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满轩尼诗第13部分阅读(1/1)

陈与非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不定:“你知道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非非,我”

“为什么”

聂峰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进怀里:“非非,你别这样。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陈与非悲从中来,两只手抓住聂峰的胸襟,痛楚地摇头:“为什么啊,聂峰,你们都是怎么了,你们都在想什么”

“非非,有些事你不明白,云飞他我说过,他其实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有时候他不知道要怎样一个人面对所有的压力,他会想要找个地方躲一会儿,你不要怪他。”

“可他不是一个人,还有尚文,还有我啊”

聂峰抚着陈与非的长发:“不一样的,他和你们都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聂峰许久不说话,陈与非的心不仅凉,而且开始结冰,“怎么可能不一样他们已经这么多年了,不应该不一样,不应该的啊”

可是不应该不代表不会发生。陈与非无语目送聂峰的汽车消失在街头的车流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怔怔地转身回家。

手机铃声从包里传出来,她拉开拉链取出来看看,一长串号码前头两个零,是个国际长途。现在会从国外打电话给她的人只有一个,陈与非吸吸鼻子稳一下情绪,按下接听键。杜尚文在那边上来就一通埋怨:“干嘛去了,打你多少电话也不接,家里也没人,老实交待,是不是跟聂峰鬼混呢”

他爽朗的笑声让陈与非的心情也稍微好了一点:“胡扯什么呢,你呢,在干嘛什么时候回来”

“再过几天吧,非非,有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这两天的事让陈与非很累,她有点紧张地笑道:“多坏的消息”

杜尚文大笑:“就知道你会先问这个,很坏的消息,我的行李弄丢了一件,里头全是我给你买的礼物。”

陈与非夸张地笑叫:“我不管,你重买”

“还有个好消息,非非,我买到你说的那种房子了。”

陈与非的脚步一下子停在小区花园一样的小径上,她眨着眼睛,调动着脸上的肌肉和心里的情绪,低声笑道:“是,是吗这么快就买到了”

“和你发来的照片上看起来一样,我一见就喜欢上了,价格也很合适,真是很凑巧。”杜尚文轻松地舒了一口气,“这下我和云飞就算是有个窝了,不过肯定会给你留个房间的”

陈与非捂住嘴不敢说话,生怕自己会哭出声音来,她点着头,泪水滑出眼眶,听着电话里杜尚文如释重负的笑容。在遥远异国的星空下,全然陌生的国度里,他仿佛已经找到了人生的新方向,已经抛开了不久前短暂的困惑和怀疑,开始用最美好的心期盼未来。

陈与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用镇定的语气跟他道别,然后挂断电话的。她再也支持不住,站在一盏昏黄的路灯旁边大哭起来,哭声惊动了来往巡视的保安,年轻的小伙子看着眼前嘤嘤痛哭的陈与非,又窘又疑惑地出声询问,陈与非全然没有感觉到他的关切,她全部心思都沉浸在无奈的悲伤里,闭起眼睛,满溢的泪水里仿佛还能看见杜尚文那张坚定坚毅的脸,他说他爱上了段云飞,如果两个人不能在一起,他宁可死。

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

可能因为年轻,吉雪飞很快就把家里的烦恼抛到脑后,恢复了乐呵呵的本性,依然在化妆品柜台带劲地当着专柜小姐,依然会在上班时间摸鱼溜号四处打电话马蚤扰朋友。陈与非没什么心情出去吃饭,可是想着也许能从吉雪飞那里问到一些段云飞的消息,就答应了她的邀约,中午和她在一间拉面店碰头,一起吃中饭。

可吉雪飞那里只问到了一些段云飞妈妈的病情,现在家里人正在痛苦地考虑着要不要给她动手术,两种选择都有危险,都很难下定决心。

吃完饭吉雪飞回去上班,陈与非顺道在商场里溜达一圈,二楼女装部里看到一个跟妈妈差不多年纪的中年妇女在试衣服,身上穿了一款样式很洋气大方的毛衣,就给妈妈6曼买了一件,付完钱想一想,给聂峰妈妈又买了一件,拎着两件衣服离开柜台之后不远又折回来,给段云飞的妈妈也买了一件。

现在这种时候,她和聂峰都不方便到医院去看望段云飞的妈妈,一件毛衣虽然不值什么钱,多少表达一下她的心情。

第二天一上班陈与非先关注了一下总经理办公室的方向,看样子段云飞还是没有来上班。她有些悻悻地回到办公室里,打开电脑,登录公司管理系统,有内部邮件的通知跳了出来,点击察看,很短的一封公告,公司人事调整,原担任南京分公司总经理兼合资公司总经理的段云飞先生因故辞去一切职务,现任副总经理暂代正职。

陈与非扔下手里的鼠标就抓起电话,段云飞的手机一直关机,就再打聂峰的号码,铃声响了三声之后听筒里传来他压低的声音:“我在开会。”

“云飞到底在什么地方”

聂峰沉默了一小会儿:“你知道了”

陈与非声音颤抖:“你早就知道他要辞职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那边能听到他站起来时椅子挪动的声音,聂峰走出会议室,深吸一口气说道:“冷静点非非,云飞他没有别的意思,也许就是想暂时分开一段时间,缓一缓,认真考虑一下将来的打算。”

“还要考虑什么打算已经那么多年了不考虑,现在想到要考虑将来的打算了”聂峰那边不说话,陈与非闭起眼睛,“尚文怎么办他难道都不替尚文想一想的么尚文尚文要怎么办”

聂峰叹口气,“你别着急,过两天我去找云飞谈谈。”

陈与非摇摇头,无力地用手撑住额头:“尚文现在已经在飞机上了,今天晚上就到上海。你告诉云飞,尚文在悉尼已经买好了房子,如果他没有忘记自己说过的话,晚上就到上海去接机,航班七点到浦东机场,一号航站楼。”

“非非”

陈与非握紧听筒:“一定要让他去,聂峰,我求你

聂峰久久地沉默着,声音有一点苦涩:“非非,云飞现在应该也已经在飞机上他去德国了,陪我姨妈过去做手术,德国一位非常有名的华裔心脏病专家是我姨父的老朋友。”陈与非张张嘴,哑然无声地把电话放了回去,从来没有哪一刻象现在这样,让她更深地体会到了杜尚文和段云飞遇到的困难有多难克服,不身临其境的人无法了解,这种压力和痛苦,也许真的会让人胆怯退缩。

陈与非吃完中饭就请了半天事假,回去换件衣服,开着车离开南京城,驶上了沪宁高速公路,往浦东机场开去。

这一次的心境和上一次去接聂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车里安静得有点压抑,她按下音响,把音量拧得很大,一首一首地听着歌。拿的两张碟片是聂峰的收藏,瑞典一只很有名的死亡金属乐队aey,陈与非曾经也很迷过一阵子这只乐队,他们的成员和作品都是奇异的组合,极度优美的旋律由四个男人演奏出来,而长相还算是清秀的女主唱an却拥有着死亡一般低沉咆哮的吼叫嗓音。陈与非听不太清她唱的都是些什么,她的耳朵始终在这种濒临爆裂和撕毁一般的歌声里寻找让自己平静下来的东西,一个单词也好,一段吉他的1o也好,就好象是在绝望里找到一点希望。

陈与非到得很早,四点多钟就到了浦东机场的一号航站楼,找个地方傻呆呆地坐着,脑袋里一团浆糊,突然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过来,以前杜尚文又不是没有出过差,她从来没来接过他,现在颠颠地跑过来,反倒显得她心里有事。

三个小时,她就在走和不走之间犹豫不决,然后那班飞机就降落了,一拨拨走出来的人群里,她看到了高大挺拔的杜尚文。

杜尚文没想到陈与非会来接他,可是看他的神情,分明是在找人,眼睛四下里张望着,视线来回扫视,越找越失望,越找嘴唇就抿得越紧。陈与非低下头长长地纾了一口气,吞咽下嗓子眼里的酸意,扬起一张笑脸,大步向杜尚文走过去。

一直走到面前,杜尚文才吓了一跳似地回过神来:“你怎么在这儿来干嘛来了”

“废话”陈与非笑,“好心好意过来接你,还问我干嘛”

“接我”杜尚文抓抓头,“我出去才几天哪,伟大祖国母亲的太阳已经改打西边出来了么”

陈与非捶他一拳,嘻嘻哈哈地和他一起并肩走出机场。车开出十来分钟,陈与非就被撵到了副驾驶座,杜尚文实在是看不上她老牛拖破车的速度,自己坐过去发动了汽车。

“你驾照带在身边了吗别再被警察叔叔抓到”陈与非不放心地问,杜尚文咧嘴一笑:“万一被抓了你就装病,哭爹喊妈,警察叔叔说不定还会用警车给咱们开道呢。”

陈与非不理他,打开他随身带的一只小包,从里头翻出他买的几样小东西。其中就有一只老式的棉油打火机,就是吉雪飞看上但是段云飞舍不得给的那种款式,只不过机身上的刻字不一样了,这回刻的是一句 y ert t ou dear。陈与非没看懂,用手指摩挲着问:“啥意思啊”

“文盲了吧,告诉你听好了,买的时候人家告诉我,这是拜伦的一句诗,为什么对你如此情重。”

陈与非做寒冷状:“真冷啊,鸡皮疙瘩掉一地”

杜尚文笑着摇摇头。

这句诗听起来象是爱人之间的蜜语,陈与非一直没有注意,很久很久以后才无意间看到了诗的全文。这首诗的名字叫做 en e o parted,翻成中文就是,当我们俩人分别。

回到杜尚文的家,时间已经快到凌晨一点,陈与非到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两包速冻水饺,倒点醋一起吃完,杜尚文把买给她的两包礼物塞进她怀里,不由分说地就把陈与非推出了门:“赶紧回去吧,你要是一夜不归宿,回头你家老聂不活劈了我”

“有你这么过河拆桥的吗气都不让我喘一口”陈与非瞪着眼诘问,杜尚文做个鬼脸,把她一直推进电梯里,帮着按了一楼的按键:“赶紧回去睡觉吧”

电梯门缓缓关上,陈与非伸手又按了开门键:“你也早点睡吧,云飞出差去了,可能要有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知道知道赶紧走吧”

电梯门外,杜尚文英俊的脸上满是灿烂笑容,他清晰又温柔地消失在陈与非眼前,眼神里除了笑意,看不到一点疲惫。陈与非靠在冰冷的墙上,按按跳疼的太阳岤,看来是她多虑了,再怎么说杜尚文也是个男人,不会象她这么孩子气小心眼的再坐进车里的时候,陈与非的心情已经比今天出发去机场的时候好了很多,看到杜尚文的笑容,她觉得这一趟没白跑。

聂峰还没睡,坐在床上边百~万\小说边等她。陈与非脱下外套,站在卧室门口看了他一会儿,走过去偎进了他张开的手臂里,隔着被子抱紧他结实温暖的身体。

聂峰轻轻吻着陈与非的头发,把她抱紧。寂静无声的午夜时分,他和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彼此用拥抱安慰对方、鼓励自己。就算明天天亮以后还在很多挫折风雨,但至少这一个夜里他们的心怀里只有彼此,还有紧紧相拥到永远的勇气。

段云飞的突然辞职可能让公司也有些始料不及,因为先前一点征兆也没有,说辞就辞了,不过他是为了陪母亲到国外治病,就算公司的人事规定再严格,也不能拒绝这样的理由。

陈与非和段云飞走得一直比较近,公司里的同事们都知道,所以新经理上任之前,好多双眼睛都盯在她身上,想看看新官上任的三把火会不会殃及人缘还挺不错的财务陈总监,不过根据以往的经验,财务这么重要的岗位,将来必定是由新头儿的心腹执掌。

丛小燕和总公司人事部门的关系不错,听到一点内部小道息,找了个机会善意地提醒陈与非,据说上头已经有了总经理的人选,而且华东分公司可能要有一次大换血。陈与非没当回事,现在事情闹成这样,她在不在南京继续呆下去也没有差别了,父母那边正好都催着她回去帮忙,说不定在换血之前她也就要辞职了。

果然如丛小燕所说,三天以后新的人事命令公布下来,安徽分公司的经理被提升为华东经理,走马上任。陈与非打算观察一段时间,如果在这里做得不开心,就早一点走。她想着要和聂峰商量一下,因为如果回上海了,那他们就不能天天在一起了,这也挺痛苦的。

聂峰下班以后没回来,也没打电话说不回来吃饭,陈与非一直等到七点多钟,桌上的饭菜全凉了。她奇怪地拿起电话拨打聂峰的号码,铃声一连响了两遍都没人接,过了好一会儿,聂峰才把电话打回来,告诉陈与非,段云飞妈妈在德的心脏手术非常成功,术后康复也很顺利,已经渡过了最危险的时期。

陈与非第一反应是高兴,可是聂峰的语气听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她怔一怔,笑意隐去:“怎么了聂峰是不是云飞”

“云飞刚才给我打了个电话,他说,姨妈做手术的几个小时里,他一直在自责,他决定了,如果手术顺利,他无论如何也要让老人家舒心安乐地过几年快活日子。”

陈与非眼睫眨动:“你是说他”

聂峰的声音变得很沉重:“别怪他,非非,他也很痛苦,亲情和爱情之间,他没办法选择。”

陈与非点点头,叹息声有些颤抖:“没办法可他还是选择了不是吗,他选择了亲情,也就是要放弃爱情了,是吗”

“非非”

“尚文呢云飞已经跟尚文说了这个选择了吗”

“他给尚文打过电话了,他说尚文的反应很镇定非非,我想他们两个人心里都想过这些,他们俩比你都坚强。”

“坚强”陈与非咬住嘴唇,“你现在能回来吗我想去看看尚文。”

“行,我大概十五分钟以后到,你到楼下等我。”

陈与非挂断电话以后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她赶紧又给杜尚文打电话,手机关机,座机没人接,一声声铃声响得她紧张,满手是汗地冲出家门,跑到小区门口等聂峰的车。

一路不停地打电话,陈与非急得快哭了,总算是在车停进停车场的时候,杜尚文拿起了座机听筒,镇定自若地对着她笑笑:“就算是周扒皮也没有你这么早就来吵人睡觉的吧。”

陈与非松了口气:“怎么这么久也不接电话你耳朵喘气用的是不是”

“非非,”杜尚文吞咽的声音很大,象是在喝水,或者在喝酒,“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什么话”

“没了他我还有你,没了我,他还剩什么”杜尚文又喝了一口,“非非,我还有你的,是吧”

“说什么傻话呢”陈与非鼻子发酸,从车上下来,朝住的楼走去,“你当然还有我,你还欠着我好多债没还,你别想跑”

杜尚文笑得呛住,咳了好几声:“喝高了,呵呵,有点醉了”

“不准喝了,我就在你楼下,去给我把楼道的门禁打开。”

“我看见你了。”

陈与非听着抬起头,杜尚文站在阳台上朝她招手,那么高高的地方,他看起来又遥远又孤单。眼泪从陈与非眼角流了下来,她没敢抬手擦,怕杜尚文看出她在哭:“还傻站着,开门去啊”

“非非,我欠你那么多,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慢慢地还呗,这辈子当牛做马还给我”

杜尚文大声地笑了起来:“下辈子呢,如果这辈子还不完,下辈子还给你行不行”

陈与非的心被电击一样紧紧收缩起来,全身鲜血膨胀:“尚文,没听见我说的话吗,赶紧给我开门去”

“非非你别动,让我再看看你。”

陈与非慌乱地歪头看看聂峰,手脚冰冷:“看什么看我进去让你慢慢看你快进去听见没有,我让你回家里去,尚文”

她几乎算是吼叫的声音也让聂峰怔住,他飞快地明白过来,拔起脚就往楼道里跑,陈与非吓坏了,抬头与杜尚文对视着,腿软得有点站不住:“你不听我话了是不是尚文,尚文”

远远看去,杜尚文用手抹了一下脸:“非非,没遇到云飞之前,我真的非常爱你,我想过要一辈子对你好我真的想过”

“我知道我知道,你现在还是要一辈子对我好啊,就算是朋友也可以一辈子啊,不有个歌吗,友谊地久天长”

陈与非说得语无伦次,那一边的杜尚文声音渐低,带着笑意:“地久天长,说起来好象真的很容易”

“当然容易,真的容易,一点也不难,我和你一定会地久天长的,你不相信我吗尚文”

杜尚文又抹了一下脸,两人明明视线相接,可声音却不能直接传进对方的耳朵里,手机里,他的声音听起来虚无缥缈,一点也不真实:“我怎么会不相信你,非非,如果全世界我只能相信一个人,那肯定也是你我只是不相信自己,太难太苦了非非,我不相信我还能坚持得下去”

“你喝醉了,我不跟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我现在上楼,等你酒醒了我们再好好谈谈。”

“非非”杜尚文定定地凝视着她,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非非,有一句话你帮我告诉云飞,你说是我说的,如果有可能,如果可以后悔,我希望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他”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里悲怆难抑,陈与非根本克制不了自己的啜泣声:“我才不帮你告诉他,你自己去告诉他,你打电话给他啊,你去骂他”

杜尚文轻笑着,说了他对陈与非说的最后一句话:“还有一句话我只告诉你,你不要告诉他了我很后悔遇见他但是也很庆幸能遇见他”

手机里嘀嘀响起的断音让陈与非几乎忘了该怎么呼吸,从身边经过的住户和保安都看到了这个年轻女人惊恐的神情,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所有人都吓得大叫起来,年轻的保安脱下帽子朝楼上拼命挥舞,大声喊叫:“下去,你下去,不准跳,不准跳”

尾声 三年后

接手爸爸妈妈的糖烟酒公司以后,陈与非可算是体会到了他们之前的辛劳。经营一个企业和原来单纯的财务工作比起来要复杂了很多,尤其对陈与非这样一个不算十分外向开朗的年轻女孩子来说,要和形形各个层次的人打好交道,这就需要很长时间的锻炼。

所幸三年来她还算是适应良好,不仅全盘接过了公司的管理工作,而且渐渐地已经找到适合她自己的工作方法,不再象开始那样抓瞎了。

三年时间,公司的收入和利润都有大幅度的提高,尤其是今年,效益特别的好,小陈总比老陈总大方,给员工发的红包比往年厚了不少,公司上下激情洋溢。陈与非也很高兴,所以在忙完年前这拨业务高峰期之后,一过完春节就给自己放了个大假,独自一个人到了香港。

她最爱的nig is 又要在香港开演唱会了,这可不能不来听,只是他们这次在亚洲只演两场,除了香港的这一场,另一场是在日本,估计她没功夫跟过去再听一次了。票早就在网上订好,住的地方也特意选在上一次来听演唱会时住过的君悦酒店,下飞机坐机场巴士到轩尼斯道这一站,越过人行天桥,不远处就是酒店。

因为打算多玩两天,行李带的也就多,拖着箱子慢慢地在人行道上走着,拐进酒店办好入住手续,到房间里把东西一放,陈与非就轻装杀出来,直奔轩尼斯道上一家接一家的金店,按照妈妈的吩咐,给家里的亲戚们买点戒指项链什么的做礼物。

乔慎言坐在车后排座,一边和朋友聊着天一边看向车窗外,刚下飞机就有饭局,两三年没来香港,这里有不少朋友都要应酬一下。现在用的这个秘书是新换不久的,行程安排不是很熟练,还特别问了一下他对酒店的要求,乔慎言最后选了君悦。

在香港住过不少间酒店,这一间不算是有特色的,但是当时他突然就想到了这个名字,也想到了一个三年没有见过的人。

杜尚文那件事以后,陈与非彻底崩溃了,她把这悲惨的一幕全归罪于自己,如果不是因为她,聂峰不会急于向家人坦白感情,那么段云飞也就不会被逼着在家庭和杜尚文之间做出痛苦的选择,那么尚文也许就不会那么傻地放弃生命。

杜尚文的葬礼之后她辞去了工作,跟父母回到上海,再也没有回过南京,走的时候也没有和聂峰道别。其实他的心里又何尝不是感觉到愧悔,爱情本来没有错,但是因为他和她的爱情,无辜的人受到了莫名的伤害,这种伤害这一生都无法弥补、永远痛楚。

车从轩尼斯道上开过,一路最多的就是金店,前任秘书刚生了个大胖儿子,聂峰想着有空的时候去买块金牌送给她。

在酒店办c ig is ,聂峰这才知道夜愿又来香港了。他怔了一会儿,回到房间以后打电话订了一张票,没过一会儿,把订票的数字改成两张。虽然去的只有他一个,但是他想为她留个位置,仿佛这样就可以和几年前一样,听着两个人最爱的乐队,感觉到她还在他身边。

夜愿依然是那么强大,每一首歌都引得歌迷们合唱,现在的主唱安妮特好是好,但是始终无法取代塔佳女王在陈与非心目中的地位,尤其是当那些耳熟能详的老歌被唱起来的时候,再也找不到当年让人心驰神往的感觉了。

陈与非和歌迷们一起站着,挥舞着手里的荧光棒,站在离舞台很近的地方用膜拜的心情欣赏着表演,看托马斯疯狂地弹奏键盘,这家伙现在越来越帅,在舞台上简直成了最抢眼的亮点。

当那首s1eepg sun的乐曲响起来的时候,陈与非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泪水,她捂着脸坐回位子上,被身边群情激昂的歌迷们掩住,在拥挤的人群和欢呼声里失声痛哭。

四面巨大银幕上放过的s1eepg sun曾经美得让陈与非深深沉醉,她觉得这就是世界上最好听的歌,而那个歌声里拥吻他的人,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可是现在都没有了,塔佳不再唱这首歌了,她也离开了聂峰。人活着总是在不断地失去,越是珍惜的东西就越无法长久拥有,而且这种失去根本就无法抗拒无从避免。音乐声被音响放大很多倍,充斥着整间体育馆,悲伤也被这一记得的音乐放大很多倍,充满了陈与非的心。

聂峰买的票是最贵的那一种,他站在离舞台只有咫尺之遥的地方,突然间觉得心里微微地颤动,当s1eepg sun的歌声响起时,巨大的音响声里,他竟然觉得听见了一阵微弱的哭声。下意识转过头往哭声的方向看过去,却只看到歌迷们激动热切的脸宠。

将近三个小时的演唱会从头到尾他都没能认真投入进去,始终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隔绝着,无法真正融入这些曾经他最爱的音乐中。

散场后顺着人流走出来的聂峰不无自嘲地弯起了嘴角,左右看看,来听演唱会的人大多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只有他一个大叔鹤立鸡群。走出体育馆,坐地铁回酒店,出站之后清爽的夜风让聂峰轻轻叹了口气,迎面走过来的两个小女生手里捧着许留山的杯子正在喝西米露,他微笑着摇了摇头,信步走上了轩尼斯道。

香港的许留山遍地都是,轩尼斯道上的这一家生意尤其好,已经很晚了,还有很多客人。聂峰其实并不想吃,但还是走进去点了一份芒果西米捞,没有位子,就拿在手里继续在街上晃悠。

这种悠闲的感觉已经有很久没有体验过了,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群才能让他真正地放松下来。街上开过去的双层大巴上都是最近一部新电影的海报广告,张学友和汤唯出演的月满轩尼诗。聂峰看见了这个可爱的名字,微笑着抬起头来,在街道两边楼房夹出的一长条天空里寻找月亮的身影,但是很可惜,没能找到。

陈与非运气很好,一进许留山就抢到一个空位子,安安静静地吃着自己点的甜品,味道还真是非常棒,越吃越想吃。嘴里嚼着香滑的芒果,她抬起头无意地往外看去,来来往往的车流间隙中,依稀看见马路对面一个仰起脸看向天空的高大男人。

还没有嚼碎,这口芒果就滑进了喉咙里,她噎得有点难受,推开剩下的甜品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步挤出人群。可是连接几辆大巴车开过去,等到又能看见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不在了。

看错了吗还是自己太恍惚了

陈与非闭起眼睛叹口气,刚才的好胃口突然消失,用手背在嘴角轻轻擦了一下,往返回酒店的方向走去。

街边不知哪一间店里传来张学友的歌声,陈与非看过的,月满轩尼诗的主题歌。她放慢脚步,微笑地听着。

“人人在怕

世间太乱

难得有完全

人人在爱

情感千百段

从分开变团圆”

聂峰也在听着这首歌

“然而无人像我

以你做来日每天

唯一

让我们相爱

不只有缘”

用粤语唱出来的歌词很婉转浪漫。不只有缘,这四个字说得真好,能相爱确实不仅仅靠相遇时的缘份,能走下去走到底,还需要很多别的东西。一起承担的坚定,一起面对的勇气,一起付出的信心。

聂峰听得入了神,一直等到这首歌结束才继续向前走。他觉得他自己已经做了一个决定,等回去以后应该给陈与非打个电话了,三年时间过去,这一记得他发现自己对她的思念已经无法压抑。也许因为夜愿演唱会的原因,也许因为他幻觉里听到的那阵哭声,也许是因为在轩尼斯道上没能看到的月亮。

满耳粤语声里,从身后的方向传来一阵温柔的普通话,她在向别人道谢,简简单单三个字,谢谢你,可是听在聂峰的耳中却象是狠狠的一击。转过身,看见了从唱片店里走出来的陈与非。

她手里拿着刚买到的唱片,一抬头,笑容便凝结在脸庞上。以这个城市的灯光为背景,两个人久久地对望着,张学友的歌声再度响起。

“如若没有结识你

城内百万人

其实没有哪一对

天生应该靠紧

游遍天下却没有谁

可以更令我着紧

爱得这麽合衬”

也许这不算是最好最好的终结。生命其实很短暂,那些突兀的辄然而止之后留下了太多的来不及,来不及的珍惜,来不及的期许,来不及的相遇,来不及的别离。可是这一刻,一回首,一抬眸,就看见已经失去的那个人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身边的游人来回穿梭,他却始终坚定地站在那里,仿佛一直都站在她的生命里。

这条名叫轩尼施的大道上,无数的人擦肩而过,有人在寻找,有人在失去,有人在欺骗,有人追悔莫及。可终于有一个人,会注定在人海中与你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