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凤还巢第12部分阅读(1/1)

不好言语,贾政笑道:“妹夫有所不知,只因贾琮侄儿也到了年岁,名额就只一个,不好厚此薄彼。”

贾琏得了凤姐嘱咐,忙一旁帮腔:“要说师父,其实那子监师傅也未必比得上姑父才能,姑父若不嫌累,就指点宝兄弟一二,也够他对付科考了。”

但凡世人,没人不喜欢被人恭维,清高如林如海也是一般,闻言一笑:“指点也不难,只是我有官职在身,时间有限,贤侄若真想子监就学,也倒不难,我膝下无子,名下恩荫即可让与贤侄子,他若有心,来我府里请教也是无碍。”

贾政闻言大喜,纳头就拜:“如此多谢妹婿了。”林如海慌忙起身还礼不迭:“二舅兄客气。”

贾政忙叫宝玉上前给林如海磕头拜谢:“畜生,还不快些磕头谢过你林姑父,这可是天大恩惠,再生父母”

宝玉听他们谈起自己读书之事已经浑身不自在,这会子被贾政一喝,下一激灵,哪敢不从,忙着上前来拜谢不迭。

贾赦见他们说热烈,也来凑趣:“琮儿也一起搭伴,未知可否”

贾琏差点嗤笑出声,这贾琮文墨可是半罐子也没有呢。

林如海问道:“不知琮儿贤侄学到哪里”

贾赦顿时张口结舌,十分尴尬,忽沉脸一瞪贾琏:“姑父问你话呢,因何不答。”

贾琏哪里知道,还是宝玉回说:“环儿琮儿兰儿都已经开篇学习诗经。”

大家都知道,蒙童先学三字经百家姓,学诗经才是正经起步。

贾赦顿时尴尬不已。贾政忙着岔开话题:“未知宝玉何时可去就读此时不中不晌,恐难办理。”

林如海笑道:“这也不难,就我,圣上也要我一月里去讲学几次,也算得是自己人了,待我得空去说,随时附学,想是不难。”

贾政又是一番道谢不迭。

思读书宝玉初涉世故,见慈父黛玉乐享天伦

却说这宝玉向来厌恶八股文,寻常只爱看诗词华章游记杂谈之类闲书,闲暇之余调配脂粉,与姐妹们厮混,这会儿被林如海贾政两大巨头联手,根本不问本人意愿,不由分说,咣当一下子给他丢进子监。

宝玉心中虽是万分不愿,却也不敢反驳,想他父亲贾政,寻日里已经打骂不休,张口畜牲,闭口竖子,板栗耳刮子也挨了不知几多,无论何事,贾政话就是公理,就是圣旨,哪里容得宝玉这黄口小儿半句分辨呢宝玉知道,倘若自己胆敢当着姑父面驳了父亲,一顿好打跑不了,所以,好汉不吃眼前亏,宝玉选择沉默。

林如海贾政郎舅们说得热之闹之,宝玉心下却在暗暗盘算,如此看来,子监,自己势必要上无疑,这事儿就是求老太太也是难成。

对此,宝玉深有体会,近一年来,宝玉察觉老太太似乎对自己态度有所改变,不再似以前那般,一味宠溺纵容自己,那年老爷让他开篇学八股,宝玉去求老太太,老太太也不反对,反而劝说他道一番:“宝玉,你一年大似一年了,我虽然护着,不让你老子逼你念书,也是怕你年纪小,一时不如他意,他又要打要骂,我怕你受了惊吓,方才拦着。可是,你也要想一想,我们贾府将来荣华富贵,终究要靠你支撑,你要好好念书,少惹你老子动怒,免得他又要捶你,你乖乖学好了,将来也好光耀门楣,老祖宗脸上也有光彩,老祖宗诺大岁数,还能护得你几时呢,你要自己争气才好哟”

太太也是这般说词:“你哥哥早逝,母亲今后就只靠你了,你可要为母亲争气呀”就连百依百顺凤姐姐也变了腔调:“宝兄弟,老爷这是为你好,学好了八股文章,就可以博个官身,自立自强了,有事也能自作一番主张。你需牢牢记得,老祖宗也有无奈时候,凤姐姐能力也有不及时,你是堂堂男儿,今后要学会靠自己了”

唉,可怜他求来求去,最终还是自己妥协了事,乖乖去学习八股文章。

话说这宝玉,虽然一向懵懂,世故不通,却也是至情至性孩子,他知道,自己纵不稀罕这个子监荫生名额,这林姑父对自己却是天大恩惠,除他有谁会白白把一个荫生送上门来,就连大伯父也想着把机会留给琮儿。宝玉知道,他若张口说不去,那就是不识好歹,不但老祖宗要伤心,父亲要动怒,林姑父肯定也会从此厌恶自己了。

宝玉虽然懵懂,这些日子,每每被凤姐耳提面命,也知道这婚姻大事,老祖宗也不能包办,须得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倘若林姑父厌弃了自己,如何能把林妹妹许给自己呢

宝玉虽然顽劣,这一笔帐确实算得很清楚,在林妹妹婚事上,就是老太太也奈何不得林姑父。宝玉十分明白,林姑父是林妹妹父亲,自己万万不能得罪,也得罪不起,是以,心下万分纠结。

真可谓是:欲读诗书心不愿,不读诗书愿难酬,读与不读间,书生费筹谋

不说宝玉如何纠结,却说贾政,因为林如海要提携宝玉进学子监,似乎看见了贾家未来一丝曙光,想起林如海当初也如宝玉一般漂亮风流人物,自己当初并不十分看他好,不过父母双亲十分中意,谁想他如今竟然官至一品,想着宝玉将来若似如海,岂不美哉,这般一想,心中顿觉无上荣光,再观宝玉此刻异常乖巧,并不似往常痴傻乖张,顿时觉得宝玉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腐朽不堪了。

这一日酒宴,宝玉被贾政安排与林如海同席作陪,不准他去老太太处厮混。

那边老太太要叫宝玉,凤姐忙一声笑:“老祖宗,宝兄弟如今可风光了,林姑父只夸他呢。”接着把宝玉上学之事告诉贾母,又说以后每晚林姑父还要亲自教导宝玉读夜书,俗话说,名师出高徒,宝兄弟将来必定状元及第,光宗耀祖。

在场女眷,邢夫人、尤氏、李纨、薛姨妈,无不帮腔,赞不绝口,个个都说宝玉今番得遇名师,蟾宫折桂指日可待了,真个是前途无量也。

贾母慈眉善目,笑如弥勒,抬手抚一抚黛玉额前秀发:“这都是托了我玉儿福勒。”

黛玉羞红脸颊,低头微微浅笑:“老祖宗太过夸赞,玉儿好生惭愧。”

在场亲眷,无不附和贾母,众口齐齐夸赞黛玉。黛玉连连婉辞不已。

只凤姐心里有数,觉得老太太火眼金星,这回到真是谢对人了。

其实,就是凤姐,也并不了解这一番林如海不死之谜

圣上有心招如海,如海无心拒圣意。这拒与不拒间,决定了如海生死存亡。

究其实质,如海当年拒绝圣意不返京,一为报答圣上知遇之恩,慷然赴死作报答。二为了无生趣,甘愿赴死,追寻爱妻于地下,再续前缘。

此番,黛玉唤醒了如海为父职责,如海眷恋女儿未长成,方接受圣意,卸职进京,脱离黑暗江南官场是非地。

所以说,此番林如海不死,功在黛玉,亦在如海自己。

不说众人如何夸赞宝玉,如何兴致勃勃,就连大善人王夫人,此刻见众人声声赞美宝玉,顿觉与有荣焉,心里无来由想起娇宠得意小姑子贾敏来,心头一声暗哼,你贾敏平生总算做对了一件事,否则荫生焉能落到我儿头上心中对那林如海反倒生出几分感激来,再看黛玉,也没往日那般碍眼了,眼神里寒意不免少了几许,一贯端着脸庞上,竟然露出几丝笑意来,虽然有些皮肉分离感觉,冗长脸上那僵硬线条顿时柔和了许多,这一来,倒真显出几分善意来。

三春姐妹黛玉宝钗都知道宝玉害怕读书,闻听长亲们说热闹,面面相觑,抿嘴暗笑,一个个俱怀了幸灾乐祸心思,心道,哎,这下子无龙头野马上了龙套了,看你如何再蹦跶

三春幸灾乐祸之余,也对宝玉生出一份同情来,想那宝玉先有贾政阎王似父亲压着,已经战战兢兢,魂飞魄散,现在又来一个威严镇山太保林姑父罩着,还不知这林姑父对待顽劣学生是什么手段呢三春姐妹均为宝玉担心,这苦日子如果熬出头呢,想着宝玉,又齐齐看向黛玉,彼此相视一笑,老泰山准姑爷哟

黛玉虽然聪明,也不知道她们想了那么遥远,见她们挤眉弄眼,估摸她们又在编排自己,只是不知道编排什么笑话儿,遂故意偏头不看她们,假作不知她们眉眼官司,转头听贾母凤姐说笑,一边仔细聆听自外面席上偶尔传来父亲言谈。

一时饭菜上齐,大家依次排坐,黛玉三春姐妹并宝钗陪伴贾母,其余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尤氏李纨共一桌,只凤姐来回照应,偶尔奉菜请酒说笑几句,大家默默用餐不提。

却说今日接待贾府娇客林姑爷,凤姐可是倾尽全力,大显身手,虽然林如海忽然上门,却叫她给安排十分丰盛,那席面乃是南北名菜之集会,从菜肴到酒水乃至餐具酒具,凤姐都用了贾府里最金贵之物,显见是把林如海当做了上上之宾。

少顷饭毕,阖家男丁,贾赦、贾政、贾珍、贾琏、宝玉、都陪着林如海在大厅闲谈,这边女眷围着老祖宗说笑。知道,说今日贾府接待姑爷,不知道,还以为贾府有谁生辰办庆典呢。

这一日,贾府里拜见如海之人,一个接一个,贾珍、贾环、贾琮、贾蓉、贾蔷、贾兰,具来拜见林如海这个大学儒,贾环贾蔷等几个尚在上学之人,都现场对了对联,做了诗词,林如海于他们一一点评,对贾蔷贾环贾兰三人都做了相当肯定,言之假以时日,必定有所斩获。

贾蔷等欣欣然,又一个个请求如海词字子勉励,如海也不推辞,与个人题诗写字,不亦乐乎。

林如海一直到晚宴前一个时辰,还在忙碌不停。还是贾母看黛玉坐立不安,心疼不过:“林姑父就在京中,一时半刻又不走,猴儿们急什么呢,我玉儿还没见过父亲呢。”授意凤姐把人都赶了,父女两个方才在贾母小客厅里见了面。

黛玉对于日夜思念老父亲,有很多遐想,见面一定要嗔怪一番,问问父亲因何多年不来探视自己,或是再次撒撒娇,要求父亲如小时候一般,吊着胳膊让自己荡一荡秋千,如今当真见了父亲,黛玉只是鼻子一酸,眼里霎时就雾蒙蒙了,把这之前一切遐思都忘记了,规规矩矩上前行礼,盈盈拜倒,口称:“女儿与父亲大人请安,父亲安好”

林如海乍见婷婷玉立女儿,虽然孩童儿长成少女模样,眉眼一点没变化,孩子不过眼更清,眉更翠,更肖似母亲了,一时百感交集,堂堂男子一品官,当即红了眼圈,本能伸出手去:“玉儿,过来爹爹这里。”

黛玉这才现了娇女本性,扑进慈父怀里,暗暗饮泣。林如海和泪一笑:“玉儿长得这般大了,为父大约是举不动了。”

黛玉仰头一笑:“父亲大人还是那么挺拔,慈颜如昨,玉儿甚是欣慰。”

凤姐知道他们父女多年不见,定有许多话儿交谈,因提议:“姑父许久不来京里,妹妹带着姑父到院子里逛一逛去。”

林如海告诉了黛玉,家里房舍已经收拾停当,庭院恰好是江南风格,已经替黛玉布置好了向阳房间,摆设都是原来旧物,黛玉闻言自己将要回家居住,朝夕承欢慈父膝下,欢喜不尽,连连点头答应:“女儿早盼着这一天呢。”

林如海原怕黛玉舍不得贾府,舍不得贾母与众姐妹,不肯家去,这一见才放了心。又说道:“家里我已经替你聘请了两位宫中退役教养姑姑,在苏州卖了十二位女孩儿回家里,已经由嬷嬷们教导半年规矩了,玉儿回家,她们正好服侍,这府里之人可一个不必带回去。”

黛玉言道:“玉儿没有那么娇惯,用不来这些人服侍,爹爹太破费了。”

林如海道:“京中不比地方,各府院都是这般,也只好入乡随俗了,况这些女孩儿都是孤儿,为父买她们一为家里缺人手,二也为了略尽父母官之责任,使她们能够衣食无忧,总好过她们遇人不淑落入烟花之地去。”

黛玉点头微笑:“女儿知道了,爹爹一贯菩萨心肠。”

却说这边厢,凤姐受贾琏托付,传贾政话,婉言告知贾母,黛玉即将返家居住。

贾母虽然早有预感,依然愣了半晌:“唉,即便她父进京,未必就不能再住我这里了,她一个女孩儿,即便父亲再位高爵显,没有个长亲依靠教导,与将来聘嫁也有妨碍,林姑爷也是知书识礼之人,怎么不省得这些呢,凤丫头,去叫你姑父来,我与他说道说道。”

凤姐忙陪笑道:“老祖宗莫急,怪我没说清楚,林姑父这次进京原就想到这些了,刚巧林姑父有位簇姑母,丈夫早逝,有个女儿又远嫁外省,多年不通音讯,一人苦挨岁月。林姑父回乡祭祖,见她寡居,日子艰难,正好府中家务无人打理,便接了簇姑母回家奉养,这几年来,一直是这位老姑母替林姑父打理家务,据说这位老姑奶奶很有见识,不然诺大个林府她也镇不住不是,林姑父也有俩房侍妾,纵姑母去了也没坐大,这也是这位老姑奶奶功德呢。”

贾母皱眉一叹道:“她一个乡下妇人,凭她再能干又能到哪里这可是天子脚下,礼仪教化之地。”

凤姐又笑道:“老祖宗放心,林姑父也想到了,现在已经聘请了两位宫中退役教养姑姑在家教导小丫头了,妹妹回家,言行举止,自有姑姑,们教导,老祖宗大可放心,宫中皇妃公主也多受过他们,这礼数决对错不了。”

贾母闻言,稍稍宽慰:“恩,我可怜玉儿,若有她亲娘在,该是多好呢,我敏儿,玉儿哟”贾母说着就又哭了,凤姐尤氏等忙忙合力劝慰半晌,方才住了声音。

晚宴之后,如海拜别贾母,征询贾母自己要接黛玉之事。

贾母立时脸色沉静,半晌方言道:“玉儿原是你嫡亲女儿,你要接她家里去住,理所应当,我听风丫头说了,知你思虑十分周全,我心里稍稍宽慰一些。只我想你刚刚驻京,家里纵然有所准备,你又没个十分贤能当家主母,纵有你姑母在,也是诺大岁数,且她初来乍到,想来铺排不是那么妥当,你今日先把我这儿寄存东西拿去,替玉儿安排妥帖,过几日就是她舅父生辰,老身舍不得玉儿,要留她再住几日,权当我看她母亲,等过了她舅父生日,凭你接她回去就是了,你如今官居一品,今非昨比,也不知道我这个老岳母所说,你依是不依呢”

林如海耳听得老岳母委屈求全之语,实有责怪之意,林如海饱读诗书,平生最重仁孝节义,且他夫妻情深,对老岳母奉若亲母,一向推崇敬重,此情此景,如海立生一份愧疚之心。且贾母并没拒绝自己接女回家,不过推迟些时日,正巧他眼下也有一桩大事要办,黛玉留下,他自己也好放开手脚,这正是两两相宜之事,如海焉有不从之理,他那里急忙纳头拜倒:“小婿惶恐,一切但凭岳母做主。”

贾母这才稍稍宽慰,点头道:“嗯,姑爷请起,我老婆子不会说话,姑爷原谅则个。”

林如海拱手低头:“岳母此话愧煞小婿了。”

林如海这厢礼仪谦谦,贾母再不好言语怠慢,忙吩咐香茶伺候,母子们女婿半子,且称呼母子闲谈几句,那边厢贾琏已经着人将林如海寄放箱笼归置上车,这般厢,林如海告辞岳母,黛玉依依不舍,牵衣相送至二门,盈盈拜别父亲,黛玉又哭一场。

凤姐也来送别如海,见黛玉落泪,连忙微笑抚慰:“不过半月时间,转眼即至,妹妹切莫伤怀,老祖宗也是亲情难舍。”

黛玉轻轻抹去眼睫上珠泪,嫣然一笑:“我为心里高兴,因而落泪,并非伤怀”

凤姐抚掌,了然一笑:“是了,是了,悲也泪,喜也泪,我倒忘了,妹妹是天下第一水做骨肉呢”

元春女封妃锦上花,凤辣子怀孕意外喜

这一年倒春寒,节气滞碍,三月阳春天,竟然连下了两场桃花雪,京城五月,花事正好,只往年泼天暑热迟迟不至,一早一晚任十分清凉。

这一阵朝堂诡异,圣上连日里称病不出,大臣们每日里惶惶然。

贾政反正是个工部闲差,闲极想寻如海切磋棋艺,却是十寻九不着,只得在府里与一班清客们单聘仁善骗人詹光沾光等厮混。

除了吟诗作赋,附会风雅,贾政倒想起宝玉来,思虑他就要去子监,功课太差有损颜面,做主停了宝玉家塾,改而自己指点,他日下到做得似乎像个父亲,一日召见一次宝玉,着他把论语孟子大学和中庸一一背诵解读。

宝玉也有朗朗上口,也有咯咯噔噔背不全,也有意思解得正和贾政脾味,也有解偏意,总来说,宝玉勉勉强强没挨打,不过贾政勒令他把解疑暂且放下,专心把不熟篇章抄写诵念,务必在上学之初滚瓜乱熟,否则,贾政主说这两字,下面话不说完,只在鼻子里哼哼几声,以示警惕。

贾母暗地里只怕宝玉挨打,日日着小厮紧盯着贾政外书房动静,见贾政只是掌着背书抄文,并不任意打骂,稍稍安心,只不时着人与他们父子送些茶果点心,一再提醒宝玉,不要辜负老祖宗疼爱,二在警醒贾政,老祖宗我正盯着你,要教子你好好教,切勿动刀动枪,打骂我宝贝疙瘩。

贾政洞察贾母心意,哪敢违拗,且宝玉虽然有些唯唯诺诺不出彩,破题行文,虽然差强人意,强闻博记却是长处,老怀稍稍宽慰。

堪堪半月过去,这一日正好贾政生日,想寻如海热闹一番,依然摸不着如海综影。

宝玉思谋立时就要上学,又怕才学不及被林姑父厌弃,有又放不下众姐妹,更舍不得林妹妹,本想乘着春花正好,着意调制些脂粉分送各位姐妹,谁料被家政拘了魂魄,日日不得松懈。

贾政有言在先,倘若胆敢误碍了抄书,与姐妹们厮混,定然要敲断他腿杆子。

宝玉白天被贾政盯着,摇头晃脑苦读文章,夤夜又被王夫人拘着抄写诗文,更有宝钗好为人师,指指点点,一旁唠叨,宝玉原想水做姐姐来了,刚巧冲冲浊臭,不想姐姐变身老夫子,心头顿时不悦,可是旁有王夫人端坐,也不敢翻脸了。那时光真是,比之家塾尤为难捱。

宝玉好比孙猴子上了紧箍咒,苦不堪言。

他心里又惦着林妹妹就要家去,只恨不能日日相伴说笑,又不敢违背贾政教诲,私闯姐妹闺房。恰好遇着林妹妹来请晚安,又有王夫人一旁虎视眈眈,也不敢稍微说笑,只好每日一早一晚在贾母房里捱捱蹭蹭,等待姐妹们前来,间隙与黛玉说笑几句,聊解思念。

岂料黛玉还要拿他做耍:“哎,二哥哥如今大不同了,混世魔王修成正果了呢,也不采花也不调粉了,嗳哟,可怜满园子花朵儿可要伤心了,可惜你暖香也制不成了。”

宝玉知道这都是因为宝钗夜半陪读惹祸,可是那也是姨妈母女恰巧来访,母亲令她一旁陪坐,自己焉敢违拗呢这话又不敢明言分辨,恐宝钗脸上不好看,只讪讪傻笑,但凭黛玉嬉笑嘲弄,他只不恼,因故作懵懂,反顺着黛玉说笑:“妹妹真会说笑,世上哪里就有这种稀奇香粉名儿呢”

众姐妹都知端倪,俱不说破,抿嘴微笑。

宝钗心知她们齐心,外道自己,想自己奉承姨母,只为入宫,好为臂膀,意在同气连枝,心里虽是薄怒暗生,面上却沉静端方,微笑附和:“确乎稀奇,闻所未闻,颦儿心思,果然玲珑。”心里倒嫌弃她们小儿情态,不堪为谋。

回头且说荣宁二府贾赦贾珍贾琏等,左不过无事,借由贾政生日,齐聚一堂,摆酒设宴,听戏作耍,正在热闹畅快,忽然门子来报:“圣旨到”

贾府自先祖开府,已经承恩三代,至贾政这辈,人才匾乏,贾赦贾政乃至下一辈贾珍贾琏贾蓉,除了承恩世袭,就是化钱捐官,并无一人科班出身,整个贾府在朝堂式微日久,早无当日一门两公威望。贾赦贾政贾珍做着可有可无闲官,贾琏贾蓉根本不曾出仕,在家帮闲家务。这一下子猛听得圣旨上门,满门惊慌失措,面如土色,慌忙摆下香案,跪接圣旨。却是都太监夏秉忠带着内监,来传口谕,宣贾政进宫陛见

贾母许多年没经过此等事情了,直吓得惶恐不安,更遑论其他女眷,更是心惊胆颤,唯有凤姐心知肚明,眼见贾母忧虑,急忙近身搀扶,贴近贾母,轻声耳语:“老祖宗安心,想是大姑娘大喜了。”

贾母闻言,与凤姐相视一笑,稍稍安心,双手合十,念声佛号。凤姐搀扶贾母回到房里,贾母犹自惊异,可卿之话果然应验,想起凤姐当日似有未尽之语,心头不免忐忑,娘儿们静默不语,坐等消息。

阖府忐忑,时辰难捱,两个时辰过去,赖大方匆匆来报,让贾母带领阖府有品级女眷进宫谢恩。贾母叫来赖大,一番细问,果然,元春得封贤德妃,心下大喜,忙忙一番装扮,喜滋滋带领邢王二夫人并尤氏进宫去了。

一时合家欢喜,弹冠相庆。

唯有凤姐一人,心中冰冰凉凉,直觉危机四伏。贾府日前库银告罄,凤姐一番整顿家务,得银不过刚巧抵消放贷所得。而今,凤姐已经收回了大笔借银,凑齐祖宗堂俢坟款项,尚余些许几笔小款子,贷者委实穷困,难以偿还,凤姐已然收回了借据,只说自己接手打理,从此不叫旺儿夫妻沾手,其实已经连同回收单据,让平儿烧了个干干净净,就连旺儿夫妻这对知情人,凤姐也准备找个适当机会,打发她们一家脱籍,回归原籍金陵做个小地主去。凤姐已经决心在元春封妃前夕抹平一切蛛丝马迹,断乎不能回头再走老路。想这一番省亲,必定修建大观园,王夫人势必来逼自己,重新放贷牟利,何去何从,凤姐静坐卧房,冥思苦想,一时听见大姐儿哭闹,信步走到女儿房里,花蕊似大姐儿,一见凤姐,和泪而笑,娇娇柔柔扑到母亲怀里:“妈妈抱抱”

凤姐心头一暖,抱紧大姐儿,眼里泪水,潸然而下,心中主意拿定,扬声唤来平儿,如此这般吩咐一番,平儿自去办理不提。

阖府里除了凤姐怅然若失,还无喜气,另有宝玉也是一般,充耳不闻大姐封妃之喜事,整个人懒懒散散,怅然若失,一为秦钟病了,二为林妹妹要家去。

当晚,贾母等兴高采烈而回,却听说凤姐病了,胡太医正在请脉。

贾母闻言心中惊慌,忙遣鸳鸯来探,鸳鸯回报,却是天大喜讯,凤姐怀孕了。

贾母喜极而泣,忙叫一声:“鸳鸯整理香案,待我拜谢祖宗菩萨。”

身怀六甲,这在凤姐,也是天大惊喜,你到为何

原来胡太医就是那个给晴雯错下虎狼之药胡庸医,凤姐请他,原为了装病,借以推脱管家之职,却不料庸医也有不庸时候,竟然给他诊出凤姐有了两月身孕,这真是天大惊喜,这也是天遂人意,凤姐刚想脱身,送子娘娘就适时递来了橄榄枝。

不说凤姐喜极而泣:“平儿,准备香油银子,我要去净水庵烧香还愿去。”就是贾琏,闻讯大喜,一蹦三尺来高,几步抢进房来,不顾丫头婆子一满地,伸手把凤姐搂进怀里:“我好奶奶,为夫倒是冤枉你了,还道你只顾贪吃不发芽呢”

凤姐嗔怪,娇笑连连,平儿和羞退走,众丫头婆子避不迭。

贾琏成了猴儿了,只喜得抓耳捞腮,忘乎所以。

不过一刻,阖府皆知,道喜之人一波一波,挤满小院。黛玉与三春姐妹,最早到来,特别迎春,进门道了恭喜,拉着凤姐就落了泪:“我日日为嫂子祷告呢,想嫂子这样善心,让小侄子早些来投,还好,还好,这个顽皮小侄子,终于听到姑姑召唤了。”

黛玉一笑,不免起个促狭心思,因迎春一贯宽厚,黛玉想跟跟她做耍做耍,看她怎应付,也拉起凤姐一只手来,轻摇轻晃:“二姐姐实不害羞,天大功劳,你竟想一人独揽,阖府之人,谁不期盼凤姐姐早生贵子呢,就我,也是日日一注心香,诚信禀告送子娘娘呢,未必小侄子就听了你话,不听我话呢”

迎春一贯少有急才,不善斗嘴,一时语塞。探春嘴快,张口就接:“我们是亲姑姑,当然听我们,凤姐姐说是不是呢。”

黛玉一笑:“我表姑姑是客,不及你们亲不错,可是,从来也没听说过,遇事先紧着自己,而得罪客人道理,是吧,凤姐姐。”

凤姐抿嘴直乐:“都听,都听,才女姑姑,我们才不嫌多呢”

惜春拍手凑趣:“二姐姐,林姐姐,快别争了,凤姐姐你做个和事佬,双胞胎吧,不然,我怕二姐姐林妹妹两人把凤姐姐袖子拉脱了。”

探春连忙附和,笑道:“四妹妹这个主意好极了,凤姐姐就这么办吧。”

贾琏本当回避,因是至亲,又因为不愿离开凤姐,被妹妹们挤到一边去了,此刻闻听这番话,心里吃了蜜似蜜甜,眼睛笑眯成一条缝,嘴巴弯咧到脖后跟:“多谢林妹妹,二妹妹,三妹妹,四妹妹吉言,二哥哥这厢有礼了”

黛玉三春笑做一堆,正在这时,贾母、王夫人、邢夫人、尤氏、李纨、都到了,一个个喜形于色,满口恭贺,一时房里笑语连连。

平儿端上茶来,一一奉上茶盏。各人落座,贾母关切问道:“太医怎么说,胎儿稳不稳呢”

凤姐勉强笑一笑,却没答话。

平儿忙上前一福身道:“回禀老太太,就是太医说不好,我们奶奶正在发愁呢”

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尤氏李纨,众姐妹,具是一惊,因问:“如何呢”

平儿道:“奶奶这胎是三月坐下,老太太知道,蓉大奶奶仙逝,我们奶奶两府忙碌,原本生大姐儿亏了身子,本没复原,这一来就有些不好,因为府里事多,不敢言语,默默撑着,今日实在有些扛不住了,才请了太医,原本不是为了请喜脉,实是准备偷偷抓些药吃,暗地调制,谁知竟意外诊出了喜脉,若喜脉确定无疑,我们奶奶实在再不宜操心劳累了。”

贾母想着眼下这桩大事,正要借重凤姐能干,谁知她身子弱成这样,心中难免有些美中不足,这种念头不过一瞬,又被重孙子降临冲淡了,慈颜一展,笑道:“这有什么,贾府有后,乃是千秋大事,凭什么重要也越不过我重孙孙去,凤丫头,自今日起,你就好好安胎,来年产下麟儿,你就是贾府里功臣。”回头笑看王夫人:“二太太,府里事情,你较熟悉,就在辛苦一些,接手照管。”回头又看邢夫人:“大太太,你也不要成天跟着你们老爷转悠,过来帮帮你妯娌。”又笑看迎春探春:“你们也是,我知道你们能干,平日里帮着你们母亲照管照管,他们有想不到提醒提醒。”

转脸又骂贾琏:“琏儿,过来,你给我记住啦,你可是快有有儿子了,这次你再敢作怪,别怪老祖宗我打断你腿杆子。”

贾琏心里高兴,况且也被老祖宗骂了不止一次两次了,只是当着姐妹们,有些不还意思,好在老祖宗说得隐晦,遂腆着脸嘻嘻笑答:“孙儿记下了,且不敢呢”

贾琏乖巧,贾母老怀宽慰,笑着对平儿招手:“平儿你来,老祖宗告诉你,你替你主子看紧你二爷,他要有什么毛病呢,你只管来告诉我一声,有我做主,不用怕他。”

平儿笑嘻嘻答应一声:“知道了,老太太,我们二爷如今已经改了不少呢”

贾母满意点头:“嗯,这样才好呢”

却说凤姐这番撂挑子,可是名正言顺,当夜,凤姐即把对牌账册,让平儿亲自搬到了王夫人房里去了。

翌日一早,王夫人理事,邢夫人协理,王夫人一早驾临议事厅,那是黑风扫面,乌云滚滚。第一桩事情不是打理家务,而是让人来传平儿。

却说凤姐赋闲安胎,贾琏也懒懒尚未升帐,只平儿已经起来,正带着一帮小丫头替凤姐整备早餐,因为凤姐已经发下话了,自今日起,凤姐饮食起居一切都由平儿自己打理,贾母已经答应,并且知会了王夫人,让凤姐或是单列,即日起,凤姐薪俸双倍,每月升至十两银,直至凤姐安全产下麟儿方止。

因为小厨房还没搭建完成,平儿这里正在忙碌着用小炉子替凤姐熬那粳米粥,一眼不错亲自守护,须臾不敢离开。

恰逢王夫人派人来寻,平儿不去又怕王夫人怪罪,去了又担心粥出问题,只得低声叮嘱丰儿一番:“你仔细看着火,不须一刻走开,侯我回来,你再离开,否则,让人插空做了手脚,奶奶若有事,不说主子放不过我们,纵我们自己,也没脸活了。”

第 37 章

却说平儿面见王夫人,盈盈俯身请安问好,礼仪周全,态度恭顺。

王夫人这里非但不做丝毫回应,反而直眉瞪眼瞧着平儿,一幅要把人生吞活剥虎狼气焰。

平儿心下暗暗诧异,只不知这是打得那门冤枉官司。因王夫人不开腔,平儿便低眉顺眼静候着。

王夫人看着平儿一幅云淡风情摸样,没事人一般,就跟她主子一个德行,心头火苗蹭蹭直冒,手上青筋暴突,嘴唇抿得死紧,目光森森寒光只闪,气急鼻翼颤悠悠只扇,似乎是在极力忍耐克制,方没把账册砸到平儿脸上去。她目光不错紧瞪着平儿,果敢举手一挥。

周瑞家里忙端正了腔调,对堂下乌压压管事媳妇子们言道:“太太有话要问平姑娘,各位管事们稍后再来回话。”她这里高高端着姿态,眉宇间难掩得意之色,说话语气强硬,不容置否,俨然就是贾府里管事娘子了。

众管事媳妇子都是打小在这府里摸爬滚打,混成精怪人物,见了此情此景,心知肚明,王夫人新官上任三把火,头一把火大约要烧琏二奶奶,这是要先拿平姑娘做筏子,敲山震虎。心下暗暗为平儿捏一把汗,平儿平时可没少为她们消灾挡祸,个个祈祷平儿无事。

其中林之孝家里正是凤姐心腹,她才是正经管家娘子,见平儿有难,周瑞家里作势,未免胆寒,心生唇亡齿寒之忧,早使了一个丫头暗暗告知凤姐去了。

却说王夫人这里,等候堂上众人退尽,蓦然把账册啪嚓一声丢在桌上,手指用力戳戳点点,牙缝里蹦出一句话来:“你给我说说,这数字什么意思”

平儿凑近一看,抬头言道:“回禀太太,这是府里目前存银数目。”

王夫人皱眉道:“存银我还不知道这存银数目,我来问你,怎么就只剩下这一千多两银子了你们主子往年也是这般”

平儿微笑言道:“回太太话,今年尚有结余,已经很不错了,这还亏了我们二爷前年整顿府务,革换了金铺掌柜,庄子管事,揪出了那起子贪得无厌金钱耗子,才使府里每年增收了约莫五千银子,加上我们奶奶精打细算,因此方有了这一千多银子结余。这要搁在早几年,这个时节,至少千银子饥荒,我们奶奶又该去典当抵押自己珠宝首饰,用来充数周转,凑凑巴巴方能支撑一府开销,等侯年下收取铺子利钱,庄子出息,再把抵押东西赎回来。自我们二奶奶当家起,一直就是这般东挪西借,寅吃卯粮。”

这个王夫人自然知道,但是,她很不舒服平儿语气,因眼皮一挑,冷哼道:“照你这么说,这堂堂荣府,都靠你们奶奶支撑啰”

这话说诛心之极,把老太太老爷们少爷们都得罪干净了,更别说眼前这位虎视眈眈大善人呢平儿哪里敢认,急忙跪下辩白:“太太息怒,小婢绝无此意,太太问话,小婢只不过实话实讲,诉说我们奶奶如何当家理事,丝毫没有冒犯太太意思。”

王夫人只是冷笑不言语,压根不信平儿所说,王夫人心知肚明,凤姐这几年能够周全一府,耀武扬威,不过因她动了祖坟堂银子,发放借贷赚取利钱贴补家用,这还是当日自己替她筹划法子,她倒跟能人似。

想到此,王夫人眼神凛一凛,哼,也不知道她自己顺便划拉了多少好处去了,时至今日,这个丫头倒来替主子叫穷,显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夫人暗里一咬牙,想独吞,没那般好事。心里怒极了,她倒反而笑一笑:“哼,你们主子真只靠抵押借贷周转么”

她不笑还好些,这一笑,实在渗人,平儿只在她辱骂赵姨娘之时见过,太太对赵姨娘可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几时她对自己主子也生了这般恨意呢

平儿心里急速一跳,放银夺利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平儿生怕王夫人当着周瑞家漏了底细,连忙又强扯个笑脸,言道:“小婢不敢欺瞒太太,当真如此,我们奶奶至今还有一璎珞赤金项圈,一架白玉双面梅竹诗文小炕屏,一尊羊脂观音,白玉合卺酒盏儿,因为过了赎当期限,成了死当,被人捡了便宜,再赎不回了。这些东西原是我们乃奶奶瞧着雅致,要攒给大姐儿作嫁装,原以为不过略抵抵,还要收回来,不想失却了,我们奶奶为此还心疼后悔了好久呢,小婢所说,句句属实,现有当票存根在奶奶手里,太太不信,派人查验就是。”

王夫人认定凤姐贪墨银钱,却被平儿说出凤姐抵押嫁妆贴补家用之事,一时被堵驳得哑口无言,栽在一个丫头手上,王夫人心下火苗又旺三分,啪一声摔出了另一本账目:“这是什么”

平儿拾起细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