多谢太后娘娘的多方指点了。

不过,即使有了太后娘娘的指点,时机不成熟也不能坦诚这可就要看个人的把握了。

因此温颜自信地说道:“不,没有损失。”

苏台番外 上

苏台的出生,让苏府上下着实兴奋了好长一段时间。

这种兴奋,远远大于苏府女主人头胎生女时的稀奇与新鲜。毕竟那回是苏府里次听到了孩子的哭声,而此番小少爷的诞生,可是大大弥补了众人心中莫名的遗憾。

这下子,就连每天负责出门购买瓜果蔬菜的厨房大婶,也终于能在盼望了三年后的现在抬头挺胸地对外人说:我们苏府也有小少爷要照顾啦

不过,苏府男主人对生儿还是生女并不很在意,随随便便用了个“台”就为儿子起了名。

据说那是因为苏清第一眼看见儿子的时候,正准备踏上厢房门前的那道小台阶,进屋探视刚刚生产完毕的妻子,所以他不假思索地扔下了名字,就越过其他人,直奔里屋。

依此推断,若苏老爹当时正在马厩里心神不宁地喂着马,那么他的儿子日后就将会以“苏马”或“苏厩”两名中的一个而永垂青史了。

苏台长大后,他的母亲对他说:“小台啊,你可知当初为娘生下你后有多如释重负吗嫁给你爹三年,女儿都快两岁了,照理来说也不该烦恼于老来无依,而且为娘最讨厌重男轻女,认为有你姐姐一人就足够了。可偏偏每个人都在有意无意地提醒着,说什么你爹几代单传、子嗣很重要云云。唉,如果为娘不赶紧生个儿子,估计你爹早晚要纳妾”

父亲大人真的会纳妾吗

苏台埋头想了想。

也许会。

当然了,前提条件必须是:母亲大人不闹离家出走,也不罚父亲大人去睡一辈子的书房。

尽管爹对他的出生并不是十分期待,而娘又总有无数的理由来解释她为何生了一个又一个的孩子,但苏台晓得,父母还是疼爱着他的。

苏府上下,只有姐姐不欢迎他。

苏台虽然还小,却也明白姐姐不喜欢他的原因:姐姐认为,他这个不知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弟弟抢走了属于自己的荣耀,比如说来自父母的关怀、来自旁人的奉承

年纪不大的苏台弄不懂该用什么方法讨得姐姐的欢心,然而他确实是十分喜欢姐姐的,所以他也想让姐姐喜欢他。

那么就像爹一样,天天黏在喜欢人的身边吧

才三岁多点的小小苏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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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就像爹一样,天天黏在喜欢人的身边吧

才三岁多点的小小苏台,从此便实行起紧迫盯人的办法,时时刻刻跟在姐姐身后,逮着机会就摆出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抓着姐姐的衣摆,那双神似父亲的漂亮眼睛一眨一眨,眨得水光泛滥,借此博得怜爱。

实在不行,就哭给她看。

小苏台对着姐姐装可怜一次没问题,两次没问题,三次也没问题但是次数多了,梧桐自然就对他的眼泪免疫了。

梧桐毕竟比弟弟大,心眼也不少。一个刚过三岁的还不怎么懂事的小娃娃,如何能斗得过五岁的孩子

于是,传说中的人贩子登场,成为梧桐恐吓弟弟的绝招。

可是有时候,用“卖给人贩子”这种威胁也吓唬不了苏台,尤其是当苏台慢慢现姐姐并不敢真的把他卖掉之后。

在那个年头的苏府,流行起一种益智又健身的活动:姐弟捉迷藏。

常常能看到行色匆匆而又一脸慌张的苏府大小姐,一路鸡飞狗跳地奔过曲曲折折的回廊,动作迅麻利,毫不拖泥带水。哪怕迎面走来一排人挡住了她的前进,她也有能耐轻松躲过,几下子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然后,两颊边各挂一串金豆豆的苏府少爷随即便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往往这两人都是一前一后地穿梭于整座苏府,从厅堂到厨房,乃至每个角落,都能看到一个跑一个追的身影。

无奈泪汪汪的小少爷腿太短,根本抓不住滑溜溜的大小姐,跟着跟着就把人跟丢了,结果只能哭得更大声,边哭边不死心地四处张望,像糯米一样黏腻的童音甚是委屈地叫道:“阿姐、阿姐你在哪里啊呜呜呜,小台找不到你啦”

眼看小少爷这么伤心,附近那群丫头明知梧桐躲弟弟躲得紧,却依然忍不住纷纷心软,不仅悄悄给小苏台指路,有时还会偷偷告诉他大小姐的下一个去处。

已嫁人许久且生下两女一子的梧桐,至今都没弄清自己当初为什么总能被傻乎乎的弟弟找到。

苏台五岁后,梧桐终于认命,她确实抵挡不住弟弟的坚强意志。而且,她渐渐现,有个弟弟也不是件坏事。最起码,随着两个妹妹的出生,娘的注意又转移了。

因此,她明白了一个颠扑不破的道理:做母亲的,总是更关心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小孩子的喜好变化极快,明明前一刻梧桐还很讨厌自家弟弟像只跟屁虫似的成天紧紧贴着自己,下一刻,七八岁的梧桐就扯着垂在脸颊左右两边的麻花辫,高高兴兴地拉起弟弟的小胖手,相亲相爱地去玩耍了。

这段时间里,在苏府就能看到这样的景象:一家之主交代下来的基本课业完成后,小姑娘牵着小男孩儿,爬假山、入池塘,抓蚯蚓、钓金鱼,总之所有孩子们该玩的游戏、该做的坏事,都让他们经历过了。

苏台也曾趁着姐姐不注意的时候扒在母亲房内的摇篮边,用孩子的眼光仔细地观察着那两个才一岁多就已初具小美人风采的妹妹。

真的很可爱,真的很像爹,逗她们玩的时候也不会哭,只灿烂地笑个不停,像是把太阳的光芒都吸进了她们的笑靥里似的。

但苏台还是觉得,两个妹妹加在一块儿都不如姐姐好看。

在苏台的心中,会笑得跟夏日里最亮眼夺目的花儿一般的妹妹很好,时不时就“偷袭”他一下的娘也很好,可她们的好,与姐姐的不同。

如果姐姐愿意,那么她就是最开朗又最会照顾人。

天冷的时候,姐姐总能赶在他想打喷嚏前递给他外衣,还送给他女孩子才用的小暖炉。天热的时候,她又会带着他去冰库里偷来爹为娘准备的解暑冰块,被爹现了,也会主动承认错误,爹一见姐姐那酷似娘的脸上露出了泫然欲泣的模样,冲天怒火就全都消掉了。

然后爹就摆出了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大方说道:“不就是几块冰嘛既然已经费尽心思地把冰弄回来了,那全家人就都有得吃。”

让苏台感到奇怪的是,明明爹都说好不生姐姐的气了,却总回头把他训斥一顿。

或者在他们家,男孩子的地位就是不如女孩子高吧

不过没关系,姐姐每次都会为他求情。

所以他好喜欢、好喜欢姐姐

听照顾他的小河姑姑说,以后要是碰上了喜欢的人,就要把她娶进门。娶回家后,两个人就能在一起生活一辈子了,正像是爹把娘勾引回来了一样。

苏台不很明白什么是“勾引”,也不明白爹怎么“勾引”了娘,不过河姑姑的这番话,他还是牢牢地记在了心上。

要娶喜欢的人吗可阿姐已经在家里了,又该怎么娶回家呢

苏台对此不甚了解,却又喜滋滋地坚定了一个信念:等我长大到可以娶妻的时候,一定要把阿姐娶、进、门

快乐的日子在学习、玩耍、闯祸、挨骂中前进着,已经开始跟着姐姐一起练武的苏台从母亲那里学会了一个新名词:“幸福”。当他弄懂了这个词的含义后,想着姐姐对待他的态度日渐友好亲切,于是觉得自己很幸福。

尽管在两人赌气的时候,姐姐还是会说把他卖给人贩子之类的话;尽管偶尔姐姐会暗地里陷害他一下,又自以为他没觉察到。

总的来讲,姐姐是个好姐姐。隔三差五溜出府游玩的时候,也不忘给他带些小东西。

幸福的生活没持续多久,苏台就敏锐地现,姐姐又开始忽略他了。

这次的忽略跟以前那种不一样,但具体不一样在哪方面,苏台自己也说不上来。反正,姐姐时不时就消失在府里的某个角落,然后直到午饭前或是晚饭前,她才小心翼翼地躲过父亲大人的盘查,溜回她住的房间。他试着拦过她几次,但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这是为什么呢

苏台带着疑问,跑到母亲那里去求解。

他知道姐姐一直都很崇拜娘,只因为娘是他们姐弟所知道的唯一一个能够制服爹的人物。所以,姐姐一旦有了属于她自己的小秘密,一定会对娘说,就算她不说,娘也能猜得到。

意料中的,母亲趁机狠狠地敲诈了他,在他脸上印了无数专属标记。

“娘我不是爹啦”苏台无奈地任由母亲在自己脸上又揉又捏,顺带还挥洒下了一堆多余的口水。

“为娘当然知道你不是你爹差远了”苏府女主人嘀嘀咕咕,“可每次一看你的小脸,就觉得你是缩水了好几号的苏清,然后就想欺负你了。关于这点,为娘也没办法呀”

苏台少年老成地叹气:“娘,我来是想问问您,您知不知道阿姐最近在忙什么”

“还能忙什么”某母亲大人暧昧一笑,“忙着恋爱呗”

“恋爱”苏台蹙眉。

“哦,恋爱就是你心里一直想着然后对方的所有你都”诲人不倦的苏夫人展开了自己出色的诠释能力,硬生生将一个简单易懂的问题瞎掰了半个多时辰。

听了母亲的讲解,苏台更加迷惑了。

恋爱是啥就是自己对阿姐的感觉吗

可是,十岁的苏台已经懂得,姐弟是不能成亲的,否则就叫“乱囵”。且不论外人如何诋毁他们,就连他们的父母,也不会允许这种败坏家风的事情生。

矮个子小苏台站在母亲房门外的风口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与嫩嫩的脸蛋完全不符的,是他那没来由的沉重表情。

忽然间,他觉得自己已经人未老、心先衰了不晓得坐在屋里无忧无虑地吃着水果的母亲大人在知道他的这个想法后,会不会奔出来把他捏得哇哇乱叫。

就在苏台因无解于姐姐时常溜出府究竟为了什么的时候,某一天,他却被从小就跟在姐姐身边的丫头告知,他已经不被允许随意进出大小姐的闺房了。

姐姐的“闺房”

须知在他们苏府,被母亲称为“无聊透顶”的世俗礼法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彼此之间根本不会忌讳串门子的问题。

苏台啼笑皆非地看着对方,“小忧,你莫不是昏了头了我才十一岁呢姐姐也还没及笄,现在避讳,有些早吧”

小忧死心眼地盯着地面,平淡无奇的嗓音中透着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这是老爷的吩咐,少爷若是有什么意见,请直接去同老爷说明。”

“爹的意思”苏台脸色沉了沉,“我要见阿姐。”

小忧道:“姑娘正在休息,不便接待少爷。”

苏台一愣。

他什么时候也成姐姐需要慎重接待的人了像原来那样的一家人亲密相处不好吗爹为什么要这样要求

答案很快揭晓。

这天,苏清将儿子喊到了书房。

“小台,告诉为父,你姐姐的名字是什么。”父亲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

“婧不,阿姐叫苏梧桐。”苏台在父亲怜悯的视线中,突然感到了一丝不安。他不清楚接下来父亲将要说什么,但他有预感,绝对不会是好事。

“对,你姐姐叫苏梧桐。这个名字,还是当今圣上御口亲赐的。那么你说说看,无缘无故的,皇上为何要赐名于大臣之女呢梧桐,又代表了什么”

十一岁的苏台沉默了。

他对此早有猜测,但从来不敢去想其中的深意。现在,这件事被父亲刻意地提了出来,他终于不得不面对他一直以来都在回避的事实。

他的姐姐,苏梧桐,将有极大的可能,成为太子殿下的妻子。

即使不曾开口说些什么,儿子那不断变化的脸色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很好,看来你已经明白了啊。”苏清满意地点头,“这么敏锐,你果然没让为父失望。”

苏台没有领悟到父亲话中的意思,只急匆匆地说道:“阿姐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虽不知道对方是谁可这样的话,姐姐会很伤心的吧她能幸福吗”

苏清顿了顿,高深莫测道:“小台,这就是为父下一步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听了父亲的计策,苏台怔忪起来。

而令他印象最深的,是父亲最后告诫他的话

“不要轻易交出你的真心,如若不然,你将会痛苦一生。”

随即,一位名唤“云华”的丫头进了苏府。没过多久,这个被管事大娘称赞不已的“伶俐剔透”的丫头,就被分派到了苏府少爷的身边,做起了贴身丫鬟。

父亲大人不是没有事先告知过他,但当苏台第一眼看到云华的时候,依然还是呆了。

她长得跟姐姐好像啊

许多年后,苏台一回想起这段往事就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浅笑:其实,那也只不过是外表上的相像罢了。

苏台番外 下

苏台不知道姐姐究竟喜欢上了哪家男儿因为他根本就不想知道。

既然父亲大人肯大费周章地为姐姐铺垫下所有的事情,那么姐姐喜欢的人,一定已经得到父亲的认同了。不然,依父亲的务实性子,绝不会愿意冒着巨大危险犯下欺君之罪,将全家人的性命都搭进去。

苏台在理智上勉强可以接受父亲的安排。等皇室真的派出花轿迎娶姐姐入宫的时候,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姐姐绝对会一怒之下离家出走,留下一堆烂摊子没法收拾。在事情展到无法挽回前,早作准备才是应急之道。

不管怎么样,姐姐后半生都不该在宫中度过。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率性随意的姐姐,恐怕不消几天就会被人拿住弱点,日后的痛苦可想而知。

苏台也不是没有疑惑。

父亲苏清做了十年的太子太傅,教育皇子尚不在话下,为何却唯独没能把姐姐塑造成太子妃该有的样子,反而让她顺其自然地养成了与母亲相同的性格呢

有一回,他不小心就问了这个问题。

苏清笑意颇深地说道:“只有傻瓜才愿意把女儿往火堆里送。”

把赌注押在帝王真情上,可不是聪明人的选择。在外受苦也比进宫丧命强虽然进宫未必就会丧命,但失宠却是常有的事,他这个做爹的,当然不能用女儿的一辈子开玩笑。就算太子可能会爱上梧桐,然而这是个只有五成机会的“可能”,万一失败,岂不害惨了女儿

听了父亲的话,苏台明白了:原来父亲大人从来没有抱着要将姐姐嫁给太子的念头,所以才放任她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反正一招代嫁就可以暗中处理掉皇宫那边的问题。

从情感上讲,苏台也无法接受姐姐嫁给太子。

不过,“代嫁”这个计划听起来简单,可要真的准备实行了,其中艰难不足为外人道。既不能让云华事先感觉到自己被选为替身,又要慢慢地将她打磨成苏家千金应有的样子。而这一切,还不能被母亲和姐姐妹妹们探知。

若想守护家人,先必须有心计。

苏台压抑了自己的心,默默地跟随在父亲身后,表面上渐渐疏远了其他至亲。父亲大人总有年迈的时候,苏家不能无人支撑,作为下一代中仅有的男子,他要为苏家的未来加倍努力。

感情,果然是该放在最末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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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台压抑了自己的心,默默地跟随在父亲身后,表面上渐渐疏远了其他至亲。 父亲大人总有年迈的时候,苏家不能无人支撑,作为下一代中仅有的男子,他要为苏家的未来加倍努力。

感情,果然是该放在最末位的。

人生总有意外,老天爷也喜欢捉弄人。苏清苏台父子二人未雨绸缪了好几年,最终却抵挡不住一张皇帝下达的圣旨。

刚开始的时候,苏台对容家案件还没什么太大感觉。

苏清与容离交好,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但由于苏清不喜外人打扰,故而府内甚少宴客,他的朋友来回就那么几个人,一般也不在自家相聚,所以容离一家三口拜访苏府的次数寥寥可数。在苏台记忆中,似乎有一位容夫人常常邀母亲出门游玩。

苏台本人只在正式场合下见过容家父子几次,连话都没说过多少句。不知为什么,苏台对容可的印象并不很好。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看不惯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容家少爷了。因为他的预感早就已经告诉了他答案:容可是那个会让阿姐牢记一生的人。

容家一案刚开始还没多久的时候,苏台就现自家姐姐在筹备着什么。按照母亲的说法,估计她是想去私奔。苏台好气又好笑地在暗处悄无声息地观察着梧桐的幼稚举动,只觉得姐姐在越美丽的同时,自信和开朗也越过了头,连私奔这种事情都能想到。

苏台没有朝其他方向想,更没料到姐姐预备私奔的对象,就是马上将要问罪的容家少爷:容可。

他甚至还在猜着:阿姐是不是已经获知自己一旦及笄,就要被皇上点下的鸳鸯谱害得必须进宫,与一群女人争夺一个太子丈夫

眼看十五岁生辰马上来临,所以她才这么急着要拉上情郎就去私奔吧这就是说,随便哪一个男子,都可以在阿姐的私奔计划内咯

阿姐也真是的,都不管家里人是不是会为她担惊受怕了。幸好有个可以应急的云华,阿姐只需要在外面多避几年的风头,等云华在东宫站稳了脚跟,她就依然还能回来与家人团聚不管是以义女的身份,还是远亲的身份。

想到这里,苏台没来由地就心情飞扬了。

苏府之主苏清因容家的案子而四处奔走着,无暇顾及太多杂事,家中暂时由女主人掌管大权。苏台不认为母亲没有治家的能力,所以他也没怎么在意别的事情,天天都在关注着姐姐的动向,同时还不忘加紧指点云华读书习字,为将来打下基础。

谁知,原本该在私奔路上的阿姐,最后居然是哭着跑回府中的。

苏台记得很清楚,阿姐在及笄礼那天一早,就背上扛着包袱,自以为没惊动任何人,由后院的高墙跳了出去。

其实,他和父亲大人当时都在后院的一颗树边看着她。

父亲大人像是在脑海中寻到了什么甜蜜回忆似的,甚至还一扫连日以来的阴霾脸色,轻松笑道:“你姐姐和你母亲真不愧是母女,连奋力攀爬的姿势都分毫不差。瞧,先伸左腿再伸右腿,还总是同手同脚”

苏台暗想:难怪小时候他与阿姐跟着母亲大人出门的时候,两人爬墙都很费劲,原来是同手同脚惹的祸。

他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以示受教。

梧桐前脚刚一离开,宫里传旨的人后脚就跟了进来。

苏清把云华硬拉到了前厅,让她代为接旨。他甚至还笑眯眯地警告云华,如果出了什么差错惹毛了宫里来的大人物,那她就小命不保了。

云华受惊,浑身颤抖,接下了那张原本属于阿姐的圣旨。

旨意很明确:皇帝陛下御赐太子太傅苏清之女苏梧桐字“凤凰”。

这无疑是在向天下宣告,苏家长女苏梧桐,不日将成为太子正妃。而且,“凤凰”一字,足以保证苏家女儿在太子登基后,还能成为皇后娘娘。

这不是苏家父子始料未及的圣旨,却令苏家女儿苏梧桐陷入了苦闷的深渊。

那天,梧桐是一路哭着,由正门直奔进府的。

当正在院子里看书的苏台第一个抓住她的时候,她带出门的包袱都不在身边了,虽说不上灰头土脸,但肿得堪比桃核的眼睛,证明她已经哭了很久。

从姐姐断断续续的话语中,苏台得知,他与父亲计划的偷天换日用不上了。

苏台轻轻地搂着梧桐,却笨拙地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原来阿姐喜欢的人是容家的容可,原来阿姐直到今天才弄明白皇上想让她做儿媳妇的意思,原来阿姐筹备的私奔,并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行

原来的原来这些,竟全都是一场空。兜来兜去,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弯子,他的阿姐,他的婧女,还是要成为“凤凰”,然后嫁给太子。

苏台忘了当时姐姐哭过多久,反正她每天都会掉几次眼泪,嘴里还不断念着容可的名字。尤其是容家灭门后,她的神情更是麻木,每天连眼泪都懒得落了。

父亲被气急败坏的母亲惩罚,不知得睡几个月的书房。全家人心惶惶,向来受母亲疼宠的妹妹们也不敢贸然为父亲求情。

尽管父亲对母亲百般解释,与皇室联姻这件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本无意干涉儿女的婚事,且已让云华随时准备进宫顶替姐姐。可是母亲铁了心要让父亲再“老实点儿”,所以现下父亲是过江的泥菩萨,自身难保。

阿姐怎么办呢

苏台有些担心了,他怕梧桐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所幸兰叶姐妹虽然年纪不大,可已经懂得安慰长姐,不仅时时陪在梧桐身边,还总是搜肠刮肚地找来一些有意思的事情,试图把快乐分享给姐姐。

没过多久,苏台代替容可成为二皇子保成的伴读,进入泮宫学习。从此,他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与姐姐的相处时间也随之越来越短。

苏家的孩子都是由苏氏夫妇亲自教养的,但后来,苏清深感他们夫妻都不适合女孩子,因此他请了几位西席,专门负责兰叶姐妹。苏清自己则开始“改造”梧桐。

这也是迫不得已,因为梧桐已经答应了要嫁入东宫去做太子妃。那么她就需要接受特殊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