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可以重来第26部分阅读(1/1)

此堑滦裕現e1ix就知道他真的只是打算“坐一会儿”于是他只好郁闷地暗叹了一声,拿起随身带下来的小包包、起身坐到位于下风口的另一边椅子上。“我抽根烟。”新加坡有立法规定,为了防止烟灰飘到泳池里污染池水,所有的泳池边三米之内是禁烟的。

“嗯”江悦正中下怀地点点头。

fe1ix侧坐在长椅上,支着膝盖点上了烟、靠在身后的柱子上,抬头望着楼上那扇亮着灯的窗户,猜测着这次这小两口的别扭会闹上几天。他希望他们两个这次闹的只是那种床头吵、床位和的小别扭,可千万别玩什么真格的。

几个月前江悦重病的那次,他虽然回国休假去了、没在事发现场,但回来后看到江悦憔悴的样子还是觉得挺揪心的他花了多久才把江二少爷给养肥了一点啊,这短短几天的功夫就大有前功尽弃的味道了。

总算还好,江二少没白病一场、终于让吓得半死的罪魁祸首太太平平地留下了。可是作为每天接送他们两个、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人,他还是“有幸”旁观了他们之间的许多磕磕碰碰、时不时会在心里为他们捏一把汗。

毕竟,他们分开了这么多年了啊这么多年里,彼此肯定都长大了、成熟了、改变了不少吧而且他还听说当初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并未确立什么男女朋友的关系,也就是说、他们那时候还不算是正式的恋人吧彼此之间的感情基础肯定是有的、看起来也挺深厚,可是足够坚固吗会不会像是造在沙地上的宫殿那样,看着华丽而坚实、但却经不起日积月累的风吹雨打呢

花架的另一边有一小片空地,中间用石头砌了三个烧烤炉。不知道是谁刚在这里bbq过,尽管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可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烤肉香未散尽,微风吹过、时不时地会飘到花架这边来。

闻着这淡淡的香味,江悦忽然想起头天晚上下来游泳的时候,张见欣很兴奋地拉着fe1ix绕着烧烤炉转了好几圈,商议着什么时候下来围炉烧烤、吃点什么、喝点什么等等。叽叽喳喳、兴致勃勃的声音听得他忍俊不禁,而且竟感到肚子饿了。

其实,每天只要有小坏蛋在,他的胃口都会变好。这个小坏蛋很尊重食物,不挑食、不管吃什么都是津津有味的样子、也很少浪费,是个绝佳的饭伴。别的且不说,就凭着这一点他都决不会再放手让她溜走了。

重逢以来,大部分时间里她的笑声总是不绝于耳,也如他所愿地、越来越喜欢粘着他虽然偶尔会粘得他不耐烦不过他还是察觉到这种粘已经和以前的那种粘不一样了。

以前的她只是单纯地喜欢绕着他转、逗他开口说话,而现在她的“粘”有时候会有目的性。比如一同外出时受了刺激,她会有点做作地粘着他;又比如她明知犯错误了,就会讨好似地粘着他;再比如她心里不高兴了,就会寻求心理平衡一般地粘着他。

这是不是都该归咎于他的小坏蛋长大了、已不像过去那样处处以他马首是瞻了呢

她学会了坚持不管现在的工作让她多不快乐、可她坚持着自己的“独立”。

她学会了圆滑不管多不喜欢大姑姑,可每每遇到她都会乐呵呵地待之、一副不计前嫌的样子;而在面对她从未谋面过的他的妈妈时,她的圆滑更是尽显无疑。

她还学会了隐藏他知道早些时候她在她父母那里受了很大的委屈,伤心、担心、后怕极了,可她还是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反正我是他们生的女儿,最多磨个三年五载就能搞定他们。

这样的小坏蛋在让他感到不适应的同时、又会为她心疼和懊恼。

他看不见她的笑容是不是真的那么快乐,看不见她在使劲地瞪着多看了他两眼的人时是什么表情,更看不见她藏起心事的时候会不会在脸上流露出马脚。

他只能去听、去猜。

失明这么多年以来,这种无助而又无奈的感觉从未像现在这样强烈过。而每每遇到类似今天下午在圣淘沙发生的情况时,这种无助和无奈的感觉就会更强烈到底要他怎么做才能让她认清楚他是瞎的、无论别人用什么眼色看他都不会有区别的这个事实啊

枯坐了大半个钟头、抽了三根烟之后,fe1ix终于看到江悦把最后一口水慢吞吞地喝完了。“回去吧”他挠着光溜溜的小腿道:“我都被蚊子咬了好几口了。”

江悦耸耸肩。“抽烟的人容易招蚊子。”

fe1ix 白了他一眼从没听说过这种理论不过听他的声音和口气、似乎肚子里的气已消得差不多了。于是他起身过去,抽走他手里的空瓶、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道: “走吧已经下来很久了。小坏蛋该担心了。”他也喜欢叫张见欣“小坏蛋”、其中有种很亲密的感觉在当然,他可从没当面这么叫过她。

江悦微微抬头望了望,可头顶上的花架遮住了所有他能看得见的光线。“她睡了么”

fe1ix抬头看看自家的窗户,摇摇头道:“灯还亮着。”不知道张见欣有没有在上面等急了呢“走吧”他拿手里的浴巾轻轻抽了江悦一记。

“嗯”江悦吸了口气,站了起来。他想:再和小坏蛋好好谈谈吧

回到房门口,fe1ix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屋里有动静,只好从小包包里拿出钥匙自己开门。

等候开门的短短十几秒钟就足够让江悦不安的了,一进门就扶着墙快步朝房间走去。“见欣”他驻足在房间里,透过电视机的噪音搜索着张见欣的动静。

没有动静。

“见欣”他提高了嗓音、真的慌了也动气了。数月前那次差点惹得他发疯的经历还让他心有余悸,只能暗暗祈祷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可这会儿似乎又旧戏重演了。

还是没有动静。

江悦蓦然转身、对着客厅的方向大吼了一声:“fe1ix”还好,这次家里还有一双有用的眼睛来帮他看。

fe1ix不用江悦开口就知道他叫自己的原因了,急吼吼地冲进来四下扫了一眼、又到敞着门的洗手间里张望了一下,心顿时像被人踩了一脚一样、猛地一沉。“没人。”

听他这么久不出声,江悦的脸色已经变了,不等他说完就急急地转身指向房门、气急败坏地喝道:“快去看看她的鞋还在么”要是不在的话他狠狠甩了甩头、不让自己想下去。是他太大意了,以为在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的小坏蛋不会走远。而fe1ix在楼下说的话更是对的,是他太过分了、真的伤到小坏蛋的心了。

fe1ix跑到客厅的门口,刚要弯腰开鞋柜、突然注意到阳台的门露着一个巴掌宽的缝儿。跑过去一看,果然看到张见欣背靠着阳台门、半躺半坐在地上,歪着脑袋、好像睡着了。“在这儿、在阳台上。”他喜出望外地通报。

江悦大踏步地顺着他的声音过来,险险撞在迎面摆着的单人沙发上、幸亏被冲过来的fe1ix拦住了。

“别急”fe1ix嘟囔道:“她睡着了,所以不知道我们回来。”

睡、着、了江悦胸中才熄下去的那把火腾地一下又窜了上来,绕开沙发、跨前一步便摸到阳台门,唰地一下拉开了。

“哎”迷迷糊糊中的张见欣还没来得及惊呼完就“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与之一同响起的还有玻璃瓶落地的清脆撞击声。

江悦不解地朝fe1ix侧头。

fe1ix从张见欣倒地的姿势和稀里糊涂的样子来看就猜到点儿什么、再看到还在地上滚来滚去的空酒瓶就明白了。“她喝醉了。”

“喝醉了”江悦的火再也按捺不住了,扭头冲着无辜的fe1ix大吼:“家里哪儿来的酒”

某人发飙的时候,张见欣已经从地上晃悠悠地爬了起来,捂着沉甸甸的脑袋、眯缝着又干又涩的眼睛,有点搞不清状况地看了看须发皆张、面目狰狞的江悦,悻悻地嘀咕道:“你还知道回来呀”没想到这一声嘀咕很成功地把某人的火力转嫁到了她自己的身上。

“小坏蛋”江悦一挥手便拦腰捉住了打算继续开溜的张见欣,克制着即将爆发的怒气、咬牙切齿地问:“你又躲我、又欺负我看不见是不是”

张见欣愣愣地看着他发白的脸色一会儿,脑袋艰难地运转了一会儿、发觉自己的肩膀被他捏得生疼,使劲扭了扭、问:“江少爷,你摸着良心问一问,到底是谁在躲着谁”

在阳台上可以清楚地看到脚下的游泳池和在透蓝的池水中、优雅地来回徜徉着的江悦。

张见欣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脑袋靠着金属的阳台栏杆、自虐般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身影。明明多看他一眼、心就更痛一分,可她就是转不开目光他可是她在这里唯一的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也是将来无数个日子里要给她依靠的人啊

紧跟着,她哭得有点混沌的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个很可怕的问题:如果有一天江悦不要她了、就像他刚才故意扔下她那样,她该怎么办、该何去何从呢

张见欣发现现在的自己就像个孤注一掷的赌徒、已把自己的现在和未来全都押在了江悦身上。可是万一押错了呢万一在茫茫未知的来日里、江悦变心了呢

谁能告诉她一段感情能保质多久就算如世人说的那样,激烈而又脆弱的爱情最终会变成稳固而牢靠的所谓亲情,可谁都知道、也可能遇到过父母儿女、同胞手足之间翻脸不认人的事她自己就亲眼目睹了当年老妈为了给老爸借钱还债而和二舅、三舅闹得恩断义绝的教训,到现在他们兄妹之间还很少往来呢所以,谁说亲情牢不可破的

又有谁能教教她该如何和一个比自己优秀那么多、差距那么大的男人的相处、如何抵御那些觊觎自己的男人的女人们、如何调节自己的心理落差、如何不让自己在感情变质时彻底惨败啊灰姑娘、童话里的灰姑娘么呵呵,开玩笑的吧

越来越多的不安向张见欣袭来、渐渐汇聚成一种让人窒息的绝望。

她忽然好想跳起来、跃过眼前的这道栏杆,投入到暂时还能给她依靠的那个男人怀里不过这里可是十一楼,跳下去必死无疑,而她并没有自杀的打算。更何况就算她此刻冲下楼、一头扎进泳池里,那个刚才还恶声恶气地对她、现在又游得悠然自得的江少爷会给她一个暖暖的拥抱和一个热热的吻么

结果她只好跳起来冲进了厨房,从冰箱里取出fe1ix用来做菜的那瓶红酒,连杯子都不拿就咕嘟嘟、嘴对嘴地喝了起来。

一口、两口、三口酒下肚,那种没顶的绝望变得稀薄了些,她能喘气了。于是就抱着酒瓶回到阳台上继续自虐。喝一口、对着楼下泳池里的那个身影遥祝一下。

江悦,祝你永远爱我。

江悦,祝你永远不离开我。

江悦祝我押对了宝

喝了没几口,泳池里的那个身影忽然上岸了比预定的时间要早得多。

张见欣愣了愣,然后心里就情不自禁、难以遏制地卟啾一声冒出了一个名叫“希望”的小泡泡。她看到他擦干了身体、和fe1ix一起离开了泳池,于是期盼地回头望着房门、等候着应该不久就会出现的两道身影。

可是她等啊等、等了好久,期待中的敲门声都没有响起。等她再扒着栏杆往下看的时候,看到的是他掩在花架下的半个身影。

止住没多久的眼泪又开始泛滥她明白了,原来他在生气、他还在生她的气,所以他不想与她面对啊

眼看流泪流得要决堤和溃坝了,她仰起头、不再让自己看楼下。

天空还是那种清澈、深邃的蓝黑色,几抹半透明的浮云掩映着一勾残月真的很凄清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举起酒瓶将还剩下足有三分之一的酒一口气喝干了。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太凄惨了,这种意境

好在她的这种凄凄惨惨的心境并没维持多久就被前赴后继涌上来的倦意给取代了。

嗯,酒真是个好东西呢她摇头晃脑地想着。她已经不哭了,她的脑袋开始发晕了,她的手脚也变得软绵绵的了。

“小坏蛋要睡啦,不等你了、大坏蛋”她嘟囔了一句,往后一靠、脑袋一歪,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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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个月的长假让张见欣得了很严重的假期综合症。初回办公室上班的整个上午,她的七魂八魄都没归位、瞪着电脑屏幕上的百多封未读邮件一阵阵地发怵其实玩心未收只是其次,和江悦的那次口角、再加上其后她的醉酒以及胡闹才是最近几天来她最大的心病。都说酒后吐真言,她就亲身验证了这句话的正确性。

那天晚上她和江悦一前一后地回到房间、关上房门之后,先前的困倦竟奇迹般地消失了。抢在江悦开口和自己要吐之前,她借着酒劲、壮着酒胆,一古脑地把憋在心里、憋得她差点窒息的那些个委屈、失望和愤怒全都冲他招呼了过去。说到兴头上,她大概还狠狠地戳了他几下、拧了他几把、踢了他一脚这些她都记不清了、也不知道他躲了没有。

江悦几次想要开口、但没有机会;也试着要捉住她、把她圈在怀里,但都被她甩开了。到最后他只好沉着脸站在她面前,默默地听她一个人颠来倒去、前言不搭后语地开他的批斗大会。虽然她的话说得没什么顺序、也不分段落、章节,让他听得很费劲,不过有一件事他已经很清楚了:与自己在一起,张见欣真的没有安全感

苦水倒得差不多了,胃里翻滚的恶心感也愈演愈烈,而且一个人说话真的是件很没意思的事不是说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吗于是张见欣终于停下了,一秒钟之后就捂着嘴、一把推开人墙一样挡在自己面前的江悦冲进了厕所,然后就抱着马桶大吐特吐起来。

江悦的右腿早就站得酸痛了,再被她这突然的一下推得打了个踉跄、好险没一屁股坐到地上。“小坏蛋”他咬牙切齿地喃喃念了一句,用力揉了揉僵硬的大腿肌肉、转身跟进了厕所。

张见欣正吐得不亦乐乎、上气不接下气,先是感觉到江悦的手在她的背上轻轻划了两下、确定她的位置和姿势,随后一条手臂就环住了她的腰,又随后、她沉甸甸得几乎要从脖子上滚落的脑袋就被他托着额头扶住了。“呜呜”眼泪唰地一下又冲出了眼眶,她还以为自己刚才在阳台上已经哭够了、哭空了呢,可这会儿才知道自己体内的水资源竟然如此之丰富

江悦的心被她含混不清的哭声给揪了起来、缩成紧紧的一团如果刚才她的发泄主要是愤怒在作祟的话,这会儿她的呜咽则完全是悲伤了。“对不起见欣。”他弯腰轻轻地伏在她的背上,牢牢地搂着她。“就算我再坏也不准离开我。”

反反复复地折腾了三回、直吐到干呕清水,张见欣才渐渐消停了下来。只觉得手脚发软、身子发沉,整个人都恹恹的、像是丢了半条命。要不是有江悦稳稳地托着她、她八成就得趴在地上了。

江悦半搂半抱着她,草草给她擦了擦脸、漱了漱口就把她弄上了床。转身想出去叫fe1ix准备点清粥、好给等一下肯定会饿的某人吃的时候,却被某人抱住了胳膊不放。“我出去叫”

“不要、不要”张见欣蹬着腿、口齿不清地嚷嚷:“不准扔下我一个人”

江悦的心又揪了起来,安慰地一笑,转身坐在床沿上、顺着她的手臂摸到了她的脸有点湿乎乎、粘答答的,但是并没有泪水横行。

张见欣忽然安静了下来,撑着眼皮、怔怔地望着江悦的眼睛那双眼睛因为背光的关系而显得黝黑、深邃,可是里面却空荡荡的、没有应有的光彩和焦距、也没有她。一时间、悲从心生,她难受得又想哭,却发现自己的眼里干干涩涩的、根本没有泪水了呵呵,这会儿她恐怕是真的把体内的水资源用尽了吧于是,她重重地合上了眼皮。

江悦的指尖刚刚移到她的眼睛下面、想要检查一下她是否热泪盈眶,却正巧触到她用力闭眼的动作。立刻的,他猜到了她闭眼的原因,手指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猛地缩了回去。“不”只说了一个字,他的嗓子便被什么东西狠狠卡住了此时此刻,他根本就汇聚不起足够的底气来霸道地命令她不准嫌弃他。于是他挣开了她的手、仓促地起身离开。

“嗯”张见欣费力地掀开像是灌了铅的眼皮,却只来得及看到他快步离开的背影。即便是她现在神志不清得厉害,但也足够看得出那个背影里仓惶的味道。她不解地皱眉,但很快就向铺天盖地而来的睡意投降了。

在新加坡之旅剩余的那几天里,张见欣发觉从表面上看起来一切似乎都和前几天一样他们的日程安排还是那样的逍遥自在。可是在心底里她明白,一切都和前几天不一样了。

出门前,江悦不再带盲杖大概是她那晚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喝问他的“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你想想我什么时候松开过你的手”起到了作用。可笑的是,明明自己的话生效了、目的达到了,可她并不感到高兴或者有成就感,反而难过和纠结得要命。

出门后,再遇到那些刻意忽略她、直接射向江悦的目光时,她选择了隐忍,随后就发现其实要保持镇定和视而不见并不是那么难。事实上,她很清楚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她自己一个人的问题,根本不是江悦的错、也不是任何人的错食、色,性也;再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自己不就是其中很拔尖的一个么道理归道理明白,但到最后理智还是败给了酒力。事后想想,她的脸还会隐隐发烫。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计较这点

回到住所、吃过晚饭后,他们三个还是会到楼下的泳池里运动一个小时,不过每个人讲话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提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不愉快fe1ix不费吹灰之力就听了全出张见欣版的“江悦批斗会”,所以也很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躺在床上、缩在江悦的臂弯里睡觉的时候,张见欣的眼前会不停地闪回过那天他仓惶而去的背影。琢磨了好几天她都没明白是为什么她什么都没说呀倒反而是他说了个“不”字就没下文了。“不”什么呢不准哭她又没哭,再说他不是检查过了吗

“哎”an 忍无可忍地伸手在瞪着两眼、直勾勾盯着桌面的张见欣面前晃了晃,不满地嗔道:“你的魂哪去了赶快吃完走人”她很后悔刚才不该深究某人与某人之间的矛盾的,结果半顿饭的功夫都弄得像是她一个人在吃似的、而且耗时还大大地超过了公司规定的用餐时间。

“呃哦”张见欣终于回魂了,端起碗往嘴里扒米粒。

an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看看手表都快两点了,急忙挥手叫了结帐。

“an”从饭店出来,张见欣扯了扯an的衣袖、扭扭捏捏地问:“你和你老公吵架之后是谁先认错的啊”

“谁先犯错误就谁先认错。”an说着狠狠地斜了她一眼,用眼神明白无误地告诉她:这件事就是你挑起来的

“嗯”张见欣偷偷瞧了她两眼,挠挠脑袋、不吱声了。她知道是自己不好可是江悦也不该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啊

像是听到了她肚子里的叽咕,an缓和了一些语气道:“当然,他也不是没有错。”

张见欣立刻扭头看着她、底气十足地道:“就是嘛”即便是大部分错在她,可江悦是男人,就该让着她一点、先认个错,这样她才好有台阶下嘛

“就是什么呀就是”an又有气了她猜也猜得到张见欣为什么来劲了。“两个人相处本来就是你让一步、他让一步才能继续的。何况本来就是你有错在先,先开口认错也没什么不应该。”

张见欣郁闷地扁了扁嘴道:“可是以前每次都是我先认错的呀”

an翻了翻眼睛、摇摇头道:“反正已经有那么多次经验了,而且这次明明是你不对、再先认一次错有什么关系”

“呃”张见欣答不上来了。她也不知道确切的原因或许是醉酒闹事已经让自己颜面尽失、再也损失不起一点自尊心了

“人谁没有脾气何况还是他那种大少爷”an疾步向前、边走边不无嘲讽地道:“你要跟他比谁的脾气大肯定是你输再说了,他只是不等你一块儿去游泳、又没有不让你去,不是你自己耍性子不去的吗”

张见欣听得眉头越拧越紧、脸也皱成了一团,懊恼地低嚷:“哦照你这么说,归根结底、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咯”

an撇着嘴角耸了耸肩道:“我这是就事论事。”看到张见欣瞬间乌云蔽日的脸色,她无奈地轻叹了一声、拉她停步在公司大门边,心平气和地道:“我觉得这件事他真的没有太多的错,唯一的问题就是他有脾气也不跟你好好说、让你一个人生气上火。”

“他”张见欣刚想再说什么,可an已经扭身进门了。

电梯里空无一人。

张见欣抱着双臂、气鼓鼓地嘟囔道:“他永远都是这样喜欢把话憋在心里、一个人闷想,让别人在旁边越看越生气”

an嗤笑了一声,按下了二十五楼的按键,随后才慢条斯理地道:“哎哟你不是说就喜欢他这样的人么”她可是一清二楚地记得张见欣曾不止一次、信誓旦旦地说喜欢那种内敛、有克制力的男人,觉得只有那样的男人才特别有男人味儿。

“我、我哪儿有”张见欣撅着嘴瞪她。

an气定神闲、不为所动地看着楼层显示板。

电梯匀速上行,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抵达了二十五楼。

an 率先出了电梯,只扔下一句:“我还是那句话问你,你到底在不在乎江悦是个瞎子”这个问题她早在当初张见欣的“前男友vs初恋男友现任男友”的事件当中就问过她了那次张见欣立刻理直气壮外加忿忿不平地予以了否定;而刚才吃午饭时听到的那些事让她情不自禁地又想到了这个问题。作为旁观者,她觉得这个问题真的是某人和某人之间很大、很严重的一个问题

张见欣一时间没顾得上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震惊地张着嘴她是头一次听an用“瞎子”这两个字来形容江悦、不禁猛地打了个激灵。直到an踩着细高跟的ferragao、迈着雅致的步子出了电梯,她才反应过来、冲着她的背影嚷道:“我不在乎”

an耸了耸肩、似有如无地应了声:“是么”

an的这个“是么”让张见欣纠结了。不知怎的,她的眼前又浮现出江悦的那个仓惶离去的背影她发现自己这会儿的状态比上午还糟、都不用闭眼就能做白日梦了她呆呆地坐在办公桌、前望着黑屏的电脑显示器,细细地、第n次回想江悦离开前发生的每一个细节。

这一次她果然记起了些什么江悦面对着自己时那双空荡荡的眼睛、直视这双眼睛时自己心底里涌出来的欲哭无泪的悲哀、欲哭无泪时自己狠狠地闭上眼睛的动作还有就是江悦骤然收手、抽身离去的背影

她明白了,自己伤到江少爷了

她也明白了,自己就像an反复问她的那样她是在乎、很在乎江悦的失明的

顿时,她的脑袋像是个被拔了塞子的水池一样、开始不停地涌现出很多情景每次出门之前,她游说江悦不要带盲杖时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那抹无奈;每次江悦跟她重申无需在乎别人的眼光时掩在不耐后面的那层无奈;每次江悦命令她不准嫌弃他时掩在霸道后面的那层无奈。

天哪,张见欣啊张见欣,你根本就是个一叶障目的蠢蛋外加不敢直面自己的问题的缩头乌龟啊

虽然她早就意识到自己心底里的这个小秘密,可她还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有被人发现。但an发现了、而且早就发现了,否则就不会再三问她这个问题。那么敏感的江少爷又怎么可能不发现她的这个小秘密呢否则他又怎么会一次又一次地要她不准嫌弃他呢

想着,她的心开始急速下坠,以至于整个身子不,是整个楼面、整幢大楼都在摇晃。

“地震、是地震”不知道谁在住宅部办公室的门外惊叫。紧跟着,隔壁商租部的一个同事冲了进来高声嚷:“地震了”

“对,是地震”

“怎么办”

“怎么会地震的”

一时间,办公室里叽叽喳喳、全是惊慌十足的问题。

“快下楼”张见欣拖着一直扔在脚边的大包、跳起来道:“快点”吼完,她甩起包第一个冲到了办公室门口。此时此刻,她脑袋里闪过的全是电视里播放的“九一一”事件的画面从数百米高空跳下的人、纸牌一样坍塌的钢筋混凝土大楼、原子弹爆炸一样升腾起来的尘雾。

同事们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甚至还有人弯腰锁抽屉。

张见欣看到接待处的天花板上那盏水晶吊灯正在左摇右摆,说明地震还在持续当中,不禁气急败坏地冲着锁抽屉的那个人大吼:“锁什么抽屉,笨蛋快走”

商租部那边、整个公司的所有部门都66续续地有人冲了出来。

慌乱中,张见欣听到ray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大叫:“不要搭电梯,从消防通道下楼”她知道这个最基本的消防知识,于是下意识地跟着重复着这句话。

人群汇聚起来、朝着左右两道消防通道涌去。

张见欣和自己的组员们手拉着手汇入了人群、涌入了离他们更近的左侧消防通道。

每到一个楼层都会有人仓惶地推开消防门加入到逃生的行列中来。不一会儿、消防通道里已是满满一楼道的人了。

所有的人都很紧张,讲话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汇成一股嘈杂不清的嗡嗡声,混着杂沓、凌乱的脚步声由上至下地运动着。

身后有人一边一步不落地往下小跑着、一边故作轻松地高声分析着上海的地层结构和这栋大楼的建筑结构。

张见欣本就心烦意乱得厉害她在担心an的那双细高跟皮鞋、在担心江悦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右膝、而且脑袋里还在持续地滚动播出着“九一一”的画面,再听到这人如此不和谐的论调,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扭头喝到:“闭嘴你这么有信心的话留着见证这幢楼的质量好了干嘛要混在我们当中、增加拥堵的风险”

有那么一会儿功夫,楼道里除了脚步声之外很安静。

一口气跑完了二十五个楼面,张见欣的腿有点发软、手也有点哆嗦,不过还是立刻拨了江悦的号码她在消防通道里就试过了,可那里的信号太差、电话根本拨不出去。

铃声在响,可是很久都无人接听。

张见欣想,他大概也撤离了。又想,幸亏他们的办公楼只有十层。于是,她又拨了an的手机。

也是无人接听。

张见欣想,她也许也撤离了。于是,她一边随着人流朝附近的绿地跑、一边抻着脖子四下张望,指望能看到an的身影。

没有看到。

张见欣再拨了家里的电话。

这次有人接听了,是老妈。

“老妈,地震了,你快点和老爸一起出来、到空旷的地方去”张见欣心急火燎地哇哇叫。

“啊地震”老妈听起来很诧异。

“对,地震了我刚刚从楼上跑下来,我们整个大楼里的人都撤离了”张见欣上气不接下气地跟老妈确认这个消息。

“我一直在家,没有感觉啊”老妈还是将信将疑的口吻。

“妈”张见欣急得尖叫了起来。

“哎哟”老妈被她的这一嗓子吓了一大跳,声音里难得一见地流露出六神无主的味道。“这么多东西怎么”

“别管东西了”张见欣真的跳脚了。“人命要紧”

“好好好,知道了。你自己小心”老妈嚷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呼张见欣终于有机会长出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离她最近的那段花坛上、再次试着拨打江悦的办公室座机她要确认江悦已经离开办公室了才会安心。可是这次根本连电话都拨不出去了,估计这一刻全上海的人都在打电话吧

三点多钟,挤满了人的绿地里传出了一个消息:是成都震了,震及到了上海。所有的人都哗然成都,离上海多么远的一个地方啊震波竟然会波及到上海那么这该是一场多厉害的地震啊

四点一刻左右,警报解除。聚集在公共绿地里的人惊魂未定地纷纷回各自的办公楼去了。

回公司的路上,张见欣终于拨通了an的手机、得知她果然是从另一道消防通道逃生的。

问及那双贵得要命的高跟鞋时,an俏皮地笑道:“我是光着脚下楼的。”

张见欣笑着“嗯”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继续联系江悦。可无论是他的手机还是座机都一直无人接听。尽管明知上海并没有地震、只是受波及,而且他所在的办公楼也牢固得很,可她的心还是难以遏制地提到了嗓子眼。

回到办公室之后已经没人再有心思好好工作了,所有人都在打电话的打电话、上网查新闻的查新闻。很快,确切的震源查出来了是一个很多人都没听说过的地方:汶川。

张见欣既没心思工作、也没心思关心汶川的震情,屁股一沾到椅子就继续执着地一遍又一遍地拨着江悦的号码手机和座机都用上了,一个拨他的手机、一个拨他的座机。

一直没人接听。

张见欣急得额头和后背上都在一阵阵地冒汗就算江悦不接,可是他的秘书tracy为什么也不接听电话呢她和江悦的座机可是一条线上的啊

就在她再次弯腰拖起地上的大包、准备冲出去找人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喂”张见欣的心又往嘴里涌了一点、快要蹦出来了。

“kate,你稍等。”是tracy的声音,紧跟着便是一阵悉悉索索、转交电话的声音。

“见欣”是江悦

张见欣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里还攥着包带。虽然她耳朵里确切地听到一直让她提心吊胆着的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心里也感到前所未有的一种如释重负,可嘴里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一时间,千百种情绪在她的心头翻滚、千百句话在她的嗓子里酝酿,但她最想做的只有一件事、一件她只会对她的江少爷做的事。于是她扔下包、转身冲进了身后原本属于ike的那间办公室,“砰”地一下甩上房门、抱着电话、顺着墙滑坐到了地上,这才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对不起,江少爷呜呜,我错了我再也不跟你乱发脾气、再也不会不让你带盲杖、再也不会嫌弃你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呜哇”

“小坏蛋,怎么了、小坏蛋”江悦紧张不已。

“江悦,你还要我吗”

“小坏”

“你说呀呜呜呜”

“要,当然要”

“一辈子都要我、不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

“我什么嗯”

“你发誓”

“嗯,我发誓。”

“哦呜呜呜”

正文 112

电话挂断之后,江悦握着手机、静静地坐了很久,一动不动。他没想到刚才那场有惊无险的地震会把张见欣吓成那样、哭得伤心得一塌糊涂;也没有想到她会主动认错还以为这个小坏蛋还要再跟他别扭上个五六七八天的呢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她还说了那么多他根本想都没想到、也不希望她会说的话其实,很多时候他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她是在意他的失明的,当然、谁又能真的不在意呢但听到她亲口承认并且郑重其事的道歉还是让他意想不到、大受打击,真的、很内伤

门上响起一阵轻轻的敲门声、随后是tracy的声音:“是我,tracy。”

“进来。”江悦收拾起纷乱的思绪、抬头应了一声。

tracy进门后一眼就看到老板的脸色凝重、不太好看,颇小心地问:“kate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