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离骚第20部分阅读(1/1)

一遍,她鼓起勇气拨出号码。

“喂,哪位”电话里文修远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沙哑低沉,语气里还透着不耐烦。

漫兮立刻后悔自己的冲动,竟然这么早打给他,然后脑中竟然是白清美丽的脸庞,于是有些话便不受控制的溜出去,“厄,对不起,如果你不方便晚些我再打给你。”

文修远显然已经清醒过来,立刻会意她的话中有话,咬牙切齿道,“路漫兮,我一个人在睡觉,你胡说什么有什么事你快说。”

“文修远,我想了很久你对我说的那些话,还有方希丞我们之间的事,可是我总是不能想得明白,现在电影基本关机在即,剧本方面也不会再需要什么修改,所以我想,我想先离开一段时间。”

潘多拉1

“什么离开”文修远忽然提高声音,仿佛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就因为昨天的事情,如果是的话,我可以向你道歉,而且当时我确实有些醉了,后来在路上我已经后悔了,只是总之,我完全不是有意要冒犯你。电影虽然已经基本完成,可是后期制作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你的意见,你怎么能就这么离开,你不可以这么不负责任”

“你不要激动,先听我说,我并不是说一走了之,只是离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我也不会对电影不闻不问,任何需要我意见的地方我会传达给你们。至于原因,我已经说了,并不是因为你起码不是完全因为你,是我想彻底想明白一些事。”

“那林蔚然呢你现在是她的经纪人,你走了,她怎么办”文修远试图寻找任何一个可以挽留她的理由。

“当时我也只是暂时做蔚然的经纪人而已,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蔚然人气好,也有了名气,不会再有什么人不重视她,而我其实并不擅长这个工作,文亚里有很多比我更优秀,更专业的人能胜任蔚然的经纪人。有他们在,我并不担心蔚然。”

“那你要离开到哪里既然并不是消失逃避,也起码透漏一个地点,有事情我们也好联络你。”

“其实我也没有想好,即使想好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文修远,我想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安安静静的呆着。这样对我,我们大家都有好处。我会关掉手机,所以如果要联系我就给我发邮件吧,我保证每天会查看邮箱,如果有必要也会回复的。”

文修远沉默了良久,漫兮又开始头痛,她正想着如何说服他,或者直接走人,那边才又传来他的声音,语速变得很慢,有哀求的味道,“好吧,阿兮,可是至少,你给我一个期限,要走多久,什么时候回来,否则我是不会答应的,就算是守着你,绑着你,也不会再让你就这么逃掉。”

其实她想问白清怎么办,但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那是他的事,现在最紧要的是把自己理顺,“三个月,文修远,三个月后我一定会来,即使到时候真的要走,我也会去公司正式的辞职。”

按照当初姑姑给她留的地址,漫兮回到了她出生的小镇,火车提了速,六岁那年总也坐不到头的火车这次只用了多半天就到了。

再次踏上这片故土,她说不清心中的感受,有近乡情怯,但更多的还是对童年遭遇的惆怅。在这里她度过了最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也经历了失去双亲的巨大痛苦。也许就是从离开的那一天开始,命运之轮已经开始隆隆转动,以至于之后进了文家,遇见舒朗,和文修远纠缠不清

从哪里开始,也应该从哪里结束。这是她来到这里的初衷。

路淑娟自从漫兮离开疗养院之后便执意要回到故乡,用之前做保姆赚的钱开了家小便利店,日子过得还算悠闲。她接到侄女的电话,准备下一桌拿手好菜,在自家大门前不知向外望了多少回。

傍晚时分,迎着万家灯火和袅袅炊烟,漫兮终于回到了和周围的小二楼相比破旧不堪的老院落。

“怎么这会儿才到不是四点的车吗”路淑娟推开门迎接着她。

“姑姑,”漫兮欢快的叫了一声,携着姑姑粗糙而温暖的手走进家里,“是四点的车,是我迷路了,这里变化太大了,一点都认不出来。”

“我说找个老乡去接你你非说不用,迷路了吧。”路淑娟点着她的额头,心疼的责备。

“呵呵,”她傻笑了两声,露出小女孩的娇憨,“姑姑,你说巧不巧,我问路的时候正好遇见妈妈当年班上的一个学生,听说我是谁之后,亲自把我送回来的。”

“我怎么没看见人,你也不叫家里来吃个饭谢谢人家,”路淑娟说着脸色变得难过,但还是强作笑脸的招呼她,“路上没吃什么东西吧,快去洗洗手来吃饭,我特意做了你喜欢吃得菜。”

“好。”坐在那张摆满饭菜的圆桌前,碗里腾腾的热气打湿了她的双眼。她忘了有多久没有吃到过姑姑做的饭菜了。

“兮兮,怎么了发什么呆,趁热吃吧。”

她说不出话来,使劲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菜,朝姑姑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

小镇里的生活再简单不过,她却过得充实快乐。每天,她都帮着姑姑收拾家务,剩下的时间就是照看那家小便利店。在这里,她见到了很多儿时的玩伴,他们多半已经成家,隔壁的阿三甚至抱上了可爱的女儿。小镇上的居民都在议论老路家多年不见的漂亮女儿,于是,有大胆的小伙子就借着买东西的名儿来一探究竟。连姑姑都半真半假的开玩笑说,这两个月的生意好了很多,还都是男顾客。漫兮不说话,心里却平静安详,看着那一张张纯朴又略带羞涩的脸庞,漫兮不觉的被冒犯,只觉得亲切可爱。

除了平静,她还有她的责任。她按照和文修远的约定,每天去前面邻居家的网吧上一次网看邮箱。起初每个人都对她的离开感到诧异,尤其是林蔚然,最多的一次一天发了整整八封信,虽然每封都是那么简单的几句话,她仍然好奇蔚然从哪里抽出这么多的时间上网发邮件。

方希丞也有,问她为什么关机,不辞而别,最后一封甚至说他很想她,让她的心再次跳乱了节奏。

文修远倒是只有开始的一封,大意是让她到了给他发邮件否则他会担心,还让她好好想清楚,希望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剩下的就是崔启正和余盛关于电影征求了她的几个意见,她从中知道,电影完成了后期制作,已经送审。

在她回家两个月后,姑姑终于提出让她去看看自己的父母。那天是农历二月初二,旧俗里标志着旧历年正式结束的日子。

这本来并不是一个适合祭奠的日子,但是她们姑侄两谁都不认为这世界上还有哪一个节日可以阻挡她二十年才来一次的祭拜,作为子女,这个仪式来得太晚,太少了。

墓地是前几年新建的,听姑姑说她的父母本来是在旧的祖坟,但政府要规划用地就把临近几个乡镇的墓地全部迁到了一起。

冬日的北方总是充满了衰败和萧索,加上阴冷的天气,更增添了几分凄惶。姑姑没有来,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父母陵前,那是一排排整齐排列的陵墓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里面却躺着她最亲的亲人。

墓碑前还摆放着一束花,因为有了些日子花朵枝叶已经完全干枯,甚至没剩下几枚花瓣。她稍作清理,摆上带来的祭品和鲜花,并没有按照本地的风俗大哭一场。当地人都说祭奠父母不流泪,哭得不够痛说明不孝顺,她二十年才来祭奠一次,即使哭得再痛也弥补不了她的不孝。

她一袭黑衣,静静的站了很久,眼泪无声的溢出眼眶,滑下脸颊,最后落在脚边干枯的草叶上。到最后她惊恐的发现,自己这么伤心并不是因为悲伤父母的早逝,而是为自己孤苦的身世难过。如果父母健在,她就不会经历这么多痛苦,不会像根草一样漂浮不定。

末了,她暗自祈祷天国的父母保佑姑姑健康长寿,之后擦干眼泪离开。

祭拜完父母,她没有回家,而是找了个小餐馆随便解决了午餐。下午直接去了市里的一家医院,政府为城镇老人都办了医疗保险,她来就是为了给姑姑顺便买些常用药回去。

因为是周一,买药的人排起了长队,不知为何里面只有一个服务人员,队伍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前移动。漫兮站在队伍中间百无聊赖的看着医院大门来来往往的人群,惊慌失措的,伤心痛哭的,麻木不仁的忽然,她看到了一个人。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揉双眼,确实是方希丞。

他不再是平时玩世不恭的模样,而是皱着浓黑的眉毛,表情严肃深沉,穿着一身低调而休闲的服装,手里一捧金黄色的波斯菊。

漫兮回过神来的时候,方希丞已经接近大厅的玻璃门,她立刻转过身去,心跳如擂鼓,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家乡,还找来了这里,难道是文修远应该不会,他恨不得她永远不见方希丞,怎么会告诉他,她盯着前面人的后脑勺胡思乱想,对于方希丞的到来不知是害怕还是期待。

过了好一会儿,方希丞富有特色的“嗨”并没有在身后响起,她装作不经意的瞥去,大厅里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诧异之余,她忘了自己的初衷,愣愣的走出队伍四处寻找,终于在楼道的一个拐角处发现了他。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但鬼使神差的,她跟上了他的脚步。

方希丞一直走到了五楼的一间病房前,却并没有立刻推门进去,而是整了整衣服,连表情都变得忐忑不安。漫兮一直躲在拐角处,直到听到一声门响。楼道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她鼓起勇气走出来,一步步靠近那间病房。她有一种感觉,仿佛那就是神话里潘多拉的盒子,别人一直告诫她不要轻举妄动,但她就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想要去打开,一探究竟。

潘多拉2

这家医院的病房隔音效果很不错,站在门口听不到里面一丝一毫的动静,她开始变得焦躁不安,犹豫着找个理由进去还是趁着没被人发现之前赶紧走掉。

正在她犹豫不绝的时候,房门传来扭动门把的声音,她吓得几乎魂飞魄散,逃跑已然来不及,看着手里的医疗本,她灵机一动,跳到一旁假装翻看着里面的信息。

出来的人不是方希丞,一个中年的护士过她身旁,她转过身,在门合上的那一瞬间看清了房内的情形。

病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儿,双目紧闭,面色苍白,旁边金黄色的波斯菊开得热烈,仿佛此刻方希丞的期望。他就站在床前,正俯下身在女孩儿唇角落下轻轻的一吻。他闭着眼睛,小心翼翼的表情让漫兮隔着这么远都可以感受到那羽毛一般的温柔。

门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彻底隔断了她的视线。完全是机械运动,她挪动双脚慢慢离开。

她不敢相信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方希丞调皮的神情历历在目,暧昧的语句犹在耳边,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女孩儿漫兮猛然停住脚步,也许,也许那是他的妹妹,因为身患重病卧床不起,可是又有谁会对自己的亲妹妹做出那样的举动呢又或者那根本不是方希丞,也许这个城市也有一个和他长得十分相似的可怜人,尽管这相似度几乎可以说是百分之百。

于是,漫兮悲哀的发现,她竟然陷入了自欺欺人的愚蠢境地。

她厄自出神,下楼的时候撞到了别人,“对不起。”她赶忙道歉。

被撞的是两个边走边聊的护士,其中一个笑着回应她,“没关系的。”

擦身而过的时候,漫兮认出刚刚说话的恰好是从方希丞病房里走出的护士,她们的谈话内容也一句不落的钻进耳膜。

“52o的男友又来了。”

“是吗两周一次,刮风下雨从来不间断啊,见过痴情的没见过这么痴情的。”

“是啊,都三年了,要是一般男人别说出钱给治了,探望也指不上,早就跑了,”

“最重要的是人家还那么帅,又不是找不上别人。”

“唉,那姑娘不知道是有福还是没福,一躺就是三年,一声不吭的,再这样下去连我都要看不下眼去了。”

“希望他们的爱情感动上天,女孩儿有一天忽然醒过来,然后和那帅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童话看多了吧,什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那女孩儿都是靠昂贵的药物支撑着,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哪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除非奇迹出现。”

坐在回程的公车上,漫兮脑子里一直就是一句话:人生就是一出大戏,总在意想不到地方忽悠人。

回了家她借口太累,饭都没吃便倒在床上,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四点。天还未亮,窗外显现一种奇特的深蓝色。回来头一回,她竟然荣幸的听到了公鸡打明和奶牛吼叫的声音,在小镇宁静的黎明时分,竟然让她有流泪的冲动。

姑姑还没醒,她不想吵醒她,翻了个身又闭上眼睛。她以为自己睡不着,但她却睡着了,还做了个很悲伤的梦,直到醒来仍然眼角湿润。

早上吃饭的时候姑姑问她是不是病了,她立刻否认,然后老人家又委婉的安慰了她几句,生怕她是因为父母的事情在伤心。

其实,她都有些忘了自己是为什么觉得难过。睡了那么久,她甚至分不清哪些事情是真实的,而哪些又是梦境。医院里的方希丞和平时大不一样,也许只是她做得一个荒唐梦,这几年来,这样的梦她没少做,有时候是舒朗,有时候是文修远,所以出现一次方希丞也不足为奇。这样想着,她又露出愉快的笑脸去迎接每一位前来买东西的小镇居民。

漫兮一直在这样自以为什么都没发生的风平浪静中度过,直到三天后路淑娟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兮兮啊,这几天你都不用去看邮件的啊”

她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

傍晚时分,她又坐在那家网吧角落的位置里,在充斥着游戏和电影配乐的环境里打开邮箱。

足足二十几封未读邮件,林蔚然,崔启正,余盛,方希丞甚至是之前只发过一封邮件的文修远,这次都发了三封以上,每一封都是一样的内容:电影审核出了问题,让她立刻回去。

这将近三个月的生活就像是一副水墨画,没什么多余的色彩却透出老祖宗的哲理:宁静致远。临行前她答应过文修远要好好想他,他们的事,可事实上,直到那天遇见方希丞,她才真正开始进入角色,痛苦而艰难的清理这许多年来的纠葛。经过这最后一夜,她终于想清楚了,方希丞心有所属,她要对自己说”no”,而文修远,她决定放开心扉,努力尝试,用心体会。

她本想说服姑姑和她一起走,无奈老人家总想着落叶归根,不愿再在外漂泊,她只好一个人提着小小的行囊,再次踏上不知前路的征程。

回到b市是下午两点多,她决定先回家放了行李再去公司。之前她没通知任何人,自然也没有人接,以至于在自家楼下遇见方希丞时她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会在这里”经过了医院的事,她的声音分外冰冷。

“漫兮,你说这样的话我好心痛的,”眼前的人恢复了一直以来的无赖样,手放在心口作捧心状,“这几天电影的事我猜你肯定知道,所以有空就过来这里等等看,没想到真的被我碰上了。”

漫兮立刻警惕的朝四周看,并没有预料中的相机和可疑人士。

“别紧张,狗仔已经被我甩掉了。”方希丞走到她面前神秘兮兮的说。

“呵呵,大明星,你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想到上次在宴会上他在媒体面前刻意制造绯闻的事情,漫兮就忍不住讽刺他。

“这都是你的功劳啊,伯乐,”方希丞洋洋得意的笑。

漫兮冷笑一声。

“厄,被这样嘛,报纸上那张我们的合影拍得很不错,可惜你第二天就走了没有看到,下次我带给你看。”

“无所谓,如果没什么事我先上去,电影的事我下午会去公司商议。”漫兮不想再敷衍下去。

“那现在呢你是不是还没有吃午饭,我请你。”

“不用了,我不想吃。”漫兮随口找了个借口谢绝。

“也对,看你这脸上的肉肉,肯定胖了不止五斤,减肥好了。”方希丞说着伸过手去捏她的脸颊。

“你干什么”漫兮几乎是直觉的大叫,还后退了一大步。

“”方希丞没有想到她的反应这么激烈,手还维持着抬高的状态忘了收回来。

“对不起,我只是有些太累了。”漫兮也发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火,讪讪的说道。

“那好吧,女人嘛,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方希丞收回手,很快恢复了不正经的常态。

“”

“那你先回去休息一下,下午到了公司再谈。”

“好的,再见。”

“再见。”

方希丞的车子开走了,漫兮停下前进的脚步,回身定定的看,许久才转身走进了大楼。

漫兮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她收拾了东西,开了手机,本想在沙发上坐一会儿,没想到就蜷在那儿睡着了。

“文总,我刚才一不小心睡着了,马上过去。”她自觉理亏,到了门口,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和大衣,鞋子作斗争。

“我看你一下你在哪儿,既然太累,还是先休息吧,明天再来也不晚。”

“不用,我已经出门了,”漫兮说完拉开门,“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通过审核”

“阿兮,”文修远深吸了一口气才又说道,“是有人故意为难我们。”

“文亚得罪过什么人吗你都搞不定”

“不是文亚,是我我们。”

“我们”漫兮停下脚步,愣怔的问。

“是这样的,阿兮,那个人就是周宁。”

“怎么会这样周宁你是说周宁她怎么会和这件事有关”

“阿兮,她在那里工作,”文修远顿了一下又说,“她主管审核这部分工作,公事上谈得很僵,现在只能私下里解决试试。你现在打车到五一广场,在那里等我,见面再细说。”

她迟疑的合上手机,看着面前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有一瞬间的茫然。

命运大戏不断上演,身在其中谁都身不由己,很多事并不是你想要退出就可以随时叫停,因为那里不止你一个演员。

惩罚1

接近下班高峰期,立交桥上有些堵,文修远到五一广场的时候,漫兮已经等在那儿了。

春寒料峭的傍晚,她穿着大衣和长筒靴,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腿,虽然站得很直,却仍然给人一种瑟瑟发抖的感觉。

她有些焦急的四处张望,对渐渐靠近的车子却毫无知觉,直到文修远烦躁的按了车喇叭,发出刺耳的声响。路过的行人都吓了一跳,纷纷避让,漫兮有些疑惑的看过来,表情有点呆。

“这里不让停车,快点上来。”文修远忍无可忍的摇下车窗朝她喊了句。

“哦。”漫兮如梦方醒,颠颠的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坐进去。

“等了很久”

“没有,刚到一会儿。”她讨好的笑着,手却自发的搓着小腿。

“桥上有点堵,”文修远调高空调的温度,探身从后面揪过大衣扔到她腿上,“穿得也太少了,还要冷些日子呢。”

“还真挺冷的,”漫兮尴尬的停下不停搓动的双手,抱着厚实的大衣有些不知所措,“我去的那边小草都冒头了。”

“靠南吧,”文修远扭头瞟了她一眼,“盖上吧,小心以后老了得关节炎。”

漫兮犹豫了会儿,腿上确实很冷,还是按他说的做了。大衣很长,盖着腿,留下一大半团在腰上,想想又怕出褶子,只好拉展了直盖到肩膀。

身上暖和了,脑袋却有些晕。不知散了什么牌子的男士香水,大衣上有一种清爽的味道,和文修远身上的一样,密密实实的包围住她,就像每一次文修远蛮不讲理的怀抱,她生出些不自在,扯着那件大衣不上不下的难受。

“我约了周宁,咱们现在过去。”文修远打了个弯,言归正传。

“已经约了我,我都没有准备好。”漫兮想到要和周宁谈判就觉得头痛,不由得朝大衣里缩了缩。

“没什么好准备的,”文修远平静的说,“咱们去也是陈述事实真相,把该说的说了,关键还要看她,她要是死拽着旧事,旧人不放,想不开,我们就是说的天花乱坠也没用。”

“事实事实不就那样吗,还说什么。”漫兮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不愿去想那些往事。

“客观事实在不同的人看来并不一样,加上了主观臆断,周宁一直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认为是我们害了她爱的人,”文修远顿了一下又说,“那么你呢,阿兮,你是怎么认为的”

“认为什么”漫兮迟疑的问。

“你是不是还恨我觉得是我害了舒朗”文修远艰难的吐出这一句,自从再次相遇他就一直想问她这个问题,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也没有勇气。可是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不容他再犹豫下去,如果连自己的伙伴都没想清楚,那么去和周宁谈,他们根本没有说服她的可能性。

“不,”过了许久,漫兮才无力的摇了摇头,“起码不是故意的,如果说你害了舒朗,那么我也有份,但事实上,那时候我们都想让事情往好的方面发展,只不过我们那时候还太小,想得太简单,又太过执着,用的方式都不对罢了。”

文修远有些不敢相信刚才那些话是从漫兮的嘴里说出来的,震惊的扭头看她,她呆呆的靠在座椅上,微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式不对罢了。”许久,文修远转过头去认真开车,嘴里喃喃道,不知是重复她的话语,还是真的认为如此。

他们约在b市有名的江南小吃坊,说是小吃坊其实比一般的酒楼还要豪华,只不过因为里面的特色多为旧时街头摊位的小吃才因此得名。按照惯例这里的座位都是提前一周预定,文修远不知有什么本事,竟然当天还订到了包间。

周宁还没有到,他们坐在雅致的小包间里,贴着窗户看楼下大厅里的民乐表演。

一曲春江花月夜还没完,服务员已经领了周宁上来。

“周宁,你来啦。”看到周宁,漫兮几乎是立刻起身,客气的寒暄。

“是啊,路漫兮,我们又见面了。”周宁还是一袭深色大衣,几乎盖到脚踝。

“大家都是老同学,就不用客气了,坐,都坐吧。”文修远一句话化解了包间里微妙的气氛,周宁冷笑一声落座,漫兮也跟着坐下。

“请问现在要点菜吗”服务员礼貌的询问。

“把菜单给这位小姐。”文修远抬手指了指周宁。

“你们这里有什么特色推荐下吧。”周宁也不客气,笑着对一旁的服务员说。

服务员立刻热情的介绍了好几样特色小吃,微笑着等着周宁定夺,她却遗憾的笑笑,“文总,让你见笑了,人家说的这些个名字我这没见过世面的小人物听都没有听过,哪里知道好不好吃,还是得你点。”

文修远假装听不出她话里的嘲讽,笑着接过菜单点了几样,“这里的老板是个妙人,就喜欢这些听起来诗情画意的名头,等会儿上来就知道了,都是常见的小吃,没什么。”

漫兮偷偷瞟了眼菜单,上面的数字立刻让她咂舌,这还叫没什么

等待的时间,文修远要了一壶龙井,竟然就有人在旁边表演了一套简化的茶艺。

“这里的龙井很不错,明前雨后,讲究得很。”文修远示意先给周宁倒茶。

“茶是是好茶,可惜我是个没福的人,静不下心品尝这中华文明的玩意。”周宁轻轻抿了一口,皱着眉头道。

“周宁,上次见你也没多聊,听说你在电审局工作”漫兮茶都没喝,有些等不及的开口。

周宁看了文修远一眼,“是啊,现在刚审了一部文亚的片子,可惜”

“可惜什么是内容不合格还是什么”漫兮心急的追问。

“恕我直言,这部片子内容荒诞,毫无意义,其中很多处语言都对青年人有反面的引导,可能不能通过审核,”周宁顿了一下又说,“文总,你们公司专业人士那么多,怎么眼光会这么差,不知道写这个片子的是谁,你们竟然投资拍摄。”

“是我,”漫兮深呼吸了数次才平息了心底的怒火,“是我写的,和文亚的团队没关系,他们都很专业。”

“哦难怪,”周宁惊讶的轻呼一声,轻笑道,“漫兮,你什么时候也有了这种能耐,我记得你大学都没毕业吧。”

漫兮顿时无言以对,文修远接道,“阿兮的作文从小就好,现在写剧本也很正常,而且我们小组一致认为剧本本身很优秀,也并没有什么不符合规定的语言,内容,情节出现,没通过审核真是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啊。”

“文总的意思是我们的工作有问题”

文修远但笑不语,这时候服务人员6续开始上餐,几个人不再多说,直到餐齐,文修远摆摆手,包间里立刻清静下来,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周宁,咱们都是老同学,就不再兜圈子了,今天约你出来就是为了这个事,”文修远一边说一边慢条斯理为漫兮盛了汤放在跟前,才抬头看着周宁,“我希望你能高抬贵手,就当帮我们一个忙。”

“文总言重了,我只是个小公务员,能有什么能耐。”。

漫兮看着那一样样精致的小点心却毫无食欲,憋在心里的火终于被周宁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点燃,她放下筷子看着曾经的同桌,“周宁,你不用再这么装下去了,审核工作是你在主管,这样正常的剧本竟然不通过如果是因为之前的事,都过去那么久了,再提还有什么意义,即使要提,也不关剧本和文亚什么事,还请你公私分明。”

“阿兮”文修远轻轻叫了她一声,想要说什么却被周宁打断。

“过去你说的真好听,既然过去你为什么还要找个舒朗的影子别人都可以过去,可是路漫兮,你不能,如果当初不是你摇摆不定,让舒朗爱上你,又陷入自责的痛苦中,他怎么可能走上绝路现在是你说一句话就能算得了的吗。”周宁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尖锐,直中要害。

漫兮说不出话来,双手抠着木桌边缘,半截指甲生生折断,钻心的疼。

“你说得对,周宁,舒朗的死和阿兮有关,但她不是唯一要负责的人,还有我,还有你,我们都有份,不过我要说一句公道话,一个人选择自杀来逃避现实是最不负责任的做法,不管别人怎样,归根结底还是他自己选择了这条不归路。”既然撕开了面子,文修远也不再顾及其他。

前尘往事,一幕幕痛苦的记忆席卷而来,漫兮闭上眼睛朝后靠坐在座位上。

“瞧,你们两个人异口同声说得多好听,舒朗他不在了,都是他自己的错,和你们没有关系,”周宁仿佛听到了多么可笑的事情,竟然大笑起来,眼泪流出来,她不得不擦了再擦,“他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体育好,人缘好,那么多的优点,可你非要让他改变自己,为了你去参加什么高考,给了他满满的希望可转眼又和别人走到了一起,你为什么啊,路漫兮,你觉得让男人围着你转,为你开心又为你难过很有成就感吗”

“不是的,周宁,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漫兮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我只是为了他好,为了我们的将来好,没想到后来发生那么多的误会,没想到舒朗他”哭泣让她无法说下去。

“周宁,你不要再得寸进尺,即使是我们的错,我们也已经受到了惩罚,我受伤,漫兮一个人受了五年的苦,再看看你自己,已经变得不像你,够了,都够了。”文修远扶住漫兮的肩膀,有些后悔今天带她来见周宁,不管怎样,他都不愿意看到她陷入回忆中这么痛苦。

“舒朗失去了生命,你们根本还没受到惩罚,”周宁从座位上忽的站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对他们说,“舒朗从来就没忘记过你,即使你离开了他,他心心念念的也全都是你,临去时手里还抓着那串珠子,可现在,你一转身就这么轻易地忘了他,转投入别人的怀抱,你还有没有良心你看看我,我那么爱他,为他做了那么多,可是我得到了什么,他从来不在乎我的感受,不公平,这不公平所以,不要妄想什么高抬贵手,这是你们应该得到的惩罚”她说完转身走出包间,身后的椅子哗啦一声被带倒在地上。

“疯了,她疯了。”文修远摇着头喃喃道。

漫兮抬眼看去,满桌的精致糕点小吃琳琅满目,几乎没有人动过,然而那四脚朝天的椅子和倾斜的桌布无不透漏出一种曲终人散的无奈和凄凉。

惩罚2

周宁走后,他们也再没有享用美食的心情。走出温暖明亮的酒楼,外面已经全黑了,寒风迎面而来,从领口,前襟,脖子,任何一个可钻的空子一股脑往衣服里灌,漫兮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下次出来多穿点。”文修远再次将大衣给她披上,这个敏感的时刻她本应拒绝他的好意,可是真的太冷了,由内而外,让她贪恋上面的温暖,动作便缓下来。

“春天不是都来了吗”她喃喃自语。

“总会来的,严寒也会过去的,就好像黎明前的黑暗一样,虽然恐怖,却很短暂,”文修远双手插在口袋里说,呼出的气体在他面前凝成白雾,但很快又消失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想走走,你先回去吧。”漫兮幽幽的说,径直往前走去,却忘了身上还披着他的衣服。

“回去也是一个人,既然你不想回去那正好。”

他们就这样并肩往前走,没有目标也谈不上方向,其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电影的事没有回转了吗”漫兮还是不死心的问。

“也不好说。”

“周宁是什么职位,权利可以这么大,连你们都奈何不了”

“她也就是个主管,关键是她的母亲,也就是那儿一把手,”文修远叹了口气说,“听说周宁的父亲去世的早,母亲一个人把她拉扯大,多少有些溺爱,无法无天了些。”

“难怪。”漫兮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之火熄灭,有一种囚犯被判死刑的感觉。

“你也不要太绝望了,文亚这些年做电影也不是只有这么点能量,”文修远自信而坚定,看着正前方文亚一个分部的大楼,现在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可那栋楼却灯火通明,显示出里面工作人员的尽职和忙碌,与大楼外面巨大的霓虹和广告墙有种说不出的气势,“你放心好了,无论如何,我也要让电影顺利上映。”

他豪迈笃定的口吻让漫兮动容,她不由得停下脚步,看着身边这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是的,男人,当初自负别扭的青涩少年已经成长为一个肩膀宽阔,可以让人放心依靠的成熟男子。

“愣着干嘛,走啊。”发现她落下,文修远也驻足回头,朝她微笑。原本深邃的五官因为这个微笑变得线条柔和,浓黑的眉毛上扬,眼睛微眯,散出细碎的光芒,每一束的焦点都是她。

她头一次觉得他是如此耀眼,牢牢占据了她的视线,甚至连他身后那整条街的璀璨灯光都变得黯淡。

“喂,看见什么了看得这么出神”文修远走过来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哦,前面有个地方看起来不错。”漫兮慌忙将视线越过他,看向路边霓虹最闪烁的地方,暗自庆幸昏暗的光线让她脸上的红晕得以隐藏。

“那我们进去看看。”文修远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拉着她推门进去。

是一间酒吧。论档次差了暗夜好几个级别,时间尚早,夜生活还未拉开序幕,里面没几个顾客,越发显得冷清。但作为一个放松心情的场所,已经足够。

“二位,想喝点什么”调酒师也闲的无聊,殷勤的招呼他们。

文修远还未开口就被漫兮打断,“有没有可以让人忘记一切烦恼的东西”漫兮倚在吧台随口一问,却没想到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o,有啊,我独创的,所有的人喝了都会忘掉烦恼。”调酒师兴奋的打了个口哨。

“好,就要它。”漫兮欣喜的睁大眼睛。

“先生您呢也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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