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田喜地第136部分阅读(1/1)

的声响,只觉得自个儿好冷,不身处何处,在一片黑暗中不断地下沉,不要落到地方去。

眼前渐渐出现光亮,她很想抬手遮挡一下刺眼的光芒,身子却不听使唤,半点儿都挪动不了,只好继续由着自个儿下沉。两边渐渐出现了许多画面,有当初小时候的,有那会儿上学的,乡亲、邻居、同学、老师这一幕幕她以为自个儿早已忘记的回忆,此时一一在眼前闪过,却无法停留,只能静静地看着、看着

前世的回忆戛然而止,眼前出现了齐家村大片大片的黑土地、年轻时候的祝永鑫和方氏、年少时沉稳的博荣、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博宁然后定格在齐锦棠当年那稚嫩的脸庞上,算起来,二人相识相处已有十年光景,从儿时的玩伴到如今亲密无间的夫妻。

点点滴滴的琐事,原来从未消散在的长河中,只是尘封在内心深处,如今却都浮现在了眼前,好像一切都只发生在昨天那般鲜活。

“锦棠哥”荷花嘴里喃喃出声。

“荷花,荷花你一定要撑住,你还要等锦棠,还有你们的”小秀哭着把脸贴在荷花的手背上,滚热的泪不断滑落,却不能给那冰冷的手带去丝毫温度,只能任其越来越冰冷。

小真强撑着在稳婆身边帮着忙活,脑子里早已经是一片木然,手里机械地做着递棉布的动作,对周围的哭喊和杂乱都充耳不闻。

“好了,小真姑娘,不用递了”稳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用递了难道奶奶小真不敢继续想下去,手一软,抱着的白布就散落了满地,整个人跪倒在床前,哭着喊了声奶奶”

“小真姑娘,血好不容易止住了,你可别晃这床,齐现在可是一动都不敢动的。”稳婆见小真几乎扑到床上去,赶紧一把拦住,“苗儿姑娘让你去请大夫诊脉,开补血的汤药呢”

“奶奶奶奶没事儿了”小真神情愕地看着稳婆,几乎不敢的耳朵,生怕是恍惚过头产生的觉。

白芷已经回过神儿来,一骨碌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嚷道大夫,赶紧叫大夫来”

孙建羽踏步上前,一把捏住白芷的手腕,厉声问荷花样了”

白芷也没细看是谁,嘴里胡乱应道血已经止住了,大夫,大夫哪里去了”

“止、止住就好”孙建羽听了这话,心总算暂时落回了原处,放开白芷的手腕,后退两步靠在廊柱上才算是稳住身子,没有因为突然的脱力摔倒。

前边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马蚤乱,二门处的婆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顾不得行礼就嚷道爷、爷平安了”

话音未落,就见齐锦棠一阵风似的冲进来,顾不得身上满是雨水泥汤,径直冲进了产房,还不等瞧见荷花的模样,就被小秀伸手推了出去这里头是你能随便进的,一身脏泥,赶紧出去”

把人推出去了才忽然后知后觉地怔住,半张着嘴,回头看看身边的丫头,愣愣地问刚、刚才那人,我瞧着像是锦棠难不成我都被吓傻了”

身后的丫头又是哭又是笑的,也不知到底该是好,表情扭曲地道奶奶没瞧,就是姑爷,阿弥陀佛,真是老天开眼。”

这边刚说了几句话,齐锦棠就已经胡乱冲了身子,换了身儿干净的衣服又冲了进来。

这回没人再伸手拦人,齐锦棠自个儿却陡然放慢了脚步,看着满地染血的白布,再看向面色苍白躺在床上的荷花,本来就熬得通红的眼圈儿,这会儿红得如地上刺目的鲜血。

齐锦棠坐到床边看着荷花,平日里本就不算丰腴的脸颊,此时消瘦得几乎有些内陷,原本白皙红润的脸色,现下白得如精美的瓷器,却又脆弱易碎,让人如履薄冰地不敢随意碰触。

伸手握住荷花无力冰冷的手,贴在也并不算暖和的脸上,齐锦棠闭上眼睛,一路上快马加鞭地赶着回家,顾不得这样赶路是否安全,只为了让家里能够少担心片刻也好,谁知刚进家门就得知荷花早产又出大红的消息,心几乎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都顾不得了,只想看到她人是否还安好。

稳婆和大夫都再三叮嘱,人好不容易止住了血,千万不能随便挪动,要就这样躺着静养,苗儿领着几个丫头飞快地收拾了屋子,把满地染血的棉布都清理出去。

荷花不能吹风受凉,所以屋子也不敢开门开窗,炭盆也只能都拢着,满屋都是血腥之气,齐锦棠却丝毫不当回事,只是翼翼地握着荷花的手,用自个儿的体温暖着她,身子乏得不行却也不舍得合眼,沙哑着嗓子,一声声地唤着荷花荷花”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把满怀的担忧和心疼宣泄出来。

“锦棠哥”荷花迷迷糊糊地呢喃着,像是梦见了,眉头紧蹙,身子也开始扭动。

齐锦棠侧身片腿坐到床上,伸手抱住荷花的上半身,揽在胸前让她靠着,在她耳边安抚着我在,我在这儿陪着你,乖,好好睡一觉。我好好的了,你也要好好的”

听着耳边一遍遍重复的轻喃,荷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习惯性地在齐锦棠的颈窝处蹭了蹭,又沉沉地睡了。

苗儿端着托盘,轻手轻脚地进来道爷,这是刚熬好的止血补血的药,大夫说得趁热喝了,不然还有再出血的危险。”

“端吧。”齐锦棠翼翼地调整一下姿势,给荷花胸前铺了方帕子,让苗儿能更方便地给荷花喂药。

荷花折腾了这么久,又渴又累,嗓子干得几乎要冒烟了,这会儿又汤药送到唇边,也顾不得又苦又涩的味道,迷迷糊糊喝得倒是配合。

“爷,您一路也累了,这屋里着实不方便休息,奴婢陪着奶奶,您睡一觉吧”苗儿端着空碗,看着齐锦棠疲惫的神色和满脸的胡茬,忍不住开口劝道。

“没事儿,我在这儿歇着也是一样的。”齐锦棠挥挥手,“你们忙了这么久,也都累了吧,留个人在门口听吩咐,其余的都下去歇着吧。”

“爷”苗儿脚下踟蹰片刻,还是开口道,“昨个儿听了消息也晕了,爷既然了,也该看看吧”

齐锦棠这才点头,透过窗纸扫了眼外面刚蒙蒙亮的天色道嗯,的身子我,刚的时候问过门子,现在还有些早,等天亮我就。”

看着荷花靠在胸前,忍不住低头在她头顶印下一个个轻吻,不带着任何情欲的色彩,只是想要亲吻怀里的这个女子,此时此刻心里才着实明白,才干抱负、济世齐民,在自个儿心里全都不是要紧的,唯有家人的平安和幸福,才值得自个儿一辈子为之奋斗和努力。

“荷花,咱们还有许多年的日子要一起走下去,等以后儿女都长大成人、安家立室,到那时我就带着你去走各处的名山大川、尝各地的美味佳肴咱们一起看日出,一起赏晚霞,把你喜欢的那诗词曲儿里写的美景,全都亲眼去看一遍,还要那么多的好日子在后头呢,你可得赶紧好起来才行”

孙建羽站在窗外,风吹起的雨丝把衣裳都湿了大半,他却全无察觉,听着屋里齐锦棠呢喃的情话,心里说不出该是个滋味。年少时不懂,如今懂了却已经永远地过。

、第四百二十八章强援到来

博荣站在长廊的转角处,看着孙建羽眉眼暗淡的模样,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三个人之间的事儿,他虽不敢说全都清楚,这么多年却也看出个八九分的模样,齐锦棠跟荷花算是青梅竹马,两个人之间本就插不进旁人,更不要说锦棠对荷花一直呵护有加。

孙建羽的这份情不知时候生出来的,如今却在心里蔓延缠绕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结,得不到却又放不下,只落得这么个黯然情伤的模样。

想到这儿,博荣上前一把搂住他的肩头道这南方就是不如咱们北方舒服,大冬天里下雨,阴冷得让人难受,我陪你去喝几口热酒,暖暖身子。”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孙建羽露出个苦笑,也伸手搭在博荣的肩头,“走,今个儿咱们不分上峰属官,只论”

“好,今个儿我陪你喝个痛快”博荣把孙建羽带去客房,吩咐厨下弄几个简单的下酒菜,再烫些好酒送。

孙建羽愁肠满腹,几杯酒下肚就已经醉眼朦胧,趴在桌上大着舌头对博荣道你、你说,若当年我能看清楚自个儿要,如今荷花说不定就是我的妻子了,也用不着这般牵肠挂肚,想要关心她却连站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博荣听了这话,忧心地看着孙建羽,早就觉得不该让他,如今荷花又是早产又是出大红的折腾,反倒更加刺激了他,如今听了他这话,心里转了几个圈儿,也不该说才好。

孙建羽却根本没打算等博荣说,自个儿就先自嘲地笑起来,“你用不着说我也明白,锦棠跟荷花中间是谁都插不进去的,我也不是这么没自知之明,只不过,给自个儿找个念想儿,安慰安慰自个儿罢了”说着抬手又干了一杯酒。

“建羽,你慢点儿喝。”博荣这会儿才发觉,叫他来喝酒简直是个糟透了的主意,如今看着他喝水似的,一杯杯不停地灌,劝都劝不住。

“博荣,你你别管我,就、就让我喝吧”孙建羽伏在桌上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早就她心里从来都没有过我,看着锦棠对她那么好,我心里也替她高兴。她从小就聪明,一直都自个儿要的是,不像我,浑浑噩噩的,这么大岁数了才,过的日子根本就不是自个儿想要的”

“建羽,你喝醉了。”博荣如今也只剩下了叹气,不由得也陪着喝了一杯。

“外人看我仕途、、可谁我心里的苦”孙建羽继续往嘴里倒酒,手已经抖得端不稳杯子,酒水顺着嘴角流下来,衣服上弄得一片狼藉。

“你的结都在自个儿心里,你都明白,却就是跨不出的心里的坎儿,劝你的话我就也不说了,那些你都,而且根本屁用没有。”博荣陪着喝得也有些上头,也渐渐放得开了,“这件事儿,搁在你心里这么多年了,你也看到她如今过得如何,你俩这辈子就是没有缘分,你又何必为此苦着一辈子”

“你以为我想这样苦着自个儿你以为我不想放开她过的逍遥日子去,可我放不下,我他的放不下”孙建羽一着急抄起酒盏砸了个粉碎,眼睛通红地看着地上的碎片,把头埋在肘弯半晌都没抬起来。

屋里一格外寂静,两个人都不知该说才好,干脆就比着喝酒,等小秀寻的时候,两坛子酒都喝得见了底儿,酒盏、碗盘摔碎了不几个,满地都是碎瓷片子和残羹冷炙。两个人满脸通红地趴在桌上,连抬头的力气都没了,嘴里还喃喃地说着再来一坛,一醉方休之类的醉话。

“这可真是”小秀踮着脚躲开地上的瓷片儿,见两个人一时半会儿都难醒,又气又恼地道,“真是一个都指望不上。”

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吩咐留下两个人收拾屋子煮醒酒汤,又急急地朝产房那边。齐锦棠早晨去看过齐母,见她没有大碍,便又回产房去陪着荷花,这会儿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锦棠。”小秀进来轻声唤道。

齐锦棠睁开眼睛见是小秀,忙起身儿道嫂子,有事儿吗”

“前头来了个年轻人拜访,我也不他是个官儿,可瞧着架势不小,带着的人也都不像是寻常的家丁护院,一个个儿都透着精干。”小秀露出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抱怨道,“本来我是不想来扰你的,想叫你大哥招待一下,谁他竟跟孙大人一起喝了个烂醉,这会儿像滩烂泥似的拎都拎不起来。”

小秀刚开口,齐锦棠就想到了来人是谁,这次能这么快脱险也多亏了他的帮忙,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登门拜访。

“嫂子放心,来人我识得,劳烦嫂子吩咐下人上些茶点果子,我马上出去。”齐锦棠来人不能怠慢,更何况他帮过不止一次,转身吩咐苗儿和小真好生伺候着荷花,然后起身回房收拾自个儿。

随意刮了刮脸上的胡茬,换了身儿衣裳出来,那桃花眼的青年正眯着眼睛喝着茶,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大人”齐锦棠上前行礼,算起来也见过好几次面了,可是到如今,自个儿连他的姓氏都不,每次见面也都只得这样称呼。

“你凌晨才到家,我本不该这么快就来搅扰,只不过我在南边儿能停留的时日有限,得先把眼前的事儿解决了,不然我也着实不放心。”桃花眼笑眯眯地看着齐锦棠,“好歹也给你留了几个时辰睡觉,脸色比昨日还要难看,你家小荷花呢,嫁了人就不肯出来见我了不成”

“昨日衙门里有人送假消息到我家,说已经找到了我的尸首,荷花哀极早产,最后又是血崩,几乎丢了命,我娘也病倒在床,我哪里还有心思休息。”齐锦棠皱眉叹气道。

桃花眼听了这话嗤笑出声,“这手段还真是”本想说幼稚,可一想到荷花如今的情形,便把后面的话咽了,随即招手冲随从道我记得车上还有些个滋补的药材,都拿进来吧,留着给小荷花补身子用。”

“大人太客气了。”齐锦棠连忙推辞,“家里都不缺,不劳大人破费。”

“都是一路上别人送的,你不要我也是拿去胡乱给人,倒不如给荷花补身子,也免得你们再买。不是我托大,能送到我车上让我带着的,可不是你在外头随便能买到的。”桃花眼免不了带着点儿高傲,却又直接得让人连讨厌都讨厌不起来。

齐锦棠听了也不再多做纠结,拱手道那就多谢大人了”

“算不得”桃花眼笑眯眯地看着齐锦棠,“我跟你们有缘分,你们又跟清溪镇有缘分,所以咱们能聚在这儿,就是天意。”

桃花眼这话说得轻松,齐锦棠的心里却丝毫都不轻松,当初来清溪镇上任前二人相见,桃花眼就曾说过让他好生整饬清溪镇,做得好自有好处,若是弄不好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但是那双桃花眼一眯,朝人上下略一打量,就能看得人身上发冷,警告之意不言而明。可让人纳闷儿的是,上任这么久,也没接到他的任何信息,至今都不他与清溪镇到底有渊源。

“我你心里想不通的事儿许多,我也不是有意瞒你,只不过,我们这样的人,习惯了说半句留半句。”桃花眼看着齐锦棠都已经累得无法掩饰表情,明晃晃的就把疑惑挂在了脸上,所以难得好心情地给他解释,“左右不是公事,说与你也不妨。我老家就是清溪县的,只不过从老爷子那辈儿就迁去了京城。老爷子是个念旧的人,当初每隔几年都要看看,后来家业大了忙不,路途遥远也折腾不起,这才渐渐不了。”

桃花眼歇了口气,“直到老爷子因病致仕,就心心念念地惦记着,可你也,当初你刚来清溪镇时候的模样,我哪里敢让他瞧见那般衰败的模样,正好公事在身遇到你去上任,便白嘱咐了你一句,心道你若是个踏实的,说不定能把这儿弄得好些,让我家老爷子能瞧瞧。”

“大人果然是极有孝心,是下官学习的典范。”齐锦棠笑着客套,心里却有些半信半疑,不过对方根本不是自个儿能触及到的存在,也压根儿不想招惹,既然主动费了口舌解释,哪里还有再开口质疑的道理。

桃花眼朝齐锦棠翻了翻眼睛,道少跟我说这些个虚话,这回既然路过帮了你,又是清溪镇的事儿,我就必须得管到底了,你只管放手去做,一切自有我呢”

、第四百二十九章齐母喜得长孙

送走桃花眼之后,齐锦棠先往齐母的房里去了一趟。

齐母此时已无大碍,离老远地坐在榻边看着乳母给孩子喂奶,看得舍不得离开眼睛,见进屋,笑着道你刚不多歇歇脸色瞧着还是不好,这几日让厨下多做些滋补的吃食,你和荷花都得好好补补才行。荷花这会儿如何了我这病着也不好看她,怕过了病气儿。”

“她那边都好着呢,小秀嫂子陪着,娘放心就是了。”齐锦棠没有告诉齐母荷花的真实情况,生怕她如今病尚未愈,听了不好的消息再受刺激。

“不管说也是早产,荷花年纪又小,这回怕是吃了不少苦头的,幸好有她个嫂子在这儿陪着。”齐母说着叹了口气,叮嘱道,“你最近若是没事儿就多陪陪荷花,这几日她心都快操碎了,你如今是有家室的人了,比不得从前,以后做事得多思量才是。”

齐锦棠不齐母会出此言,不过听着她为荷花,心里很是高兴,笑着说娘放心,这回是的不是,让家里担心了,以后不会了。”

“你如今都是做官、做爹的人了,娘就也不唠叨你了。”齐母的眼神儿又转到屋子那边的乳母怀里,“荷花也真是争气,生了个大胖小子,虽说提早了些生出来,可那小胳膊腿儿的都有劲儿着呢对了,你赶紧给你爹写封信,还要给荷花家里也写一封,离着远咱们也没法儿送喜蛋喜饼,可总得送个信儿报喜。”

“是”齐锦棠点头应诺。

“你爹若是得了个大胖孙子,一定高兴得紧,说不定还要后悔当初没跟我一道。”齐母看着孙子就打心里美出来,平日里总带着挑剔的眼睛都弯成两道弧线。

齐锦棠也凑看了看,皮肤还有些皱皱巴巴,胎发稀稀拉拉贴着头皮,还没长开也瞧不出眉眼像谁,他却总觉得很有荷花的影子。

“娘,孩子就先辛苦您了,我看看荷花。”齐锦棠告辞准备离开。

“去吧去吧,这儿有我呢,左右你们也不懂那些个规矩,这是咱们齐家的长孙,可不能有丝毫的怠慢。”齐母得知安然无恙把心放下之后,整个心思就都系在了孙子身上。

如今不是在老家,离着远也没法儿及时给荷花娘家报喜,不过其他的规矩却也少不得。

齐母早就着人准备了挂红,簇新的红布拴在一张小弓上面,上头还挂着鲜葱、大蒜、一串铜钱和几枚红枣,挂在大门外的左手边,向来往的人传递着家里弄璋之喜。

接下来最要紧的就是洗三儿,这是婴儿落生后的头一次净洗,为了保佑孩子能顺利长大、平安吉利。

所以齐母对这件事非常重视,荷花还没怀孕的时候,齐母就已经开始准备未来孙儿洗三儿的用物,一应都是可着好的置办,半点儿都不en2心疼银钱。后来得知荷花怀的是个女胎,不由得低落了许久,便把都搁置起来没再去拾掇,这会儿得了个大胖孙子,欢喜得赶紧让人把都找出来,看看有没有缺的短的,得赶紧去添置。

丫头翻出一箱子,里头洗三儿用的挑脐簪子、锁头、秤坨、小镜子、牙刷子、刮舌子、新梳子、烘笼儿、茶盘一应都是自家称了银子拿出去打的,工匠的手艺极好,都打得精精巧巧的,上头还都錾了吉利话儿,让人看了就觉得喜欢。

“收生婆婆那边的赏银也都提前备好,煮艾虎汤用的也都要提前预备好,请人的帖子、招待客人的酒菜,全都不能马虎。洗三那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谁若是出了岔子,我可决计不饶的。”齐母一一吩咐道。

厨下的婆子进来问道,喜蛋已经煮了好几锅,是不是叫人出去扩一扩喜”

“去吧,先给府衙里的人家送去,再送周围的邻里,其余的,安排两个人在路上再散些,大家都沾沾喜气儿也是好的。”齐母此时心情舒畅,觉得事儿都格外顺心,与下人的时候也难得的好脾气,倒是让底下的人有些不大习惯。

“今个儿真是喜上眉梢,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喜庆劲儿。”身旁的丫头笑着讨好道。

“那是自然,今个儿家里是双喜临门,锦棠安然无恙,还得了个大胖孙子,还有谁能比我更高兴。”齐母笑得见眉不见眼的,忽然想起似的,扭头问厨下的婆子,“荷花那边的吃食你们都准备了她身子本来就亏,如今又是早产,你们得千万上心,食材一应都要选好的,别为了省钱弄些个不新鲜的,找大夫去问问,有没有滋补的汤品或是药膳,你们也学着做起来。”

“是,大夫吩咐了,奶奶这两日先喝汤药,不让乱吃,静养两日重新诊脉后再看情形如何。”厨下的婆子老老实实地回道。

“汤药”齐母听得皱眉,“就算是早产,也没的生完孩子只喝汤药的,总得吃点儿能填饱肚子的吧煮得烂软的鸡汤面或是鸡丝粥总还是能用些的吧”

“大夫说,奶奶如今气血双亏,万万不能胡乱饮食,要先用汤药止血补血,待恢复些元气再说其他。”厨下的婆子没得过嘱咐,也没瞧见齐母身后丫头的颜色,就把该说不该说的话都说了个干净。

“气血双亏”齐母越听越是迷糊,余光正瞧见丫头在身旁挤眉弄眼的,顿时皱起眉头,声音也严厉起来,“到底是回事儿就你们这点儿本事,还想瞒着我不成”

“奴婢不敢,这是爷吩咐的,不让告诉,怕您身子还没好利索,听了又跟着着急上火。”丫头扑通跪下,想着今个儿是大喜的日子,不能随便掉眼泪,死命地忍着眼泪,生怕自个儿不惹恼了齐母,落得个萍儿的下场。

“你且说就是了。”齐母放松身子靠在软枕上,眼睛还盯在丫头身上。

“奶奶昨个儿听了消息经受不住早产了,生下孩子又出了大红,好在早早请了大夫在,稳婆又是个老道有经验的,这才将将保住了一条命,整个人如今惨白得没半点生气儿的模样,大夫说这几日都要施针用药,不能有半点儿怠慢。”丫头只得一五一十地据实以报。

“这么大的事儿竟也敢瞒着我”齐母听得生气,如今荷花的娘家哥哥和嫂子都在,却连她出大红差点儿没命都不,连瞧都没去瞧瞧,落在人家娘家眼里指不定要想。

齐母想到这儿,就再也坐不住了,顾不得自个儿脚下还有些发软,领着人看荷花的情形。

产房里已经翼翼地通风换气过,但屋里那股子刺鼻的血腥味却还是挥之不去,小秀坐在外间的榻上整理桃花眼送来的药材,只见门帘子一掀,外头小丫头的问安声也同时传进来。

“奴婢给请安。”

小秀赶紧放下手里的,起身儿迎上去道婶子的身体还没好,大冷天的还了。”

齐母见到小秀,忙上前拉住她的手,两个人一并到榻边坐定,这才道荷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家里竟把我瞒了个严实,到现在才消息,就赶紧看看,人这会儿如何了”

小秀抬手指了指屋里道血是止住了,可一时半会儿的,怕是难补,大夫不让随意挪动,就只得还将就在这儿住着,人一直昏睡着没醒,锦棠在里头一起歇着呢”

齐母本来还想说进去看看荷花,听说也在这儿一起歇着,,眉头忍不住皱起,男人进产房本就是不吉利,尤其还是这样出过大红的,不过人都已经在里头了,这话说出来不过平白得罪人。

“正好有事想跟婶子商议呢”小秀何尝看不出齐母的这点儿心思,也不好点破,只得转了话题道,“原本我是打算跟荷花她大哥一起的,到满月的时候再来接她们娘俩儿,可如今荷花这样,我着实放心不下,只得腆着脸来跟婶子商议,住下来陪着荷花直到满月,我陪着她一起。”

“这还有好商议的,大家都是亲戚,我本就想开口留你,却又怕你多心,觉得我家连都照顾不好,如今你主动开了口,倒是帮了我的大忙,别说是住一个月,住几个月住几年都求之不得。”齐母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连连点头,又问了些荷花身子上的事儿,最后走前道,“我如今还在病里,也不好进去免得过了病气儿给她,孩子那边有乳母带着,我看顾得。我就也不多待了,还要准备洗三儿那日的事儿,等荷花醒了,你打发人去说给我,让我也好放心。”

、第四百三十章荷花转醒

荷花昏睡到第二日才慢慢转醒,只觉得肚子里饿得难受,嗓子也火烧火燎的,浑身的筋骨都酸痛得难受,像被人打碎了又重新揉捏到一起似的,所有骨头缝儿都飕飕的疼。

屋里不拢了几个炭盆儿,闷热得让人难受,门窗都掩得严实,也瞧不出是时辰了。

荷花习惯性地伸手想摸枕下的手表,不料却摸了个空,反倒惊醒了身边的人。

“荷花”齐锦棠的声音带着些许睡意的沙哑,伸手拿掉一旁黑色的灯罩,屋里顿时亮起来,他伸手摸摸荷花的额头,语气里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总算是醒了。”

“我睡了很久吗现在时”荷花话没说完,忽然惊醒似的,猛地扭头看向齐锦棠,眼睛里翻涌出复杂的情绪,苍白的嘴唇哆嗦了几下,“锦棠哥真、真的是你吗不是我做梦吗”

荷花伸手想要抚上齐锦棠的脸,却又生怕把眼前的美梦戳破,迟迟地不敢去碰。

齐锦棠看着荷花那渴望又担心的神色,心疼得不如何是好,抓住荷花的手搁在脸上,沙哑着声音道是我,我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齐锦棠把荷花的掌心贴在脸上,摩挲着荷花的手背,语无伦次地说着,“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以后都待在你瞧得见的地方,不会再让你伤心了”

滚热的眼泪滑落在荷花的手上,烫得她的心都跟着抽痛起来,直接侧身凑上去,吻去他的眼泪,低声道男儿有泪不轻弹”

齐锦棠用力把荷花搂进怀里,恨不能揉进的身子里,两个人从小一路顺利地走,虽然也有过分离,但从未有过这样的大悲大喜,那种痛彻心扉后又失而复得的感觉,回想起来都觉得心在打颤,觉得这辈子都承受不起第二次。

两个人相互依偎着,似乎都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却一句都说不出口,十指交叉相握,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和气息,只觉得大悲大喜之后,还是这样的静静相守更觉安心。

“荷花,我想再清溪镇任满之后,就辞官不做了可好”齐锦棠思忖良久,终于开口说道。

荷花闻言抬头与他对视,似乎想要看看他这话是否真心,见他一双泛着血丝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顿时心软得不行,柔声道你只要记得,不管你做决定,只要是遵从你的本心,我都支持你。别为了我委屈,那样我也不会开心的。”

“为了你做我都不会觉得委屈。”齐锦棠在荷花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但是辞官的确是我自个儿本心的想法,以往读书的时候,把事情都想得太简单美好,可如今,不过是个小小的清溪县,就这般藏污纳垢、勾心斗角,若非有建羽帮衬,我想给百姓做点儿实事儿都难于登天。”

齐锦棠说着深深地叹了口气,“这几日被困在外,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就揣度着自个儿的性子,既不够圆滑又不会钻营,还时不时地冒出些不合实际的书生意气,着实不适合这官场。”

荷花听了他这话,觉得也有些道理,颔首道若你当真不再留恋,这官辞了也不打紧。”

“嗯,辞了官之后,咱们寻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开个书院,前院几排瓦房,后院儿几亩菜地,院儿里种几藤葡萄,玉兰、桃树,海棠、石榴、桂花、梅花你喜欢花咱们就都种些,一年四季都有花开,前面再挖个池塘,种半塘荷花,养些个锦鲤”

齐锦棠声音略低沉地描绘着,好像所有的都已经近在眼前一般。

荷花被他说得心都醉了,忍不住也跟着憧憬道咱们初春去地里种菜,夏日里在葡萄架下看星星,秋后赏桂酿酒,冬日里踏雪看梅咱们还有孩子”

“孩子”荷花忽然间慌乱起来,伸手摸向自个儿的小腹,惊慌地抓着齐锦棠的衣襟,“孩子,咱们的孩子”

“孩子好端端的,乳母哄着呢,你别着急,全家都好好儿的呢”齐锦棠赶紧安抚荷花,双臂紧紧地箍住她的身子,怕她乱动再引起出血,“明个儿一早我就叫人把孩子抱来给你看,听话,你现在要静养,不能乱动。”

荷花听着齐锦棠的心跳,慌乱的情绪渐渐安定下来,脑袋蹭进齐锦棠的颈窝处问这几日在外头,遭了不少罪吧我还不你是的,路挖通了吗”

“在那边困了几日,遭罪倒不觉得,只是担心家里,生怕娘和你急出事儿来,身子上累点儿脏点儿都算不得,心里煎熬却是压也压不下去,恨不得能飞报个信儿。”齐锦棠想起那几日的煎熬,忍不住又紧了紧揽着荷花的胳膊,“也算是我命好,被困几日倒让我遇见了厂卫的那位大人,跟着他的人马绕了条小路结果,一就几乎让你吓得丢了魂儿。”

“对不起”荷花将头埋进齐锦棠的胸前。

“傻丫头,你有可对不起的,都是我的,我若是不去河堤,就”齐锦棠的话没说完,就被荷花用唇堵了。

两个人的唇辗转磨蹭着,没有深入,却安慰着彼此那颗惊魂未定的心。

荷花转了话题道那些事儿都了,咱们以后都不提了,你想想给取个小名儿才好”

齐锦棠换了个姿势,让荷花靠在胸前,认真地想了半晌道这回的事儿让我觉得,多大的成就都比不过自家团团圆圆、平平安安的好,小名儿就叫团团,以后再生几个,就叫圆圆、平平、安安”说到这儿却心里忽然一颤,不等荷花开口又道,“若是还想再生要孩子,也得缓几年,你这会失了那么多血,得把身子好生养几年。”

天亮后乳母果然抱着孩子给荷花看了,虽说是早产了,可孩子看着还算壮实,让荷花安心不少,看着孩子嫩嫩的小胳膊小腿儿,觉得自个儿之前的罪都没白遭。

荷花生完孩子失血太多,没别的法子补血,只能靠喝汤药慢慢调理,整个人都没精神,稍稍说会子话就觉得累,跟小秀一起逗了会儿孩子,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

小秀见状从她怀里抱走孩子,转身交给乳母,伸手给荷花掖了掖被角道你累了就睡会儿,大夫说了,多睡觉能恢复得快些。”

“没事儿,我不困。”荷花强打着精神道,“嫂子,你叫人弄些热水来给我擦擦身子,出了那么多汗难受得紧。”

“你且忍一忍,出了月子再说。”小秀闻言连连摇头,“月子里最怕受风沾水的,你好生歇着,家里在准备给孩子洗三儿,我还得出去帮衬着点儿。”

小秀说罢就走了,荷花只得唤了苗儿进来吩咐道去烧水,我要擦身子,还要洗头。”

苗儿听得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奶奶,这可使不得,收生婆婆还特意交代过,不能洗头的。”

“你的主子是她还是我我说能洗就能洗,怕我着凉就多摆几个炭盆儿,若是让我这样脏一个月,我宁愿即刻死了去。”荷花浑身不舒服,再一想到若是整个月子里都不能擦身洗头,那可真是没法活了。

“呸呸,奶奶何苦说这些个不吉利的话。”苗儿被荷花生孩子的时候吓惨了,这会儿一听死啊活啊的就心惊肉跳,见荷花执意如此,也不敢在多劝,只得出去吩咐丫头烧了开水,把屋里又添了几个炭盆,又取了厚实的床幔把荷花围在中间,这才兑了温水给荷花擦拭了身子,可是说到洗头,却都不肯答应。

荷花一着急,撑着床就想坐起来,但是腰酸背痛的压根儿使不出力气,刚抬起身子就跌回了床上。

苗儿被她逼得几乎哭出来,央求道奶奶,洗头当真是不行,您若是头上发痒,奴婢拿篦子来给您篦篦可好”

回到古代之后虽说做不到天天洗头,荷花却也一直坚持着两三日洗一次,这回生产出了那么多汗,如今都黏黏腻腻地粘在头上,之前是丝毫提不起精神来,这会儿能动弹立刻就受不了了,到底还是逼着苗儿重新兑了热水,慢慢掉转身子,头探出床沿清洗。

苗儿从来都拗不过荷花,这会儿也只能认命地坐在板凳上,手下尽量麻利地给荷花洗净头发,用干棉布紧紧地裹起来,生怕被风吹到落下头疼的毛病。

身上头上都清爽了,荷花总算是觉得舒服不少,看着苗儿哭丧着脸收拾,不由得笑道那些个不许擦身洗头的都是乡野的村俗,我看过医术,能擦身洗头的,你就少做出这幅被我欺负了的模样了。”

苗儿听得荷花这样说,才将信将疑地点头退了下去。

、第四百三十一章哥儿洗三

俗话说入乡随俗,孩子既然是在南边儿出生的,收生婆也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齐母虽然心里头还有点儿别扭,但想了想还是依了南边儿的风俗给孩子办洗三儿。

家里提前请了戏班儿,在院子里搭了戏台,一沿着廊下摆了桌椅,招待来客。后院儿也请了说文唱曲儿的人,专供女眷们取乐。

许多受过齐锦棠和荷花恩惠的百姓,一大早就围在齐家门口送贺礼,虽说都不是值钱的,大多是祝米、喜饼或是孩子的衣帽鞋袜。

齐母见着门口热闹高兴得紧,越多人来道贺,孩子以后日子就越顺遂,吩咐下人端了早就煮好的喜蛋去门口分发,一个就分了好几筐出去,直到日上三竿,门口的百姓才渐渐散了。

齐母早就着人请好了城外虚灵观远近闻名的成道士到家中打醮,给孩子禳灾祈福。

成道士按着齐家的房子方位掐算好地方,布置香烛祭品,摇米香碗等物置于供桌之上,自个儿一边绕着供桌走动,一边摇动铃铛念诵请神。

齐锦棠虽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但也抱着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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