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远的距离第54部分阅读(1/1)

苏哲木木的向前走,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机械的迈步。走到拐角,他顺着拐弯,就见一人迎面过来――方毅他忽的明白了,遂站住,直直的盯着他。

方毅看见他,立时也愣住。

两人互看着,皆是面无表情。

方毅看见林曦从后面赶上来,忙笑:“是不是活动取消了早叫你别参加,你不听”

苏哲不回话,但脸上的表情放松了,微微移开视线,欣赏墙上的爬山虎。

林曦见方毅也在,松口气,冲苏哲道:“我忘了昨天方毅过来,说话说忘了”

苏哲心痛如绞,一句话回不出来。

方毅呵呵一笑:“你怎么谁的醋都吃我也不能和曦子说话了”说着,拿眼睛逼着他, 带着警告。

苏哲知他怕林曦不高兴,他心里也不想,但脸上就是转不过来。

林曦抬眼看着苏哲,见他还是冷着脸,说不出的落漠;她忽想到他该是夜里来的,心疼不已,忙去拉他的手:“走吧,我请你们吃面条去,还是那家的面,你们都说好吃的。”

出来,方毅执意要去看那座桥,林曦想想也好,那儿能坐下,阳光又好,苏哲能歇歇。

三人慢慢晃过去。

一路上,林曦莺声燕语,又恢复了从前的娇嗔俏皮。

方毅侧着脸,跟她一唱一和,目光像日头下的奶油。

苏哲虽不出声,但脸色渐渐好了。

她总隔三差五的瞅他,眼睛里什么都有:爱怜、逗趣、恳求、抱怨、柔情,还有点儿讨好――她也怕他生气一思及此,他的怒气“蔌”一下,全飞到瓜哇国去了。

林曦执意要送到火车站,那两人拦不住,只得由着她。

乘方毅买票的空儿,林曦拉着苏哲的衣角,窃窃的说:“别气了,以后我都早早的过去等着你别跑来跑去了,两个月我就回去了今年我还和你一起过年好不好”

苏哲看她有些害羞的神情,睫毛一扇一扇的,欲语还羞。他的心顿时满溢甜蜜,连说话都忘了,只牵着她手不放。

苏哲方毅上了火车,两人坐个对面,全程四小时,皆一言不发。

苏哲本不着恼了,但林曦一走,那股怒气又慢慢滋长,再看方毅面上高深莫测,也不知想什么;想着他居然偷偷私跑过来,摆明是搞暗中破坏,属恶性竞争,气更不打一处来。

方毅原来就酸意蔓延――她看他的神情跟看他不大一样,跟以前也不大一样,说不出的娇娇的、怯怯的,嘴角的笑意也是脉脉的、柔柔的;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她也只是对他好一点点而已怎么现在好像不单是好一点点了再看他还把脸越拉越长,心里也窜火气:别人都是狼,就你是兔子瞧这德性你哪点比我强

好容易下了火车,两人皆感胸口郁闷,要大出口气才舒服。

苏哲一抬手,一辆的士应式而来。

他扫方毅一眼,自己先进去。

方毅不甘示弱,随即开后门,听苏哲跟司机说一声“太平门”,他便慢慢伸出手指屈成爪,而后缓缓握成拳。

情惑

胡芊虹看看面前的那个人,迟疑好一会儿,上前问:“你你怎么回事”

方毅想扯嘴角,但脸上实在疼,便冷冷的回:“我骨头痒,撞撞墙”

胡芊虹想笑不好笑,忙避开视线,尽量不看他的脸:“你总躲着我”

方毅轻哼一声:“笑话我躲你干什么我既不欠你钱,又不欠你情,我躲你干什么”

胡芊虹听他口气有点横,再看看他那张脸,也气不出来,遂近前两步,想细看看。

方毅一皱眉,立时往旁边让,一边就想闪人。

胡芊虹好容易逮到他,哪肯让他跑了,急忙挡住,嘴里说:“我只跟你爸说黄衡的事,没卖你”

方毅忍着痛呵呵笑:“胡千金,我不管你卖不卖我,总之我是不伺候千金小姐的,你别糊涂”

胡芊虹憋气:“我也不伺候千金少爷”

方毅点头:“我们都是聪明人,多好”说着,眼睛望到她身后,欣喜的声音:“妞妞,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周六才来的”

信水乍看方毅,也吓了一跳,听了一句半句,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便扭着腰上来,翘着手指头点着方毅:“我不敢不来呀,我就感应着有女人在你身边哼”一边说一边抱住他的胳膊,往他身上挂。

胡芊虹看冷不丁来了一个大美女,还和他那么的亲热,有些吃味儿,眼睛盯着信水不动。

信水一转脸,正对着胡芊虹,想耍耍正式女友的大牌,就觉方毅的手在她腰侧一点,她立时换了副可人的模样:“大姐,我男朋友哪儿得罪你了他小孩子,大姐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小妹我给你赔礼了”

胡芊虹看她跟自己也差不多大,却一口一大姐,把她叫得那么老,遂一皱眉:“我不认识你”

信水笑:“大姐,你认识我男朋友,那当然也认识我了”又拉起方毅的手看看,教训:“你的戒指呢跟你说多少遍了,情人戒情人戒不戴怎么做情人走,再买去。”再冲胡芊虹笑:“大姐,我们先走了,改天一起吃饭,千万别客气”

到了水榭里,方毅四下略看,松开信水,问:“有事”

信水有些失意似的,点点头,没立时回话;片刻,忽想起他的脸来,忙凑着看:“谁敢把你打成这样你怎么能叫人打成这样你爹不会呀,你爹也舍不得动你。谁吃了豹子胆了也不怕坐牢,敢打你”

方毅厌烦,一推她:“行了行了,管得真宽你是我老婆呀有什么事就说,说完就走,别废话”

要在平时,信水哪肯听他这样,早一跳三尺高了,如今心事重重,倒没精神争强好胜;她坐到栏杆上,幽幽的叹口气,望着湖水发呆。

方毅看她如此,大奇,忙也坐下,急问:“怎么了”

信水又发会儿呆,侧脸看着他,轻轻的问:“方毅,你看杜雷是喜欢我呢还是爱我呢”

方毅听她问出这话,又是那极其琼瑶的表情,绷不住要笑,扯着了脸,疼得不行,忙收住;再看她仍看着他,眼神跟走丢的小狗似的,楚楚可怜。他不觉微皱了眉:“怎么他欺负你了”

信水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他喜欢我,他并不爱我。”

方毅想想,笑:“差不多,一样的。你分这个干嘛哪能分得清”

信水又摇头:“不一样喜欢只是喜欢,比如说他和我在一起觉得开心;但爱是爱,如果没有我他就会活不下去”

方毅听她这通理论,好似也说得通,便笑:“他就是那么个人,不懂得风花雪月的,你别指望他整天对你说爱呀情的,他不会我看他对你挺好的,他从不对别的女人这样,他肯定爱你的”

信水怔半晌,后回:“你还记得那天,我们怎么劝他都不说话,后来,小柯进去了,他出来就好了我对他那么好,他都不听我的,他想走就走,都想不到我”

方毅当时也觉得蹊跷,但顾不上深想,如今听她一提,倒沉思;末了,他微微一笑:“妞妞,你说实话,你真是就想嫁给他了再不会喜欢别人了”

信水低了头:“我爱他,我从没这样对过一个人”

方毅想想杜雷,再想想信水,最后一咬牙,跟她附耳:“那就趁早下手我了解他,要是你们先成了,别人肯定没戏,他再喜欢也没用。”顿一下,又加:“过两天我去陪他喝酒,灌醉他”

信水忽的回过头,眼睛直直的。

方毅看她这样,又笑:“你放心,他一定会对你好他娶了你,你这辈子就别烦了。无论如何,你都是他的宝贝”

信水慢慢的吐出一句:“他都不爱我,我嫁他干嘛”

方毅愣住,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你不是爱他吗”

信水点头:“是呀,我是爱他,但他不爱我,我有什么意思我嫁个不爱我的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宁愿做老姑婆,也不要嫁个不爱我的人”

方毅垂下目光,许久不说话。

信水又道:“我有点不明白。我不知道他是喜欢我还是爱我。他对我是好,但我希望他心里也这么对我好。以前他不喜欢我,是有原因。但现在这么长时间了,他要是再不爱我,那就说明他真的不会爱我了,那我就死心了有什么了不起他不爱我,我也不爱他天下又不只他一个男人我叶信水还怕找不到他爱我我也爱他的男人”

方毅听她话音渐渐拔高,但隐隐带了哽咽,忙伸手轻拍她,微笑:“就是,还有我呢,我追你那么久也追不上,你可怜可怜我吧好歹我长得比他帅”

信水白他一眼:“猪头三样儿,还帅你看看你爹都忙些什么治安这么差他儿子都被打成这样平头百姓还敢出门”

方毅苦笑:“好了,美女赏脸吃个饭吧别说了”

晚饭后,杜雷端张椅子坐到后院,墙角里一丛万年青,墨绿绿的,生机勃勃,他眼睛瞧着,总有点感慨,但又理不出来,遂发怔。

杨松健从窗子里看见,忙把后门关上,嘱小五小青别往后面去,他自己领着小翔等往小报亭里去转转弯。

这几天来他大哥沉默的时候多,仿佛有心事,而那位叶小姐也没来了,好像两人不高兴。他最怕这个以往柯静熙来的话,他们还能拉两句家常,她说的虽不多,但在理,总能给他点帮助,谁知这个星期天,她也不来了。唉,真不知又要出什么事。

他正暗暗发愁,就见路边来了一辆车,方毅从里面下来。他喜出望外,忙迎上去。近了,见他眼角眉梢都有青记,还不是新伤,他吃惊非小,他怎么能叫人打了去还伤得不轻真是无法无天了。正要问,就听方毅笑:“杜雷在哪儿”

杜雷听门“吱呀”一响,只当是杨松健有什么事,也不回头,等他过来,就听方毅的声音笑,“架子真不小,理都不理人”

杜雷忙一回头,跟着起身:“你怎么有空来,我算着还有两天的。”

方毅手里也拎个椅子,隔着一步并排放下:“闷,找人聊聊天”

杜雷瞥见他脸上有印记,心里一动,盯着他问:“怎么搞的”

方毅直要打唉声,怎么什么人都在意他的脸要命呢当下笑:“我闲着没事,倒着走,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杜雷知他不是真话,似乎也问不出来,便作罢,只笑一笑。

方毅看他有些发懒,笑问:“我向你请教个事,你说喜欢一个人和爱一个人有什么区别”

杜雷纳闷,半晌回:“没什么区别,我不懂这个。”

方毅摇头:“区别大了。喜欢是你和她在一起开心;爱是没有她你就活不下去”

杜雷不明白他说这个什么意思,稍皱了眉,瞅着他不动。

方毅继续道:“你好好想想,你究竟是喜欢信水还是爱信水给她一个准话,别拖着,大家都没好处。”

秋荻从教学楼出来,见大操场上仍是热火朝天,最火爆的还是足球。姜烺穿一件全黑的运动衣,来回穿梭,很是醒目。

很奇怪的,从前也不怎么能碰到他,如今三天两头的,总是撞上。他一般都是彬彬有礼,微微点头,笑容淡淡,但是很有暖意。她开始有些回避,渐渐就平常了,也能点个头。有时她也会困惑:她一直觉得感情是唯一的,喜欢一个人,就该永远的喜欢下去,不该再喜欢上别的人;而今她的心却和她的思维不能对接。她隐约觉得,其实人的感情是可以变化的,如果那个人不能给自己爱的回应,那么这份喜欢又有什么意义它只能存在心底,某个角落,随时间的逝去而消融,慢慢淡成影子。

她不再像从前那样,期待着和常骐碰面的时机,小心翼翼的将匠心化为随意,为了遥遥的一瞥、难以辨别的一笑而反复揣摩、反复衡量,为之喜、为之悲;她好像看淡了许多,那次在图书馆,她居然没有抬一次头,看完书她就轻轻出来,全不想他是否会在这里。

但她并不觉得她是因为姜烺。

这大半年来,姜烺的人气竟然大升,俨然成了当日的康永。女生们暗地里都叫他姜糖――铁面是铁面,但心肠其实很软,女生楼哪儿出了问题,他总事必躬亲,比康永还平易;而且他的口齿又没康永厉害,有嘴利的女生,开些似是而非的玩笑,他多回不出,脸上笨笨的,反倒更惹人怜爱。于是,他便成了那初吃微辣,进而甘甜的姜糖,人人欢迎,恨不得自备一包。

她是再不想和这些稀缺物种有关联了,众目如剑,身心疲倦,但他的糖纸她都仔细收着,每每看起,总有暖暖的感动,好像他是懂得她的,为了那份懂得,她心满意足。

看了一圏凳子,秋荻没发现林曦,她便往宿舍去,还是没有。她看看表,快吃饭了,忙去食堂。等吃完了,也没看见林曦。

奇怪了

自方毅来过后,她一直不对劲。她隐约听人提起,说是周日早晨,来个美男,和林曦在大路上拉拉扯扯的,好像发脾气。她想来想去,应该不是说方毅,那就是苏哲了,他怎么也跑来两人还分开来

这些天,学生会忙着筹备知识竞赛,她还没空儿跟她谈谈,好容易周末了,却又找不到人。

秋荻出来,想着小操场还没找,便往那边走,刚到篱笆墙,透空望过去,她竟在――膝盖上放本书,似乎在看,还挺认真。

秋荻忙快步拐过去,没到跟前,先问:“天都要黑了,你还能看得见”

林曦抬起头,狡辩:“还不算黑,马上考试了,不看不行。”

秋荻便坐她旁边:“今天食堂里菜不好,我陪你出去吃吧。”也不等她推辞,拿起书,拉着她走。

十字路口等红灯的空儿,秋荻觉得自行车道里有个人似乎认得,她忙扭头去看――正是白夏。他推着半旧的自行车,车篓里有一把葱,还有一个红色的塑料袋,也似装着菜,鼓鼓囊囊的;他并没发现她,眼睛看着前方,脸上几乎没表情,木木的,跟课堂上的谈笑风生判若两人。忽然间,车灯变了,他身前身后的人都一蜂而动,他却顿着反应不过来;因挡了后面人的道儿,引起好几声叫骂。他并不回话,慢慢跨上车,融入车流。

秋荻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的,胸口突然发酸――那样才华横溢的白老师,学生们敬若神明,居然也会被人这样的轻贱

她想想他麻木的脸,再想想那些流言蜚语,只觉悲上心头。

社会是一个海,人在其中,沧海一粟。

林曦不闻其他,一径儿向前,连秋荻未跟上也没觉察。

秋荻轻轻叹气,急赶两步,和她并排。

林曦没什么胃口,看见那家蛋糕房,想着安静,便往里走。

秋荻见她半天也喝不下几口奶茶,便问:“后来苏哲也来了”

林曦点头,端着杯子不出声。

秋荻沉默片刻,劝慰:“不要紧,他们对你那么好,不会让你难过的”

林曦显出伤感,慢慢的回:“我知道,可我还是难过呀我希望我们一直都这样才好,谁当谁都是最好的,大家脸上心里都一样,不骗人我害怕方毅以后会不理我们,他生气,不跟我说话,我会受不了的”

秋荻听着,感同身受,也伤心,好一会儿,才道:“你本来也是和苏哲最好的,方毅都知道,他能想明白想明白就好了,感情呀,有时候也是空的你看我以前,总是想着他,他看我一眼,我都要想几天,想他是什么意思,想我该怎么做才好。现在呢,我就不想了;那些时候,我总觉得我过不过来,难受死了,但熬过去了,也过来了,也没有什么。”

林曦颦着眉,还是忧愁:“方毅和他不一样,我们好了这么久了,不是空的其实他的烦恼也多,但他总是高高兴兴的,我想着这个,特别难受。要是他知道我想嫁给苏哲,他会怎么想呢,会不会认为我们背叛他了那我宁愿还像现在这样,我们三个好好的,就这样子过。”

秋荻很愣了一下,半晌问:“你不是更喜欢苏哲的”

林曦点头:“是呀但我也喜欢方毅他不高兴,我也很难高兴的”

秋荻瞅着她,哑口无言。

林曦皱紧眉,半吞半吐的说:“我觉得我觉得方毅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好像好像他也是喜欢我的是的,他本来就喜欢我他一直对我最好”

“其实有时候想想,我们就一直这样也挺好的,马上我就回去了,我们还会和以前一样,天天都能见着,那多好”

秋荻也觉理不清头绪,但看她精神好了些,忙笑:“就是你们就这样一直过,不就行了来,你快喝吧,还有蛋糕呢快吃”

绍钥

绍韩看着来人坐下,淡淡的声音:“太慢。”

那人不回他的话,先招手叫服务员:“你们这儿什么最贵每样来一杯。”看那服务生表情惊愕,急挥手:“快去快去。”

绍韩看他一杯杯的品,悠然自得,好似真是来品酒的,等了约半个小时,他一垂视线:“收回你是最专业的”

隐将手里杯子一放,随即从怀内摸出两本厚厚的笔记本,往桌上一丢,复又托起杯子;动作如白驹过隙,那两个笔记本仿佛凭空而生。

绍韩先看那两个笔记本的尺寸,再看他的风衣,眼睛定着不动。

隐一笑:“如果你给我这个数,我考虑告诉你我风衣里的秘密。”

绍韩视而不见他竖起的那个食指:“尾款明天划出。”说着,拿起那两本笔记,起身向外。

隐立时站起:“你留钱付账”

绍韩头也不回:“我没现金。”

隐微笑:“你会有的你看这是什么”看他仍是外走,毫不迟疑,他忙大叫:“林曦,生于*年*月*日”

绍韩就觉耳朵“嗡”的一声,好似震聋了;他机械如电影慢镜头中的人,一寸一寸的转过头,寻找声音来源。

隐手指间夹着一本薄薄的册子,看他的目光过来,手一动,那册子立刻消失在他的风衣里。

隐回身坐下,再叫服务员:“这桌上的,每样再来一杯”

服务员不敢应声,憋了好一会儿,吱吱唔唔:“先生这酒杂着喝不好”

隐摇头:“不,杂着喝好我就杂着喝”看他不动,便一紧眉:“怎么你听不见我的话”

服务员看这男子眼睛一瞪,锐光逼人,吓得赶紧点头:“好好您稍等稍等”

隐看看对面的绍韩,笑:“对我而言,这世上只有两件东西最要紧一是钱,二是尊重。”

绍韩的眼睛罩着他的脸,眼珠慢慢变暗:“给我,翻倍。”

隐手指一点面前的两排酒杯:“还有这个他们不用卡”

绍韩取出手机:“钥,你带2万现金,我在kg酒吧。”

隐呷一口酒,很是满足,那个小薄本忽的飞到绍韩面前。

绍韩慢慢伸手按上去,不动,半晌道:“你留下,开价。”

隐一气喝干一杯,擦擦嘴:“老规矩吧,先给基数,以后你看着办。”

绍韩点头:“行,你请。”

隐笑笑,端起最后一杯,饮尽,起身,离座。

绍韩看他走出,慢慢将手撤回,手心下的小册子是光滑的纸面――常见的那种软抄本,但长短边缘被修过,刚好一个手掌大。

他轻轻的翻开第一页,隐那独特的斜体字跃然纸上:“x,生于*年*月*日,其父其母”

想不到,怎么也想不到,他只是以为他单单喜欢她不是的,不是的,原来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一直以来,他不信佛,不信鬼,不信因果报应;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这个世界必定不是这个模样;而今,拿着这薄薄的小册子,他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无法名状的信念在他心中突然成形:他信他信这世上什么都是有的,只是时候没到,时候一到,所有的都会出来。

她晚一天出生,她喊着佛语向他呼救,她流泪的样子跟妈妈一样,她也喜欢吃鱼虾,她也美丽,她的声音也好听,她身边的人也都喜欢她;她不惧怕他,她总冲他微笑,她烧过那么多好吃的东西给他,她关心他,她不让他多喝酒,她给他吃冰淇淋

从没有女人令他注意,他莫名其妙的就想帮她,他看见她就想笑,他相信她烧的东西干净,他喜欢她的眼睛,他爱听她的声音,他看见别人对她好心里会不舒服,他想着有一天她能将手放进他的臂弯里

她是妈妈派来的,妈妈不放心留他一人在这世上,她要引一个人来照看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她是为他来到这个世界的

绍钥东摸西找,好容易找到地儿,推门进来,见绍韩坐在角落里,手里捏着个什么,很迟钝的表情。

他四下打量打量,惊愕不已:他跑这儿来干吗邪门了,他上这儿来干嘛近前了,忽发现桌上十来个酒杯,都喝空了,是对面位置上的人喝的。他忽有点啼笑皆非,便一点服务员:“过来过来,算账算帐”

绍钥数了一叠钞票,往托盘里一丢:“不用找了。”回头冲绍韩道:“你要那么多干什么你喝黄金酒呀害我从派对上跑出来,临时去银行,你当我是仆人”

绍韩慢慢将册子收进内袋,一言不发,抬腿就走。

绍钥看他手里还握着两个厚本子,隐约想到点什么,看他一下就出去了,忙跟上。

绍韩停好车,见绍钥的车子也进来,他停下,问:“你不去了”

绍钥摇头笑:“美女不多,我养精蓄锐,等晚上的。”

绍韩往屋里去,一边道:“明天中午之前,清空。”

绍钥一愣,随即问:“你是说要跌了”

绍韩理也不理,一径儿向里走。

绍钥忙紧跟着:“我有可靠消息,还会涨”

绍韩不停步,只回两个字“清空”。

绍钥还想再跟进他的房间,慢了一步,随即关上的门差点打上他的鼻子。

绍钥慢慢晃下两楼,见他伯母邺琯从对面楼梯上下来,穿着暗印花的正装,雍容华贵。他忙浮起招照式的无赖笑容:“伯母,你怎么总这么美有您这个标准在,我找女朋友都难,都看不上眼了”

邺琯一向最喜欢这个侄子,能说会道,哄死人不偿命。

他怎么不是她的儿子

邺琯略一侧脸:“你去看看绍宏,叫他快一点,我们都好了。”

宋婶点头,忙去。

绍钥扫她一眼,笑:“弟弟今天好像不舒服,我刚陪他一起回来”

邺琯眼睛盯着他的脸:“他买了房子,都快收拾好了,累的”

绍钥心里一惊,脸上却不以为然:“过几年房产一定热,他在搞投资,还要买呢。我也想买,就是没钱伯母,您这儿能不能支持你侄儿一点”

邺琯看不出异常,但心里仍未放开,遂笑:“你老实成个家,伯母给你大红包”

绍钥捶胸顿足:“我想啊,想死了,就是没人肯嫁给我伯母,你说我好不好怎么就没人肯嫁我对了对了,我说的是美人丑八怪我是不要的”

邺琯咬着牙拿手指戳他:“你自己糟蹋自己本来岳政委的女儿不是对你不错,你非去打聂贤的女儿,闹得人尽皆知,哪个名门淑女肯嫁你你再这样,你妈不给你气死,我也给你气死了”

绍钥一把抓住她的手:“伯母,你没见过那位铱小姐,哎呀天上无对地下无双美啊美啊我看她一眼,可以三天不吃饭。她受委屈,我能不管别说聂美姝了,就是天皇老子来了我也照打不误”

邺琯看他眼睛“唰唰”冒光,嘴里“丝丝”吸气,就差流口水了,十足的登徒子相,除了摇头别无他法。

绍钥还拖着她:“伯母,你好好的打听打听,看哪家姑娘长得美,记得告诉我我真想结婚呀,寂寞死了”

绍振一缓步走进大厅,见绍钥邺琯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很是亲热;他微微咳一下:“绍钥来了。”

绍钥立时起身,神情恭敬:“大伯。”

绍振一点头,眼睛望向楼梯――宋婶正走下来。

邺琯看她独自一人,便一皱眉:“他又哪儿不舒服”

宋婶轻轻的回:“小少爷说头痛”

邺琯一口气上不来,胸口急剧起伏。

绍振一道:“那就算了,宋婶留下吧,绍韩想吃什么,你给他做。”又看向邺琯:“你跟老二说一下,又不远,改天叫他再去拜拜,一样绍钥一起走吧”

不知为何,绍钥就是怕这个大伯,在他面前,他一点儿放荡样子也出不来;他总庆幸,幸好他不是他儿子,否则,那日子可怎么过呀这一点上,他是十分敬佩绍韩的。绍韩才是真正的天不怕地不怕,眼睛永远冰冷,无论对方是谁;而绍振一对他的态度也不像他们家族中父亲对儿子的态度,他很顺着这个儿子,尽管这个儿子对他跟对旁人一样冷漠。

绍钥看着他77岁的大伯,满头银发、身形魁梧,真不像近八十岁的人,顶多六十出头;他听人说过,杀过人的人是不一样的,会有股兵气,常人能望而生畏;早十年前,他父亲也令他生畏,但现在,他令他父亲生畏;他已成了整个家族的一大毒草,8o的家族恶闻都是他制造出来的,不令人谈虎色变,但令人羞于启齿。

绯红的流言,通常都是按光的速度在奔跑在疯传,他绍四公子成了新时代浪荡公子的代称;他父亲曾狠狠的教训过他几次,但是,他在衰老,而他,正在长大,这就是生命的公平;当他终于可以俯视他的时候,权威的翻转只在一瞬间。

他偷偷笑了多年。

随心所欲的日子是快乐的,却也是荒芜的,就像盛开烟花的夜空是璀璨迷人的,而烟花散尽的夜空是更寂廖孤单的。

好在,他的弟弟回来了。

为了这个弟弟,他从北京来到这里,竟然,他也爱上了这里。

这个城市,平和中庸、温婉怡人、山水城林、尽在怀抱;有极冷的冬天,有暴热的夏季,分明中又有春的调和、秋的过渡;他第一天来就去跑明城墙,当他登上中华门城堡,仰望蓝天,白云变幻,他的脑中突的幻出那首诗:“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古往今来共一时,人生万事无不有。”

刹那间,他忽觉过往都不堪回首,无数的疑问从心头涌起: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又将去往何处这一生有什么意义未来的几十年该如何渡过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生命中最重要的是什么我需要怎样的生活什么是快乐什么又是悲哀生而何欢死而何惧

那一刻起,他表面上还是那个花天酒地的四公子,而他的心,不是了但究竟是什么,他说不透,仿佛仍未成形,那一团混沌潜伏着,时不时的,它醒一下,然后再沉睡。

就是那小小的几次苏醒,促使他做了几件至今也令他惊讶的事,这些秘密从没人知道,他偷偷的藏着,夜深人静时,开启回味,他觉得真切的幸福,比美酒佳人、功名利禄还来得幸福。

他一直觉得这些都是绍韩所赐,如没有他,他不会来,也就不会有顿悟,他是真心待他如亲人,比他父母还亲的人;但他却不了解他,他对他而言是个迷,从开始到现在。

这人像是孙悟空,一下蹦出来的。他这样的家族,总是有些事情的,但关于他,却是禁忌的,任何人都缄默不语。他记得他是见过他的,小时候,这个极会背唐诗的弟弟是他们军旅家族的骄傲,为此,他还气不服,也去背唐诗;等他想去跟他较量较量的时候,这个弟弟就消失了,再出现,已是性格冷僻的僵面少年,再也不背唐诗了。

他是抱着照应他的心来的,没过多久,他就发现,其实他并不需要人照应,他聪明绝顶,没有人能伤害到他,也没有人敢伤害到他

直到那一天,他顺着那个小姑娘捉弄他,他恍然明白,任何人都有命门所在,他聪明绝顶的弟弟,也不能幸免

绍钥看绍振一的车出门,赶紧拨通绍韩的电话:“琯姨知道房子的事了,我说你做投资。我拜寿去了,顺便看美女,你好好睡觉。”

宋婶来到后院,嘱咐厨师烧两样清淡的菜,再配碗鸽肉萝卜汤,又上下检查一番,皱眉:“油壶要刷刷了,滴的印子好几个了。”

再出来,见小孙女嘻嘻笑着,往她怀里扑,她一把抱起,亲亲她的嫩脸蛋:“再调皮,送你回家了”

宋婶抱着孙女往前面来,正要进屋,见绍韩坐在大厅里的沙发上,望着她们,眼珠暗暗的。

她无形的害怕他,忙放下孙女:“小少爷,你饿了厨房在做了,好了我请你”

绍韩不看她,眼睛盯着小女孩,一眨不眨。

宋婶忙拉孙女:“回奶奶的屋去,别到处乱跑吵人。”

绍韩摊开手,掌心里一块金色的巧克力,他给那个小女孩看,一边轻声唤:“过来,给你”

小女孩知道那是吃的东西,眼睛里再看不到其他,迈着小腿跑过去拿。宋婶看着,忽觉心拎到喉咙口,她想喊她回来,但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绍韩看那小女孩吃得满嘴褐色,又摸出一块给她。

宋婶心惊肉跳,压着声音:“小少爷,别惯着她,吃多了咳嗽”

绍韩慢慢抬起头,眼睛里聚着一道光:“她出意外,你难过吗”

宋婶看他的手已按到孙女的后颈上,吓得魂飞魄散,浑身发抖;双腿站不住,几要跪下来。

绍韩一松手,推开那小女孩;缓缓站起,走到她面前,瞳孔幽黑如墨:“你来我们家许多年,见过世面,你该识相”

宋婶不敢看他的眼睛,垂下头,低声央告:“夫人,夫人吃了很多苦”

绍韩冷冷的回:“她是自找”

宋婶一凛,再不敢说话。

绍韩盯着她,声音变缓:“我和你一样,我也怕我在乎的人出意外,我会很难过你们也会很难过好好想想,你该怎么办”

绍韩反复看那本小册子,二十张纸,他只看一遍便能全部记住,但他还是要不停的翻,仿佛着了魔;册子上满是标注――“见z”、“见y”,这些小标识刺他的眼;她的生命,除了她的父母,都跟那两个人连在一起;如花的年华,都跟那两个人连在一起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拿过手边的书,遮住册子。

一分钟后,果然敲门了。

“进来。宋婶” 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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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离

有一门门的考试紧追,日子过得倒也快,转眼就到了十一月中。

这天下午,严隽召开部长级会议,安排竞选的事。各班的竞选名单已经上报,人数不少,但总体质量不高。严隽依次看看,轻轻摇头,顺手将名单一丢,清清喉咙,开始主持。

这些天,林曦忙着考试,天天背得昏天黑地,辛苦是辛苦,倒也没心思再想苏哲方毅,吃饭也多了,精神反而好。

卓其楷俨然已有领袖之风,板报、橱窗、校刊,几乎不须她再操心,他带着郦宛,安排各班宣传委,能做得滴水不漏。

林曦看在眼中,很是得意,想想这一年也没白干,至少带出个人才来,遂一有空闲,便和他们聚在一起,做最后的指点。

祁秋离慢慢好了些,每每都到场,但沉默居多。林曦对他本来迁就,如今还是,郦宛有时跟他憋气,她往往模糊处理,稍稍偏袒他一些。

严隽布置好任务,笑:“咱们这一届终于到头了,我跟校长说了,今晚咱们聚餐,再不苦再不累,至少睡觉的时间比人家少,好歹叫学校请我们顿饭。”

众人一听有这好事,个个欢呼。

上到二楼,果见小包间里摆了一桌菜,不过都是日常的种类,但份量颇足,看着也赏心悦目。

严隽提着茶壶挨个儿满上,笑:“本来是想弄壶酒的,他们死活不准,算了,等明年毕业,咱们去外面吃,来个把酒话别,先说好,一个不准跑”

除陈翰外,旁人都有些伤感,于余四下看看,先举杯:“来,我先敬大家感谢大家一年来的支持、帮助,获益非浅,以茶代酒,我先干为敬”说完,一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