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间女人第7部分阅读(1/1)
工程部、业务部和设备部的一把手,真正主事的是业务部田军。”
“oh y god”余永林即时酒意消散,张大嘴站起来,声音虽低,但充满了不确信的惊疑,“田军谣言果真变事实,他终于挤进第二梯队了”
程睿敏也直起身,对余永麟的问题避而不答,“我约了他后天谈事,到时候你打电话给我,找个理由一起吃饭。”
余永麟欣然捶了一下桌子,“great”
第 27 章
同一时刻,p1公司的16层,门口贴着“ar roo”标识的会议室,依然灯火通明。
会议桌一角,胡乱堆放着宅急送的皮萨包装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似酸非酸的奶酪味道。
室内坐着的,除了谭斌和乔利维,还有常驻北京的几个北方区销售经理,其他人则是通过远程电话和虚拟会议系统介入。
而刘树凡晚上另有商务约会,只露了个面,交待谭斌几句话,便匆匆离开了。
时间接近九点半,会议依然没有结束的迹象。
pndd的评分规则并没有引起过多争议。毕竟一个行业里竞争了多年,竞争对手彼此间的优势劣势都清清楚楚,无需多言。
几家跨国公司,技术方面一直算做业界的领头羊。pndd自己的技术标准,就是在这些跨国公司的参与帮助下,从无到有,用了几年时间慢慢建立起来的。
但是相比土生土长的国内企业,跨国公司的劣势也很明显。居高不下的成本,只能让他们在国内以利润换市场的价格战中,望洋兴叹,然后一点点被攻城陷地。
所以最大的挑战还是来自价格和商务条款。
对p1来说,仅仅进入第一轮的short 1ist是不够的,还需要在综合排名中名列前茅,才有可能在后续的商务谈判中取得优势,至少保住目前的市场份额。
说到底,这一关拼的就是客户关系和最后的排名。
下午刘树凡接到谭斌的邮件,已经通过私人关系,从pndd内部搞到了招标小组的完整名单。
谭斌猜得不错,田军果然紧随梁副总之后,作为第一副组长跻身招标小组的前列。
此时投影仪在室内的大屏幕上,投射出pndd的组织结构图,所有和投标相关的stakeho1der,包括关键省公司的一二三把手,都显示在一张exce1表里,不同的颜色标示着每个人对p1的态度。
醒目的三种颜色,代表着三种不同的客户类型:绿色是攻守同盟或者友好人士,黄色表示貌似中立,红色,不用多想,就是明确反对p1的。
一眼望过去,红黄两色所占的比例,共有4o左右。虽然少,却因其浓重的色彩饱和度,显得异常醒目。
很不幸,田军的名字,尚被黄色覆盖着,而让谭斌备感挫折的刘裕泰,也出现在招标小组的名单里,而且是刺目的红色。
乔利维正在白板上勾画着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pndd总部山头林立,各个省公司在京里也各有后台,这表中二十多个关键人物,彼此关系微妙又复杂,没有探清敌情之前,千万不可妄动”
谭斌接受上回的教训,除了在大家跑题时提醒一声,一直就没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聆听。
她不得不佩服乔利维钻营的能力。不过一个星期的功夫,就把pndd上上下下翻了个底朝天,掌握了不少藏在水面下的信息。
乔利维介绍完毕征询意见的时候,谭斌开了口。
“我有一个建议,私人的,”她口齿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意见,“按照pndd以前的习惯,技术交流一结束,标书很快就会下来,我们只有三到四周的时间去做关系,很显然,care每一个stakeho1der是不现实的,只能把精力分配在维持同盟者,争取中立者上面,目前依然negative的客户,我建议暂时放弃。”
乔利维象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放弃你能保证被放弃的客户,他的决定不会左右最终的结果”
“我不能保证。”谭斌看着他,态度温和却坚定,“这本来就是场赌博,有舍有得,谁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没试过你就知道不可能cherie你难道忘了做sa1es的,哪怕只有1的机会,也不能轻易说放弃。”乔利维笃笃敲着桌子,倒是没有动气,但寸步不让。
“老乔,cherie。”于晓波的声音及时从会议电话里传出来,“这问题我们下来再讨论,已经快十点了,早点散会让大家回家。”
谭斌立即醒悟,目光迅速扫向那几个销售经理,他们正睁大眼睛,象看戏一样兴致盎然地注视着两位actg总监,以及他们之间不见硝烟的隐秘火并。
她笑笑说:“今天先到这儿,同志们都辛苦了,赶紧回家休息。下一步的,明天会发给大家。”
会议室内顷刻间就走避一空,会议电话上的同事也一个个离开,只有于晓波依然保留着接入状态。
谭斌关上门坐下来,向乔利维道歉,“老乔,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让你下不来台,但这件事,我们人力有限,时间也有限,真的要认真考虑取舍。”
她的态度突然软化,让正处于自卫状态的乔利维吃惊,楞了片刻他笑起来,“前半段坚决接受,后半段誓死保留。”
于晓波则慢悠悠地表明立场,“我同意老乔的意见。和fsk相比,我们没有任何优势,只能尽量减少一切失误的可能。那些不待见p1的客户,多接触总比不接触多点机会。”
他的话让谭斌原本坚定不移的决心开始动摇,因为于晓波说得确实是实情。
她咬着嘴唇犹豫一会儿,最后说:“既然二比一,那我收回自己的话。咱们可以采用人盯人的方式,老乔你做个计划出来,明天一块儿去见kenny,让他咬个牙印儿。”
散了会谭斌去洗手间,刚一推门,就听到空旷的洗手间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哽咽声。
谭斌浑身的汗毛立刻炸了起来。洗手间里的灯光虽然足够敞亮,但这个时间的写字楼,基本上已经人去楼空。乍一听到那悲悲戚戚的声音,还真让人吓一跳。
她被迫在越来越大的哭泣声里解决内急,刚要拉门离开,却站住了。
这声音听上去好象还挺熟悉。
谭斌轻轻走过去,面前一溜儿隔门,只有一扇显示着“有人”的标志。
微微俯身,她看到一双白色的圆头皮鞋,鞋脸上系着俏皮的蝴蝶结。
这双鞋早上她还特意夸过,很有六十年代的优雅风范。
谭斌抬手敲门:“方芳,我是cherie。一会儿你洗把脸出来,我在三号会议室等你。”
隔间内的哭声戛然而止。
第 28 章
十分钟后,方芳蔫蔫地坐在她面前,额发湿漉漉贴在脑门上,眼睛和脸都是肿的。
谭斌递给她一大杯美禄巧克力。
“谢谢。”方芳接过捧在手里,声音也是哑的。
“出了什么事”谭斌问。
方芳低下头,泪珠又骨碌碌滚出来,“我不想干了”她呜咽。
谭斌松口气,揉揉酸涩的双眼,无奈地笑:“这是你第几回说不干了”
“这回是真的。”
“为什么难道客户又给你气受了”
“不是,被young骂了,他太过份”方芳得到倾诉的机会,满腹的委屈倒豆子一样哗哗涌出来,“明明是他自己稀里糊涂,就和客户开会约个时间,屁大一点事儿,一天三变,惹得客户不高兴,我替他挡完骂,回来好心提醒一句,他居然也骂我,骂我对客户一副奴才相有这样做anar的吗都是爹妈养的,一样的人,凭什么他能骂得这么难听,我就得低声下气看他的脸色”
听到这里,谭斌心中有瞬间的后悔,后悔刚才不该多事,现在已是骑虎难下。
young本名周杨,目前接替谭斌担任北京地区销售经理,方芳依旧是北京的销售代表,所以她的直线经理,不再是谭斌,改成了周杨。
周杨人挺能干,对付客户也很有一套,但和内部同事打交道,说话却相当不客气,谭斌已收到不少人对他的抱怨了。
方芳跟她两年,关系一直不错。若非如此,方芳也不会有一种优越感,敢在老板的老板面前,肆无忌惮地数落自己的老板。
但这个孩子显然不明白,如今两人已隔了一层,这样越级告状,实在是办公室里的一大忌讳。
每一种管理模式,都要依靠既有的结构维持平衡,越级就是对这种结构的颠覆,很少会有公司刻意地容忍或鼓励这种行为。
谭斌的位置,更不方便直接插手下属的恩怨。
“方芳,”她决定实话实说,让方芳明白她的态度,“这件事本身,我无法评价对错。young的问题,我会跟他谈。但他毕竟是你的1e anar,你得学会自己去和老板沟通,我没办法帮你。”
方芳抬起头看着她,眼中满是惊疑的神色。
谭斌暗自叹口气,接着说:“我一直把你当小师妹待,如果你还认我是大姐,就听我一句话。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和你投契,尤其是上司的风格,你不可能象在饭店一样,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点菜,只能人家上什么,你吃什么,即使不喜欢,你也要尽量自我催眠,告诉自己很好吃很好吃,火候到了你自然会觉得那就是珍馐美味。”
方芳抹干净眼泪,赌气说:“干嘛让自己那么委屈不喜欢我可以换菜馆。”
“真是孩子。”谭斌笑,“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天下乌鸦一般黑”
“难道让我天天对着他溜须拍马我做不来。”
谭斌按住嘣嘣乱跳的太阳岤,知道自己方才一番话,完全是对牛弹琴。极度疲倦之下,她尽量保持着仅有的耐心,决定一说完就离开办公室。
“方芳,”她站起身说,“想赢得上司的信赖,不是靠溜须拍马或者无条件顺从就能做到的。他的强项你能欣赏,他的弱处你能填补,这才是维持信任的捷径。你不想让人轻视,首先要有不让人轻视的资本。回家吧,冲个澡睡一觉,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谭斌狠狠心走开,方芳依然呆坐在会议室,半天不见动一下。
也许回家她还要哭上一场,但没有办法,成长的阵痛没有人能替代。哭过了她会明白,弱者的自言自语总是难以被人听到,不是声音不够大,而是因为这个世界的规则,兜兜转转总为强者存在。
还能感觉到受伤,证明她的感官依然年轻敏锐。
若干年后,也许不会再为别人一句话就痛哭流涕,也许会变得八面玲珑,左右逢源。
但圆滑光润的代价,是感觉变得日益迟钝闭锁,心中再没有大开大合的波澜,年轻时飞扬的想象力将逐渐枯竭,所有的不羁和激情,随着身外之物的增加,终有一日会烟消云散。
回去的路上,谭斌忽然想起,自己好象很久很久没有正式哭过了。
每次有点哭的意思,总会下意识地转移开注意力,百~万\小说看电视,不给自己自伤自怜的机会。过了那个时候再回头,就会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哭泣。
红灯前她伏在驾驶盘上,许久不愿抬头。
终于到家,已是精疲力尽,也顾不得天气潮热是否合适,尽量调低空调温度,放了一缸热水跳进去。
精油的味道渐渐挥发,乱糟糟的心事似乎也随着汗水排出体外。
正自神昏身软,客厅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
她实在懒得动,由着它呜哇呜哇响了很久,终于安静下来。
刚松口气,手机的铃声又开始唱。
“靠。”这回谭斌实在坐不住了,水淋淋地爬出浴缸,取了手机跑回浴室。
号码是沈培的,这让她有点高兴,毕竟好些天没有听到沈培的声音了。
“沈培”
“是我。斌斌,你在干什么呢”沈培那边的信号并不是太好,时断时续。
“泡澡。”谭斌趴在浴缸边沿,懒懒地回答。
汗出得太多,身体仿佛已被控干,不再储存一点儿水分,头有点昏,她不敢乱动。
“怎么说话这调调是不是病了”
“没有没有没有,我好好的,别咒我。你在哪儿呢”
“甘肃碌曲,昨天就已经进入桑科草原了。”沈培显然很兴奋,“你真该一道来,夏天的草原太漂亮了漂亮得我找不到任何形容词形容,完全失去了语言能力”
谭斌轻声笑:“我看你抒情抒得挺好嘛。甭绕弯了,说,找我什么事”
沈培在电话里“呸”一声:“你这人,真没情趣”
“得了,你那点小心眼儿,打完市话换手机,就为了告诉我草原多么美丽鬼才相信。”
“好吧,服了你,我想问你句话。”
“说,我听着呢。”
沈培却不出声了,谭斌只听到耳边呜呜的声音,不知是电流声,还是桑科草原上清凉的夜风。
“说话呀,你怎么了”
沈培咳嗽,再咳嗽,终于开口,“ 嗯,那个结婚手续是不是很麻烦”
手机差点脱手滑进浴缸,谭斌瞪着手机,简直怀疑搭错了线。
“斌斌”
谭斌回过神,“你刚才说什么结婚手续”
“嗯。”
“你没发烧吧还是酒喝多了”
“又侮辱我,我很认真的。你别打岔,让我一口气说完。今天见到藏民的灌顶法会,很多很多的人,用了几年时间,从青海四川内蒙,一步一个长头磕到目的地。我站在一边看着,我一直在想,那么多人用尽一生等待的,竟是一个虚无飘渺的来世,只是为了一个无法验证的承诺,就把一生最好的时光都献给了他们的信仰,除此之外一无所求。如果有一天,他们知道维持生命和希望的那根细线,另一端却是空无一物时,他们会怎么样”
谭斌的脑子转得有点吃力,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思考过如此深邃的话题了。
“会怎么样”她说,“我只能想到一个词,万劫不复。”
“是,我忽然觉得,以前的作品简直没法儿见人,他们说我的画风华丽又空洞,我一直不爱听,现在想想,也许他们是对的。”
谭斌不再说话,静静聆听。
“斌斌,我想跟你说,离开前说过的话,我收回。我不想为了将来的不确定,放弃手里可以把握的,就这样。”
“好,我等你回来。”谭斌的声音很轻。
这一次沈培的沉默维持良久。透过电波,谭斌似乎能察觉到一片静寂中他的满足和快乐。
沈培终于说:“太晚了,你好好睡。我挂了。”
三秒之后,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
谭斌跳出浴缸,感觉能量又汩汩注进身体,当夜的睡眠,少有的酣畅甜美。
也是自那一日起,日常工作的节奏骤然加快。
产品经理开始按照pndd的具体要求,夜以继日准备技术交流的文档。
这些产品经理基本都是技术背景,技术水平当然无可挑剔,但制作演示文档的时候,经常犯一些常识性错误,不看对象,没有重点,不分主次。
除了忙自己的工作,谭斌还要抽出时间,帮助他们修改交流用的材料。
但她的烦恼却无人可倚。
那天她在刘树凡面前拍着胸口保证,一定要把田军的关系更进一层。但是时间过去一周,却无任何进展。
这天是周五,她从pndd总部返回公司,被前台的女孩叫住:“cherie,你的快件。”
一个十公分见方的纸盒,包装得整整齐齐。发件人的姓名极其陌生,谭斌只知道那地址是长安街上一家著名的写字楼。
奇怪,她一路嘀咕,不会是炸弹或者霍乱菌什么的吧
回到座位拆开了看,纸盒里套着一个精致的木头盒子,上面镌刻着西番莲的古朴花样。
再抽开盒盖,谭斌哗一声,顿时睁大了眼睛。
第 29 章
回到座位拆开了看,纸盒里套着一个精致的木头盒子,上面镌刻着西番莲的古朴花样。
再抽开盒盖,谭斌哗一声,顿时睁大了眼睛。
盒子里竟是一枚绚丽晶莹的田黄印章。
就算平日对这些琐碎的小玩意儿不感兴趣,可是跟着沈培耳濡目染,关于鸡血田黄的市值,多少也知道一些皮毛。
看那田黄的成色,温润细腻,似半透明的凝脂,即使是彩冻石仿冒,亦属其中的上品,价格无论如何不会太便宜。
她疑惑地取出来凑在眼前细看。
触手之处清凉滑腻,章底手刻的几个字,笔意浓郁,为古朴圆熟的小篆。
眯起眼睛努力辨认,也只能勉强猜到两个字。看看底部还残留着红色的印泥,谭斌哈口气盖在白纸上,这下倒是看清楚了,可呆在当地半天做不得声。
那七个字是:“十分红处便成灰”。
谭斌少年时代最喜欢的一位作家,某本书里曾用过这句话。那时她还在高中,尚不明白乐极生悲以及盛极必衰的辩证关系,只是无端觉得触目惊心,似有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踵。
很久以后才知道这句话的真正出处。
在少年的心里,“十分红处便成灰”,似乎比“开到荼蘼花事了”更加惨烈。
多年之后再见,最初的那份震荡感依然存在。
谭斌诧异地盯着红色的印记。到底是谁呢
想起文晓慧评价男友:和平年月又不指望他替我挡枪子儿,那么他肯在我身上花费金钱和时间,大抵应该还是爱我的。
所以如今送礼都恨不得把价签双手奉上,以示情真意切,还有谁肯送如此个性的礼物
好在木盒底部另有张卡片。
小小一张白色卡片,正面用流利的行草写着:恭祝芳辰。翻过来两行同样的笔迹: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而签名,则是她曾经在合同上见过无数次,熟得不能再熟的三个字,程睿敏。
明天就是谭斌二十九岁的生日,这是一份有心的生日礼物,一个别致的邀请。
谭斌抱起膀子坐下,不知是不是正好在风口下,感觉有点冷。
她料着程睿敏是做事极有分寸的人,这块印章很有可能是仿邓石如的近代赝品,价值不会太离谱。
谭斌多少见过些世面,比它更贵重的礼物也收过。关键是前后没有正常铺垫,突然劈下一个
雷,她没有足够心理准备。
前几次见面,程睿敏言语间若有若无的暧昧,不是察觉不到,但虚荣心作祟,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相当享受这点暧昧。
仅此而已。
这世上诚然有很多美轮美奂的好东西,但不是人人都有足够的资格买单。勉强拥有,也不代表从此就能所向披靡,心想事成。
不过远远地欣赏评点一番,然后抛掷脑后。
这是谭斌自时尚杂志眩目的大牌广告中得来的经验。
可是这份重礼一出,仿佛窗户纸被捅破,一切都变了味道。
似程睿敏这般人才,觊觎的人不知有多少。他犯得着八字尚无一撇,就贸然抛下赌注
下意识里,谭斌强烈感觉这不是他的风格。
她收起印章,决定赴这个约会,看看葫芦里究竟装的是什么药。
“更待菊黃家酝熟,共君一醉一陶然。”他用的是白居易,谭斌自然也回他白居易,编辑成短信发出去。
一心以为很快会有回复,但是没有。
一直到下班,手机响了又响,都不是她等的号码。
谭斌便有点牙痒。心想敌进我退敌退我进,他玩得真是娴熟。
已是周末,同事6续告辞,她还在闷头处理邮件。
手机再响,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格外惊心。
谭斌瞟一眼来电显示, 若无其事转开脸,等它唱完大半首歌,方按下通话键。
“您好,我是谭斌。”典型公事公办的腔调。
那边似乎被噎了一下,半天没有声音。
“请问您哪位”谭斌假惺惺追问。
“程睿敏。”终于报名。
“有事吗”自己都觉得真t矫情,那条短信是谁发的
程睿敏显然也被闹糊涂了,沉默片刻回答:“我刚下飞机,才看到你的短信。”
“呵。”谭斌顿时泄气,意识到自己的无聊,立即换了一副口气,“对不起,我差点忘了。谢谢你的礼物。”
“你已经收到了”
“收到了。很特别,我很喜欢,谢谢”
程睿敏轻笑,“就是说,你的短信,我可以理解成一份邀请书”
谭斌“嘿”一声,然后说:“这叫一个黑白颠倒,明明是你先开口的,我最多算一rfqreest for otation。”
“谁先开口并不重要。”程睿敏慢条斯理地回答,“小谭同志要不要我提醒你我约的是冬季,你可是提前到了秋天。”
谭斌哑然,找不出任何话反驳。
程睿敏谈判桌上纵横十年,三十六计驾轻就熟,论起口才和心计,哪一样她都不是对手,还是藏拙为妙。
“算了,我从不跟女孩子计较。”程睿敏说,“还是我牺牲一次吧,明晚你方便吗”
“没问题。”谭斌不想再耍什么花样,老老实实回答。
“总要先吃晚饭。你想吃什么”
“海鲜。”谭斌心头窝火,一点都不客气。
“真狠啊。”程睿敏在电话那头笑,“好,我大出血,你挑个地方。”
“有什么可挑的东边吃来吃去就那么几家,都象一个师傅教出来的。”
“那我就做主了,刚想起一个吃海鲜的地头,明天带你过去。”
“什么地方”
程睿敏故意卖着关子,“明天你就知道了。”
“那好,明天见。”谭斌更干脆,根本不打算成全他。
“明天见。”一向沉静自制的程睿敏,忽然有了微弱的挫败感。结束通话前他补充一句,“穿得随便点儿,带件薄外套。”
周六早晨开始,6续收到不少短信和电话,父母同事朋友,都在祝她生日快乐。
谭斌感动,没想到有这么多人记得她的生日。
沈培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她正手忙脚乱地换衣服。
听沈培抱怨完糟糕的路况,她如实汇报,“我要去和别人吃烛光晚餐了”
沈培说,“去吧去吧。没有其他人做比较,你不知道我的好。”
谭斌说:“臭美”
沈培回敬:“好好玩,以后你就没机会了。”
谭斌说:“呸”
沈培哈哈大笑,很快挂了电话。
约定的时间已到,谭斌还在镜子前皱眉。
她的衣柜里向来欠缺休闲的衣服,程睿敏一句“穿得随便点儿”,着实难为到她。
最后只好胡乱套件小t恤,下面是条军装休闲裤,侧面罗罗嗦嗦一堆口袋。
又扎起头发,只在脸颊上补点胭脂就出了门。
程睿敏的车停在楼下,人站在车子外。看到谭斌走近,不禁露出惊讶的神色。
他说:“天,这一身看上去只有十八岁。”
谭斌讪笑,“您说的是衣服吧谢谢”
程睿敏居然罕见地脸红。
谭斌也就不忍再说什么,自己开门坐进车里。
副座上放着一大束香水百合,她拾起来,“我的”
程睿敏点头,笑意盎然,“生日快乐”
谭斌有霎那的失神,这是第一次在自然光线下见到他的笑容,温和澄净如二月春风。
她轻轻呼气,让自己从屏息中慢慢松懈下来。
“系上安全带。”程睿敏低声提醒。
要离得这么近,谭斌才能听出他声音里掩不住的沙哑疲惫,她不安地侧头看看他。
他的形象还是一贯的清雅妥贴,神色略见疲倦,可是眼神灵动,依然是她从前熟悉的神采。
谭斌放下心来,低头扣上安全带。
带子长度有点紧,她扭过身子尽力调整。
“松手,我帮你。”他俯身过来,离她极近。
他的身上有沐浴液清薄的香气,微凉的指尖偶尔触到她裸露的肌肤。谭斌忽然觉得不自在,略仰仰身,“我自己来吧。”
程睿敏笑笑:“好了,我们出发。”仿佛没有留意到她的局促。
谭斌把视线移到窗外。
周末的街道不复平日的窄仄,虽然已是八月底,午后四点左右的阳光依然炽烈,白花花地照在柏油马路上,整个路面表层浮动,象是笼罩着一层水雾。
车内却温度清凉,封闭的空间里满是百合馥郁的清香,音响开得很低,1eann ris和ronan keatg的声音似在絮絮低语:你载着我的岁月沉浮如河水,无论走过多远我们的过去依然让我新奇
程睿敏开车时仍旧习惯性地沉默。车子轻快地拐上东四环,一路向南。
一直向南。
第 3o 章
车过十里河,谭斌终于察觉不对,“再往南就出北京了。”
程睿敏说:“没错,咱们奔着京津塘高速去的。”
“京津塘”谭斌下巴几乎落地:“我们去天津”
“差一点儿,塘沽。”
谭斌挑起眉毛看着他。
程睿敏解释,“今天是休渔期结束的第一天,一会儿上了高速你就知道了,全是北京的牌子,都是往塘沽方向去的。”
谭斌喃喃:“真奢侈。”
为吃顿饭来回往返三百多公里,她实在无法理解这种热情。
看她把眉毛眼睛鼻子全皱在一处,以表示完全的不以为然,程睿敏忍不住笑:“后座有松饼和咖啡,扛不住了你就先垫一垫。”
谭斌不饿,可是听到咖啡两字就有点忍不住,探过身取在手中。
纸杯上是熟悉的1ogo,味道也是熟悉的,星巴克家的焦糖玛其朵。
香浓丰盈的醇厚,让她记起初夏的某个上午,阳光灿烂满城新绿,她也是这样手持一杯咖啡,踌躇满志地走在北京的街头。
一转眼流光飞逝,北京著名的秋天即将来临。
这个夏天有足够的理由让谭斌记忆深刻。以往的岁月里,没有一个夏天,令她把物是人非四个字,理解得刻骨铭心。
她喝口咖啡,立定心思随遇而安。
上了京津高速,两个方向的车流果然明显不均,往南去的,清一色全是京字打头的牌照,高中低档,各色车型应有尽有。
谭斌叹为观止,担心地问:“会不会塞车”
程睿敏摇头,“高峰是上午,第一拨尝鲜的已经过去了。”
“这是在雍和宫抢烧头香吗还是吃了第一只螃蟹有奖杯颁发”她依然不能理解。
程睿敏侧头,虽然墨镜遮着大半张脸,但看得出他在笑,为她那点小小的执着。
“人有追求总是好的吧。”他回答。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艘港口停泊的旧海轮。此时太阳尚未完全落山,舱顶的霓虹灯已经亮了起来。
不出意料,特意来赶场的食客很多,大厅包间座无虚席,一片熙熙攘攘。
谭斌站在门口溜了几眼,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
这里的服务生,竟没有一个女性,清一色白衣黑裤的男生班。
就连门口舷梯处的迎宾,都是几个西服笔挺的英俊小伙儿。
程睿敏报出姓名,那长得酷似潘玮珀的男孩子客气回应:“程先生您请,老板一直在等您。”
脚下的舷梯皆为簇新的不锈钢,亮得能映出清晰的人影。一阶阶通往不同的舱层,尽头处是顶舱的甲板。
程睿敏回头照应:“当心脚底下打滑。”
谭斌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程小幺。”头顶蓦然炸响一个浑厚的声音,居然压住了周围的喧嚣。
谭斌抬起眼睛,只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吊儿郎当地斜靠在栏杆上,一式的白衬衣,下摆一半落在长裤外面,袖子一直卷到肘部。
背着光她还没有看清五官,那人已经一阵风似的卷下来,一把抱住程睿敏。
谭斌吃惊,禁不住后退两步。
那人大力拍打程睿敏的后背,连声说:“我说程小幺,你丫见天的忙什么呢人影儿都瞧不见,二子他妈一直惦记你,想得淌眼抹泪儿的。”
当着谭斌的面,程睿敏明显有点尴尬,低声说:“我有朋友在,你给我留点儿面子。”
那人便抬起头看向谭斌。一般的三十多岁,五官不见特别出色,就是传统的鼻直口方,眼睛虽不大,却精光闪烁,自有一股逼人的气势。
谭斌朝他微笑。
他这才放开程睿敏,上下打量几眼,“操,人模狗样的,哎,我说,你丫怎么越长越回去,年纪都长到哪儿去了”
谭斌拼命咬紧下唇,把脸转到一边。
程睿敏无奈地动动嘴角,把车钥匙递给他,“后备箱里给你带了几瓶酒,记得给我留一瓶。”
那人顿时眉开眼笑,“成啊,还惦记着兄弟,哥几个没白疼你一场。”他望着谭斌,“妹妹来一趟不容易,想吃什么告诉哥哥,千万甭见外啊”
“行行行,我们有什么吃什么,你忙你的去吧。”程睿敏推开他,就手拉过谭斌, “来,我们到舱顶等着,透透气。”
谭斌没有反对,回头冲那人笑笑,跟着程睿敏爬上顶舱的甲板。
没想到甲板上另有天地。
窄窄的地方只够放置一对藤椅和小桌,却三面临水,视野开阔,蓝白两色的桌布在晚风中猎猎作响。
程睿敏指点着远处密麻麻的一片船桅,“那些就是靠港的渔轮,北京市场的渤海海鲜,很多来自它们。”
“喔。”谭斌踮起脚尖,“每天都有吗”
“对,这家店天天派人去蹲点儿,船一靠岸就现金交易。咱们待会儿吃的,离水不会超过三小时。”
谭斌无法压抑好奇,追问:“刚才那是老板吗为什么他叫你小幺”
程睿敏为她拉开椅子,笑笑,“他是我高中同学,当年班里关系特铁的三个人,自称三剑客,他是老大,我年纪最小,所以就成了小幺。”
想起那人一口一个程小幺,谭斌低头笑。
程睿敏接着说:“x中有名的三只害群之马,有些老师现在还记得,提起来就摇头。”
x中是个什么样的学校,地球人都知道。
谭斌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在北京上的高中我怎么记得你是南方人”
“你没记错。”程睿敏把两条长腿翘在栏杆上,眼望着前方,一时没了下文。
远处夕阳下的渔船,逆着光勾勒出一幅黑色的剪影,寂静而安详。
谭斌静静地看着他。
“小时候我妈一直驻外,我爸忙得顾不上管我,我是跟着外公在厦门长大的。初三才回的北京,南方呆惯了,怎么着都不适应,一不高兴我就离家出走,轮着去他们两家蹭吃蹭喝,尤其是老二,他妈把我当小儿子一样心疼。”
他没有再说下去,仰起头微笑,眼睛里却分明是沉溺往事的光影暗换。
也许是谭斌敏感,觉得他平平淡淡的语气里,似乎暗藏着不易察觉的悲伤。
她转头,适时的保持沉默。
此刻西方天际燃烧着一片灿烂的晚霞,蔷薇色的余晖闪烁不定地照在水面上,万点金鳞霍霍跳动,周围的一切都似笼罩在金红的焰火中。
谭斌靠在栏杆上,看得几乎呆住。
平日生活的城市,日出日落皆藏匿在高楼大厦的背后,这般瑰丽的景色,简直无处可觅。
服务生送上饮料和啤酒,程睿敏打开一罐递给她,“很漂亮是吧可惜是内海,不然更壮观。”
谭斌说:“我不能看见太美的东西,看着它转瞬即逝,心里就难受。我妈一直说我是贾宝玉的脾气。”
程睿敏转头看她,“奇怪的比喻,临风流泪的,不是林黛玉吗”
谭斌笑:“你不知道,我们家是把我当小子养的,自小我也只和男孩子玩,搞得现在经常觉得自己性别倒错。”
程睿敏微笑,轻轻碰一碰她手中的易拉罐,“来,为你倒错的童年干一杯。”
谭斌与他碰了,又很豪迈地干了,很有点唏嘘,“小时候总以为长不大,十七八的时候觉得自己不会老,没成想走着走着真的就奔三十了。”
她自嘲地笑起来,并没有注意到,程睿敏正从身后含蓄地打量她。
她的眼前是绚烂缤纷的云海。夕阳最后的余光,在她的侧脸上描出一道金红的光晕,柔软干净的肌肤,绒绒的质感似六月枝头的蜜桃。
他感觉到热,悄悄拉了一下衣领。
太阳终于完全落下去,整个天空和海面也跟着暗淡,头顶的颜色一层层变幻,从玫瑰紫、葡萄灰到黛青,最后完全归于夜的沉寂。
“下去吧。”程睿敏说。
包间内已经备好了餐。清蒸花盖蟹,白水蛏子,海胆刺身,毫不花哨的烹调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