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离骚第10部分阅读(1/1)

一直走低,相应的潮气更大,扑鼻而来的是难闻的霉味。

“你来了。”舒朗高大的身躯立在背光的阴影中,稍显局促,漫兮心里一酸。

“你好久不来学校,我老师和我们都很担心你,眼看就要考试了。”

“谢谢,刚才周宁已经告诉我。”舒朗默默回身,继续忙手里的活计。

“小朗啊,又有女同学来啦你小子行啊,有你爹当年的风范。”黑沉沉的床铺上有人嘿嘿笑着说话,他们这才发现这里还有一人。

舒朗没说话,或者说是不屑于理会。

在一边忙着洗手做羹汤的周宁笑着搭腔,“叔叔,我们都是舒朗的同学,特地来看您的。”

“特地来看我怎么没见他们带东西来啊看望病人基本的礼节不知道啊。”这时候终于看清说话的人,两条腿统统打了石膏无法动弹,躺在床上黑而瘦,只从身体的长度依稀看得出身材的高大。

“你没事干睡你的觉,省省力气。”舒朗耐心用完,很不客气的语气。

“你看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和你爹我说话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让你伺候两天你就不乐意啦你个逆子”

屋子里猛然响起盆碗落地的刺耳声响,舒朗一言不发直起身就要出去,被周宁先行拉住。

“舒朗,你爸爸他受了伤心情不好,你就让他说几句。”周宁低声劝阻。

“哼,没受伤我会伺候他”说完抽出衣袖就要夺门而出。

“舒朗,你不要走。都是我们的错,我们不知道叔叔受伤,什么都没带是我们的错,你这么走了我们就更惭愧了,你别走。”漫兮拦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语气里渗着哀求。

舒朗的脚步顿下,最终还是迈出去,却没走远,只在小院里靠着窗台站立。

“嘿,这傻小子,我是为了谁好我这样说我,你看看那小姑娘是来看你的吗带了个男人,穿的那叫什么,情侣装,哪有你的份,你还不乐意听。小周啊,我就中意你,你多懂事啊,大清早来了又是洗刷又是做饭的。”漫兮和文修远也渴望远离屋内污浊的空气,走到门外呼吸新鲜空气,只余周宁一个人在里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哼哼哈哈的应付舒父。

“舒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叔叔他怎么了”没有了周宁,漫兮略略放开些,抓着他的手臂问。

舒朗早含了一支烟在嘴里,满脸沧桑和厌恶,“赌博欠了高利贷,被人打断腿。”吐出一口烟,语气冷漠,似乎和自己并无关系。

“什么打断欠钱也不能这样啊为什么不报警”漫兮仿佛听到天方夜谭。

文修远在身后出声,“这些都是黑社会行径,多少年的惯例,报警根本没用,除非还钱,否则还不算完。”

“不算完那怎么办舒朗,你们还欠他们多少钱”

“谁知道,他的事和我无关,和你们更无关。”舒朗表情冷酷,像极了刚见面时的老大模样。

“舒朗,你怎么能这么说,他毕竟是你的父亲。”有父母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漫兮做梦都在想有一天自己的父母可以出现在面前。

“抱歉,我和他就是这个样子,你要是觉得看不惯实在没办法。”这次他露出一个笑,却是比冷漠更深沉的嘲讽。

漫兮还想再说被文修远拦住,“你们怎么相处我们无法干涉,但是你不去学校漫兮很担心,如果需要我帮什么忙可以说,这些事情解决了你赶快回学校,漫兮也会放心,之于你也好,毕竟是高考,关系到你的前途。”

文修远义正言辞,仿佛高高在上的施与者,挥手之间就可以轻易的决定他们这些人的生死。

他雪白的衬衫,还衣领都是笔直挺括,全身上下的名牌无不彰显着自命不凡,与他相比几乎云泥之别。他身边,漫兮身着雪白的连衣裙,他们看上去是如此的赏心悦目,如此的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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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朗还是没有接受他们的帮助,漫兮带着满心希望而去,满腹心事而归。

“你仁至义尽了,自己费了半天劲找上门来,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可惜人家不领情,势要做铮铮男儿,不为五斗米折腰,不惜搭上自己的前途,你竟然看上这样的人,不懂轻重,不知天高地厚,总有一天会后悔。”文修远如是评价舒朗的硬气。

漫兮底气不足,期期艾艾的说,“他,他也许有别的想法。”

“别的想法他能有什么别的想法,烧杀抢掠,鸡鸣狗盗。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文修远更加不屑一顾。

文家家教甚严,平时没有特别的理由是不能无故缺席周末的家庭聚餐,他们急着从舒家走的时候,周宁抬了抬沾满面粉的手,示意自己有事情并没有和他们一同离去。漫兮一步三回头,殷切的看着舒朗,他却至始至终没有多说一句话。

漫兮看着身边空着的座位,心里也空落落的缺了一个地方。

周宁依然是一派天真活泼的模样,对着她笑得灿烂,可她却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对待。

漫兮挑了一个人少的时间问出心里的疑问,“周宁,你是怎么认识舒朗家的”说完想显得随意一些,却露出极不自然的笑。

“嗯,”周宁低着头笑了一会儿说道,“这是个秘密。”

“秘密啊。”漫兮很有些失落。

“对啊,就像你和文修远谈恋爱的事,这么久了也没几个人知道,一样都是秘密,谁都有秘密啊。”

“我都说过了,我和文修远没有什么的。”

“哎呦,漫兮,我又不是别人,老师都认可了,你还急什么,再说那天你们都穿着情侣装一起出现了还狡辩。你放心,我不会往外说的。要不这样好了,你这么不安心,我也贡献出我的秘密,这样一来,我们彼此都保守秘密,就扯平了。”周宁神采奕奕。

漫兮迟疑着没有表态。

周宁面朝她这一边趴在桌子上,眼睛看着远处似乎陷入了美好的想象中,“其实,舒朗没有说过他的家在哪儿,是前段时间我跟在他后面走了一回才知道的。我知道你会问我为什么跟,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看着他,就想了多解他一点,懂他多一点,这样我才能够安心。漫兮,你理解我的感受吗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爱情”

漫兮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周宁在问她这是不是爱情,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这样忐忑不安的少女情怀,是多么的熟悉,又是多么的残酷。

“你一定在笑我傻吧,你喜欢文修远那样的世家公子,有钱有势,有气质,功课好人聪明,过着众星捧月的生活。开始我也不知所措,害怕,彷徨,可是我一天天坐在舒朗身边,看着他外表冷酷却内心善良柔软,他桀骜不驯,所有的规矩在他眼里都不算什么,他遗世孤立却为人义气,总是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却不知不觉中成为他人眼中的英雄。我就告诉自己,这样的舒朗,这样独一无二的人,我又怎么会不被吸引,不喜欢呢”

“是啊,怎么会不喜欢”漫兮喃喃道,像是重复周宁的话又像是对自己说。可同样是喜欢,为什么周宁可以喜欢的光明正大她就要喜欢的偷偷摸摸见不得光。

周宁丝毫没有觉察她的异样,高兴地直起身,抓住她的胳膊摇了两下,“漫兮,是吧,你也这样认为,你是理解我的。所以,那天我才出现在舒朗家里,既然决定喜欢他,我就要不顾一切的帮助他渡过难关,那天看他吃着我做的饭,我觉得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不顾一切的帮他可是他不来学校,不参加高考,以后怎么办现在他欠了那么多钱,都还不起,怎么办呢”

“我当然劝他了,可是他不愿意来,不愿意通过高考来出人头地,这是他不愿意做的事,我也不会强迫他。这才是他,如果他会因为某个人而改变就不是独一无二的了。”

漫兮再次哑口无言,她总是希望舒朗可以改过自新,抛弃之前的恶习,可以通过一般人所谓的正途改头换面,却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他才是真正的舒朗,既然喜欢他就应该喜欢包容他的一切。

在周宁面前,漫兮感到惭愧,她爱得自我,爱得坦然,而自己的感情与她的比起来显得庸俗而微不足道。

“至于钱的事,我当然也会帮,事实上我已经把我攒的压岁钱零花钱交给了他,虽然不是很多,但他能收下我很高兴,我也相信我看上的人能通过自己的能力渡过难关。”

周宁双眼里闪现出的光彩让漫兮不敢逼视,她本来以为理直气壮的爱再也说不出口。

“舒朗的父亲欠了多少钱”那次对话的最后漫兮只问得出这么一句。

“听舒朗说有十万,现在他打工的钱加上房子,和朋友借的大概有五六万的样子。”

当晚,漫兮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自己的积蓄翻了个底朝天,她生活节俭,没养成什么乱花钱的习惯,但也同样没养成存私房钱的习惯,这么多年来,钱包里零零碎碎也就几百块的样子,这无异于杯水车薪。

这个时侯她再次想到了文修远和他那天在舒家说的话,他说可以帮忙。

“五万阿兮,你还真敢开口。”当晚漫兮趁着在文修远的房间里复习的时候提出来,他冷笑着说。

“那天在舒家,你不是说愿意帮忙”漫兮极力劝说文修远。

“可那是在舒家,舒朗要是张嘴我愿意,可是你也听到了,他说不愿意,现在你来又算什么。”

“马上就要高考了,这件事不能再拖了,再拖舒朗会毁的。”

“他自己都不在意,你又在意什么。”

“因为我喜欢他,我不能就这么看着他毁了,文修远,你明明知道。”

“哼,喜欢”文修远变了脸色,“那我请问,你喜欢他和我有什么关系,谁说你喜欢他我就要帮他,你又和我是什么关系”

“你我”文修远说得对,他又和她是什么关系。

“什么说啊”文修远步步紧逼。

“就当我和你借行吗我求求你,文修远,你帮帮我吧。我以后一定还你。”

“你别说是学生,就是一般的家庭五万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你还,你拿什么还”

“我我上了大学可以打工,我努力用功,可以用奖学金还你,还有勤工俭学总之,我一定会还给你,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

文修远久久注视着她,她惊慌失措,大大的眼睛里已经隐隐有了泪水。从小到大,漫兮在他的印象中就是一个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甚至是冷漠的女孩子,除了木然似乎在她身上找不到其他多余的感情,可是今天,不,是昨天,前天一次次,因为另一个男生的事,漫兮一次次的低下自己的头,情愿低到尘土里,只是为了别人

“好,路漫兮,我可以借你八万,但是我有个条件。”良久,文修远缓缓的说。

“什么条件,你说。”

“借钱可以,但是还得有个期限,我们来约定一下,如果一年内你还不了,你就要答应我一件事。”

“一年不能再长些吗”

“你借还是不借”

“我我借,”漫兮咬着嘴唇,“那你要让我答应你什么事”

“呵呵,我还没有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诉你。”

和文修远借的八万块漫兮并没有亲自去给舒朗,那天他的态度再明白不过,他们的钱他是不会要的,不管出于尊严或者其他的什么原因。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快点渡过难关,回到正常的生活上来。

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办法便是通过周宁。周宁愿意为舒朗付出,舒朗也不反感她的钱,只要随便编个理由就会成功。

周宁没有令他们失望,不到一天就带来了好消息,漫兮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高考前三天学校放假了,为的是临考前让考生们稍微放松一下,也为了各个学校布置考场并做到保密。

六月六号下午,漫兮瞅了个空,悄悄来到石嘴巷二十七号静静等待,直到暮色降临,目送周宁的身影从那扇破旧的木门内出来,才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从暗处走出来。

“是你”舒朗打开门,惊讶的睁大双眼,声音里包含的不知是惊喜还是诧异,漫兮分辨不清,只是木然的点头。

舒朗看了看天色,有些迟疑的问,“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

“你就在这里和我说话,都不肯让我进去”漫兮站得太久,炎夏里竟然觉得冷。

“你进来吧。”舒朗浓重的眉峰不易觉察的抖了下,侧身让开。

漫兮试着平息心中的委屈,低着头从他身边通过,却并没有进屋子里,“舒叔叔呢”

“晚上喝了酒睡了。”

“那我不进去吵他了,我们在这里谈。”

舒朗没有表示反对,两人并排站在窗前,他不由得烦躁,掏出烟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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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的高考你去吗”

舒朗用力吸一口烟,良久再吐出来,烟雾缭绕中他的面目变幻莫测,声音是冷的,“我这样去了有用吗”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去了。”漫兮的心都在发冷,“那我们的约定呢你是不是要有个交代。”

舒朗抽得有点猛,一口烟堵在嗓子眼,咳嗽起来,好一阵子才停下来,夹着烟的手指微微颤抖,“从前我没有告诉过你,和女人立下的约定我从来都记不清楚。”因为我从来没有和谁约定过,除了你,可是这唯一的约定也要我亲手毁掉。

“原来是这样,你确实没有告诉过我,你大概也没告诉你的哥们,王顺青那天还说你把我当做宝,呵,他真是误会了你,一点都不了解你。”漫兮茫然的点头。

一支烟烧到头舒朗竟没觉察,直到火红的烟火烫到手指的皮肤才恍然大悟,用力捻灭地上的火星,四周静默下来,他好像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氛围,一只手又去拔烟,触到空空的烟盒才发现这最后的一点慰藉也消耗殆尽。

“那周宁呢你和她也有这样的约定吗你对她也会像对我一样好吗你会牵着她,拥抱她,亲吻她吗”心里已经血流成河,却管不住自己要一个结果。

没有尼古丁的麻痹,舒朗的痛觉神经变得分外灵敏,灵敏到全身任何一处的细微疼痛都被无限放大,咬咬牙,伤人的话就要出口却被漫兮打断。

“你别说我不想知道,我一点也不想知道。”漫兮忽然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摇着头,她的鼻尖眼眶渐渐发红,说话都带着鼻音,“就当留给我一个美好回忆,请你不要破坏我仅有的一点幸福,我不想恨你,真的不想。”

舒朗艰难的吞咽着喉中的苦涩,扭转头对着另一边的墙壁,“你说完了吗我要去买烟。”

双手无力的垂下,漫兮点头又摇头,凝集在眼眶的泪水如飞花雨,她深吸一口气,“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说这些,如果不是看到周宁你明天去考试吧,这是我最后一点要求了。以你前段时间的状态加上二级运动员证书即使考不上本科,专科还是没有问题的,你不要自毁前程。周宁虽然不说,不强迫你,但是她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你”漫兮咬着下唇,渐渐有了腥甜的味道,却又不得不说下去,“你就当是为了周宁,为了她,你也一定要去。”

“这是我的事。”夜色掩盖了他脸上的悲伤,声音却骗不了人,所以他不敢多说话,生怕再多说一句就会显露真实的想法。

“是啊,你的事我又有什么立场管,舒朗,我要走了,你珍重。”今后的路上再也不能相伴,没有我的日子里,你一定要珍重再珍重,你一定要比我幸福。

两人一前一后步出院门,这样熟悉的场景,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些短暂的美好时光,他们肩并肩,骑着一样破旧的自行车,青春飞扬。

她不是没有奢望过舒朗的回心转意,看着黑漆漆的天色,她甚至在想舒朗一定不会放心她一个人走,他会跟着她,直到安全抵达。然而,几步远的小卖部打破了她的幻想。原来如此。

“舒朗,你喜欢过我吗”即使已经知道了答案,她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哼,笑话,你说呢”你说呢,我怎么会不喜欢你,不爱你啊。

“我知道了,我知道。再见,舒朗,再见。”原来一直是被欺骗,她这样的人真的是得不到幸福,即使是也只是表面的假象而已。

走吧,我不要再拖累你,跟着我你注定一无所有,而离开我才会前途光明,快去,奔向你的光明不,别走,漫兮,别走你走了,又剩我一个人孤零零在这漆黑阴冷的世界里,我是如此渴望光明,可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明马上就要离我而去。

她仿佛听到了这些他心里的呐喊,明明跑远了却又折回来,他紧张的挺直腰身,生怕自己哪怕再多听一句她的哀求就会忍不住伸出双臂拥抱她,然而她连头都没有抬。

“本来想高考以后送给你,现在好像没有时间了”她低着头站在他面前,想要说什么却又停住,最后,塞进他手中一串什么链子,转身捂着嘴跑远。

他机械的抬起手,一串小小的红色珠子静静的躺在他手心,他记得漫兮总是绕了好多圈戴在手腕上。

一瞬间,她的笑语欢颜,她的泪眼朦胧,她的娇怯,她的隐忍无数个不同的她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耳边又响起了悠远的吆喝:“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漫兮转过头娇嗔着说,“舒朗,你真讨厌。”

“你这个大傻蛋,你已经这么苦了,我不想你更辛苦,为了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大笨蛋”

“明明是你拉着我。”

“舒朗,不见不散。”

合住手掌,放在唇边用力的亲吻那小小的珠子,背靠着小卖部的围墙,昏黄的灯光下,脸上是什么闪闪发亮。

“舒朗怎么,来买烟啊。”小卖部的老板像往常一样招呼他。

他如梦方醒,用力的擦掉眼泪,转身看,狭长的小巷再也没了她的身影,他发誓要爱,要疼,要珍惜的女孩子真的就这样走出了他的生命恐惧和绝望攫住了他的心,不,他不甘心,不愿意,他拔足狂奔。

漫兮觉得自己已经不是自己,灵魂破散,只留下一具行尸走肉。从那小巷深处走出来,她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眼前景物的恍然开朗让她恍惚起来,变亮的路灯强烈的光线也让她不能适应。

她是真的离开了他,在他说不爱她之后。

想到不爱,漫兮没了力气,委顿在地,哭得惊天动地。

如果他知道她哭得这么伤心,会不会心疼,是不是就不会说那么伤人的话,不让她离开。

舒朗,我的心已破碎,你为什么还不来

上天似乎听到了她的祷告,她的眼前真的出现一双脚,她欣喜若狂,笑着抬起满是泪水的脸颊,“舒朗,你终于来了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你还知道出来,怎么,还不回家吗”熟悉的声音却不是来自梦中的人,她的心再次坠入深渊。

“是你我不回去,你不要管我。”缩回自己的世界,眼泪还没有流完。

“你在这里哭死他会知道吗这样的人就值得你这样快起来,别在这里丢人”漫长的等待已经让他的耐心消失殆尽,面对她为别人流的泪文修远烦躁的伸手用力拉扯她的身体。

“你别管我你别管我”生平第一次漫兮朝文修远吼,胡乱挣扎的手臂打在他脸上,留下一道明显的抓痕。

“路漫兮,你疯了吧为了一个不思进取的人你至于嘛怎么,你今天不走了是不是好,好,你忘了明天就要考试了吗你父母为什么死的你知道吗因为你做事不分轻重缓急,你任性无知还有路姨,她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在我家,为了什么,忍气吞声为了谁路漫兮,你今天就算死在这里,看看最后谁伤心谁难过看看舒朗会不会为你流一滴眼泪”文修远索性放开她,喘着粗气大喊,完全忘了教养为何物。

提到父母,姑姑,漫兮哭得更急,她多么想不管不顾,放弃一切只为自己活一回,可是不行,从前的任性让父母永远的离开了她。这次呢舒朗不爱她了,还有姑姑。她又怎么能因为一个不爱她的人伤害爱着她的人

漫兮终于还是跟着文修远走了,像一个迷路的孩子,被他牵着渐行渐远。

背光的角落里,没有人发现,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孩子手里握着一串红色的相思豆,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泪流满面,无声无息。

下了车,漫兮止住了哭泣,却还是呆呆的,一辆速度极快的高档轿车擦着她身边呼啸而过,幸亏文修远拉了她一把才没有摔倒。

文修远回头看了一眼那熟悉的车子,没好气的数落她,“没长眼睛啊,连个路都不会看”

漫兮对他的话仿若未闻,低着头只顾往前走。

如文修远预料的一样,文宅里刚刚又上演了一出司空见惯的“龙凤斗”。推开门进去的时候,余文慧正瘫在在客厅的沙发里暗自垂泪,路淑娟站在一边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余文慧听到门响抬头看见他们,此时和那个负心人无比相像的一张脸让她还没有平息的怒火更加贲张,“你不好好在学校里上课,跑回来干什么家里出钱是供你去念书,不是像你那不务正业的父亲一样花天酒地”

文修远对这样的场景司空见惯,并没觉得不妥,也懒得陈述他们为了高考已经放了三天假的事实,只淡淡的说,“今天学校取消晚自习,母亲,不早了,我扶您上去休息。”

虽然怒火未消,可毕竟自己的儿子不是文良,刚才的哭闹让她头痛欲裂,儿子这样一说,她便摆摆手准备自己上楼去,文修远却立刻上前搀扶。

自始至终,漫兮都是垂着头一言不发。

晚上睡觉前,文修远敲开她的房门,递给她一片白色的药片。

“喝了它,晚上好好休息。”

漫兮没有多说,接过药,看他不走,就着床头柜凉透了的水咽下去。

不知是不是药效发挥了作用,本来无比清醒的大脑渐渐昏沉,竟然真的陷入了梦乡,梦里没有眼泪,只有桀骜的少年神采飞扬。

“同桌,早啊。”

“路漫兮,你回家也走这条路吗”

“和我在一起吧,我会保护你,不让你再受欺负,谁也不行。”

“漫兮,我们坐11路车回家。”

“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让你的泪落在我肩膀,落在我肩膀让你相信我的爱只为你勇敢,你会看见幸福的所在”

“送给我最深爱的女孩儿。”

原来爱情这么伤1

大概高考和雨天如影随形,似乎考生们的思路只有雨水才能洗刷清晰,于是,尽管今年的高考已经提前了一个月,在第二天中午还是噼里啪啦的下了一阵雨。

身边同学满脸紧张,身上揣着巧克力,氟哌酸,拿着超大的水杯,坐在课桌前还是不住的深呼吸。文修远天生泰山崩于前而巍然不动的性格,再加上胸有成竹,不紧张再正常不过的;漫兮则是心不在焉,失魂落魄外加浑浑噩噩,紧张不起来。他们静静的去学校,考试,回家,三点一线,与往日并无二般,除了路淑娟第一天早上问了一句外,身边人竟是对此并不知情,自然不闻不问。

一中是全市中学理科的考点之一,每个考场三十个人,认识的没几个,舒朗的消息漫兮刻意回避,看不到他来没来,图个眼不见心不烦。

两天四门课考完,刚出教学楼碰上隔壁考场的周宁,她笑盈盈的走上来。

“漫兮,考得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漫兮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不知情的同桌,心情复杂。

“没什么感觉就对了,说明不觉得难,肯定没问题。”

漫兮扯扯嘴角。

“今天总算考完了,终于轻松了,你打算去哪儿玩啊”

漫兮摇摇头,嘴上忍不住就问出来,“你呢现在你要等他吗”

“谁哦,舒朗啊,他没来。”周宁诧异的回答,又马上醒悟过来,脸上露出落寞的神情,但也只是一瞬便恢复了常态,“他忙得很,还不知道有没有时间,要赚钱再还钱,说起还钱,我代舒朗谢谢你,要是没有你,还真挺难的。”

“没关系。”多么讽刺,她帮助舒朗竟然要别人代谢,漫兮几乎忍不住眼眶的涨热,眼看到了校门口,便朝周宁挥挥手,“文修远在等我,先走了。”

周宁故作了然的一笑,点点头,“哦,快去吧,有空常联系啊。”

当天夜里,漫兮病倒了,高烧不断,整个人呈现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她就那么一声不吭的躺着,直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多,路淑娟进屋发现她还在睡,想着这孩子从来不睡懒觉,即使高考完了也不至于这么不成体统。毕竟人家当主人的早已经露了脸,再不起恐怕不妥

她上前一看才发现漫兮烧得像一只大虾一样缩在被褥间,问话也是牛头不对马嘴,这才着了急。跑出来没敢惊动和客人喝茶的余文慧,悄悄告诉了文修远,一个电话,医生马上便到了。

检查过后,并无其他症状,只是干烧,开了退烧的药,挂了水,又嘱咐多注意休息。

路淑娟一个劲的说:“这孩子虽说身子单薄,却从小就少生病,这不轻易病的孩子一病起来熬人得很,不过个天是好不了的。”

文修远在一旁束手无策,只当路淑娟说的有道理。

还真被路淑娟说中了,漫兮真的在床上躺够一周才慢慢好起来。期间协助文修远,马马虎虎的估了分,就连填志愿也是她口述,文修远代笔。

报志愿是个顶重要的事,考生们深思熟虑,四处打听,找过来人讲经验说教训,填的踌躇满志。大体分为以下的步骤:先选学校,选了学校选专业,选了专业选就业,选了就业还要选城市,再好的学校要是搁在大西北的风沙中也不愿意去,不管羊肉串再诱人,葡萄再香甜,莫高窟文化底蕴再深厚。

漫兮倒是没考虑这么多,她报志愿的宗旨很简单,只要是本省的,最好是本市的,越近越好。不管学校好坏,以网上论坛中的综合排名先后顺序按着一本第一志愿,第二志愿,第三志愿,二本第一志愿等等,以此类推。一轮下来,从重点到三本,甚至是专科,几乎将本省的学校全部囊括,连武警,公安之类的特殊院校也不放过。虽然以她的分数完全可以选择更好一点的大学。

文修远问她原因,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或者说她不愿意深究其中的动机,她终究是一个怯懦的人。

文修远倒是尽职得很,估分尽量做到一分不差,志愿填好了让漫兮过目了才送到学校。

等待录取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无所事事的时候,和舒朗在一起的种种画面总会被各种各样的情景触发,然后第一时间跳出来。可能是正午时分照在文宅前面草坪上的炙热阳光,可能是晚饭后吹进花房里的一阵疾风,也可能是路过窗前拍着篮球结伴的高大男生

毫无防备,毫无征兆。

而等她回神时才发现脸上湿湿的,抬头看天,晴空万里,并无刮风下雨。

其实并没有特别伤心难过的感觉,只是不由自主。原来,狗血言情小说里说的都是真的,流泪也可以成为一种习惯。

这种习惯变本加厉,让她在陷入沉睡之后也不能幸免,于是路淑娟收拾房间之时不止一次的纳闷,“最近这孩子是怎么搞的,越来越大了怎么反而开始睡觉流口水,看看这枕巾,整天都是湿的,以前没这习惯啊,难道是高考后遗症”想过之后又问漫兮,“你是不是老是睡觉姿势不对啊,以后别老侧着睡。”

漫兮无言以对,含糊其辞。

文良开始大规模拓展公司业务,听说从传媒转到了娱乐,整天忙得团团转,而余文慧则因为丈夫身边更加密集的年轻美貌的女子而无暇他顾。文修远没有像上次一样去旅行,整天在文宅里晃,那地方住起来宽敞,可真的活动起来也没多少空间,他往往一晃就到了漫兮面前,让她不胜其扰。

于是,有一两次闲逛的文修远路过听到便接话,“路姨,那是你没注意,阿兮以前就是这样的,在我房间趴在桌子上睡着时,可比现在的情况严重得多。”

“哪有,你不要胡说。”看路淑娟瞪着自己,漫兮条件反射的反驳。

“没有吗真的没有”文修远抱着肩,意味深长的看她。

漫兮看看枕头上无法解释的濡湿,最终选择沉默,在文修远面前丢脸总好过比姑姑一次一次的盘问,反正她已经习惯了把自己当做他的笑料,她不在乎。

书上说当一个人开始回忆往事时,那就是走入衰老的征兆。漫兮悲哀的发现她已经在经历这个过程,对于她的未老先衰那无疾而终的爱情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主导作用。

漫兮想起上一个悠长的假期,她遇到了舒朗,这一次她失去了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还有几次,她实在憋不住便偷偷跑去石嘴巷,隔着老远看上一眼,有时候是周宁和舒朗相伴的身影,但大多还是周宁进去又出来孤单而殷勤的姿态。

看着周宁若有所思的表情,漫兮说不清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似乎是带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情绪在里面。可马上她又自责了,周宁只不过是和她爱上了同一个人,作为不知情者,并没有什么错,她不为周宁着急担忧就算了还难道失恋已经让她的心阴郁深沉,还是她本来性格阴暗。这样一想,她又越发的难过,阳光灿烂,开朗活泼的周宁成了她活生生的哈哈镜,将她的身形映得形体扭曲,丑陋不堪,也或者说是姜子牙手中的照妖镜,让她原形毕露,自惭形愧。

就是在这样的煎熬下,漫兮等到了录取通知书。

f市的外国语学院,虽不是一流的大学,但由于其外语专业高精尖而齐全,且校园里美女众多而名声响亮。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她却高兴不起来。

这意味着要和心里那个人天各一方,从此,我爱的人就要在那遥远的城。

关键是,她明明记得报得都是本省的大学。

漫兮敲门走进文修远房间的时候,他正坐在沙发里欣赏着火红的q大通知书。

“怎么找我有事吗”文修远并没有向她投注多余的注意力,还在不厌其烦的翻看,嘴里洋洋得意的问,“是不是来欣赏鼎鼎大名的q大通知书的”

“都是通知书,有什么不一样。”漫兮不屑一顾。

文修远闻言转头看见她手中捏着的纸,“我说怎么口气这么冲,原来你也胜利在握了,不错啊,一批吧,和我的下来的差不多,”他扬扬下巴问,“什么学校”

漫兮不多说,笔直的走过去将手里的通知书扔在他身上,“你自己看吧。”

文修远愣了下,表情变冷,捡起来看,“外国语学院还真给录了,你真是瞎猫碰死耗子,报了一堆垃圾学校,就这么一个稍微好点的地方就上了。”语气里既有诧异也有了然,还夹杂着一贯的不屑。

这次漫兮倒是一愣,“什么叫报了一堆垃圾,就这么一个稍微好点的,我有报过外国语学院吗”

文修远懒得再看,随手将她的通知书丢在一边的小几上,拿起看了一半的厚本书翻开,“你不会连自己报的志愿都记不清了吧。”

“我当然记得,我报得都是本省的学校,哪里会跑出f市的。”漫兮肯定的说。

“f市,”文修远放下书想了一下,又低下头去,“也是f市,你真是难以摆脱。”

“你不要转移话题。”

“转移什么话题”

“我没有报外国语学院。”

“哼,”文修远冷笑一声,“你没报人家吃饱了撑的录你,又不是招不上人,还费九牛二虎之力调档,又不缺你一个。”

“所以我要问你。”

“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