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田喜地第69部分阅读(1/1)

厚厚的一层,齐锦棠一脚踩下去雪便直没了脚腕,还好他的靴子腰儿够高,他在前面稳稳地踩出一个个脚窝,回头叮嘱荷花,“踩着我踩出来的地方走。”

荷花像是在玩儿游戏一样,踩着齐锦棠有意旋大踏实的脚印,他的脚自然比荷花大上许多,所以荷花只要稳稳地踩在那脚印的中心,就不会让雪钻进她短腰儿的小皮靴子。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缓慢却又稳当地爬到了半山腰,时隔许久又再次来到两个人识字念书的地方,荷花伸手摸着树干上被用来放字条的树洞,虽说许久没来,但是树洞里齐锦棠铺的小块油布还在,用来在地上写字的小石子也还在原处,一头尖一头钝的石块儿都被摩挲得光滑,她不由得感慨了一句道:“东西倒是都还齐备,就是咱们都没什么时间来这儿了。”

半晌没等到齐锦棠的回答,荷花觉得一双手按住了肩头,把她的身子朝齐家院子的方向转了过去,还不等她从情绪中恢复过来,“咻嘭”的一声,一朵大红色的烟花就在她眼前不远处腾空绽放,舒展成最绚烂盛放的姿态,而后化作漫天红色的星星,抖落在齐家村的每个角落。

荷花拉着齐锦棠地手雀跃地跳着,看着另一朵嫩黄的花朵在空中再次绽放,指着天上嚷道:“锦棠哥你看,烟花真的好漂亮啊”

齐锦棠却伸手在袖中掏出个小巧的挂件,一个小小的元宝形绣片,在黑色的打底儿上绣着一朵绽放的荷花,用打得薄软的银片包裹着边缘,用一条红绳儿系着,在闪烁的烟花下变换着不同的色彩。

第二百一十三章饺子,交子

第二百一十三章饺子,交子

似乎是怕荷花开口拒绝,齐锦棠抢先说道:“我可不是用家里钱买的,我是自己赚钱买了送你的。”

荷花知道齐锦棠不会说这样的谎骗自己,但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他,这两年他的个子拔高了不少,整个人更显得清瘦,眉眼依旧跟小时候一般的俊秀,虽说是冬天穿得厚实,却也丝毫不损他身上那种文隽书生之气,便奇怪地问:“你怎么赚得钱这可是上好的绣片,看这做工可也不是便宜的,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我帮先生抄书赚来的钱,你放心就是了,我怎么可能骗你呢”齐锦棠伸手将捆成一小匝的红线拆开,想要给荷花系在颈上。

荷花伸手捉住了他右手的指尖,难怪刚才触到了他手上的薄茧,原来竟是抄书磨出来的,摩挲着那修长手指上的茧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没事儿,就当做是练字了,而且也连带着多看了许多书。”齐锦棠不甚在意地抽回了手,将坠子挂在荷花的脖子上,把红绳的尾端仔细地打了个结,又用力扯了扯看是不是牢固。

荷花摸着胸前的绣片坠子,心里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滋味,虽说齐锦棠平素从不端架子,但他也毕竟是在官宦人家长大的,居然能够亲手赚钱买东西送给自己,心里说不感动那绝对是假的,唇边的笑意也是怎么都抑制不住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就弯弯地翘了起来,像极了弧度优美的上弦月,半垂着眼帘道:“锦棠哥,谢谢你的一番心意,这坠子我也很是喜欢。”

说话间身后一朵硕大的烟花腾空,齐锦棠看着荷花垂眸浅笑的模样,脸颊还有些不知是风吹还是害羞的潮红,平日里见荷花都是开朗活泼的模样,极少见这般柔和的模样,不由得微微一呆,而后磕磕绊绊地说:“你、你喜欢就、就好。”

不过荷花的温柔也只维持了一朵烟花盛放的时间,随即就嗔怪道:“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我又不缺什么东西用,你在学里该好生念书才是,而且你如今正是长身子骨的时候,总抄书若是累坏了可怎么好”

“其实我也是攒了好久的钱了,过了今个儿你就十岁了,第一个整生日,我早就惦记着要送你点儿东西,俗话说过九不过十,如今还是九岁里,勉强还没有迟了。”齐锦棠面带宠溺地看着荷花唠唠叨叨地嗔怪,伸手扳着她的肩头让她回头去看烟花,“我以后记得,不再这样就是了,赶紧看烟花吧,若是错过了以后说不定啥时候能再看见呢”说话间又解下了身上的披风搭在了荷花的肩头。

烟花断断续续地放了小半个时辰,两个人等了会儿见不再有烟花腾空,这才转身下山,准备回家吃饺子守岁,齐锦棠把荷花送到家门口的小路口,正遇到从晒谷场回来的博荣几个人,栓子跑上前叫了声锦棠哥,然后就拉着荷花嚷道:“二姐,二姐,你看刚才的烟花了吗爆竹能跳得那么老高,还能炸开像朵花儿似的呢你看到了没”、

荷花伸手给栓子暖着冻红了的脸蛋儿,笑着看他叽叽喳喳地兴奋着,不住地应道:“看到了,二姐看到了,是很漂亮呢”

“不知道爹娘和大姐看到没,还有枝儿姑姑”栓子话没说完就已经跑进了院儿里。

博荣对齐锦棠笑笑道:“锦棠,今个儿年三十儿,时辰不早我也就不让你进屋了,赶紧回家吃饺子去吧别忘了十三的时候去庙会。”

荷花将手里的暖炉还给齐锦棠,被他在头上轻拍了一下道:“你拿着用就得了。”

送走了齐锦棠之后,几个人进屋就觉得热气扑面,两口大锅里面都在烧水准备煮饺子,栓子已经老早就在桌边坐着,眼巴巴地看着门口,等着饺子出锅。

荷花忙换了衣裳也去帮忙煮饺子,乡下的大锅灶煮饺子就是方便,东西两个灶一同开火,水在锅中翻腾滚沸,端着盖帘儿把饺子轻轻拨下去,拿着个小盆儿那么大的笊篱沿着锅沿儿轻推,一个个白胖胖的饺子随着的水在锅中起伏翻滚,被笊篱推着旋转出一道道水波。灶底的火势很猛,不多时锅中就已经翻滚,荷花拿瓢往里面点了两次凉水,直到煮得一个个元宝似的饺子都圆滚滚地浮起来,这才用笊篱抄着锅底捞了满满一笊篱,在灶台上早就预备着的温水里浸了一下,免得等下装盘互相粘连,这才又控净了水分装进大盘子里。

两锅饺子几乎是前后脚地出锅,一家人就围在了桌前,荷花见茉莉的眼睛在几盘饺子里乱瞄,便奇怪地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不多时就瞧出了玄机,有几个饺子的边儿捏得与别的不太一样,虽说差别不大,但是细看还是能瞧出来的,荷花认准了那几个饺子的位置,给方氏和祝永鑫碗里各盛进去一个,剩下的两个就放在了小秀和栓子的碗里。

栓子在外面早就跑得又累又饿,这会儿也顾不得烫,端起碗就吃,就听得一声轻响,他顿时面露奇怪神色,从嘴里吐出个铜板。

方氏赶紧说:“呦,我家栓子好福气,吃了个招财进宝。”说罢自己也吹了吹饺子搁在嘴里,顿时也表情怪异地吐出了个铜板,然后见祝永鑫和小秀也都吃到了,哪里还会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顿时嗔怪地看了茉莉一眼:“肯定是你这丫头搞的鬼是吧”

茉莉忙摆手道:“我可只包了饺子,那饺子是荷花盛给你们的,可不关我的事儿,是你们自己的福气。”

方氏扭头看看荷花,把自己吃出的铜钱擦干净放在荷花面前,很是感慨地说:“荷花的手气好,脑子也灵,咱家的福气都是荷花带来的。”

大家高高兴兴地吃着饺子,荷花、良子和博荣也相继地吃到了铜钱儿,等栓子吃到了第二个的时候,荷花实在忍不住问:“大姐,你包了多少个铜钱儿进去啊”

茉莉吐吐舌头道:“十几个还是二十几个的,我就从你那放零钱的小抽屉里抓了一把,刷干净就偷偷包进去了。”

子夜一过,外头的梆子声响起,博荣领着小秀和弟妹上前给祝永鑫和方氏磕头拜年,祝永鑫和方氏都把提前准备好的红包给了几个小的,祝永鑫拎着博宁和栓子到门后拔个儿,栓子跳下地就对荷花作揖道:“二姐新年大吉大利”然后骨碌着大眼睛看着荷花。

荷花伸手捏住栓子的鼻子,从怀里掏出个小红包塞给他道:“瞧你那点儿出息样儿喏,二姐说话算话,压岁钱拿去。”

第二百一十四章夜半谈心

第二百一十四章夜半谈心

三十儿的后半夜全家一起聊天、摸牌,守岁,很是其乐融融,早晨给困得不行的栓子和博宁都洗了把脸,换了新衣裳准备去老院子拜年,荷花换好衣裳把那银坠子塞到衣襟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道,等会儿过去的时候爷奶那边怕是又要有什么说道了。谁知道一家人到了老宅子,祝老爷子和老祝头都欢欢喜喜的,只有杨氏的面色稍稍有些不太好看,但也还算是笑脸迎人,全家人去给老人磕头拜年,孩子们也都拿到了压岁钱的小红包儿。

方氏帮着林氏煮了饺子全家吃过,又领着孩子们去了村儿里几家关系不错的长辈家里磕头拜年,直到日上三竿的时候才都转过来一圈儿,祝永鑫背着已经快睁不开眼的栓子,荷花也扯着边走路边瞌睡的博宁,到家就把他俩塞到被窝里补觉去了,其他人也都各自回屋去睡觉。

荷花回屋后就在茉莉的针线笸箩里翻找,茉莉关好房门过来一把抢回去嗔道:“你又乱翻什么,看给弄得乱糟糟的。”

“大姐,我记得在你那边看到过一块儿月白色的锦料,你没用用掉吧”荷花的眼睛依旧盯着那笸箩。

茉莉回身到柜子里扯出一块儿锦料,比丝帕还要窄三指,塞给荷花又奇怪地问:“你要这个干嘛这么点儿一条只能做个什么小玩意儿,没啥大用处的。”

“勉强应该够做个荷包。”荷花把料子搁在炕上展平,比划了一下觉得大小足够了,又笑着对茉莉道,“把你的花样子借我瞧瞧呗”

茉莉困得打了个呵欠,拿出一叠花样子递给荷花,嘴里咕哝道:“熬了一夜还不睡觉,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你快睡吧,我就是随便翻着看看。”荷花把茉莉打发去睡觉,自己趴在炕上翻看花样子,把几张海棠花的都单独挑了出来,但左看右看的又都不满意,最后干脆自己摊开了笔墨纸砚,细细地勾画了一支海棠,想了一下又在下面题了两句小诗“自然富贵出天姿,不待金盘荐华屋”。

吹干了墨迹之后,荷花把花样子折好跟那锦料一起放进了自己的匣子,这才一头倒在炕上睡着了。

正月初二跟着方氏回门,晚上到家之后荷花就把花样子仔细地描到了料子上,选好了颜色劈开丝线先从枝干开始绣,屋里炕烧得很热,过一会儿就得下去洗洗手免得手心儿的汗污了丝线的颜色,一晚上也只修了一条枝干,不由得后悔自己平时都不肯好生练习。

茉莉洗漱完了打屋外进来,见荷花捧着个绣花撑子在等下用功,不由得大为惊讶道:“呦,今个儿的太阳是打那边儿出来的,可真是稀奇,咱家荷花竟这么用功地做针黹了。”

荷花撅撅嘴道:“我不做针线的时候娘和你天天唠叨我,我现在自己做针线了你又要笑话我。”

茉莉脱鞋上炕凑到荷花跟前儿,看了花样儿之后说:“咦,你这绣的花样儿倒是稀罕,以前没瞧见过,你自个儿画的”

“姐,你看我这样绣行不行”荷花停住手里的针,把撑子举到灯下叫茉莉来看。

“针脚倒是细密,不过你莫要把线扯得太紧,只要平整就好,不然会露出针脚的痕迹,还容易弄得褶皱不平。”茉莉耐心地教着荷花,然后又肯定地表扬道,“看着倒是比以前长进了,还以为你搁下许久都忘光了呢

“行了,现在太晚了,灯光也暗,再绣要累坏眼睛的,赶紧睡觉吧”茉莉把炕上的被褥铺好,催着荷花赶紧睡觉,“放心吧,你那花样儿又不复杂,白天多上心点儿,去庙会之前肯定能绣好的。”

荷花闻言一愣,把撑子和针线都收归到笸箩里,自己也脱了外衣外裤,吹灯后钻进被窝,问茉莉道:“你既然知道我想送给谁,咋不说我咧”

茉莉朝荷花的方向白了一眼,不过又想起吹灯后荷花也瞧不见,便伸手拧了她一下说:“我说你你能听啊你这丫头打小儿主意就正,谁说得动你啊反正从小到大你认准的东西还没有错过的,我只能盼着你这回也没看错就是了。”

荷花直接扯着被子跟她钻成了同一个被窝,伸手搂住了茉莉的胳膊道:“瞧你说的,好像我明天就要嫁人似的,现在快要嫁出去的是你好不好”

“去去,睡觉去”一提到这事儿茉莉立刻就去推她。

“姐,咱平时正天忙忙碌碌的,也没啥时间姐妹说说话,不说我说你,你在家的这个凡事不饶人的毛病,等以后到了婆家可咋整”

“我自然知道到了婆家不能事事由着自己的性子,可也不能跟娘似的,半点儿的气性都没有,到时候还不得由着别人欺负”茉莉虽然压低着声音,但是还是能从语气中听得出为方氏打抱不平的意思。

“无论如何爷奶是爹的亲爹娘,平时再怎么拌嘴吵架、再怎么拌嘴,依旧还是隔断不了的亲情,爹不是大伯那样事事听老婆的男人,又十分的孝顺,娘若是跟爷奶置气吵嘴,即便是当时占了便宜,却也难免要伤到爹的心。”荷花拉着茉莉的手说,“姐,你自己心里掂量掂量,若是大嫂跟娘拌嘴你会是什么感觉可若是换成我跟娘拌嘴你又是什么感觉我做错了事或是你说错了话,咱俩即便吵得脸红脖子粗,过两天依旧是好姐妹,可姑嫂间能这样吗心里能没有疙瘩吗”

茉莉听了这话在自己心里想了想,顿时也不说话了,只拉着荷花的手安静地听她说话。

“所以说,又没有血缘关系其实真的相差很多,姑嫂间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婆媳之间,你若是在婆家不肯低头服软,那姐夫一次两次的向着你,难道还能十年八年一辈子的都向着你在他眼里那都是疼他爱他养他长大的亲人,他会觉得自家原本都相处得极好,为什么就从你嫁过去就不好了到头来岂不是夫妻离心,到时候那绝对是得不偿失的。”荷花拍拍茉莉的手,“咱们是姐妹我才跟你说这些话,不是让你去委曲求全、事事卑躬屈膝,只不过得收敛收敛你在家的小姐脾气。”

“嗯,我心里记得了。”茉莉沉默了许久,终于轻声应道。

第二百一十五章荷包

第二百一十五章荷包

之后接连几天,荷花都埋头在屋里忙着绣花,其实这么个小玩意儿,若是搁在方氏或者茉莉手里,几天功夫便也就做好了,可她原本就技不如人,如今也只能慢工出细活。

茉莉也很是主动地包揽了家务活儿,让荷花不用为别的事儿分心,荷花晚上搂着她的胳膊撒娇道:“还是大姐知道疼我。”、

茉莉见妹子眼睛亮晶晶的模样,叹了口气说:“我都不知道自个儿这么纵着你是对是错了,虽说我跟蒋家的婚事说起来也是咱家高攀了人家,但是他家毕竟是商贾出身,蒋他就算学问再好再有出息那也都是以后的事儿,可齐家不同,别看他家屈居在咱们这个小村子里,但那是书香门第,跟咱家不是一个面儿上的,我只怕你这片心思托错了人,日后要遭罪的。”

荷花何尝没有想过这些,不过现在自己年纪还小,说这些都还太早,所以只冲着茉莉笑笑,“送个荷包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被你说的我都为情所困了似的。不过说实话,这绣花还真是累人,绣这么一天下来似乎比我上山跑一天还累,真不知道你们天天坐在炕上绣啊绣的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你若是投生到个什么高门大户,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裹脚、女红、各项礼仪,你以为还能让你天天在外头土里泥里的折腾啊”茉莉见荷花已经铺好躺下,便探身去吹灭了火墙上的油灯,又提醒荷花道,“离着去庙会可没几天了,你自个儿抓点儿紧,绣好还得缝成个荷包样儿呢,还得打络子,照你现在这磨蹭劲儿,到时候做不好看你咋送人。”

荷花听了这话在心里算计了一下,满打满算的还有三天的时间,不由得也有些心急,想要爬起来挑灯赶工,不过绣了一天累得腰酸背痛的,只能在心里道,明个儿一定要抓紧时间,便沉沉地睡着了。

接下来的两天荷花基本除了吃饭睡觉,都在跟手里的海棠花较劲,终于在正月十一的晚上把该绣的部分全都绣好了,然后在茉莉的指导下配色打了绦子,终于赶在正月十三之前把荷包全部完工。

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荷花喜上眉梢,不过随即又抱着荷包道:“做个荷包太难了,我都不舍得拿去送人了,咋办,我自己留下算了,大姐你别跟别人说我做了荷包。”

茉莉伸手戳了她脑门一下:“瞧你那点儿出息吧”

荷花忙骨碌到炕里去,铺被躺下,把荷包平平整整地放在自己的枕头底下,满心欢喜地睡觉,梦里全是灼灼盛放的海棠花。

第二天一早,荷花就被博宁给闹了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朝窗外一看,竟然还只有蒙蒙亮,气得翻了个身又要睡。

博宁跳上炕伸手推她道:“荷花,赶紧起来,大哥说让你去做贴饼子呢”

“天还不亮做什么贴饼子啊”荷花嘴里咕哝着,扯着被子把自个儿从头到脚包了个严实,坚决抵制博宁的马蚤扰。

博宁见叫不动她,正好出去搬救兵。

博荣进屋轻轻扯开荷花包着脑袋的被子,见她小脸儿红扑扑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又睡着了,不由得好笑,伸手捏捏她的鼻子道:“懒猫儿赶紧起床吧,今个儿咱们得早走,你不记得上回你说要去城里看孙家的铺子了建羽早就说要你烙贴饼子给他带去呢”

一听去看孙家的铺子,荷花这下彻底的醒了,也记起了自己之前跟孙建羽说好的,给他烙一锅贴饼子带去,然后他带自己去看他家几处比较大的铺子。

荷花伸手推博荣道:“大哥去给我打盆水,我这就起了。”说着就闭着眼到身边去摸衣裳,半睡半醒地穿好衣裳,用刚打上来的井水擦了把脸,这下算是真的清醒了过来。

把饼子贴到锅里,然后全家一起吃了早饭,正好去把已经烙好的饼子都揭下来,用干净的包布包好搁在篮子里,博荣和博宁也都换好了衣裳,栓子满脸委屈地缩在里屋的门后,只探头出来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三个,把荷花看得着实有几分心软,不过庙会那种场面她也是不敢带栓子去的,只好哄着他道:“栓子听话,二姐回来给你买好吃的,等你长大些再带你去好不好”

正哄着就听外面传来甩响鞭的动静,博荣探头一看说:“是锦棠家的马车,咱们走吧,别让人家在门口等。”

荷花拍拍栓子的脑袋,又安慰了两句,就也挽着篮子出去了,到门口见齐锦棠伸手示意自己把篮子递给他,忽然想起那荷包似乎被卷到了铺盖里,忙把篮子一把塞到齐锦棠的怀里,自己跑进屋去翻找那荷包,好在没有压出褶皱,这才寻了块儿帕子包好揣进了怀里。

再跑出去上车,齐锦棠看她手里空空如也,不由得好奇地问:“你回去拿什么了”

车里博荣和博宁都在,荷花也不好意思拿出那荷包,就含糊地说:“刚才忘记带钱了。”

齐锦棠闻言笑道:“你倒是鲜少有丢三落四的时候。”

“还不都是因为孙建羽,非要吃什么贴饼子,害我天不亮就起来忙活,没睡够就容易丢三落四。”荷花的手下意识地朝自己揣荷包的位置摸了摸,感受出荷包还好好地揣着,这才放下心来。

从齐家村到镇上的路算不得太远,齐锦棠家的马车和马匹也都是十分不错的,在城门口耽搁了片刻就直接朝跟孙建羽约好的酒楼去了。

孙建羽老早就在雅间儿里等着他们,见人进屋就抱怨道:“你们怎么才来啊,都快把我饿死了。”眼睛更是毫不掩饰地盯着荷花怀里的篮子。

荷花刚把篮子放在桌上,他就伸手扯开包布先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

见他这副样子荷花忍不住取笑道:“又没人跟你抢,至于这么饿虎扑食似的吗难不成为了这顿饼子打从昨天就没吃饭”

孙建羽嘴里吃着饼子,眨眨眼睛含混地说:“还真让你猜对了。”

博荣在几个人里面年纪最长,听了这话也笑说:“你俩能别一见面就斗嘴不”

先吃了个苞米面儿饼子垫底儿,孙建羽这才收起了那副饥寒交家的模样,招呼外面伙计上菜,自己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才说:“今早出来办事,没赶上家里吃早饭,等事儿都办好了才发现时辰差不多了,心道就忍忍等你们来一起吃,谁知道等了这么长时间,我都快饿扁了。”

荷花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指着孙建羽道:“饿个一两顿的死不了人,说不定还能稍微饿瘦点儿。”

孙建羽闻言一愣,但是左右看看,齐锦棠素来都是清瘦的模样自不用说,博荣也因为打小就干活锻炼得精瘦,似乎哪个都比自己来的瘦,不由得收回了还想再抓贴饼子的手,脸上也有些不自在起来。

荷花平时跟孙建羽玩笑惯了,刚才那话也是顺口就说出来了,觉得以孙建羽的性子,肯定是对自己反唇相讥几句了事,谁知道他倒像是当真似的,反倒让荷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有些抹不开地说:“我、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别往心里去,其实你也不算胖,再说像我哥那么黑瘦的也不好看不是你这样生得很福相的,不信你想平日里的那些菩萨像什么的,都是面庞圆润的,没有尖嘴猴腮的不是”

齐锦棠第一个撑不住笑了出来,他这么一笑,博荣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孙建羽表情略有些扭曲地抬头道:“祝二姑娘,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我这辈子还真是第一次见识到夸人夸成这样的。”

“我”荷花更加窘迫起来,正好伙计端着茶水上来,她直接起身儿倒了两杯,一杯放在孙建羽面前,自己举起一杯道:“我以茶代酒跟你赔不是还不行我笨嘴拙舌的不会说话,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介意行不”

孙建羽低头看着面前的茶杯,一言不发。

荷花有些惴惴,心道又不是个小姑娘,咋还为了胖瘦的这么计较。

齐锦棠看不过去眼儿了,伸手拉着荷花坐下道:“没看出来啊,他那是故意逗你玩儿呢”

“”荷花坐下才看见孙建羽脸上促狭的笑容,顿时不依道,“好啊,我就说你怎么突然这么小心眼儿了,原来居然是在耍我”

“哈哈,不逗你这小丫头了,赶紧吃饭咱们去几个铺子转转,下午还得赶去看庙会和灯会呢”孙建羽见桌上的菜上得差不多,便招呼大家吃饭。

午饭后荷花跟着孙建羽去他家经营得比较不错的几处铺子看了一圈儿,博荣领着博宁去看了郑大夫,之后几个人换了孙家的马车,一路朝庙会的地方赶去。孙建羽早就打发了下人去订了客栈,一行人到了之后稍作休整,就等着晚上去欣赏灯会,而荷花摸着怀里的荷包,心道什么时候才能找个机会送出去呢

第二百一十六章灯会私语

第二百一十六章灯会私语

荷花中午虽然吃饱了,但是跟着孙建羽去逛了几家店铺就消耗了不少,一路坐车到了地方就觉得肚子开始唱空城计,很自然地就想去摸个苞谷面饼子吃,但是博荣却说那篮饼子早就被孙建羽拿去他房中了,又安慰荷花道:“等下咱们去灯会,有很多小吃摊子的,你现在吃了东西等下就吃不动了。”

博宁更是一脸兴奋地说:“就是,要留着肚子吃好吃的去,那苞谷面饼子在家啥时候想吃都能吃到的。”

“行了,知道你馋猫,等下老老实实地跟着大哥,不许到处乱跑,想买什么也先跟大哥说,小心别走丢了。”荷花说完还是不太放心,又从包裹里翻出铜板,数了一百个用红绳系好,搁在博宁手里道,“想吃什么就自己买,若是有什么想买的跟大哥说,要是万一走散了也别慌,自己找个车夫说咱们客栈的名字,让他给你送回来,记住了没”

“嗯,记得了。”博宁虽说对荷花的唠叨有些不耐,但是也明白她是为了自己好,揣好了铜板保证道,“我会一直跟着大哥的,你放心就是了。”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然后孙建羽在外面喊:“快走吧,我要饿死了,咱们先去吃点儿东西,等天都黑下来了再去灯会。”

孙建羽的行为已经越来越复合荷花心目中对纨绔子弟的定义,原本初见时候那种为了鸟雀与人冲突的初印象已经被他自己全部颠覆了,不过不得不承认,对于吃喝玩乐他还是很有经验的,看来也是常来这里,对什么地方有好吃的更是了然于胸。

几个人也早就习惯了听孙建羽的安排,又都不是什么挑剔的人,自然是谁都没有异议地一起去吃了晚饭,荷花想着既然灯会上还有小吃,晚饭就只吃了个半饱。

从酒楼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孙建羽叫了马车去灯会,路上他一直不许荷花和博宁去掀车帘子偷看,到了地方他推着荷花让她开车门,

荷花双手用力推开车门,一股凉风顿时灌了进来,但是面前的景象却是让她忘了躲避,只呆呆地看着,一时间几乎都忘了自己还身处古代,这样灯火通明的街道,在夜幕下毫不吝啬地向外散发着光亮。

但是这样的失神也只是一瞬,街道两旁的幌子和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是让她回过神儿来。

孙建羽似乎对她的惊呆很是满意,笑着说:“小丫头,怎么样,值得你大老远地跑来看吧”

“还真是比我想象中还要美上许多。”荷花吸了一口混杂着各种气味的空气,把刚才初见时候的那种惊艳稍稍压下了少许。

博宁在车里已经耐不住了,催促道:“荷花,你赶紧下车,”

他素来都是这样叫,博荣和荷花早就惯了也不当回事,反倒是孙建羽拍拍他的脑袋问:“小子,你怎么不管荷花叫二姐啊”

博宁闻言脸上一红,随即就撇嘴道:“说不定我是哥哥呢”

荷花便笑着解释道:“我跟博宁是双生子,他总觉得当初先生出来的是他,所以也不肯管我叫姐姐。”

“双生子”孙建羽在荷花和博宁两个人脸上打量了半天,“我瞧着长得也不像啊”

“你是想让我长得像男的,还是想让博宁长得像女的啊”荷花跳下马车,被冷风吹得就是一个哆嗦,这才想起特意拿来的厚外套搁在客栈里没有带出来,不由得就是一阵懊恼。

齐锦棠却像是早就有准备似的,打开一直拎着的小包袱,拿出个半旧的小披风出来给她系上,见长短刚好过荷花的膝盖,似乎很是满意自己的眼力,笑着点点头说:“我以前穿过的。”

孙建羽做出一副要受不了了的模样,抢先往灯会走去,博荣也伸手拉住了博宁,然后对齐锦棠道:“咱们也过去吧”

道路两边都是彩绸扎成的棚子,许多的彩带上画着各色的神仙故事,在各家灯光的映衬下倒真是显得有几分仙意,棚子里做各色生意的都有,前面一段路大多都是卖花灯,扎彩人儿,卖各色小玩意儿的,再往前走就是一大片开阔的场地,被拥挤的人群分成了一个个小圈子,大多都是耍把式卖艺的人,什么口吞铁剑、药法傀儡、顶缸之类,另外也有些在较远处稍微清静点儿的地方,画个圈儿摆案说故事,唱鼓曲儿,更少不了摆摊算卦的人,布幌子挂得满街都是,高高低低、错落拥挤,却并不让人觉得碍眼,整条街的各处都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荷花对此没什么了解,只听着齐锦棠边走边给她介绍。

“挂在高处的那个是八角玲珑灯,西边儿那盏老大个儿的是五福如意灯,那家棚子门口挂的是蜈蚣灯”

“怎么还有人把蜈蚣做成灯的”荷花自来就对那些多脚的虫子敬而远之,这会儿看着那灯也忍不住嘀咕,“人家做灯不都是求个好口彩、好兆头的吗”

“走,咱们过去看看。”齐锦棠拉着她过去说,“这家棚子可是很有名的呢,只要这蜈蚣灯咦挂出来,就是最好的招牌。”

荷花见那个棚子外果然围了许多人,不由得也有些好奇地问:“该不会是买蜈蚣的吧”

“自然不是,你去看了就知道。”齐锦棠把荷花拉到自己身前,护着她挤进人群里。

荷花到前面一看,棚子四周扯了一圈儿的绳子,所有看热闹的都围在外面,而棚子里头被灯光照得通明,一个干瘦的男子在嘴里发出着奇怪的声响,所有人都盯着地面啧啧称奇。她定睛一看,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直接踩到了齐锦棠的脚上,被他扶住了肩膀才十分不淡定地指着里面道:“是、是虫子啊”

齐锦棠没想到她会害怕,忙拉住她道:“是啊,是个很有名的人呢,你看那幌子上写着,刘百禽虫蚁,他能让虫蚁都听他的话,能列队,还能排出图案呢”

荷花看着那满地的蚂蚁、蜈蚣、蜘蛛之类的爬来爬去,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毛毛地不自在,伸手抓住了齐锦棠的衣袖有些颤声地问:“那要是不听指挥都跑出来了可怎么办啊”

旁边的人听到这话很不悦地回头白了荷花一眼道:“刘师傅可是行家,我年年来看这虫蚁,啥时候都没出过事儿”

荷花赶紧对那人歉意地点点头。

齐锦棠这会儿也瞧出了荷花的不自在,拉着她出了人群道:“不喜欢怎么不说呢”

“没事儿,你喜欢看就再看一会儿吧”荷花略有些言不由衷地说,其实她也并不是多害怕这些东西,毕竟在乡下天天干农活种地,这些东西也是常见到的,但是偶尔看见一两只跟一下子看到这么多可是完全不同的感受,那种说不出的惊悚感让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放松去欣赏。

“你这丫头”齐锦棠见她这样别扭的样子,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我是因为觉得你没看到过这个,带你过来看看而已,谁知道你竟是怕成这样,平日见你去山上、地里的,也没瞧见你怕虫子啊”

“偶尔见个一两只的自然是没事儿,可若是有这么一群给我见到,我肯定早就吓跑了。”荷花光是想到这样的场景都觉得不寒而栗,伸手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走,去那边的茶汤摊儿上坐会儿,吃点儿热的东西定定神儿。”齐锦棠不由分说地拉着荷花又走了几个摊位,在茶汤棚子里坐下,叫了碗茶汤,帮她调好放在面前说:“吃几口压压惊,以后有什么就直接跟我说,不许自己硬撑着,记住没”

荷花点点头,就着小点心喝了大半碗的茶汤,这才把那种让人汗毛倒数的不自在感驱走。

齐锦棠看着荷花总算恢复红润的脸色,似乎有些内疚地说:“都怪我,我若是提前问问你就好了。”

“没事儿,都是我自己娇气,换做是我,我也不会认识一个乡下丫头会怕虫子。”荷花说着忽然想起以前的事儿,笑着说,“当初我家刚开始养鸡的时候,有一阵儿总是丢鸡蛋,我注意了好久也没看到有小偷,家里就都以为是黄皮子做的,还特意买了几只鹅回来,那天我见鹅都冲着鸡舍下面叫,我就过去蹲下一看,正跟一条大蛇面对面地对上,它还冲我吐芯子,当时差点儿把我吓傻了,听我娘后来手,我当时简直是连滚带爬地跑开的,晚上家里炖了蛇肉只有我死活不敢吃,最后还是大姐和博宁按着我硬是塞了一口给我吃呢”

齐锦棠看着她说得眉飞色舞地样子,也听得忍不住笑,之后忽然问道:“荷花,你很喜欢乡下这样的生活”

荷花闻言一愣,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又恍惚地觉得这话他似乎以前问过类似的,但还是点点头说:“是啊,你不觉得乡下的天都显得比城里要蓝许多吗虽然也有很多鸡毛蒜皮的琐事让人烦心,但是也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什么都比不过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不是吗”说到这儿她又笑笑,“也许我是没什么大志向的人吧,虽说我喜欢识字读书,也要让家里的兄弟读书科举,可是打从自己的私心来说,我不希望他们走仕途,官场错综复杂,我们又毫无背景家世,与其到官场去搅合,倒不如踏踏实实地做个乡绅,过点儿平静安宁的日子。”

齐锦棠听着荷花稍稍压低声音的这番话,也不知怎么的就忽然说:“其实你大哥跟你的想法差不多。”

荷花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着齐锦棠问:“怎么,我大哥跟你说的”

“其实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建羽会跟你家交好”齐锦棠没有正面回答荷花的问题,而是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荷花本想说是因为卖蘑菇让孙家有利可图,但是转念就觉得不对,孙建羽最开始帮自家的时候,还没有蘑菇生意这桩事情呢,她眉头微蹙,心道齐锦棠既然这样问自己,肯定也不会是因为孙建羽就是跟博荣投缘,所以她静下心来想了想才有些了然地说:“孙家是看重了哥哥的学识,想要拉拢他”随即自己又摇头说,“可孙家的背景深厚,我们家不过是寒门小户,他们即便要拉拢也应该是拉拢你才对吧”

“你说对了一半儿”齐锦棠目光中有些赞赏地看着荷花,觉得她这个年纪能想到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