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身风雨你从海上来第17部分阅读(1/1)

,哆嗦着唇,往后靠去。脱了程敬南的钳制,林顺头昏脑涨靠在墙上喘气,整个人仿佛一株枯死的稻草,毫无生气的倚在那儿,冷冷的盯着程敬南。再没有什么时候能比她这一刻绝望,她眼神里的冷漠绝望仿佛要穿透他,仿佛在看他,又仿佛透过他在看什么,但是她什么都看不见,那些往事都已经死在记忆里。

暴雨洪涝,漫天的风雨,他为了她千里迢迢,那个悬崖峭壁前是他把她救回来。贝贝死了他抱着她说:“别怕,我带你回去,不管什么样的事,跟着我就好。”他是那样温柔的吻着她,仿佛想要带走她所有的担忧和害怕,他说:“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幸福。”就是他是那样的深情,让她产生一种天长地久的奢望,然而天长地久却如此短暂,那么多的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却换来他如此的绝情,林顺连怨恨的力气都消失殆尽,她脸上是死一般的绝望。

程敬南过来搂她,哄她,吻她,她什么话都听不进,冷冷的目光逼得程敬南心慌,仿佛他正一分一分失去她,他用力抱她,却怎样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恐惧绝望。程敬南终于放开她,按了铃,不久进来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他对着那群医生护士头一偏,再瞥一眼林顺,走出去。

林顺穿着礼服,医生见她凌乱的样子怕她反抗,指挥两个护士去架住她。林顺再也没有力气,她软软的倒在护士手里,把医生吓了一跳。林顺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虚弱不堪的瘫在两个护士身上,松松绾着的头发的发簪顷刻掉落,如瀑的长发散落下来,挡住了她的脸,只有护士隐约仿佛看见她眼角晶光一闪,再去寻的时候泪珠已消失不见。

医生吩咐护士把她架到床上,这时天空猛地一声闷雷砸开天幕。程敬南临着窗在抽烟,透过窗户向外看去,天一下子黑得吓人,仿佛要塌下来似的。雷在头顶一声声的炸开,震耳欲聋,诡异的闪电,象一把利剑忽地划开整个天幕,象是幽灵邪笑的眼睛闪着光。倾盆大雨,顷刻间落下来,程敬南透过雾气的雨帘望着脚下的马路,人们纷纷焦急的奔跑着躲避天有不测风云,程敬南突然抡起拳头狠狠的砸向墙壁,雪白的墙壁上印上斑斑点点的血迹,他手上的毛细血管在突突的一跳一跳。

这样的闷雷,房间里每一个人听了都心惊肉跳,只有林顺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的躺着,一动不动的望着天花板,她已经麻木了。围在她周围是些什么人,是些什么东西她都不想再去关心,她仿佛掉入一团冰冷的黑暗,全身泛起寒意,只是这一切都没有护士手中的一些仪器碰触到她身体的冷,她咬着牙,眼一闭,又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飞快的渗入她的发丝消失不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是死一般的寂静,林顺静静的蜷缩在床的一角,宽大的被子盖在她身上仿佛将她淹没,程敬南在门口徘徊又徘徊。

她一直滴水未进,阿姨做好的饭菜她分毫未动,那阿姨从厨房把清洁做完,解着身上的围裙看见程敬南徘徊在卧室门口,心里也是轻轻一叹。她再抬头的时候程敬南提步轻轻走了进去,林顺侧卧着,程敬南轻轻俯身下去拨开她的头发,柔声的哄弄着些什么,林顺只是没半点反应,毫不理会他。

程敬南只得轻轻把她身子扳过来,说:“顺顺,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也是逼不得已,你知道我每天听见别人议论着你和吴晓光的婚期和孩子我有多难受吗,可是你却这么狠心怀着我的孩子还要跟他订婚,那你叫我怎么办那天是我不好,可是既然你怀的是我的孩子,你就更不能嫁给他了,你听我说,等这件事情一过我马上跟白敏嘉说清楚,我一定会跟你结婚的。你不要生气了,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林顺一动不动,也不搭理他。

程敬南也不管说动没说动,他把被子一掀,一只手搂着她强迫她坐好,林顺厌恶的使劲推他,恨恨的喊了声:“你走开。”她这一抬手,衣袖褪下清白瘦弱的手臂便露出来,力气虽是微不足道程敬南到底顺着她的手退开几步远,笑着说:“好好,我走开,我让阿姨来喂你吃好不好”

林顺头一扭,不理会他。

程敬南退出来,对着门口的阿姨嘱咐了几句,那阿姨叹口气道:“先生,林小姐不愿意吃,强求也强求不来啊”说着,到底也还是进去了。

程敬南这回没敢进来,伸长了脖子朝里面看,未几,里面突然传来一些哐当的响声,程敬南忙冲进去。

只见一大碗饭菜全部洒在地毯上,碗碟摔到地毯上倒也没碎,只是杯盘狼藉,那保姆蹲在地上收拾着。

程敬南沉着眼睛看了林顺好几秒才挥手对阿姨说:“阿姨,您先出去一下,这里等下再来整理。”

保姆闻言忙退出来,把门带上,这边林顺倨傲的咬着唇,直直的将眼撇向窗口。

程敬南走过去,端起床前未被打翻的一碗鸡汤,坐下来,舀了舀,把汤匙递到林顺面前好声好气道:“来,张嘴。”

林顺头一扭,程敬南等了半天她依旧连正眼都没瞧他一眼,神情冷漠到极点。

程敬南的眼神慢慢转黝,他对林顺这种无声的反抗无能为力,因此也烦躁起来,干脆把汤碗端到面前,大喝一口,另一只手抓着林顺的颈项固定住她的头,便吻过去。林顺未料到他有此一招,微微一惊那一大口汤便已入了喉。可程敬南并不就此放开她,他趁机欺身上前压住她令她不能动弹,林顺瞪大了眼睛看着程敬南,可不管她怎样挣扎,程敬南只是不松手,林顺这一惊那口汤走岔了气,猛地咳嗽起来。林顺本就几天没吃饭,身上早没一点力气,这一咳嗽之下竟是不能停止,整个人微微发着抖,脸上泛起异样的红潮,发丝凌乱的沾染在脸颊上,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光,看起来说不出的楚楚可怜,程敬南也是心中一痛终于放开她,头埋在她胸前再也不敢抬起来。

渐渐的林顺感觉胸前的衣襟湿了一大块,她躺在程敬南身下,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泪水却是控制不住的流着。

程敬南伏在她身上,一种从未尝过的无力挫败渐渐浮上心头,他为了报仇,忍辱负重,满身背负,一步一步执著坚毅,可是他居然会畏惧,畏惧在这样一个女人面前,头都不敢抬起来。他都不敢置信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可是他仅仅是害怕她对他的冷漠,仅仅是害怕这种无能为力,他仿佛正在失去她,可他不能失去,绝不能失去,他思绪都混乱来不及细想,只是凭着本能的手段去征服,去算计,去威胁,狠辣决绝。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她,但是自从她离开他,他就一直在努力,运筹设计,为了早日完结这件事他无所不用,可是这个女人居然还怀着他的孩子去嫁给别人,他差点杀死自己的孩子,从小到大,经历这么多事,他从来没有这样无力挫败,亦从未有过这样的委屈,可是这一刻他却第一次心疼起自己来,心真的很疼很疼,但是这个状况他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只知道不能放开她,不能放她走,他怕他一放开,她便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来。

这天半夜,林顺醒来程敬南并不在身边,她摸索着起身,小心翼翼的穿戴好,轻轻打开房门,客厅角上却亮着一盏橘黄的灯,她脚步滞住在原地。柔柔的壁灯下,林顺能看见程敬南正低着头笨拙的在缝那只兔子背上绽开的线,这只兔子背上绽线好久了,里头棉絮都露出来一大截,她想扔了又舍不得,然而针线上她又不在行,一直放在那儿没想到这样深夜里程敬南却在帮她缝补这只兔子。

程敬南并没有察觉到她,正凝神专心着,可是终究是个男人,一个不小心针扎到手指,他忙拿开,拿着手指看了看,顺手从茶几上抽出纸巾把血迹拭干净,低头继续专心缝着,林顺满腹柔肠都被他勾上心头,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可她看了他这样久程敬南却混若不觉,蹙着眉头一心一意缝着手上的兔子,仿佛那是一生中最最紧要的事。看了半晌,林顺才咬着唇忍着泪,轻轻将门掩上。

再回到床上和衣躺着,却再也睡不着,心神不宁,翻来覆去想着这几天一连窜发生的事。

她还记得那天程敬南听医生说孩子4个月那惊怒的一张脸,那又惊又怒又伤又痛的一张脸,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神色,但是她强忍着冷漠以对,她深深明白唯有这样的方式才能令他放手,可是却不料招来他更大的反弹,他把她带到这里不管她怎样不肯吃东西,他只是不肯放她走。

她也企图逃跑过,半夜的时候她悄悄去开门,明明客厅里是一片漆黑,明明没有听见他任何声音,她手刚覆上门把他的声音便凉凉自身后传来:“林顺,你想走吗你答应跟我一生一世,你怎么还能想着嫁给别人呢”

黑黢黢的房间里,她全身都是冷汗,僵硬在门边再也不敢动弹,他居然一直的客厅也没睡。她讷讷的顿住,可是反应过来,她继续固执的去开门锁,他没有冲上来阻止,只是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绝情,那样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他冷笑着威胁:“林顺,你想走是不是,你想回到吴晓光那儿去是不是林顺,我明白的告诉你,你若是想走,你就试试看,你若是再敢怀着我的孩子嫁给别人,你就试试看,杨凡的公司,你爷爷的抗癌新药,我告诉你都没戏,什么都不可能。还有吴晓光,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你若是敢走,你就等着看我能不能让他坐一辈子牢。”

他这样冷冰冰的话语,林顺眼中的泪水再一次涌上来,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程敬南会这样对她,她翻过身去,又想起方才他缝兔子时那蹙紧的眉头,心里只是柔肠寸断,百转千回,这个晚上程敬南再没进来过。

第二天林顺醒来,家里只有那个保姆,她勉力下床,走出房门那保姆忙过来扶,脸带笑容的说:“林小姐,你起来了,我做了鸡丝粥你吃一点吧。”

保姆预料不到的是林顺竟然微微点了一下头“嗯”了声,她在保姆的搀扶下到浴室洗漱完毕,走出来,就着喝了一点粥,却似无意间皱了眉头。保姆忙问道:“林小姐是不是太烫了”

林顺抚着额说:“不是,这粥太腻了,有豆浆吗”

保姆见她肯吃东西,笑颜逐开,忙道:“是我不好,我原想林小姐几天没吃东西,听程先生说你爱喝这粥,我就多放了点肉末,想给你补补身子,没想到林小姐现在该吃点清淡的,是我不够周到,你是不是想喝豆浆,家里虽然没有备,我现在就去给你买,好不好”

林顺不动声色的点了一下头,保姆大喜,于是赶紧忙着下去买豆浆。

林顺其实根本不喝豆浆,所以程敬南从来不备,也没特意吩咐过保姆,可这保姆哪里能料到那么多,喜滋滋的换了鞋出去。

第 四十四 章

等了一会,林顺才去把门反锁了,到书房去打电话,顺妈在那边焦急的问:“林顺,你到底去哪里了,你可把我们急死了,若不是杨凡给我打电话,我们差点就去报警了。”

林顺听见母亲这熟悉的关怀,眼眶立马红了,哽咽着叫了一声:“妈妈”直到听见母亲提及杨凡,才勉强止住想哭的念头,问:“妈,杨凡跟你说什么了”

“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让我们别担心你,再问其他的他也不肯说了,这孩子就是那性子。你知道吗,晓光让警察给抓走了,在你订婚的那天”于是顺妈把订婚典礼上那场马蚤乱细细的说了一遍,她自从接了杨凡的电话也一直疑心,但是不好问,只是把事情全部讲清楚后才嗫嚅着说:“顺顺,如今吴万成正躺在医院里昏迷好几天了,晓光也不知道怎样了,听说今天公司重开董事会,如果情况不好的话,可能,可能”

吴晓光被警察带走,吴万成进了医院,这吴夫人身边没一个亲戚,又是个柔弱性子,反是顺妈帮衬着吴家主持了好些天,因此这内部的事情也略略闻得一二,董事会的事,提到周子寻吴夫人躲闪的目光。顺妈从杨凡的一番话里猜测出林顺应该是很程敬南在一起,但是再多的杨凡就再不肯透露,所以到最后顺妈才说:“顺顺,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你在这个关键时刻可不能扔下晓光,人晓光怎么待你,你可得心中有数。”

林顺一直静静的听母亲说,心思早转了好几个念头,才强忍着安抚母亲:“好,我知道的,妈,我这几天可能暂时回不来,辛苦您了。”

不知怎么的,听林顺这样一番话,顺妈心一酸:“你这个傻丫头”

林顺怕保姆回来,匆匆跟母亲再说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好在顺妈知她大约有隐情,也没多加追究。

晚上程敬南回来,林顺虽没给程敬南什么好脸色,但是倒是安静的吃了一碗饭,然后再早早的到房间里睡下。

程敬南从书房探出头来,见林顺进了卧室,他转到餐厅检查了林顺晚上吃的饭菜,再低低的询问了林顺这一天的起居饮食,他才坐下来开始吃饭,吃了几口又站起来,走到卧室门口顿了一顿,轻轻推门进去。

卧室只开着床头那盏壁灯,柔柔的光照下来,林顺和衣侧卧在床上,正呆呆的看着窗外的天空。程敬南知道林顺不会理他,他也无话可说,他原本是怕她才吃了饭就躺着胃会积了食,可他走进来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敢跟她说话,转了几圈,只好再到客厅抓起那只缝好了的兔子,轻轻放在她的床头便退出去。

过了许久,林顺还是没睡着,她晚上吃饭时见程敬南回来便不欲在餐厅呆太久,匆匆吃完进了房间。可是心里憋着事胃里又不能消化,堵得极为不舒服,便想出去喝点水,可又不愿意看见他,这样再三思量,尖了耳朵听着外边好似没了动静,这才起身。轻轻打开房门,不见程敬南在客厅,书房里也只看见那打开的电脑,她狐疑的望了望阳台,家里只有保姆一人。

保姆正收拾完,看见站在卧室门口一脸疑惑的林顺,她忙笑脸相迎:“林小姐,程先生出去帮你买泡菜去了,他方才还问我你现在想吃点什么呢,我说你可能喜欢吃泡菜,他就急急忙忙披了衣服出去帮你买,这样大晚上的,程先生对你可真好。”保姆不知道这一对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单纯的想说出来缓和一下他们的关系,林顺也没多余的表情,略微点了点头说:“好,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这里先别收拾了,有声音我睡不着。”

“噢,好好,我马上就好。”说着保姆把手上的东西连忙送到厨房,擦了手,再弄了几分钟,走出来,林顺还在客厅,林顺对她点头说:“你先去睡吧,我坐一会。”

保姆看她神色憔悴,也不说什么,当真轻手轻脚转身进了房间,再也不敢弄出任何响动。

过了一会,林顺蹑手蹑脚走到客房门口,贴着耳朵听了听,保姆似乎已睡得十分安详,她才放下心来,又恐程敬南怕要回来了,忙轻轻走到书房去。

程敬南的手提电脑赫然摆在书桌上,他今天见林顺肯吃饭了,终于放下心来,保姆又说她这个时候大概会喜欢吃点酸的泡菜,他怕明天上班来不及,因此大晚上的匆匆披了衣服出去买,电脑也摆在书桌上忘了关。林顺还记得以前胡疏偶有到家里来找他议事,他在浴室洗澡,她便请胡疏到书房略等一等,他的手提电脑也是这样打开在书桌上,然每每胡疏却是远远避开,他解释说程总的电脑从不让人动。

林顺扶着墙一步一步走进书房,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她控制不住背心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电脑屏幕上闪烁着幽幽的光芒,荧荧的映照在她脸上,说不出的诡异,电脑风扇呼呼的旋转着,细细密密仿佛人的的呼吸声。林顺握着鼠标的手心一层滑腻的薄汗,她几个盘里翻来翻去寻找万成的资料,怎奈文件浩如烟海,林顺又不知如何辨别,急得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可她却顾不上去擦,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冷,连鼠标都快要握不住。

找寻了一番,她干脆点了文件搜索,胡乱输入几个关键词“万成集团”“吴晓光”。她本没想过这样做,方才见电脑摆放在书桌上,记起妈妈在电话里说的那些事来,才灵机一动,想是翻出点什么来总是有帮助的。

电脑咔咔的运行,忽然跳出一个文件,却是一个照片文件夹,里头都是她和吴晓光的婚纱照,一张一张,她穿着露肩的婚纱,白衣胜雪,身旁是衣冠楚楚的吴晓光,交握着的双手上戴着卡地亚情侣钻戒,她愣了愣。就这一秒钟的光景,她仿佛被泥塑了一般,因为身后那一丝沉重的呼吸,几乎让她尖叫起来,可她背心冰凉一片,一动不敢动。她才恍然记起方才她太过慌乱竟忘了把门反锁上。

程敬南站在林顺身后没作声,林顺却能闻见他那一丝沉重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显然是极力压抑自持的怒意,终于他冷笑:“你怎么不翻了”

林顺知自己是再也逃不过,将眼一闭,干脆转过身来面对他,也不说话,直瞪瞪的看着他,她倒是想知道他到底打算拿她怎么办

这样的神情却挑衅起程敬南所有的怒气,他死死的盯住她,冷哼一声,仿佛是自嘲其中的苦涩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你以为偷了我的文件,你就能救得了吴晓光”

林顺依旧不说话,瞪着他,这样的目光惹得程敬南火气腾的冒上来,这目光是让他如此的无力,他恨不得撕碎她那束无惧无畏的目光,程敬南猛地伸出手一把掐住她的喉咙,盯牢她,那目光仿佛要将她穿透,恶狠狠的逼问:“说,你是不是想救她”

林顺被他掐得呼吸不畅,嗓子火辣辣的疼,可她依旧倔强的盯着他看,也不求饶也不吱声,那样一丝泠然的恨意,看得程敬南怒火攻心,哪里还管得了掌握力道,林顺憋得满脸通红,眼泪哗啦涌上,林顺性子原本就是吃软不吃硬,程敬南越是强迫她她越是不服软。两人僵持着,直到看她脸色渐渐由通红转为乌青,呼吸逐渐变的短促沉闷,程敬南才咬着牙放了手。他一松手,林顺顿时连连趔趄了好几步,才抵住书桌的边沿站定,抚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肩膀也剧烈的发着抖,仿佛被狂风吹得乱舞的树叶。她这个样子又让程敬南微微懊悔,可是林顺还未止住咳嗽又将额角扬起,静静的望着他。

程敬南咬牙启齿的挤出几个字来:“林顺,你说,你是不是想救他你是不是想偷我的文件救他”

林顺望着他,抚着胸口大声回答:“是”

她是如此的倔,迎着程敬南烧红的眸子,没有半分惧意,亦没有半分退缩,既然不能爱,那就恨吧,只要他放了她。程敬南气得额头上青筋微微跳动,身侧的手掌,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他强压抑着排山倒海的怒气威胁道:“你再说一遍”

林顺咬着牙嘶哑着声音再回:“是。”

程敬南狠狠的扬起手,他从来不打女人,哪怕是不知好歹的沈倩他也能耐心到底,可是他忍了忍,忍了忍气得呼吸加重起来手终于扬起来,这一耳光却迟迟打不下去,半空中那手掌终究还是绝望的转变成一个拳头,缓慢无力的放下来。

他绕过她,抓起桌上的电脑,走到门边才狠狠扔下一句:“你想要和吴晓光在结婚是吧,我偏不让你和他在一起,你想救他,我偏要他死无葬身之地。”说着狠狠地摔门而去,窗棂被震得嗡嗡作响,那声音回荡在屋子里,林顺缓缓扶着书桌脚,滑座在地,双手环抱着自己,这一场对峙仿佛耗尽她全身心力。

保姆被程敬南关门的巨响惊醒,走出来,正对着书房看见跌坐在地的林顺,她脸色苍白得可怕。保姆上前扶起她:“林小姐,你怎么能这样作贱自己的身体呢,快起来,快起来,程先生这样的心待你,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呢唉,你这样跟他闹,你受得住,肚子里的孩子也受不了啊”保姆扶着她劝慰着,她只当是小两口闹矛盾,把林顺扶起来的时候才隐约看见林顺睡衣领口透出来脖子上的一整块淤青,触目惊心,保姆在心里暗暗叹一口气。

把林顺扶进房间,保姆开始在房间里找药箱,林顺嘶着嗓子问:“阿姨,你要找什么”

“我找药箱,你的脖子”

“阿姨,不用了,我没事,你先去休息吧,麻烦你了。”

“可是”

“阿姨,我想休息了,你先出去吧。”保姆摸不准她的性子,只好讷讷的离去。

程敬南这一气还能去哪儿,开着车盲目的在灯火霓虹的城市里转着,心里却是郁悒难解,他自从独立以来,还从未有过今天这样的委屈愁苦,不知不觉车子的酒吧门口停下来。也是慌不择路,他进的这间恰好是n市闻名的同志酒吧,他这样俊朗的面容一出现在门口,便吸引了全场的目光。酒吧里暗潮汹涌,渐渐不少的人围过来,有人搭讪,也有人给他倒酒,他却混若不觉这些别有用心,别人给他倒什么,他喝什么,来者不拒,毫无章法的乱喝一气,看起来倒是存心买醉。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他头有点晕扶着墙想找洗手间,他没注意到身后尾随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程敬南沿着原木装饰的走廊走了一段,忽然身后一股大力将他往走廊旁边阴暗的角落捺。程敬南头晕脑胀,回头一看,那人已经把他抵在墙上开始上下其手,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火气熊熊燃烧起来,狠狠的一拳挥上去,正打中他身后那人的鼻梁。那人不备程敬南突然发难,随着力道狠狠跌出去老远,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程敬南也没多加追究,扶着走廊转过身去,那人坐在地上,流着鼻血,也不敢再站起来,呆呆的看着他离去。

经过这一仗,程敬南再也不想在这酒吧呆下去,醉晕晕的坐进车内,发动,一踩油门到底,没开出多远,呼呼的便飚上高架桥。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在衣兜里掏啊掏的,可惜面前的东西仿佛都是摇晃的,他头痛得厉害,不仅掏不出任何东西,连眼前的景象仿佛都随之摇晃起来,继而“砰”地一声,胸口一阵剧痛,他终于彻底失去知觉。

第四十五章

再醒来的时候,他床边上伏着睡着了的白敏嘉,那以往完美精致的一张脸,额头眼角的皱纹此刻竟是那么明显,那苍老的疲态一览无余。他愕然,转头床边加湿器里正冉冉吐出白烟,他终于知道自己此刻身在何方。

他闭上眼睛仔细回忆昨天晚上的事,想了想苦笑起来,昨天晚上他大概是被人下药了,可他居然没发现,他程敬南居然有被这样下三滥的手段给算计到的一天。

白敏嘉甚是敏感,他一动她即被惊醒,忙坐正身子关切的问:“敬南,你醒了,身体怎么样”

程敬南闭上眼睛,说不出的疲惫,过了好久才说:“敏嘉阿姨,你走吧。”

白敏嘉从不防这是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她微微有点手足无措,也不接他的话说:“敬南,你的肋骨断了一根刺穿了脾脏,脾脏大出血,昨天做了手术,你还疼不疼,我帮你去叫医生来。”说着她快步往门外走去,仿佛害怕程敬南再跟她说出其他的话。

她没走出多远,还是听见程敬南的声音,:“敏嘉阿姨,你走吧,我求你走吧,离婚协议书我已经让胡疏送给你了,我的事以后都不用你管,你走好不好”

这从来未有过的虚弱,仿佛带着几丝恳求的意味,让白敏嘉在门控停顿了数秒,但最后她仍是选择装作没听见他的话:“我我去帮你叫医生来,医生说你醒了就叫他。”

说着要走,程敬南急了,挣扎着下床,可是他失血过多,身体虚弱到他自己都想不到的程度,他这样一动想叫住白敏嘉张口却吐出一大口鲜血来,眼前一黑,人又往后栽倒,头“砰”地撞在柜子角上,程敬南这么大块头,倒下来的力道可想而知,他马上又昏过去。

白敏嘉吓得脸全白了,慌忙跑过去扶他,程敬南紧闭着双眼早已昏迷,白敏嘉看他那毫无血色的脸颊,眼泪一下子冲上来,颤着声音哭喊:“敬南,敬南,你怎么了啊,你别吓我,医生,医生”

经过的护士听见白敏嘉凄厉的叫声,吓得引了好几个医生来。医生吩咐护工把程敬南小心翼翼的抬到床上,检查了一番,对身边的护士说:“准备一下,病人伤口很可能再度裂开,需要马上动手术,通知手术室。”

程敬南车子撞在高架桥的护栏上,肋骨断了几根,脾脏也被刺穿大出血,他这样的情况若再晚几个小时发现,很可能因为出血过多导致死亡,这也是白敏嘉此刻深深恐惧的根源。

程敬南很快便被送入手术室,白敏嘉沿着走廊哭了一路,到了手术室的门口,护士毫不留情的把她关在了外头。

她只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焦急的等,手术室的门开开合合好几个来回,手术室的灯才灭,医生6续走出来,她跳起来:“医生,他怎么样,他还好吗”

为首的医生安抚说:“病人切除了一部分脾脏,情况基本控制下来,但是失血过多,需要静养,千万不要再刺激到病人。”

白敏嘉慌忙连声点头称是。

程敬南又昏睡了许久,这天傍晚时分,医院走廊里响起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听上去来人看来很是焦急。那正是黄岩,她穿着高跟鞋却比胡疏走得还要快,领着他们的那个护士也不敢怠慢,几乎是小跑着跟上黄岩的步伐。

病房内的加湿器仍旧吐着淡袅的白烟,程敬南眉心紧蹙,嘴唇灰白,那样了无生气的躺在白色的被子下。黄岩推门一看,泪就涌上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强悍的,精明的,哪里见过他这样孱弱可怜的样子,她想起医生说的那个“导致死亡”心里就控制不住的恐惧害怕起来。她轻轻走近,坐在床边,眼泪悄然无息的掉了一串,胡疏进门恭谨的叫了一声:“白董。”

白敏嘉苍白着脸朝他略微一点头。

胡疏见黄岩哭成那个样子,不免动了恻隐之心,走上前去递给她一方纸巾安慰道:“医生说只需静养,很快会好起来的,别伤心了。”

黄岩却不知为何动了气,也没接他的纸巾,忿忿道:“你们这些人当真要他真的死了,才称心如意了是吧”

胡疏手尴尬的递在半空,什么话都不好说,只是他们背对着的地方,白敏嘉的脸煞白煞白,嘴唇微微发着抖。

黄岩的泪水打在程敬南脸上,他眼皮微微动了动,便睁开来,看着黄岩那哭花了的一张脸,半是宽慰半是玩笑说:“黄岩,你怎么哭了,我还没死呢,为我这种人哭不值得”他和黄岩都是精明人,甚少为什么东西掉动情,更何况掉眼泪。

黄岩用手胡乱抹一把泪水,盈盈泪光中看着程敬南惨白的脸色,恨恨的说:“程敬南,我就要为你哭,你管不着。”

若是在寻常,程敬南听见黄岩这样的对白,肯定要嘲讽一番,可是这时候他却始料不及,脸色灰了灰,不好刺激他,黯然的看着黄岩泪水纵横的脸,轻轻抬手为她拭去泪水,柔声的说了声:“黄岩,谢谢你”

黄岩哪里还忍得住,一头扑进他怀里,开始大哭起来,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哭累了才抽抽噎噎的说着:“敬南,你不要吓我,真的不要吓我,医生说若再晚几个小时,你就,你就敬南,你不要死”

这样的黄岩,无论是胡疏还是程敬南,都看得唏嘘不已,也是黄岩此刻深切的恐惧才提醒了程敬南,原来昨天晚上那是生死一线的距离,如果他真的死了呢林顺那里想着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只得苦笑一声。

其实程敬南又何尝愿意伤害林顺,只是他真的被逼到绝路,这一生他早就已经麻木,满身的背负早就让他忘了给自己一个幸福的机会,他原以为那才是他的生活,可是他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一个林顺。当心无城府的她在酒会上,出于“救赎”的心理走向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无路可逃,其实他再强,再硬,终究只是一个人,这么大的包袱常常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也会疲惫会累会软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的心底深处竟是如此渴望这种“救赎”。

程敬南这副憔悴的模样,这样心碎的苦笑,让胡疏掉过头去,不意便看见了沙发上的白敏嘉,静静的看着程敬南抚着黄岩的脸庞,静静的看着程敬南的苦笑,脸色亦是那样苍白憔悴,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那是多少年前,白敏嘉也是黄岩这样抱着程敬南肆无忌惮的大声哭泣,失去他的恐惧记忆犹新,那简直是她一生中最大的噩梦。黄岩那番话明显是说给她听的,但是她能怎么办,她只需要一年的时间,可是现在看来老天这一年的时间都不肯给她呢

黄岩停止哭泣后去洗手间整理了妆容,出来又变成了那个坚强独立的大明星,经纪人打电话来催,她也只好跟医生确认一下程敬南的病情离开了。

病房里于是又只剩下程敬南和白敏嘉,乍然安静下来,白敏嘉怕程敬南要跟她说离婚的事来,忙站起来局促的说:“敬南,我我去帮你准备晚餐。”她刚提步要走,程敬南便开口叫住了她:“敏嘉阿姨”

白敏嘉僵住身影,房间里顿时陷入了安静。

“敏嘉阿姨,你还记得我妈妈怎么死的么”

“”

“我不知道那天妈妈的打算,她让我去找你,她说敏嘉阿姨一定能救她,可是我去找你的时候门卫告诉我你去了英国,回来妈妈就不见了,有人说她死得很惨,整个头颅被碾碎,牙齿一颗颗摆在高速公路上,很吓人。警察带我去领骨灰的时候,我一直没哭,我不相信。”

“后来他们把我送进孤儿院,那里好多小朋友欺负我,抢走我的饭菜,在我的被子里撒尿,骂我是大贪官的孙子,我打破了他们的头,我告诉自己我外公才不是贪官,我也不是孤儿。我逃出来了,睡桥洞,被狗咬,连乞丐都追着欺负,可是我告诉自己我不能这么容易死掉,我不能这样死掉,我走了很远的路去找你,却不知道你到底在哪儿”

“小时候你跟妈妈的最是要好,我很奇怪为什么你结婚后外公都不准妈妈去看你,虽然每次她被外公骂得狗血淋头但她却从来不肯妥协,后来我才听外公说你嫁给7o岁的李威立把白爷爷给气死了,外公说你是个不孝女,贪慕虚荣,可是妈妈说你很可怜,她很心疼你,妈妈说我长大了一定要孝敬你,听你的话就跟听她的话一样。”

程敬南说起这些往事,早触动白敏嘉心里那些遥远的往事,泪水更是潸潸如雨,她哽咽着说:“敬南,你别说了。”

“所以后来,后来发生了那件事,我恨过你,可是我还是原谅了你,妈妈让我长大了一定要孝敬你。我遇见周子寻,他带我去了美国,支持我创办了中庭,可是我到底还是回来了。我总是记得我从孤儿院逃出来,是你找到我,给我洗澡换衣服,告诉我以后都不会有人欺负我,我晚上做噩梦梦见妈妈的牙齿一粒粒摆在路上,你会来抱住我,陪着我睡。我回来了,因为我知道,你跟我一样,再也没有任何亲人。可是你知不知道,你逼得我,我差点杀死我自己的孩子,我最爱的人对我恨之入骨”

第四十六章

当年白家失势,全家遭受牵连,白敏嘉不习惯这种天差地别的生活,不顾一切的嫁给了亿万富豪李威立,重病中的父亲便被她生生气死了,亲戚朋友也纷纷唾弃她与她断绝来往。只有纪若莹心地善良,虽然不赞同她为了追求这些荣华富贵执拗至此,但毕竟青梅竹马的情分还在,出于怜惜和心疼,她常常带着程敬南去看她。

那些年里李威立一直生病,纪若莹带着孩子来看她,她早已是感激涕零。程敬南小小年纪,常听妈妈说:“敏嘉阿姨是个可怜人,她愿意付出代价去得到她想要的,我们干涉不了她,但是我们能对她好一点就是一点。”纪若莹是如此的善良,小小的程敬南虽然不懂,可见了白敏嘉也会说:“敏嘉阿姨,妈妈说让我长大了孝敬你,我一定会保护你再不让任何人瞧你不起。”这么小的孩子,白敏嘉每每被感动得热泪盈眶。

纪若盈遭逢家变之时,她正送威立骨灰回英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