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凤还巢第21部分阅读(1/1)

唧唧喳喳,言说老太太晕厥了。

众人俱吓了一跳,尤其黛玉,更是心惊肉跳,泪水扑簌一下就滚落一脸,她那里提脚就是一阵飞跑,任是奶娘与教养嬷嬷一路叫喊阻止,横竖也顾不得了。

三春姐妹并李纨,也忙着紧追一阵赶上黛玉,一起走到贾母房里来了。

外屋里贾赦贾政贾珍贾琏尚未离开,几姐妹齐齐行礼,见过长亲兄长,又匆匆见过了邢夫人尤氏,一起进房来见贾母。

彼时贾母神智已经清明,只是伤心过度,又上了年岁,一时缓步不过来,甚是倦怠,看着貌似正合目养神,其实在想着王氏之事,只觉得这事儿,轻不得也重不得,一时忧思难解,黯然神伤。

鸳鸯则在为贾母细细捶腿。一时见了黛玉三春姐妹满脸忧愁,忙给他们一个贾母无事暗示,几人喜极而泣,都猫咪似乎趴在贾母卧榻前,搓搓手,揉揉手臂,捶捶腿杆,具是眼圈发红。

黛玉替贾母揉着太阳岤,豆大一滴眼泪扑簌在贾母脸上,贾母微笑看着几位孙女外孙女儿:“我好好,可不许哭啊。”

黛玉迎春最是柔弱心软,同时哽咽:“老祖宗,您可要长命百岁呢,我们要靠老祖宗呢。”

贾母慈爱摸摸黛玉拍拍迎春,笑道:“好好好,就依我丫头们,长命百岁活下去了。”

惜春被激发了体内蛰居娇嗲,扑上前撅嘴嗔怪:“老祖宗,还有我呢。”

贾母也摸摸惜春道:“嗯嗯,还有为了我惜丫头,老婆子也要长命百岁哟。”

少时,贾母喝药时辰到了,鸳鸯服侍贾母用药,黛玉忙着替贾母喂食蜜饯,迎春替贾母捧茶水漱口,探春替贾母清洁嘴角残汁儿,惜春乖巧依偎着贾母,李纨则负责指挥小丫头们,把鸳鸯琥珀鹦鹉等挤得没位置了。

贾母给几个孙女一闹,人顿时精神了许多,知道外面几个儿子孙子尚在,便发话道:“你们且去罢,今个我没精神了,明个你们下了朝再来,我有话说。”

贾母问了李纨凤姐情形,又让李纨回去照应贾兰,顺便看看凤姐情形,若有意外速速来报。剩下黛玉,三春姐妹,寸步不离贾母,一直陪伴贾母用餐洗浴,伺候得贾母安睡了,几个姐妹只是不安心,坐着不愿离开。

鸳鸯见几个姑娘都累了,忙着一阵劝慰,言说她们一个个好好,明个才能照顾老祖宗,老祖宗也才能放心,黛玉等听他言之有理,这才各自告辞回房去了。

却说三春姐妹这一天,自早上起就开了惊心动魄,此刻一个个心有余悸,相携回房,谁知,刚到王夫人门口,就有金钏儿拦着请安:“给姑娘们请安,三姑娘,太太请您去说话呢。”

探春闻言点头道:“嗯,正好要去与母亲请安。”

黛玉迎春惜春相视一眼,刚刚在贾母房里没见王夫人,她们本来已经觉得十分怪异了,因一致言道:“我们也去给太太请安问好吧。”

不想金钏儿却拦了:“二姑娘林姑娘四姑娘好意,我替我们太太谢谢了,只是不巧得很,我们太太精力不济,只想见见三姑娘,几位姑娘请先回吧。”

这话说得十分蹊跷,但是客随主便,再说迎春黛玉惜春也不是强势之人,虽然狐疑,还是随了金钏儿意思:“这样就算了,还请姐姐替我们转告一声,说我们明天再来问安。”

却说探春进房,见了王夫人,吓了一大跳,探春有些怀疑,眼前这个泪眼婆娑老妇人,真是自己那个趾高气扬嫡母吗

探春不过略一迟疑,就上前一步,握住王夫人手掌,一声喟叹:“母亲,您那里不舒服,如何这个样子呢,请了太医没有”回头又责怪彩云等:“你们怎么伺候太太人都这样了如何不请太医,不报告老爷知道呢太太出事,你们谁能担待”

王夫人见探春这一连串责问,顿时泪眼婆娑,哭得五官错位:“我儿,算我平日没有白疼你一场啊。”

一时百感交集,痛苦失声。

探春见惯了王夫人自小而大,见惯了王夫人强势,王夫人端庄,冷峻,从未见过如何颓唐,如此无助,如此不顾形象王夫人,心里顿觉不妙,咯噔一下跌入谷底,拔凉拔凉透着寒。

却说探春,可算是个聪明绝顶女子,不然也不会在王夫人那般厌恶赵姨娘情况下,受到王夫人优待。她从晌午在凤姐房里听得只字片语,到得知老太太晕厥,到后来看见大伯母,大伯父,父亲,珍大哥,珍大嫂子,琏二哥,无一不在贾母房里侍疾,独独缺了王夫人,觉得这事儿透着蹊跷,当时已经有所怀疑:今日之事祸首,莫非就是自己嫡母王夫人

可是探春虽然聪明,到底也猜不出这内力事情到底有多大。因试探问道:“太太早上还好好,如何就这般了呢”

彩云在探春进房后已经清退所有仆妇丫头,自己看门守护,只留下她们母女说话。

王夫人此刻已经羞于启齿,可是目前唯一能够帮到自己人只有探春了,是以忍羞含耻,抖抖索索把贾政休书递给了探春,探春一看之下,震惊莫名,手指不由控制颤抖起来,声音里透着颤音:“太太,这是怎么说老爷如何如此糊涂呢太太别急,待我去告诉老太太去,让老太太制止老爷犯糊涂。”

王夫人却拉住了探春衣衫:“别,先别去,母亲求你一件事,你速去梨香院求见你薛姨妈,别勿论,只说让她速来一趟即可。”

探春很快稳定下来,因问道:“敢问太太,求姨妈一定能成吗”王夫人连连点头道:“能能,只要你请动她来,就一定能成。”

探春聚一聚目光,吐口长气,道:“女儿这就去请姨妈去。”

彼时已经黄昏,夕阳落尽,眼见快要天黑,探春只带了自己丫头翠墨待书,奶娘年老,王夫人便叫周瑞家里与来喜家里带着婆子丫头随行护送。

周瑞家里忙安排了小轿子,护送着探春去了梨香院,谁知,梨香院里一片裹乱,薛家仅有丫头婆子全体出动,犹如热锅上蚂蚁围在薛姨妈门口,探春一行到来,根本无人理睬,探春心中一惊,只觉得流年不利。

莺儿香菱因为常在贾府走动,与探春认识,这时忙着走过来与探春见礼,满脸惊慌:“三姑娘如何来了,我们太太不好了。”

探春一惊:“这是什么话如何就不好了”

香菱摸摸眼泪道:“大爷不知为了何事就与太太犯了横,连大姑娘也被大爷粘连了几句,大姑娘气得哭了,太太当时就晕厥了。三姑娘请坐吧,我去叫姑娘过来。”

探春心中只是叹息,如何这般巧法,凤姐、老太太、嫡母、姨母,一个个赶场似得赶在今天出事,因道:“不用了,我自去瞧姨妈去。”说着话进了房,只见薛姨妈额上系了包头,面色灰白,宝钗床头坐着直抹泪。

探春心里一紧,忙上前拉住宝钗得手:“姨妈如何呢”

宝钗拿了绢子抹抹眼睛,顿时珠泪滚滚:“唉,都是我哥哥犯横不好,我妈妈气晕了,我当时只顾自己哭泣,当时又忙乱,无人搀扶一把,直直跌落地下,在桌面碰了后脑,就此昏迷,二个多时辰了,愣没醒过来。”

探春惊问:“看了太医没如何说法呢”

宝钗继续哭诉:“我哥哥也没想到闯了这大祸,吓得不轻,飞跑去请了太医诊治,太医开了药方,只说不能定论,说是醒不醒,要看天意了,或许明天就好了,或许是十天半月才能醒呢。”

探春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王夫人之话,看来自己要无功而返了,到底不肯死心,她想救王夫人,让她不再防范自己,当自己亲生一般重视,因问道:“姨妈之前与表兄如何起了争执呢与姐姐没说什么吗”

宝钗心里一颤,忙又挤出一滴泪来:“左不过为了我哥哥在外面不尊重,具体什么事儿,叫我实在难以启口,妈妈见我只有哭泣,还能说什么呢。”

说着有责备自己:“你看我,因为妈妈事情都糊涂了,也不知道招呼你,莺儿,怎不上茶来”

莺儿端着一盆热水递给一个婆子,嘴里应道:“哎,这就来。”宝钗接手绞帕子,替她母亲沾沾额角脸颊,嘴里招呼探春:“探丫头你坐你,我替母亲擦拭一番就来陪你说话。”

如此情景,探春如何还能坐得住,况家里还有王夫人等她呢,她看眼宝钗母女,心里只叹息,因道:“姐姐忙罢,我先家去了,明个再过来瞧姨妈姐姐。”

宝钗一声哀叹:“你看看,探丫头,你轻易不来一回,好容易来了却碰见这茬,也不能好好招呼你,唉,还请三妹妹就见谅,改日母亲好转了,再专门招待三妹妹。”

探春慌忙伸手一栏:“不必了,姐姐好生照顾姨妈罢,我去了,姐姐有什么需要过来告诉一声。”

一行人灰溜溜回到王夫人院里,王夫人正张着脖子等着呢,眼见探春等面色晦暗,却还是不死心:“你姨妈呢说了什么时候过来吗”

探春摇头:“来不了了,姨妈昏迷不醒呢。”

周瑞家里欲言又止,王夫人虽然频临绝境,还是有一定判断力与毒气,一瞪眼,周瑞家里闭了嘴,王夫人摸把泪对探春言道:“我儿辛苦了,回去歇下吧。”

探春忙问:“那事儿太太怎么办呢”

王夫人一声喟叹:“听天由命吧”

探春立时泪眼模糊,握了王夫人得手哽咽难语:“太太可别这般说法,太太真能舍下二哥哥,女儿却舍不得太太呢,有什么能帮到太太,太太直管吩咐就是了,女儿万死不辞。”

说罢话嘤嘤饮泣,王夫人心头甚是熨帖,抹抹眼角:“知道我儿孝顺,且先回去歇息罢。”

探春这才抽抽噎噎告辞了。

出门却见自己生身母亲赵姨娘正远远瞅着自己,探春一愣,盈盈一福身,正要招呼,不料赵姨娘却叹口气扭头去了。

探春看着赵姨娘背影愣怔一时,搀着翠墨待书回房不提。

翌日一早,探春第一次用了粉饼遮盖眼下青痕,会同迎春惜春到了贾母房里请安问好,探春几次观瞧贾母脸色,并没觉得异常来,似乎不能够不知晓贾政夫妻之事,探春一时心中筹算,自己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透露一二呢。

只可惜,贾母今日似乎精神有些不济,少有开口赶了三春及黛玉出门:“你们去陪凤丫头说笑一阵,也免得她寂寞无聊胡思乱想。”又吩咐鸳鸯:“你代我去看看凤丫头,告诉她,我明个去瞧她去,让她好好养胎,你们切莫说漏嘴,让凤丫头担心。”

黛玉三春并鸳鸯齐齐应承,一起去看凤姐,凤姐面色较之昨天已经好了许多,脸上有了红润,只是精神稍稍差些,彼时奶妈子抱了大姐儿并平儿陪着说话,见了姐妹们失却了往日跳脱,只是微笑细语与姐妹们打招呼,并不敢大声说笑了。

黛玉首先上前替凤姐拢拢头发,笑道:“看看凤姐姐,如今也不答说大笑了,看来真正是怀了哥儿了,现在开始就在学着端婆婆架子呢。”

这话说到凤姐心坎去了,反手拉着黛玉笑道:“谢谢姑姑吉言,侄儿将来一定要好好报答姑姑。”

平儿无限欢喜,一边亲手替各位姑娘上茶,一边笑道:“林姑娘生就一张蜜糖嘴呢。”

迎春柔声应和:“林妹妹嘴甜心也甜呢。”

惜春忙着附和:“林姐姐,姑父是不是甜甜让姐姐那蜂蜜当水喝呢,如何姐姐嘴甜心也甜呢。”唯有探春有些不在状况,深思游荡。

迎春惜春忙着打趣黛玉,逗趣凤姐混没在意探春神情有异,却是凤姐最善察言观色,敏锐感觉探春有些魂不守舍,心念一转,大约能猜到一二分,因言道:“三妹妹是不是不舒服,倘若不适就回去躺躺去。”

黛玉这才回头细看探春,瞧见她眼脸因以隐隐泛青,因关切询问:“三妹妹是担心老太太没睡好吧,你不比我,我常常这般失眠,你就是歇歇去,横竖这里有我们陪着凤姐姐,老祖宗也不会怪罪。”

迎春惜春忙着附和,都叫探春回去歇息,探春也不解释,就坡下驴,告辞出门,却不回去自己房里,直接走到王夫人房里来了。

王夫人几个配房正在外套间侯着,见了探春俱都欢喜,周瑞家里更是喜极而泣:“太太就是有眼光,就说三姑娘必定会来。”

探春因问:“太太昨天睡得可好早餐用了多少呢”

周瑞家里摇头抹泪:“水米没打牙呢,姑娘劝劝吧。”

探春进房里,看见王夫人已经梳妆穿戴整齐,餐桌上早点一丝未动,正在愣神,因紧走几步上前见礼,王夫人拉起:“见过老太太了用过早餐没有”

探春言道:“在老太太处用过了,老太太吩咐去看凤姐姐,刚从凤姐姐房里过来这里。”

王夫人点头:“你凤姐姐还好呢”

探春点头:“好,不知薛姨妈好些没呢,要不要女儿再去瞧瞧去”

王夫人摇头一声苦笑:“周瑞家里一早去了,宝丫头说凶险呢”

探春叹道:“这还真是血脉牵连呢,凤姐姐病了,太太这样,偏姨妈也是那样。只是”探春说着打住了,眼睛看着王夫人,他想问问,贾政到底为何要写休书,却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王夫人了然一声哀叹:“也是我一时糊涂。”

周瑞家里却忽然噗通一声给探春跪下,道:“三姑娘,我们太太真冤枉呢,太太也是为了娘娘省亲大事,方才挪用了祖坟堂银子,只是让琏二爷暂时垫上,谁知二奶奶一急就出了事,连累得老太太也跟着着急上火,老爷知道了,不问青红皂白就要休太太,姑娘是知道,我们太太寻常是最疼二奶奶,也最孝顺老太太,从无一丝不敬,这一点奴婢们敢赌咒发誓呢。”

探春至此已经全然明白,昨日贾母连番祸事,王夫人正是祸首,不由暗自复议,王夫人真是太过离谱了,祖坟堂银子可是上了族谱了,如何这般胆大妄为呢

正当此时,贾母跟前鹦鹉来传话:“二太太,老太太请您说话。”

王夫人顿时紧张起来,眼神哀怨看着探春:“我若今日去了,只盼我儿记得母亲点滴恩情,临别送我一程。”

说着滴下泪来。

王夫人走后,探春稍愣一刻,她前后一番思忖,觉得要休王夫人可不简单,探春敏锐察觉,这是一个绝佳机会。

因而躲在王夫人身后,远远跟着。

却说王夫人出门走了一段,周瑞家里随后贴近王夫人,悄声道:“她来了”

王夫人闻言心下稍安,缓步走到了贾母大客厅,果然正如自己所料,贾赦贾政贾珍贾琏邢夫人尤氏齐齐一堂侯着自己。短暂惊慌过后,王夫人盈盈一福与贾母见礼:“媳妇见过老太太,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面无表情道:“坐”

今时今日,王夫人哪里敢坐,因道:“媳妇伺候老太太。”说着要去学邢夫人站在贾母身后,贾母一扬手:“不必了,今日二太太请坐吧,大太太,你也坐去。”

邢夫人王夫人忙着行礼告罪,在贾母右边下手远远坐下了。王夫人更是心情紧张,屁股坐了一点交椅边角,双腿硬硬撑着,后背脖子挺得笔直。

贾母不看王夫人,却问贾赦贾政:“老大老二,我那日交接家底所说一番话,你们可还记得呢”

贾赦忙着把贾母那日之话重复一遍,贾母点头:“嗯,老大记得不错,老二,你媳妇挪用祖坟堂银钱,你知情不知情预备怎么办我本当昨日就去都察院投告,后想着你们毕竟是我身上落得骨肉,多少让你们分辨几句才好。”

贾政起身长身作揖,头颅产点没触到地上:“妻不贤,夫之过,儿子愿受老太太任何责罚,不过,今日当着两府亲眷,通知一声,我已经休了王氏这个老不贤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贾母更甚,半晌无语。

“噗通”一声,王夫人跪下爬行数步至贾母跟前,磕头如捣:“老太太,不堪僧面看佛面,看在娘娘面上,求老太太饶了媳妇这一遭罢,媳妇一时糊涂,我已经连夜押当了私产嫁妆,凑齐三万雪花银,装箱待发,老太太可让琏儿出去查验。”

贾母眼神犀利王夫人一眼,道:“哦,我倒不知道谁有这大面子,到说动了你呢不是说了身无分文要再去亲戚家挪借吗”

王夫人继续磕头:“媳妇糊涂,媳妇该死,一时鬼迷了心窍,失了分寸,违拗老太太意思,忘了恭顺,老太太原谅则个媳妇下次绝不敢了。”

贾母忽然露个惨然笑意儿,一声长叹道:“罢了,你也不用求我了,我只要祖坟堂三万银子不失,也就心满意足了,什么恭敬不恭敬,也无所谓了,你们下去吧,我乏了要歇歇去,你们自己个官司自己去打,我老迈无用,管不得了。”

贾母说着行将起身退场,王夫人哪里肯放,上前抱住贾母腿杆子,不住哀求。

贾政大怒,上前撕扯王夫人:“你这个老不贤,不是一项嫌弃我贾府不如王家显贵,如今已经求仁得仁,因何不去如此反复无常,毫无廉耻也。”

贾赦邢夫人这些年也受了王夫人不少闲气,这会儿颇觉解恨。唯贾珍夫妻觉得此事甚是不妥,可是他们且不会为了王夫人出头,去触贾母贾政霉头,因而夫妻眼神交会,夫妻达成默契,隐下不表。

王夫人这里直哭得声嘶力竭,贾母颇觉为难,就此罢手饶恕了,心犹不甘,决绝而去又不妥,一时沉吟。

贾政却似铁了心肠,要休王夫人,又拉又扯,大声呵斥不止。

请看作者有话说。

第 56 章

正家规贾母收财权,借东风姑嫂掌家务

探春哭声凄切,言语却是十分犀利,句句直指各人要害,众人据都触动。贾珍贾赦起身安抚垂头丧气贾政,邢夫人尤氏且去安抚额头已经青紫王夫人。

最是贾母心里难受,她一向最喜欢宝玉至诚至孝,探春聪慧敏锐,觉得几个孙女除了元春贾母最为得意,余下探春最合自己心意,温柔中略带几分刚性,隐约有几分自己做姑娘神韵。探春那一句隔母隔肚皮话,也深深打动了贾母。是啊,换了谁会一心一意待承宝玉呢

同时,贾母也想到了身为庶女,探春不易,贾母一时心酸不已,唉,好好一个丫头,为何竟然投错了胎呢

两行老泪潸然而下,贾母弯腰抚摸探春头顶:“探丫头,起来说话。”说话间自己折身回坐。探春一见贾母姿态,知道事有转机,忙着磕头称谢:“探丫头谢谢老祖宗”

贾母示意鸳鸯带了探春下去梳洗,转头看着磕头不止王夫人,仰天一声长叹:“二太太,你一向独自尊大,眼里除了你自己还剩谁呢你扪心自问,你待别人可有几分真心府里兄弟姐妹侄儿侄女,你可曾好生看待更别提庶女庶子,你一向视如破烂瓦块了。你今日落难,是谁救你如何只有探丫头挺身救你呢

王夫人羞愧难当,磕头不迭:“媳妇愚钝,还望老太太教训媳妇。”

贾母一声冷哼:“你如今贵为贵妃之母,你为娘娘皇家办差呢,我一个老不死老婆子,如何敢教导你呢二太太,说笑了哟”

王夫人闻言连连磕头,声声哀求:“媳妇万死,老太太饶恕媳妇一次吧。”

邢夫人、尤氏被探春当头棒喝,也回过味来,知道这王夫人轻易休不得。

尤氏也算是乖巧,见机跪下来放马后炮,替王夫人求情:“老太太您消消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饶过婶子这一遭吧。”

邢夫人趁势一旁帮腔,乘机挖苦讽刺,连打带消,好一通发泄:“唉,虽说二太太这次做得委实过了,让人齿寒,若是凤丫头果真小产,我是绝对不会谅解,好在祖宗积德,佛祖保佑,凤丫头母子平安。嗳哟,一看在未来孙孙面上,二看探丫头也哭得可怜啊,我也就不计较了。嗳哟,珍哥媳妇说得很是道理,她婶子虽然作恶,幸亏没造成恶果,如今已经醒悟,银子也已经凑齐还上了,老太太就看娘娘宝玉面上,饶恕她一次吧。”

众人闻听都觉好笑,一个个复议:你这是骂人呢还是求请呢

贾母忍住笑意,不露声色,板着面容,挖眼贾政:“老二”

贾政被探春一哭,贾赦、贾珍一劝,已经熄了大半火星,可是心底到底对那王氏已经彻底厌恶,不想与她再做夫妻,同床共枕更是不能了,因走过来对贾母大礼参拜:“老太太,这个妇人不忠不孝多口舌,不仁不义不慈惠,儿子不欲与她再在一个屋里生活,既然休不得,那就析产别居罢,还求王老太太答应。”

王夫人原本见贾母态度缓和,以为立时就能解除危机了,心里暗暗松口气。不料想,贾政却想出这一折,析产别居,虽然保留了二太太名号,不必离府家去,却也根本否决了她家府主母地位,外人虽然不知,在贾府颜面却是荡然无存矣,这对王夫人这个大善人来说,比死还要难受,一时呆愣,竟然失心疯般嘿嘿嘿,哈哈哈大笑起来。

贾母闻言一声断喝:“胡说八道”贾母这一喝,中气十足,吓得王夫人一个激灵,再也不敢疯魔傻笑了。

贾政还要分辨,贾母扬手一拐杖,狠狠敲在贾政膝盖骨上。这一下敲得,可谓精,准,很,恰巧敲在贾政膝盖骨下软麻岤位,贾政腿杆一麻,贾母抬仗压顶,贾政堪堪跪地与王夫人刚巧跪了个平排。

贾赦贾珍邢夫人尤氏看戏似,一个个私底下叹服贾母这手玩得利索,漂亮。

贾母一击奏效,张口开骂:“你好有脸面,身为一家之主,平素对妻妾子女,不闻不问,只要自己吟诗作画,附会风雅,夸夸其谈,纵容老婆胡作非为,事到临头祸临门,才来要打要杀,你不嫌晚了吗你堂堂男子行事顾头不顾尾,还不如闺阁女儿看得清,我都替你臊得慌,你羞也不羞”

贾政见贾母开骂,哪里还敢做声,唯低头赔罪不迭。

探春本来梳洗完毕,正要回来,却听着贾母臭骂贾政,是以不敢再进房了,她料定王夫人休不得,自己该做依然做了。剩下事情真听天由命了,遂悄悄自后门出去,自回房去歇息不提。

却说贾母这一番责骂,贾政不敢再提休妻析产,却是兀自不迭服,因道:“母亲责怪,儿子不敢辩驳,儿子平日疏于教导是有,可是我毕竟忙于外事,只道她些微跋扈些,也是身为当家主母,不得不为,也就没理会,谁料她竟然仗着娘家势力,公然无视祖宗族规,上不敬婆母下逼迫子侄,差点害了长房嫡孙,若不惩处,让儿子如何见人如何自处呢”

贾政这一番退而求其次,任是贾母也无话说了,论理,王夫人这番做法,完全可以让她自此幽居一隅,不见天日。可是,贾母想着眼下省亲别墅已经破土动工,银钱花费了大半,最重要是宫里那个孙女日盼夜盼回家一趟,因而这省亲别墅势必要完成方好。想王氏进门掌家近二十年,她不比自己单丝独线,一人独大掌家业,一心为公筹谋,反而是到处伸手贪索,雁过拔毛,纵是血亲也从不放过。

贾母估摸,王夫人这些年损公肥私,划拉到腰包银钱,应该不下数十万,所以眼下她还动不得。想到此处,贾母回头看眼那蠢蠢欲动邢夫人,心里只觉得好笑:想掌家你有银子填吗

贾母这一沉吟,王夫人吓坏了,以为贾母被说动了,行将反悔呢忙着跪行几步上前磕头:“老太太,媳妇愿意将功折罪,除了如数退还祖坟堂银子,让琏儿马上去点齐数目,珍哥儿银子也不催逼了,由我垫付,任凭珍哥儿几时有了几时奉还,老太太您看可好,您开恩啊。”她是边说便磕头,唱做俱佳。

贾母嘴角噙起一丝讥笑,问道:“哦这可是十几万银子,你有吗你昨天不是还说什么来着,哦,是了,说修园子还有老大缺口吗你要如何凑呢这会不会太为难你”

王夫人道:“媳妇能做得来,府库银钱三十几万,媳妇又卖了些府库里不用大件东西凑了十万,珍哥儿给了十五万,其他四房共凑了两万银钱,大伯给了二万,媳妇娘家兄长给了五万,媳妇另在亲戚家借了二十万,余下缺口约二十万,珍哥儿若承担五万债务,媳妇愿意承担余下银钱筹谋,望老太太准许。”

贾母知道这个亲戚应该薛家,因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到亲戚家借债,如何抵押如何偿还”

王夫人一窘,她私下已经答应了薛家母女宝玉亲事,这她可不敢说,一时间呆愣,想不起任何借口,因呐呐言道:“这个,这个,媳妇不曾想过”

贾母淡淡一笑道:“我提前警告一句,你可别打父债子还主意,啊”

王夫人浑身一颤:“媳妇不敢”

贾母点头:“你能力有多大,我约莫知道,不过,你毕竟是凡胎,渐上了岁数,又要修园子,又要当家理事,管理贾府一摊子家务事,实在有些劳累了,这样吧,自今日起,你就一心一意去张罗修园子事情,万不能让娘娘失望,家务事情就”

贾母说着少顿一顿,抬眼看着两个媳妇,最终无视邢夫人殷切笑脸,反而看着王夫人道:“二太太管家多年,想必应该知道,这府里谁接任你管家最合适罢。”

王夫人稍愣一愣,她没想到贾母今时今日还给她这样面子,继续当家管理省亲,虽然剥夺了管家之位,却可以指定继任管家,瞬间泪眼婆娑,磕头道:“要说管家人选,莫过凤丫头最合适,可是眼下她,媳妇”

贾母马上一笑打断王夫人继续废话:“好,凤丫头产后继续管家,大太太,你有意见没有呢”

邢夫人一愣,凤丫头管家虽然有些失望,邢夫人一贯奉行只要不是王夫人倒霉就好,因勉强笑道:“全凭老太太做主。”

贾母点头:“嗯,这就好,不过眼下她不能理事,须得有人代管,她在后面长长眼也就是了。”贾母说着话,眼睛看着王夫人,示意他推举继任人选。

王夫人心下暗喜,忙道:“探丫头自小养在老太太身边,上次就跟着凤丫头料理过家务,有经验又聪明,不如就”

邢夫人闻言不甘落后,忙着插嘴:“我们迎丫头自小也在老太太身边长大,得老太太亲自教养,后来又跟凤丫头学习管家理事,相比探丫头管家,应该更内行些,媳妇觉得,迎丫头比探丫头更合适些。”

贾母点头笑道:“嗯,大太太说也对,迎春今年十六了,比探春要大些,她理家似乎更稳妥些。”

王夫人一听就急了,忙道:“探丫头开年也满十二,不算小了,且姐妹几个,她更聪慧果敢,有担待些”

贾母眼见邢夫人又要插嘴,忙一扬手道:“好了好了,迎丫头探丫头都好,这样吧,迎丫头探丫头一起当家理事罢。”

王夫人见大房二房势均力敌,大房还有凤姐背后出谋,且探丫头终究一日要出门子,算起来还是二房吃亏。

话说这王夫人真是利欲熏心,伤疤没好就忘了痛,濒临绝境还要算计,昨天想让薛姨妈再出三万银子,今天这样危机时刻,竟然又老病复发,想起了薛姨妈母女,虽然觉得她们这次不仗义,可是王夫人不准备放过薛家,薛家二十万银钱她压根没准备偿还,他暗算着修园子还要继续再钓薛家钱财,这就非得把宝钗拉进来不过,也只有宝钗这种无权势媳妇才好掌控。

是以,王夫人想让贾母见识见识宝钗本事,心里谋划,说不得贾母就看上了,大家就都好了。

因磕头言道:“要媳妇说迎丫头探丫头管家都还嫌稚嫩了,我外甥女儿宝钗管家可是一把手,薛家生意几乎都靠她出谋划策,打点管理。”

邢夫人闻言就跳脚了:“哎哟,我们贾家难道都死绝了,要借靠亲戚来撑门户了”

贾赦一听这话说得不成话了,立时就暴跳了:“嘟,无知妇孺,不会说话就闭口,你邢家死绝了,我贾家却不会绝,再要哓哓舌辩,马上休你,你进门多年无子,今天又犯口舌,污言秽语胡咧咧,休你十次也够了。”

邢夫人闻言一愣,可是她天生不敢违拗贾赦,虽然气哼哼,还是老实归座不敢言语了。

无子休妻这话让尤氏也不自觉看了贾珍一眼,对邢夫人顿生同病相怜之心,心中暗地盘算,贾珍前几天跟自己要银蝶,唉,今天回去就允了罢

尤氏眼角余光瞟眼贾赦方位,心里暗恨赦这个老不羞,自己做事不端,倒要时时来戳人家伤疤,记人家恶。

王夫人闻言立时闭口伏地不动了,此刻才想起自己身上枷锁犹在,顷刻诚惶诚恐起来。

正可谓,“休妻”大旗一扯出,所有女人都服帖了。

当然只除了贾母老太君,贾母此刻对两个儿子表现稍稍满意,见众人沉默了,她方才言道:“二太太言之有理。”

邢夫人心头一震,待要言语又不敢,生生打住忍得辛苦,想着薛家母女入府,满眼又是王家亲,一时间五官错了位,面容狰狞,异常恐怖。

王夫人闻言正在得瑟,却听贾母言道:“迎丫头探丫头确年青了些,那就还是按照凤丫头上次模式,让珠儿媳妇一起帮办家务吧。”

言罢这话,贾母慈眉善目一笑:“二太太请起来说话吧。”待王夫人起身,方又看着王夫人问道:“老二真写了休书呢,还是吓唬你呢”

王夫人忙奉上休书:“休书在此,他是真要休媳妇,私章都盖好了呢。”

贾母接过去双手捧着,看了看,眉头跳一跳,暗里称赞贾政这条款罗列齐整,手指动了动,王夫人多么希望贾母几把扯碎了休书方好呢。可是贾母手抬一抬又打住了,随手递给鸳鸯:“处理好了。”

众人一愣,脸色各异。

王夫人一喜,危机解除了。忽而惶恐,这倒是什么意思正在猜测纠结,就听贾母言道:“老二休妻之事就此了结了 ,今后谁人再提就是跟我过不去,说不得我老婆子真要请家法了,都记住没有呢”

贾赦、贾政、贾政、邢夫人、尤氏,忙着起身答应下了。

贾母道:“请大奶奶、二姑娘、三姑娘、平儿一起过来。”

一时,李纨迎春探春平儿都到了,贾母便要王夫人邢夫人与几人交接账务与荣府对牌。

少时,又传齐贾府各管事媳妇,贾母亲自训话召告合家大小:“大太太二太太自今日起,专管修园子一滩事物,之前介入管家两方陪嫁,尽数退回原处当差,今后不得插手贾府家务,若有违者立时棍棒一顿,全家赶出府去。

贾府家务以及各家各户银钱往来,所有出息交接,以后都由大奶奶二姑娘三姑娘共同管理,待二奶奶产后交回给二奶奶打理。这期间,若有胆敢阳奉阴违,欺负幼主,一经发现,不问缘由,棍棒伺候,阖家赶出府去,奴籍不消,却也永不续用了。”

稍后遣散丫头仆妇,只留贾府主子,贾母再一次告诫三位新当家,其实也是惊醒在场各位老爷太太们:“你们自今日起掌管家务,上只对我与二奶奶负责,倘若有人指手画脚,干涉家务,索取日程生活以外非份银钱,一律挡回。府里一次开支二百两以上银钱,必须有两位当家同意方可,一次开支三百两不超出五百两,要三位当家同时同意方能开支,五百两以上,必须报给凤丫头与我知道,你们记住了”

迎春、探春、李纨知道,这是老太太为自己们扫除障碍,焉能不答应,三人一起跪地磕头,脆生生应道:“记住了,谢老祖宗信任。”

贾母一笑:“叫琏儿。”

贾琏进门见过贾母,又与父亲贾赦见礼,再与贾政贾珍见礼,又见了邢夫人王夫人尤氏。

贾母便道:“琏儿,凤丫头可还好呢”

贾琏回说:“托老祖宗福,好多了。”

贾母点头:“这就好,你先去跟你二婶子去提银子,至于何时动身容后再议,总要等你媳妇好透了再走。”

贾琏生恐日久生变,便照着凤姐交待言道:“孙儿已经与凤姐商议过了,家族事大,太平盛世,土地一日一价,晚去一日,恐怕失去先机,孙儿还照原计划明日动身前往金陵。”

贾母有些犹豫:“可是凤丫头哪里”

贾琏一笑:“至于凤姐,孙儿相信,有老太太太太们照顾,只怕比我还要好些呢。”

贾母听舒心,笑道:“你倒会算计,自己媳妇倒推给我与你太太们,嗯,不过你知道宗族事大,不错好,就这么办,你媳妇就放心交给老祖宗了,赶你明儿回来呀,准保还你个能干俊俏媳妇儿。”

却说三个新当家人自去议事厅与王夫人办理银钱账务交接手续。贾琏也借东风去提银子。

回头却说凤姐这里,因为贾母同时叫走了迎春与平儿两个,惜春犯困早回去了,就只剩了黛玉陪着凤姐说话消磨。

一时平儿回房,眼见王夫人被贾母剥夺了管家权利,还要自己掏银子贴补修园子,心里十分解气,便把邢夫人刚刚透露消息,还有自己各处听来零星点滴,竹筒倒豆子,一字不拉,不拉不拉说了一遍,只听得凤姐黛玉一惊一咋,仿佛是在听戏文。

丰儿春纤也不甘落后,两人争先恐后,又忙不迭宣布她们如何摸到王夫人房里,如何找寻小姐妹们探听消息,王夫人如何,贾政如何,三姑姑娘如何,薛姨妈母女如何为了与王夫人撤伙,如何撂挑子,吧嗒吧嗒一通添油加醋,连说代比划,嘻嘻哈哈,只把黛玉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