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少年心(1/1)

第六十四章 少年心

康熙五年最后的年节里,发生了件震惊朝野的“小事”,却狠狠给了皇上一耳光。

玄烨安静地坐在坐在榻上,半身依在几上。

宁芳挨着他,没有开口句话。

乾清宫里非常安静,虽如往常却更甚往夕。

太皇太后立在门帘子外,就着小揭起的暖帘子望去,便见皇上右手紧握着博雅娜,虽然两人目光相背,却透着股令人心慌的气息。

太皇太后转了两圈眼色,便退了出去,除夕日场大雪,纷纷扰扰,明儿新年里,真不知命数几何?

守岁家宴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并皇后,皆是笑容依旧。

散了场子,先帝端顺太妃却跟到皇太极懿靖大贵妃处遛门子。

“鳌拜在朝堂之上公然着了绣龙黄服面圣,只那朝帽儿微有不同,哈哈,可真真令人痛快。姑姑,您说是不是?”

懿靖大贵妃到是没什么高兴的表情。

“有什么痛快的?皇上不也没被气失了脸色?哼,我们皇上,年岁虽小,却智不短,难怪能被那妖妇扶了上位。”

端顺太妃亲端了奶盅子给大贵妃:“姑姑,怎么也是替我们出了一口恶气,打在皇上脸面上怎么着也是煽了布木布泰的脸儿,还不是替姑姑出气?”

娜木钟听到消息时也是痛快了一时,但静下心来却也是明白,没有了皇上,没有布木布泰,又何谈还有个太宗的大贵妃?不免深深地看了眼这个也是从阿霸垓走出来的族女。

“你的心机,哀家也是知道的……听说,你最近同那鳌拜引上了路子。”

端顺太妃低眉顺了几下眼色,忙抬了首:“看姑姑说的,我还能有什么本事?不过是见不得有些人快活罢了。”

“哼,要真是那么个心思,到也没什么。不过,你可得颠量好了,斗上一斗痛骨缺肉的没什么,可是狼是虎可得眼睛放亮了,别到时候反被狼——给吞了去。”

“呵呵,看姑姑说的,这个理儿侄还能不晓得?您只管宽心,坐着看戏就是。”

娜木钟也不再什么,左不过是个没什么干系的族女,失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正月十四,先帝二阿哥福全受封为裕亲王。

十五当日,宫里宫外便忙着皇上再次行南苑的事。

宁芳出了暖阁,便见素心依着宫柱子遥望天空。

“怎么了?……想裕亲王了?”

素心面色儿一沉:“主子别拿这事做弄奴婢便是对奴婢的恩德了。”

宁芳摸了摸自个儿的鼻子:“呵呵,好嘛,我给素心道个歉行不?”宁芳依了上去,圈着的胳膊,“那是怎么了?”

“……奴婢三弟与四妹推着母亲上京来了,是母亲思念于我,临了……想见奴婢一面……”

宁芳没再什么,只不停抚拍着素心的背儿。

康熙六年正月二十二,上幸南苑行围。此次,太皇太后畏冷未有随驾。

起行当日途中,慈仁宫大宫素心染有冷寒落队调养。

孤寒岁,冷雪迎,千愁万绪始上心。

宁芳伫立在风雪中,看那“迎日”如流星畅游而去,霎那间消失在眼帘。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还休。”

“主子,回去吧,瞅着皇上时半会还回不来,你别立在寒风里了,小心着也受了寒。”

宁芳只是对李德全摆了摆手。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只那么几人隐在其间,看苍穹无限广旷,视原野无尽苍茫。

“地沙鸥”,便是玄烨此刻的情怀吗?

“扬场远远的风送,少年的梦如穹苍帆,自来且自去不带抹尘泥,万水千山尽映心底……”

宁芳的歌声不大,和在风雪之中仿若不闻。可歌声终究划破了寂静,如片片愁绪般射进了马背上急驰的人。

“自来且自去不带抹尘泥……少年的眸总向往空……我泣我飘零……岂愿羁绊在红尘小爱里……”

宁芳觉得很冷,边走边唱才能缓和那种被抛弃的孤寒。下无不散之宴席,轮相识相知又能走到哪里?看幼童渐渐长大,苦海愁眉、雄心满怀,又何尝不是即将远去展翅的苍鹰?谁能留住?要走的终会走,留下的,只余悲凉……

前路漫漫,无可寻。

李德全眼瞅着太后越走越快,已然奔驰起来,心突突直跳,忙丢了手里的风衣跟上前去。

“聚散岂能随心,浮世情愁悲欢离合,我泣我飘零……”

直到玄烨骑马儿抱起在雪地里狂奔无路的宁芳,李德全才惊魂稍定。前方,那么大个海子沼,掉了进去哪还有……

玄烨看着怀里满面泪水的人儿,突然觉得什么烦愁都已远去。是啊,愁什么呢?只要他想,便没有解不开的愁。只是怀里的皇额娘,却是最需他安抚、关怀的人儿,刻也离不了他,刻也离不了……

这么想着,便心情愉悦,笑意满面,只用挥袄把搂实,不叫丝寒风入将麾内:“这个曲子不衷听呀不衷听(句让俺想起孙悟空海底试兵器那段),什么聚散什么离合,与皇额娘同朕有何关休?”玄烨搂紧了人儿把马缰抖抖,便重新飞奔而去。

“莫问前路,旦求君安。浮华若世,只求君在!”

二月初,圣驾回宫。

月中,加封鳌拜党徒班布尔善为大学士。并起复图海为大学士。

三月末,病中索尼携政敌正白旗辅臣苏克萨哈上书请皇上亲政。

玄烨注视着这纸上书,唇边闪过嘲讽。

“索尼已知命不久矣,才上书请朕亲政,最后一次谋划,只怕也是为全了赫舍里氏的威信。”

“皇上毕竟是皇上,若是皇上不得以亲政,又何来皇后之份?索尼老狐狸,临去了才出此招,也是为全了皇后的身份。”

玄烨听皇祖母之言正对己心,便更是对赫舍里氏不耻,面上却无丝毫颜色。

“不过,为己谋利也为偿不可,也正好全了皇上的心思。依皇上看,折子——是发、还是不发?”

玄烨对太皇太后便是一揖:“依孙儿看,还不是时候。索尼毕竟还有气儿,鳌拜未必肯只以他一言便从之……到不如多使人层层上折子,正作实了顺应民心……”

太皇太后微笑着首,不再开口。

康熙六年四月,加索尼一等公,其五子心裕袭其伯位。

六月二十三日,四朝老臣索尼荣恩病故,上谥号“文忠”。

七月初三,久经书言,经太皇太后允之,择初七吉日皇上亲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