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1/1)

“何必如此!”刀疤皱紧眉,“莫非琰王仍在试探,看少将军是不是编了谎,其实还同那些人暗中——”

云琅笑了笑:“倒不是。”

刀疤放不下心:“怎么就一定不是?”

“我只知道,定然不是这个。”

云琅道:“剩下的,我也一时猜不透。”

云琅细想了想:“大抵……要么是不愿叫我插手,要么是不想叫我管他。”

刀疤皱紧眉,守在轿旁。

云琅垂了视线,靠回轿内,将暖炉往怀里揣了揣。

当初在京中,他也曾听人提过。

少年人长到一定年岁,哪怕再乖巧听话的,也会忽然离经叛道些,添上不愿叫父母师长管教约束的毛病。

性情会有变化,敏感多思,易躁易怒。

越是管教,越不听话。

……

倒也不是本性出了什么问题。人之常例,因势利导循循善诱,再过个几年,自然就好了。

云琅自己没被管教约束过,对这一段倒没什么感觉,但眼下却忽然有些隐忧。

萧小王爷的叛逆年岁……来得比旁人稍许迟了些。

“可要去同琰王说清楚!”刀疤忿忿,“这般待少将军,是何道理!明明——”

“不可。”

云琅道,“徐徐图之。”

刀疤愕然:“少将军不是说,如今情势紧急,步步维艰么?”

“再紧急也要有章法,贸然行事,只会适得其反。”

云琅叹了口气:“你们下次出府,帮我看看。”

刀疤忙屏息静听:“是。”

“各家书铺。”

云琅按着额角:“有没有售卖《示宪儿》、《教子经》之类的。”

刀疤:“……”

刀疤:“?”

“多买几本回来。”云琅道,“装平装不论,只要能看。”

刀疤:“……是。”

“教养三五岁小儿的那种,便不要了。”

云琅沉吟:“至少十岁。”

刀疤站了一阵,一言难尽地了备忘木板:“是……”

“行了。”云琅已然尽力,松了口气,“就这些。”

刀疤依言记下了,迟疑片刻,又低声问道:“还去书房吗?”

“还得去。”云琅道,“到底是大事,他听不听得进去,也要同他说。”

总归萧朔也不会吃了他。

云琅定了定心神,坐在轿中,凝神盘算了一阵:“刀疤。”

刀疤立时应声:“少将军。”

云琅还是愁:“你养过孩子吗?”

“没有。”刀疤耿直摇头,“我们当初商定要砸了御史台劫囚,挑人时,有婆娘儿子的先被划了。”

云琅:“……”

云琅静默良久,挑不出错:“……很周密。”

“少将军要养孩子?”刀疤不知他怎么忽然想起了这个,说到现在,却也听懂了一二,“养孩子容易,有什么可愁的?”

云琅头疼:“你没养过,哪里知道。”

“没养过,听也听会了。”

军中风气向来粗放,刀疤想不出养个孩子要花什么心思:“给他吃给他喝,教他做事。不听话就揍,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子……”

云琅听得哑然,正要叫他不必再说,忽然心中微动:“甜枣子?”

“就是哄。”刀疤解释,“做点叫他高兴的事,对付戗毛犟驴最好用。”

云琅若有所思,慢慢靠回去。

做点……叫他高兴的事。

两人年少时,云琅从没过这个心思。纵然吵架,最后认错服软的永远都是萧朔,少不得还要赔上些礼,诚心诚意地哄个三四五天。

小皇孙也没脾气,真因为什么发了火,云小侯爷纡尊降贵给讲个笑话,没两句就逗乐了。

事到如今,云琅竟真不知应当怎么哄萧朔。

少时萧朔倒是还会喜欢些古籍字画,看如今的架势,多半也没了这个雅兴。

栗子给过了,再剥总显得诚意不足。

从琰王书房掰回去那个珍宝架,倒是放了不少东西,还有云琅惦记了十来年的鲁班锁、孔明车、诸葛机关弩,做得极致机巧。

可再要拿从琰王那儿抢走的东西过来,掉头送给琰王……八成也并不很合适。

况且云琅记得,萧朔也分明是对这些个东西一窍不通的。

当初云琅从工部弄来了个九连环,十分喜欢,整日里摆弄,兴冲冲拿去考萧朔。

还特意承诺,萧小王爷只要能拆开,就答应他一件事。

结果不消一天,小王爷就把九连环掰碎成了整整九段。

……

暖轿已到了书房外,云琅仍没能想出个头绪,愈想愈纠结:“难不成真要把我绑上……”

刀疤扶他下轿,听见半句,吓得心惊肉跳:“少将军?!”

“不成。”云琅摇头,“太险了。”

刀疤忧心忡忡:“少将军究竟要做什么?这般风险重重,怎么——”

云琅摆了下手,不叫他说下去:“在外头等我。”

刀疤低声:“是。”

云琅轻呼口气,向后倚了墙,忍着疼,阖目推了会儿气血。

等自己看起来气色更好些,伸手推开了书房的门。

第二十二章

萧朔尚不曾就寝, 靠在书房窗前,正听着玄铁卫的回禀。

见云琅进门,玄铁卫怔了下, 迟疑:“王爷……”

萧朔合上手中名册:“下去吧。”

玄铁卫低声应是, 给云琅行了个礼,快步出了门。

云琅不曾想到萧小王爷勤勉持此,侧身让过出门的玄铁卫:“这么晚了还忙……有要紧事?”

看玄铁卫方才神色,分明话未说尽,欲言又止。

说不定是有什么不能叫外人知道的事。云琅有心哄他, 自觉退让:“你若有事,就先办,我回头再来。”

“没什么要紧的。”萧朔淡声道,“睡醒了?”

云琅有些不好意思, 咳嗽一声:“嗯。”

白日埋头大睡, 半夜四处乱跑。

若非萧朔恰好有事, 不曾就寝, 简直平白扰人清梦。

好歹是在琰王府上, 云琅难得自省:“今日一不留神, 睡得沉了……乱了时辰。”

萧朔将桌案上卷宗名册拢到一旁, 随口应了, 叫人:“上茶。”

“不用。”云琅道,“我来找你, 是——”

萧朔放下卷宗, 抬眸看他。

云琅下意识停了话头, 靠在门口,暗自思索。

他终归是来设法哄萧朔的,眼下看来, 萧小王爷尚不像有要立时就寝的意思。

书房与小院毕竟隔得远了些,难得来一次,总该做点事再回去。

云琅没立刻说下去,合了门,走到榻边坐下:“你不一向是亥时便歇的么?”

萧朔看他:“亥时?”

“我记错了?”云琅怔了下,“当初你同我说,若要找你,好歹在亥时之前……”

萧朔仍看着他,神色不明。

云琅轻咳:“不是?”

“好歹。”萧朔道,“在亥时之前。”

云琅点头:“对。”

“我每日四更天起。念完了书、习过了武、给父母请过了安,才躺下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