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凤还巢第9部分阅读(1/1)

她生什么气呢,为她累着自己可不划算,您要打也别打她脸,伤得很了又要给她请医抓药,回头人家看见又说我们刻薄下人了,横竖她是哥哥的人了,好歹都由哥哥去罢,我们范不着操这心。”

莺儿默默送了水进屋里,跪在地上,把面盆子举过头顶,宝钗帮着薛姨妈洗脸梳头,收拾一番。

娘儿两个坐着说话,薛宝钗沉默片刻又问她母亲:“我们家现今还有多大家底,母亲你可要跟女儿说实话方好。”

薛姨妈知道宝钗自小就是个有主见的,比她哥哥精明百倍,可是再精明也是女儿,将来是别人家里人,女生大多外向,薛姨妈犹疑片刻,方问道:“我儿你问这个做什么我总不会少了你的那份嫁妆银子也就是了。”

薛宝钗苦笑一声,道:“我岂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妈妈一味宠溺哥哥,把养老银子也让他骗了去。”

薛姨妈听了这话顿时心下羞惭,忙拉了薛宝钗一阵摩挲抚慰:“难得我儿一片孝心,比你那混账哥哥强多了,你放心,我们出来的时候,除了京城里的铺子,总共带出来有三十万银子,与户部了账去了五万,你姨母与哥哥拿走了五万,现在还有二十万银子在手里,供我们娘儿们吃几辈子也尽够了。”

薛宝钗点头道:“这就好,不过,妈妈今后要记得一条,无论如何,再不能给哥哥银子了,女儿的待选资格,好与不好,就在这三万银子上了,倘若三万银子还不成事,那也是上天注定,强求不得,只好随他去,再不要为我花费冤枉银子了。”

薛姨妈点头又哭了:“只是委屈我儿了,可惜你花容月貌一身本领,生生让你哥哥葬送了。”

薛姨妈一通哭,宝钗听得心里一阵阵直发酸,忘记要劝慰寡母,沉侵在自己的遐思里。想那黛玉三春,一个个秀丽娇美前程锦绣,唯有自己这般苦王夫人护犊责胞妹,薛宝钗情急露峥嵘

楚,从小没了父亲,哥哥又不成器,自己纵然千般修炼,百般要强,无奈落地之日就是商贾之女,与那三春黛玉身份有别,她们一心祈求免于选秀,自己小选资格却也葬送了。

宝钗越想越伤心,不由珠泪滚滚落,母女俩个搂成一团,越哭越伤心,嗳哟,真是,流泪眼对流泪眼,伤心人看伤心人。

恋风流宝玉入家塾,闻恶讯凤姐探宁府

回头再说宝玉,一早辞过了贾母王夫人,被凤姐手里拉着手一路叮嘱送出二门去,宝玉便到贾政书房来辞,贾政因为宝玉一向老鼠避猫似的避着自己,今日见他主动走来,忙问缘故:“不在内里陪着老太太,来此作甚”

宝玉怯怯靠在门边,低头唯唯诺诺,半天方哼哼唧唧说明白来意:“因要上家学读书去,故而来辞别老爷,请老爷教训。”

贾政最见不得宝玉这般耸样了,心里本就十分不喜,一时又想起宝玉寻日里见了女孩子就神清气爽,一提读书就头疼脑涨,不由得一声冷笑,无来由骂了宝玉一顿,说什么宝玉再提上学两字,他就要羞死,让宝玉依然去跟姐妹们玩耍厮混为好,又喝令宝玉快些滚蛋,别腌臜了他的地,靠脏他的门。

贾政说话刻薄,全不似父子,倒像是仇人。幸亏一班子清客居中打岔,宝玉方解脱出来。

贾政骂过宝玉,心里尤不跌服,又把宝玉长随李贵厉声喝骂一顿,警告他不许纵着宝玉胡闹,威胁要揭了他的皮去。吓得李贵魂魄具消,连帽子也摘了,跟见皇上似乎的一边战战兢兢答应着,一边磕头求饶,把个头皮差点磕破了。

贾政后又问李贵宝玉都读些什么书,那李贵本不识得几个字,又被贾政一吓唬,平日纵记了几句,也忘干净了,只见他哆哆嗦嗦,绞尽脑汁,半天方回道:“哥,哥儿念道第三本诗经,什么悠悠鹿鸣,荷叶浮萍小的不敢撒谎。”

他话一出口,惹得满堂清客噗嗤直乐,贾政也撑不住笑了几声,后又生生忍住了。又吩咐李贵去告诉贾儒,只把四书让宝玉读熟讲明了就好。

宝玉一项顽劣,又有贾母护着,哪里听得进贾政的教训,不过左耳进右耳出罢了。

李贵的哀求规劝,就更是当了耳旁风。他一边敷衍李贵,一边脚下生风,着忙来见秦钟,忽又想起林妹妹,忙忙走到后院来辞别。

黛玉知道宝玉读书不过应景,笑着打趣他要蟾宫折桂了,宝玉听了也不恼她,只顾叮嘱几句,让黛玉千万等着自己一起吃饭,又惦记胭脂膏子的事情,啰啰嗦嗦与黛玉缠夹不清,半日方恋恋不舍而去。

宝玉自打上了学,因为秦钟相陪,心里高兴,倒也日日勤快,再不用人催着撵着去了。

只是宝玉自此耳根不大清净,王夫人絮絮叨叨念经不止,宝玉好容易躲到凤姐院里想清净清静。未料凤姐虽一贯对他百般迁就,最近却是逮住他就要耳提面命一番:“宝兄弟果然读出来了,不说老爷高兴,太太面前也好说话些,就将来说亲,泰山大人也不嫌弃,自己有什么小心思,太太也会慎重对待了。”

宝玉顽劣惯了,生性最恨禄蠹,哪里听一句话就醒了呢,因笑道:“太太不许,还有老太太呢,我左不过求老太太就是了。”

凤姐笑道:“自古儿女婚事,媒妁之言,父母做主,老太太虽然疼你,须知老祖宗也有无奈的时候呢。”

对于老太太也有无奈之时,宝玉一项以来有所警觉,他是聪明机变之人,对于母亲不亲黛玉有所察觉,尤其是宝钗来后,宝玉就更加笃定了。今日闻听凤姐郑重提起,宝玉有所触动,不过,这事儿放在他心上不过一刻尔,眼前贾府繁花似锦,他是事事顺心随意,何须愁烦,因此不过瞬间,他也就忘记这茬了。

好在他虽无有上进之心,他爹爹贾政对他抓得还紧,三天两天带话给六老太爷贾代儒,叫他严加管教,重点讲解论语大学,要代儒自现在起开始教导宝玉入门,学做八股文章。

宝玉虽然不喜,也犟不过贾政去,只好勉力为之。

贾母虽然溺爱,只要贾政不打不骂,也不过多干涉。

这贾代儒也是个迂腐书生,讲究师道尊严,又得了家政之令,不管宝玉龙蛋也好,虎仔也罢,凡进了学堂,做不好文章,背不出书来,他就要责骂打板子,好几次,宝玉因为与姐妹们玩耍,误了做文章,被代儒打了手心儿。

凤姐最先得知消息,忙着私下给宝玉上药,不叫他告到贾母跟前去,因凤姐知道,这事儿一到贾母跟前,准要坏事,说不得贾母就要骂那代儒几句,代儒书生意气,迂腐之极,搞不好撂挑子也说不得。

姐妹们也是私下赠药,更有宝钗积极来访,温言款款,宝玉虽挨了戒尺,却得姐妹们怜惜,又是一番怡然自得不提。

王夫人心疼,要去贾母跟前说道,让贾母给宝玉做主。也被凤姐劝了:“太太这一去,老太太固然要排揎六老太爷,太太出了气,高兴了,可是太太也要反过来想一想,老祖宗肯定不能亲自去跟六老太爷交涉,这事就是琏儿也不敢去,必定是要告诉老爷,让老爷出面去排揎六老太爷。太太想啊,老爷若知道了宝兄弟顽劣,不好好读书,岂不是更加厌恶宝兄弟,定会骂得更凶,打得更狠些,那样太太脸上也不好看了。

依我说,不如太太拿出威风,暗地里提醒宝兄弟房里的丫头们,要她们不许顽皮,好好盯着宝兄弟念书,就是太太本人也要时时提醒宝兄弟才是正经。”

王夫人思虑再三,觉得凤姐言之有理,这才压下了怒气,只暗暗敲打晴雯麝月,令她们好好服侍宝玉读书。

却说凤姐自从得了黛玉之父林如海托付,与贾琏俩口子商商量量,一心要替林姑父办好这件大事儿,一阵挑肥拣瘦,不是贾琏嫌人家宅子不气派,就是凤姐儿嫌价钱忒贵了,就这般挑挑拣拣,一晃一年过去了,也没他们两口子瞧上眼的东西。

翻年四月中旬,凤姐处理完家务,因春光正好,与平儿携了大姐儿,一路走来大房院子里,一为看风景赏春色,二为到邢夫人面前卖个乖巧,婆媳刚拉上几句,却见贾琏兴冲冲赶来接凤姐母女家去,这可是百年不遇的奇事儿,邢夫人看得有些眼红,贾赦却气个仰倒,直叹气说:“阴盛阳衰,阴盛阳衰呀”

其实这贾琏并非为了想念凤姐才这般急切,他这一番着急回家,是要告诉凤姐,他看中了内城一个宅子,三间四进,前有牌楼,后有花园子,院子南方格局,有山有水有池塘,十分清雅,价钱也还公道,三千两银子可以拿下了。

凤姐闻听有些不信:“既说得这般好法,如何又那样便宜,别是骗局吧。”

贾琏啥时候都不忘轻薄吃豆腐,伸手在凤姐腰里摸索一把,凤姐娇嗔的打他一下:“天光大亮呢,只是闹,快些说正事。”

贾琏又把凤姐唇上胭脂用手指沾了一些,在自己嘴唇上画来滑去,眼睛斜着凤姐只不言语。凤姐见平儿已经放下大红金丝门帘儿,羞怯一笑走近些,遵照贾琏暗示,让贾琏搂着坐在腿上亲摸几下,又把凤姐香腮咬了几口,贾琏心满意足,方才言道:“宅子主人是一个官宦世家子,他祖爷爷爷爷父亲都是官宦之身,到了他成了白丁纨绔,靠他老爷尚书大人俸禄过活,只知道一味败家,这回他老子又死了,顿时家无隔夜粮,他要扶灵回乡缺少盘缠,便年张罗着要把祖上留下老宅子卖了,回乡过活去。”

凤姐听说他几代官宦,既有宅子,想必也有土地,因说道:“二爷何不干脆问问,他家有土地没有,一起买来也便宜。”

贾琏在凤姐脸上不住摩挲╭╯3╰╮嗅,笑道:“这要你说,只是他家早有败像,田地一概卖光了,不然也不会买宅子了。”

凤姐闻言触动了心病,发了好一阵呆:“唉,几辈人的辛勤劳作,不敌一个败家子,其实也不全怪他,人一生福来福往都有定数,人世间富贵风光哪见过长盛不衰的,纵然江山万年,还有秦皇汉武的朝代更替呢。”

贾琏听了凤姐这话也愣一愣,瞅着凤姐若有所思:“我说,我们二奶奶今日看着很不一般,瞧着怎么像是悟了道了,难不成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不成”

凤姐一惊,忙笑一笑:“能有什么事呀,我何曾瞒过你什么,人不过一时感叹,我们这样的人家,现在是轰轰烈烈,二爷想没想过,将来会怎样呢。”

贾琏一笑:“想那些遥远的事儿干什么,我是不怕的,万事有我的好娘子呢。”

这话说得也是,眼前的贾府正是升平世界,团花簇景,凤姐此时若提衰败两字,不说贾琏不信,就是人精老祖宗也未必肯信,人人都会觉得她疯魔了。

世人皆睡我独醒,若奈何

凤姐一笑了之,不再纠缠这话,转而提起林家买卖田地上头去了。

他夫妻两个抵头细语,筹划着如何打理林家新宅,凤姐又嘱咐贾琏,务必精心留意,替林姑父买几座好庄子。末了,凤姐又让贾琏执笔,亲自给林姑父去信一封,把买卖房舍一事细细作了说明,之后又是絮絮叨叨好些家务事儿,说也无甚特别,不提也罢。

春花秋月等闲过,人间匆匆又一年,转眼就是贾母生日,虽说不大办,毕竟贾母是荣宁两府最高的长辈老封君,老寿星过寿,两府亲眷总要一起热闹热闹方好。

凤姐因为记挂秦可卿,八月初一这日,便指了贾母生辰这事儿,去宁府跟尤氏斗嘴,借了秦可卿来荣府里帮衬。

其实,像支应贾母生辰宴席这种小型庆典,凤姐自己就绰绰有余了。况且如今她还有还有迎春、黛玉、这两个冰雪聪明的小姑子搭手呢,不过是秦可卿一向亲近凤姐,凤姐想到可卿悲催的未来,深深替她惋惜,想她嫩枝鲜花一般,却被狂风吹折枝,心里实在不落忍,知她在府里日子并不松快,遂扯个由子好让她松快松快。

可卿近日本有些心情郁结,来了这边,凤姐晚上也不放她回府去,却把她送到老祖宗房里去歇息。贾母一向喜欢这位年轻标志的重孙子媳妇,夜晚与她说笑谈天,使她倍感温暖。她白日又跟凤姐一起,凤姐也不让她累着,又会诙谐打趣,秦可卿心情也就慢慢开朗了些。

凤姐一直留着可卿过了贾母生日,到了八月初八才放她家去。

过了三日,府里又该预备八月中秋节了,贾珍那厮原要接贾母及荣府众人去东府热闹一日,被凤姐当着贾母面拦了,打了他的回票:“去年中秋,我在月里不方便,没有服侍各位长亲,倒要各位长亲们来服侍我,心里一直过不去,今年无论如何,大哥哥要让让我才好。”

贾珍被凤姐大哥哥长大哥哥短的叫着,也就不好意思跟她争执了。

凤姐这里得寸进尺,笑道:“大哥哥即使同意了呢,我们就说定了,今年我出钱做东,宴请阖府老小喝酒、吃蟹、看戏、赏月,不过大哥哥也要应我一事儿才算圆满呢。”

贾珍也不知道凤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着左不过凤姐厉害,肯定要他帮办银钱之类了,因笑道:“大妹妹但说无妨,只要不是天上的星星,海里的鳖,只要办得到,做哥哥的绝不含糊大妹妹。”

凤姐就知道他会如此说法,眉眼一飞,咯咯一笑道:“且不要你上天摘星这般作难,我就看上你媳妇儿可卿会办个事儿,我这次好要烦她过来帮忙帮忙,大哥哥就替我给大嫂子说说去,让可卿明个就过府来,好不好呢。”

贾珍一愣:“这个么”

凤姐不等他说完就嘻嘻一笑:“大哥哥觉得为难呢,我就亲自去求大嫂子与蓉儿去”

贾珍不容她说完,开口笑道:“这有什么呢,我回去告诉你嫂子一声也就完了,还要大妹妹跑什么。”

就这般,八月十二这天,秦可卿又被凤姐接到荣府里来了。她们娘儿们说说笑笑,亲亲热热,一起替贾母筹谋生日宴席,倒把贾琏搁一边去了。

贾琏被她们排挤,近不得凤姐身儿,平儿也摸不著,郁闷之下,却到东府来跟贾珍倒苦水:“你没见她们娘儿们几可恼,是没白天黑夜的一起闹腾,要多乐呵多乐呵,倒把我做丈夫的当成了外人了。”

贾珍拍拍贾琏:“别恼别恼嘛,哥哥陪你喝几杯。”安抚了贾琏,贾珍眯眯眼睛,他倒也想埋怨几句呢,却张不开口去。

秦可卿与凤姐纵然情分好也不能长住不归,这一日十八,可卿告别:“婶子,侄儿媳妇真不想离开婶子家里去。”

凤姐也是无法,总不能留着人家媳妇过一辈子吧,为了安慰可卿,凤姐许下诺言:“这有什么,住得又不远,过几日我就去你们府里逛逛去。”

可卿登车而去,说得可怜兮兮:“婶子你可记得说下的话呀记得过来看看我”惹得凤姐只想冲到那府去打砸个稀烂解解气。

匆匆又是几日,这天正是八月底,这日凤姐正在与平儿迎春三人一起商讨,大房院里的菊花开得好,想要请一班小戏子来,大家赏菊看戏讨老祖宗的欢喜,不想贾琏回家忽然提起,东府贾蓉媳妇病了,请了冯家供奉张太医过府瞧病,问凤姐要不要也让张太医一并瞧瞧。

凤姐一愣之下,黯然伤神,自己这一项瞎忙,到忘记了秦可卿了。

因对贾琏一挑眉笑:“二爷有心了,只是我好模好样,二爷干嘛咒我呢,难不成二爷有了相好的,巴望着我死了,好让心上的人进来填坑呢。”

贾琏这一阵子被凤姐勾引的神魂颠倒,两人正黏糊,见凤姐见疑,贾琏顿时急白脸,他自己之前却有这宗毛病,气得咬牙切齿又无可反驳,忙贴身靠近,跟凤姐摩挲缠夹:“你这张嘴,让人真是恨,不看在,哼”

凤姐会意,红脸一笑:“不看在什么呢二爷只管什么也别看就对了。”

贾琏说不过凤姐,忙把凤姐一拉,低声与凤姐嘀咕:“我听闻这个张太医妇科极好,你是不是给他瞧瞧去,我们大姐儿快满两周岁了都。”

凤姐知道他的意思,顿时脸来:“怎么二爷当真这么快就嫌弃我了难道真的想要休妻再娶或者是想要偷娶老婆私养儿子呢。”

贾琏见凤姐翻脸比翻书还快,又拿自己这些荒唐的成年旧事来挤兑,恨得的只牙痒,本想拂袖而去,心里实在舍不得凤姐的婉转妩媚,摄魄,这一置气不打紧,要哄回来可就做难了,两下权衡,忍下不计,拿出看家的本领来,与凤姐腻歪低声调笑:“嗳,二奶奶这话可是屈死为夫了,我只是不服,冯紫英那病秧子哥哥冯菁英,竟然一下子种出一对双胞胎儿子来,我这般身强力壮玉树临风,又卖力勤耕细种的,你怎么只没得动静,只是贪吃不发芽呢”

凤姐见贾琏大天白日说起夫妻,顿时俏红了脸,看着平儿笑得低头直抽搐,凤姐恨得直磨牙,却是奈何不得。

隔天,凤姐备了几样小菜,特特熬了碧玉粥,又做了荔枝蜜糕,仙桃蜜饼,用食盒装了过府来看可卿,只见可卿脸色上好,只是精神有些萎靡,凤姐约莫知道她的心病,也不好明说,只是隐隐约约劝说她想开些,要自己保重,三十的媳妇熬成婆,熬着熬着就出了头。

秦可卿只是摇头落泪,哽咽难语。

凤姐翻来覆去又劝了半晌,秦可卿方用了一小碗碧玉粥,一块荔枝糕,半块桃蜜酥饼,把个贾珍尤氏喜得直道谢,央求凤姐无事多来走走。

凤姐告辞,秦可卿只是流泪:“婶子,请有空多过来走走,咱们娘儿们”

凤姐没等她说完就拦着了她的话:“嗯嗯,你好好歇着,我但凡有空,一准过来瞧你,我们好好说说话。”

凤姐里郁闷之极出了可卿房间,只跟尤氏贾珍略挥挥手,便上车回府不提。

凤姐之后,隔三差五就过东府一趟,不时送吃送喝,就是有了好看好玩的东西也记得给可卿分去一半,平儿丰儿暗地说笑,说凤姐把蓉大奶奶当成大姐儿了。

为护主茗烟闹学堂,因探病宝玉访香闺

却说凤姐重生,鉴于贾府的将来,也为了宝黛两个之好,有心要激励宝玉上进,一直使人密切注意家塾动静。

这一日,兴儿来报,茗烟带着一班小幺儿在学堂跟金荣干仗了,秦少爷还被打破了头皮。

这金荣凤姐知道,他姑母是贾府旁支贾璜老婆,人称璜大奶奶,金荣附学,也是璜大奶奶求得凤姐。只因这璜大奶奶伶牙俐齿,一向最会奉承凤姐与尤氏,凤姐见她机变灵巧,时常资助她些钱财物资过活,也正因为她会巴结,凤姐才答应让金荣附学。这会子猛听说茗烟与金荣干仗,知道肯定与宝玉有关,忙问缘故。

原来这金荣却不是什么好鸟,因为之前跟薛蟠交好,甘愿出卖色相赚些银钱吃喝玩乐,为了笼络贾瑞不坏事,私下贴补些银钱供贾瑞吃吃喝喝,贾瑞也就纵着他些。薛蟠如今被王夫人逼退一去,金荣便继任而起成了学堂一霸。

这金荣又跟着薛蟠搞坏了脾气,玩偏了性向,把美女一概看不上,一心只喜欢漂亮小倌儿,初见秦钟宝玉惊为天人,心里痒痒,想入非非。无奈秦钟宝玉那样的人品,哪里看得上金荣这等粗俗之人呢,对他不理不睬,漠然视之。

金荣讨了几次没趣儿,遂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宝玉顽童心里,一心喜爱秦钟人才俊秀,黏在一起,读书写字儿称兄道弟,其他人等在他眼里都是浊物,不屑理会。

却说这秦钟上学久了,跟薛蟠另一个相好的叫做怜香的攀上交情,时常一起读书说话儿。

金荣本来也有觊觎怜香之心,碍于薛蟠不敢下手,那怜香也不甚爱睬他,这一下被秦钟抢了先,自己鸡飞蛋打,顿觉受了侮辱,因此嫉妒报复之心更盛,时常盯着秦钟宝玉怜香几人行踪,想要捉j当场。无奈何,秦钟与宝玉一般的痴人,性向并无偏差,只是喜欢漂亮,倒并不当真行那龌龊之事。金荣费尽心机捉不到把柄,便无事生非,见秦钟怜香私下说话,他便跟哪儿嚷嚷起来,瞎编排一通丑话脏话,诬陷欺辱秦钟怜香二人。

怜香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与金荣起了口舌,秦钟也觉得受了侮辱,一状告到贾瑞跟前,要贾瑞秉公而断,处罚金荣。

那贾瑞正恨怜香拢不住薛蟠,害自己抽不到油水吃喝,见他不去巴结薛蟠回心转意,倒跟秦钟一起黏糊惹是非,气就不打一处来,因害怕得罪贾蓉宝玉,不敢沾惹秦钟,倒借由子把怜香狠狠刻薄几句。

金荣见贾瑞偏帮自己,更加得意了,索性信口胡晓晓起来,那宝玉秦钟都是文明人,不会村话,因此上只有被金荣恶言辱骂的份了。

却说金荣与贾瑞这般无赖行径都落在贾蔷眼里,这贾蔷也是贾府正派玄孙,父母双亡,从小跟着贾珍过活,与贾蓉十分较好,见金荣侮辱贾蓉小舅子秦钟,心头顿时不悦,本想出头,却因为薛呆子是贾府至亲,而金荣是薛呆子相好,不便出面,因而耍个j猾,假说出恭,到外面找到茗烟,如此这般,添油加醋,一番挑唆。

茗烟平时最是顽皮,对宝玉也最忠心,奉宝玉若神明,闻听竟然有人太岁头上动土,胆敢欺负自己的主子,心道,这可是胆大包天,不想活了怎么的,立跳将起来,带领一班小幺儿冲进学堂里就跟金荣杠上了,茗烟那把金荣放在眼里,张口就骂上了,那话骂得忒不堪入耳,左不过是一些侮辱人的荤话粗话,不说也罢。

却说那金荣仗着与薛呆子相好,平日狗仗人势惯了,又有一身蛮力,岂会示弱于茗烟这个奴才呢,掳袖子就跟茗烟等干起架来。

茗烟虽然个小,仗在他们人多,有宝玉另外三个小幺儿一名锄药,一名扫红,一名墨雨的为他助阵帮拳,金荣就落了下风。

这金荣在学里也有几个相好的,见金荣落单,暗中丢了砚台书本打那茗烟,相助金荣。

宝玉这边更有簇里后生贾菌抱打不平,见有人暗助金荣打茗烟,且又打在自己桌上,思及自己是贾府正经后人,却受这些鸟人之气,哪里忍得住,他也跳将起来,拿了书匣子乱丢,口里乱骂:“好囚攮的们,这不都动了手了么”

贾兰是个好好先生,东劝西拉,只是谁也不理会。

学堂里的学子,都是些顽皮鬼,巴不得他们闹得越大越好,那些平日受了金荣欺负的,也有抽冷子下冷手打冷拳的,更有私底下往茗烟手里递家伙什物,只恨打不死金荣,好于自己报了仇。

另外剩下些两不相干的学童,看戏不怕台高,在一旁看着不动手,专门撺掇,呐喊助威。

有了这些人推波助澜,茗烟金荣便越打越上劲儿,最后几乎全体参战,搅成一锅烂糊粥,直打得学堂里乌烟瘴气。

贾瑞厉声喝斥茗烟,无奈他寻素品行不端,不能服众,茗烟岂能听他,鸟也不鸟,自顾跳上跳下,左冲右突,嘴里乱骂,手里乱打,四个书童在茗烟招呼之下,越战越勇,摁住金荣,照着金荣下半身猛踢猛捶,只捶得金荣鬼哭狼嚎叫爹娘。不是后来李贵听见声音不对,进来生拉死求安抚住宝玉,又厉声喝退了茗烟,也不知会闹出什么大事儿来。

宝玉骂人打架不在行,仗势压人却是他的强项,吵嚷着要去见六老太爷评理,说贾瑞偏帮金荣欺负他。

贾瑞爷爷贾儒管得他可紧,二十几岁说打就打说骂就骂,说不让吃饭就不让吃饭。贾瑞哪里敢让爷爷知道他经常与薛呆子金荣厮混,那样他不死也得脱层皮,随即翻脸偏帮宝玉,强迫金荣給秦钟宝玉认罪赔情,这才算了了。

凤姐问清这些情由,怒气横生,张口把薛呆子金荣这两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咒骂了好几声。她一向要强惯了,觉得金荣贾瑞这般作恶不能放任,凤姐尤其恨那贾瑞下作,想着那学堂本是两府供应钱粮,贾瑞竟然敢纵着些野三路的下三滥来欺负贾府的凤凰蛋,这还了得。

一为宝玉出气,二为秦可卿撑腰,三恨贾瑞猪狗不如下三滥。凤姐使人传话六老太爷贾儒,让他把金荣劝退,否则,荣宁两府不再出银子资助家塾。

贾儒一家靠着家私塾过活,加上金荣委实不是东西,因他是荣府允诺附学,六老太爷才一直容忍他,这下得了凤姐的令,立时就把金荣开销了。

金荣挨了打,又被踢出学堂,回家告知他母亲,他母亲胡寡妇闻听,晓得他惹事丢了饭碗子,不免絮叨几句,不想金荣还针锋相对,胡寡妇立时气个仰倒。

巧不巧的,璜大奶奶刚巧回家看望嫂子侄儿,闻听此事,顿时气恼,觉得贾府忒仗势欺人,无奈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要想附学,还得低头不可。

这一次璜大奶奶没敢去宁府耍横,而是蹑手蹑脚来荣府祈求凤姐,让看在贾璜贾琏一笔难写,大家一个祖宗的份上,网开一面,容她侄儿继续附学。

凤姐却是一声轻笑:“你侄儿并未得罪我,他得罪了东府蓉大奶奶的兄弟,若想要你侄儿继续上学,也不难,只要秦相公发了话即可。依我说,你那金荣侄子也无需上什么学堂了,只叫他去求薛大爷,一辈子也就过得了。”

璜大奶奶与凤姐俱是贾家媳妇,上追四辈一个祖宗,只不过如今凤姐豪富,她家贫穷,她平时没少奉承凤姐,才让她娘家上不起学堂的侄子进贾府附学。

谁知今日忽听侄子被威逼回家,这才拼了老脸过来求情,不料听了凤姐这一番话,一时不知这话从何说起,只得忍气回家,将她侄儿一阵盘问,这才得知侄儿被薛蟠哄骗玩弄,顿时气得柳眉倒竖,当即告知她嫂子,姑嫂两个把那金荣一通好打,后来姑母子三人抱头痛哭一场。

这金荣是金寡妇的希望,也是璜大奶奶对娘家一点希望,如今被薛蟠糟蹋教坏了脾气,这名儿传出去以后如何做人呢,甭说其他,就将来做亲也会被人诟病瞧不起。这姑嫂两个心里却是恨极了薛家。无奈她们弱势,薛家有财有势,奈何不得。

璜大奶奶同样也恨凤姐,恨她不给自己留情面,恨她说破了自家侄子的丑事。

可是人穷志短,马瘦毛长,璜大奶奶恨也是白恨,谁叫她家贾璜没本事,要巴结着贾琏讨差事,好盘弄一家子糊口银子呢璜大奶奶纵再恨凤姐,也硬不起腰子跟贾府凤姐决裂,还得忍气吞声时时过来奉承凤姐,心里直忍得形将吐血,这也是穷人的无奈与悲哀,不提也罢。

秦钟也不是省事的,回家又告诉了他姐姐秦可卿,可卿一恨兄弟不争气,二恨金荣贾瑞作恶,自此又添了心病不提。

说话就到了九月间,这一日是宁府贾珍之父贾敬生日,这贾敬早年也一心上进中了进士,也不知因了何故,一夜之间丢下嫡亲儿子不说,连襁褓中的女儿也不管了,自顾自出家修行去了。贾珍这才得了便宜继承他老子应得爵位,世袭了三品爵威烈将军。

贾珍原本想接贾敬回家祝寿过生日,谁知这贾敬一心只要得道成佛,不愿沾惹红尘俗世。贾珍无奈只得命儿子贾蓉送了各样吃食果品去庙里敬奉一番。

贾敬虽然不在场,宁府里照样大排筵席,各王府世交也都有寿礼奉上。

这一日,贾珍尤氏原是邀约荣府阖府吃席,谁知贾母贪嘴吃了桃儿不克食,拉了肚子,便推辞了。

剩下王夫人、邢夫人,带着凤姐宝玉以及众姐妹过府吃酒。凤姐见可卿并无出席酒宴,心知她是懒怠面对。吃了午饭,尤氏邀请王夫人等去天香楼斗牌赏景,凤姐便跟王夫人告退,说要先去瞧瞧可卿去,却又被宝玉听见,想起那日午睡春梦之情,嚷着也要跟去瞧瞧可卿去。

王夫人知道宝玉混不论的性子,便紧着嘱咐他几句:“快去快回,左不过她是你侄儿媳妇呢。”

却说凤姐这一番再见秦可卿,大吃一惊,不过几天的功夫,秦可卿消瘦的忒不成样子了。

秦可卿正在床上百般焦虑,长吁短叹,忽见凤姐走来,心中欢喜,想要起身迎接,却被凤姐连忙拦下了:“我的好奶奶,怎么几日不见,就瘦的这么着了”

可卿叫声婶子,泪水如雨滂沱,抽抽噎噎,哽咽难语。

看着可卿这样儿,凤姐心里越发难过,又不敢表露,强忍着心酸,拉着可卿手轻声抚慰,两人说着细话儿。

宝玉进房见与可卿问了好,虽然年幼到底男女有别,便坐在外屋喝茶,看着那张海棠春睡图遐思翩跹。

秦可卿见了凤姐虽则欢喜,想着自身遭遇,只觉得心灰意冷,无有生趣,一味说着丧气话,说什么要辜负凤姐一番爱护了,对不起公婆,对不起贾蓉,对不起凤姐,说话间眼泪就没断过线。

凤姐是巧舌如簧,百般劝慰,秦可卿方略略好转些,谁知宝玉听了可卿这话,想着她这样灵性的女子行将枯萎,一时心痛如绞,竟然大哭起来,引得可卿凤姐也只是心酸落泪。

凤姐见宝玉非但不能安慰可卿,还引得病人伤心,便起身又是劝说又埋怨宝玉几句,又拿着王夫人说话,让贾蓉送了宝玉去找王夫人去了。

这里凤姐留下陪着可卿,亲自与她服侍汤水,可卿见了凤姐高兴,强打精神吃了几口。

凤姐一番细细劝慰,只叫他想开些,拿些世上谁人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说这些话远远地开解可卿。

可卿只是心结难开,欲言又止,兀自低头落泪不止。凤姐见了更加难过,把那玩乐的心思丢得一干二净,一心一意陪着可卿说话解闷。

尤氏让赖大家里三番两次来催,想着同来的邢夫人王夫人尚在那边,自己不去服侍又要落下话柄,无奈可卿泪眼婆娑,凤姐哪里走得起身,便一再推诿拖延,让赖大家里替自己告罪,说少时就去。

直到晚餐时分,尤氏又使人来请,凤姐这才起身告辞,谁料可卿临别却说:“婶子,恕我不能跟过去了,闲了时候,还求婶子常过来瞧瞧我,咱们娘儿们坐坐,多说几遭话儿。”

这话凤姐听了,却似那绝世之话,不由红了眼圈,落了泪,连连点头答应下了。又好言安抚可卿几句方才出门去了。

凤姐这一番出来心痛难忍,心情十分郁结,思及自己眼圈发红,怕人前问起难以作答,便有意绕着会芳园里偏僻之处慢慢逛着,顺道欣赏风景,一路平复心情。

却说此刻正是九月中旬,院子里却是黄花满地,白柳横坡。小桥流水,红叶翩翩,木叶飘香,真个风景如画,令人心旷神怡。

一路观景,更兼天气晴朗,风吹面不寒,日照身上暖,凤姐心情逐渐开阔些,随细细欣赏满园景致,一路秋香弥漫,慢慢往天香楼而来。

谁料想却被一人怵然出现,拦住去路,躬身作揖:“给嫂子请安”

直吓得凤姐一颗心差点跳出来。定神一看,凤姐心里不由暗恨:“又是这个禽兽这才真是地狱无门你闯上来呀。”

王熙凤怒设相思局,林如海喜迁翰林院

你道为何凤姐这般恼恨呢,只因凤姐先知先觉,晓得可卿命运悲惨,心下伤痛,为了平复心情,故而凤姐这次无意中改了行走路线,也不知这贾瑞是否长了哮天犬的狗鼻子,竟然能嗅得足迹跟踪而来,这情形儿显是一早藏在假山石旁,特特等候凤姐。

凤姐见不得他那禽兽嘴脸,更不屑跟他啰嗦搭讪,将身儿迅速退后了几步,掉头而行预备避开。

谁知,贾瑞这厮恬不知耻,竟然抢上一步,嬉皮笑脸堵住凤姐去路。

谁来也巧,凤姐身边的丫头婆子都被凤姐支使办事去了,并无一人跟随侍奉。贾瑞见此,更是无所顾忌,兀自拦着凤姐,啰嗦絮叨个没完没了。

凤姐一时难以脱身,只得停住假意儿与他敷衍几句。

贾瑞见凤姐与他搭腔,得寸进尺,神情儿更加热烈近乎,那声音揉捏造作,恰似阴人太监一般,尖细、肉麻、怪异,让凤姐浑身一个寒战,根根汗毛直竖,立生一身鸡皮子疙瘩。

凤姐只想快些脱身,因强扯个笑意儿:“瑞大爷在此作甚,敢是路过你先请,我也得寻太太们去,刚刚太太与大嫂子使人寻我几遭了。”

凤姐故意提起王夫人、尤氏,意在吓退贾瑞,岂知贾瑞色迷心窍,眼里只有凤姐的俏丽风流,哪里顾得其他,只是死皮赖脸拦着凤姐,兀自絮絮叨叨,说什么一向敬仰凤姐,一心想来给凤姐请安,又怕凤姐年轻不见外客一直不敢前来等等。

凤姐焉能不知道贾瑞的龌龊心思,本不欲再与这种烂人搭上界,也不兜揽他这话,只是笑着要走,无奈贾瑞屡次拦住,凤姐又见左右无人,想自己一个女人,若贾瑞用强,必定不能力敌,凤姐可丢不起那面子,只好打个迂回行事的主义,又把贾琏提溜出来警醒他:“你哥哥常提起你,说你好,今日一见果然不差,改天得空来家里逛逛吧,与你们兄弟们也见见。”

贾瑞这会儿,别说凤姐提贾琏,就是提他祖宗八代,他也听不见了。

也是这厮情迷心窍,浑然不觉的凤姐的笑容有多么勉强敷衍,神情有多么嫌恶不耐,满眼只看得见凤姐的美丽娇俏,婉转妩媚,哪有看得出半点恼意来呢。

凤姐敷衍之辞,也被他自作多情的理解为一种暗示、邀请。

啊,凤姐儿说让我去逛逛也,看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