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可以重来第3部分阅读(1/1)

老房子被推平、那里的最后一户人家被动迁苦肉计”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本来就不甚平稳的呼吸又开始紊乱。

张见欣无法再看着他了,只能仓促地垂下视线、落在自己的拳头上,发现双手因为用力过度、虎口都发白了。

一时间,房间里又是一片除了呼吸声便再无其他动静的寂静比刚才的那次要诡异和压抑得多。

“我站不住”江悦的话还没说完、身体已经像堵墙似的朝张见欣身上倒去。

张见欣被突然加诸到身上的力量压得骤然失衡,手忙脚乱地抱住他的腰、想要撑住他,可是凭她的那点力气和身高想要撑住一个一百五十多斤、一米八十几的男人无疑是天方夜谭。于是她“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很尽责地当了回人肉垫子。

“见”右腿的剧痛让江悦语不成声,只能勉力撑了一下地面、将张见欣从身下释放出来,另一只手则紧紧按住右腿因为站得太久、刚才又被扭来扭去的张见欣给撞到了他受过伤的右膝,所以整条腿的肌肉都开始痉挛了。

张见欣被吓了一大跳,目光在江悦的腿上和脸上急速徘徊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江悦疼得咬牙切齿、浑身打颤,狼狈地匍匐在地上、无法讲话或者移动,而更要命的是他觉得喘不上气来。

完了听到他破碎的呼吸声,张见欣知道他的哮喘又来了,急忙扔下一直攥在手里、拖在地上的大衣和包,扑到他身边扶他翻了个身。“喷雾呢”

江悦艰难地扯了扯自己左边的裤袋。

张见欣心急慌忙地从他的黑色牛仔裤口袋里掏出那个她曾无比熟悉的喷雾罐曾几何时,这样的喷雾罐是她包包里的常驻物件、就是为了防止类似的突发情况发生。她熟练地拨开瓶盖、将喷雾口塞进他嘴里,命令道:“吸气”随着他吸气的动作、按了一下喷雾。

闭塞的气管重新张开、新鲜空气涌进了肺里,江悦咳了几下才终于恢复了一点过来,可是却觉得右腿更痛了。“见欣,帮我”他呛着嗓子嚷。

张见欣狠狠地皱眉,握拳、松开,再握拳、再松开,最终还是敌不过排山倒海而来的人性的光辉,扭身扯住他的裤管、将他双腿并拢、一屁股坐在他的小腿上,用力揉捏他绷紧得跟石头一样硬的右腿。嗯奇怪啊她难以置信地发现这一连串的动作怎么会如此的轻车熟驾、一气呵成,就好像是经常在做一样呢念及此,她恶狠狠地道:“你这样一个破身体还回来干什么你不是说不结婚、不生孩子、不要女朋友都是因为你的眼睛瞎、身体破的吗现在你还不是一样瞎、一样破,还回来干什么、找我干什么”

江悦很想苦笑、很想告诉她:现在的自己比以前还不如、已经没有“一样”可言了。可是他笑不出、也说不出话,因为实在是太痛了心痛

张见欣也痛心痛于是更加使劲地拍打他的腿部肌肉,目光注意到他翻开在地毯上的外套口袋里露出的那一截银色的东西。

是一支折叠盲杖

张见欣的心又痛了一分。以前她曾在他的衣橱里见过这样的盲杖,可是从未在生活中见他用过、也没必要他很少出门,就算出去也十之八九有她或吴健、或他爸爸陪着的。那现在他已经开始带着这玩意儿出门了吗为什么是不是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抬眼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这双眼睛还能看得见一点吗

四五分钟之后,江悦有些疲惫地抬手握住了张见欣的手腕。“好了,见欣。”

张见欣自己也累得不轻、背上已经出汗了,连忙从他腿上挪开、想要站起来,可是却被他一拉、一带,就扑倒在他身上。“干嘛你”她推搡着他的肩膀、挣扎着起身。

“别走,见欣。”江悦抱紧了她、吻上了她的额头。

张见欣毫不犹豫地扇了他一个耳光、成功终止了他想要吻她的嘴的念头。

江悦惊呆了。

“江悦,我告诉你,”张见欣双手撑了一下地,趁着他目瞪口呆的功夫迅速起身、退开一大步之后才森冷地道:“你别再指望我会像从前那样成天绕着你转、被你吆来喝去的了。你张嘴我走、闭嘴我失踪的,说得好像是我嫌弃你、不要你一样你有没有搞错明明是你赶我走的,明明是你用过了、睡过了、玩腻了之后就赶我走的”她的声音还算平静和平稳,但实际上,在她胸口埋藏了四年多的恨意却以迅雷之势上涌、大有井喷的趋势了。

江悦翻身想要起来,可是右腿依旧僵硬、根本无法起立,气得他用力捶地、嘶吼道:“别这么说我、也别这么说你自己,见欣你知道我没有、不是这样的”

“你有”张见欣用更大的声音吼回他:“你想想你是怎么跟人家说我的、怎么跟你家里的那些狗屁亲戚介绍我的朋友你甚至连个好字都舍不得加给我我td算是你的什么狗屁朋友说是你的佣人还差不多。有见过朋友像我这样鞍前马后地伺候你的吗有见过朋友像我这样朋着朋着、就朋到你床上去的吗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啊,姓江的可是你前脚睡了我,后脚就跟余立、罗菲菲搞七捻三,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是不是人啊、你把我当人了吗”

“我”

“你别跟我说什么误会不误会的”张见欣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她的愤怒已然井喷、如果不说出来的话,她会死的“我告诉你,江悦,这个世界上只有一时的傻瓜、没有一世的傻瓜我知道你了不起、江少爷,青年才俊、家世显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不是你瞎了,你根本就不会赏我一眼,更别提让我有机会这样指着你鼻子骂你了其实我得谢谢你,让我认清自己有几斤几两。我不高攀你、也高攀不上你,麻烦你就放过我这个小老百姓,去找其他的贱货来填你的空吧”呼好爽好痛啊

江悦再一次躺倒在地上、无法动弹。这番疾风骤雨的指责或者说控诉,像是射入他胸口的一颗子弹,心底深处的那个点、那个固定的点在很快、却又很慢慢地像涟漪一样往外扩散着冰冷刺骨的痛。

张见欣扭头去捡地上的大衣和包她不能再看他越来越灰败的脸色、不能再多看他一眼了。“麻烦你开门。”

江悦没有出声,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头一次、这几近疯狂的四年来的头一次,他有了这样的疑问:也许不该找、更不该找到她的吧

张见欣弯腰捡起大衣,艰难地穿了起来。酣畅淋漓的宣泄之后,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生了锈、掏空了“内脏”的机器人。“哦,还有,”她抬眼望着夜空一般的天花板,淡淡地道:“我从来都不知道这间酒吧是你的。如果知道的话,我绝对不会来自投罗网的再有,告诉你家表弟不要再败坏我的名声,前女友、前女友的叫我了,我也高攀不起他吴少爷。”大衣穿好了、包也背在肩上了。“现在,麻烦你在憋死之前开门,我不想再占用你的空气了”

仿佛是一万年之后,身后传来了江悦嘶哑的声音:“开、门”

房门“叮”的一声滑开了,果然是声控门。

“喷雾就在你左手边”扔下这最后一句之后,张见欣闪身而出,走了没几步便开始飞跑。她需要趁着自己还没有因为心痛过甚而倒地气绝之前跑出这个江悦的世界。

回到小窝,开门之后传出的那股熟悉的、暖暖的气息让张见欣狂乱的心跳和思绪都平复了一些下来。

还好房子小,才能这么暖和、这么不空荡荡的。虽然没开灯,但是屋里却挺亮堂,是对面那栋沿街的六层楼顶上安装的广告灯投射进来的光芒。

张见欣费力地扒下脚上的短靴、换上两只胖乎乎的棉拖鞋,精疲力竭地跌在折叠餐桌边的一把硬木椅子上,好半天都动弹不得。

很久以前,她就不再沉溺在虚幻的、痛快淋漓的“江悦批斗会”的场面里了。于是她以为自己看开了、克服了、豁达了。可是没想到这样的机会不期而至地来临时,她就立刻暴露出藏不住、憋不了、受不得委屈,外加刻薄无比的本性了。

张见欣一直都很鄙视这样的人,所以,她更加鄙视这样的自己

于是,她伏在小桌子上欲哭无泪地呜咽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的暖意已被张见欣消耗殆尽、再也无法帮她抵挡四面八方渗进来的寒意了。她开始瑟瑟发抖,也终于直起了身子。

日子还是要过的。既然该说和不该说的都说了,该做和不该做的都做了,那就继续过日子吧

只是,似乎应该说是肯定,埋下了一颗随时随地会爆的定时炸弹了。吴健不是说最晚礼拜一就能找到她么不是很挑衅地问她、两天的功夫还来得及搬家换工作么

呵呵,搬家、换工作真的只是天意而已。

酒店的工作合同到期了、她也做厌了,所以抓住一个天赐良机换了工作。

紧跟着,家里的老房子被动迁了,分配到市郊的一间两室一厅的房子。因为离所有人工作的单位都太远,所以根本就没考虑去住。先是就近租了一套毛坯房暂住,后来等郊区的房子卖掉之后,大部分钱用来还了爸爸当年做生意亏本而欠下的债,剩下的一点点钱做为首付、买下的一套久久年代初建造的老公房。那时候,张见欣的妹妹正好考上了武汉大学,而她也顺理成章地离开父母搬了出来、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可是现在,张见欣很希望自己不是孤零零的一个坐在这一室清冷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偶是后妈

21

星期天早晨,六点。

张见欣被预调好的手机闹铃给闹醒了今天她要去位于市郊的某驾校学开车。

她头昏脑胀地从仿佛还没来得及焐热的被窝里钻了出来,只觉得自己还没睡着、就得起床了。手忙脚乱穿衣服的时候,她又像以往很多个这样的早晨一样、在肚子里把an腹诽了一通。

之所以会想到学车是因为an的怂恿。

an在今年年初买了辆本田雅阁,开了没多久就怨声载道。当初买车为了上下班和下雨天出入方便,可是现在她却觉得除了这些优点之外、剩下的全是缺点。她说车子就像是个笨蛋儿子,完全不会自理,让人恼火不已。但真要是磕哪儿、碰哪儿了却又会让她心疼上好半天。于是,她便撺掇张见欣去学驾驶,许诺她只要车技过关,往后周二到周五就把车给她开、只要记着上班接送她就行了。

张见欣当时脑子一热、欢天喜地地答应了,待事后冷静下来想想,又觉得自己愚蠢到了家这样自己不就成了an的司机了吗可是,言出须得必行,更何况驾驶也越来越成为一件必要的生存技能了,于是她只好硬着头皮把驾驶课程继续下去。

刷牙的时候,张见欣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皮肿胀、撑开都觉得费力,脸色灰败、像是未老先衰的黄脸婆,而且额头中央区域还乌云重重、压得她抬不起头来总之,萎靡之至

昨天她在提心吊胆的状态下起了床,手机一直保持关机状态,不论干嘛都把耳朵支棱得高高的、随时随地注意房门口的动静,生怕那颗随时会爆炸的不定时炸弹出现在小窝的门口没有

为了避免自己胡思乱想,她便开始勤勤恳恳地干家务。洗衣晒被、洒扫庭除,把个小窝收拾得窗明几净、焕然一新,就连浴室、厨房的瓷砖都被她一块一块地仔细擦过、到了光可鉴人的地步,还把冰箱从上到下地整理了一遍。

这顿忙活很成功地让她的脑袋逐渐陷入一种半停顿状态,也成功地让她在晚上九点半的时候就精疲力竭地爬上了床。合眼之后,她还一直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默念:心自由了,人就自由了给自己催眠可是种种努力换来的却是镜子里的这张隔夜面孔

洗漱完毕、就着热乎乎的速溶咖啡塞了几块饼干下肚后,张见欣急匆匆地出了门。

去驾校的路上,越来越明亮的天色和几缕淡淡的、尚未带上热度的金光让她的心情稍稍愉快和轻松了些,但是额头当中那块区域还是感觉沉沉的、有什么东西压在上面。

到了驾校,张见欣发觉教练和其他学员都已到了。

她的两个同车驾友是一男一女。男的是个性格很可爱的西安小伙子,在外高桥某大企业工作,和张见欣同年、二十六,但是儿子已经四个多月了。女的是上海人,三十三,自己经营一家贸易公司,张见欣和西安小子都叫她大阿姐她也的确很照顾这两个弟弟妹妹。同车学习了一个月下来,他们三个处得很好,每次学完车之后都会到附近的小餐厅一起吃午饭当然,也是为了遵守驾校里不成文的、学员要请教练吃饭的规定。

他们的教练是个四十多岁、身材五短的中年上海男人。脾气很不好,不管哪个稍有不慎、出现失误,他就会毫不留情面地当众给一顿恶形恶状;要是谁叫他出脚踩了副刹车的话,那肯定就是刻薄阴损的一顿臭骂了他们三个谁都没幸免过

携着股冷风急匆匆地冲进教练办公室的时候,张见欣一抬头就看见教练板着张臭脸瞪着自己。要在平时,她肯定会嬉皮笑脸地跟他道早安、争取蒙混过关,但是今天她的心情很恶劣,正憋着火、没出撒呢所以连招呼也没打、自顾自签到去了。

教练冷冷地看着她,等她签完到回到队伍里之后才阴阳怪气地问:“天气冷了,懒骨头都出来了是吗”

张见欣眼皮抬了抬、看看他,一捋袖子、亮出腕上的手表道:“北京时间”

全场包括另一辆车子的学员全都震惊了。

“呵呵”教练倒没怒、反而被气乐了,像模像样地凑近了些、看看她的手表,随后转头朝其他学员扬了扬自己的手表道:“张见欣说她的表是北京时间,那我们的表都是罗马时间咯”

所有人都一鼻子灰,低着头、别开目光、不敢吱声。

张见欣很确定自己手表的准确性,但是为了顾全大家的利益、她把到了嘴边的反驳又给咽了回去,直勾勾地盯着斜对面的黑板。

教练倒也没再为难张见欣、或任何人,挥手示意大家跟上,便率先出去了。

“你害人哦”出去的时候,大阿姐压低声音数落了张见欣一句。

张见欣摸摸鼻子,灰溜溜地落在最后。

还好,今天的课程很正常,虽然他们三个都被骂了,但全都是他们自己有错在先、教练并没有借题发挥。

三个小时的课程下来,每个人都又累又饿。

一下车,西安小子就抚着肚子嚷:“饿死俄咧,吃饭、吃饭”

大阿姐看看一直面沉似水的张见欣,低声道:“你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张见欣摇头,“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大阿姐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会儿,摇摇头、转身邀请教练共进午餐去了。

等待上菜的时候,教练终于也是不出所有人意外地冲着张见欣开火了。

“张见欣,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抓螃蟹还是摸螺蛳去了,熬得两只眼睛通红”

张见欣早上的下床气到此刻已经消了不少、而且又觉得累得很,所以没兴趣和他辩驳,只是低着沉甸甸的脑袋“嗯”了一声。

“告诉你们多少回了,开车子的时候驾驶员的精神要高度集中”教练的音量提高了点、训斥道:“知道今天要早起,你还熬什么夜啊叫是现在在学车的,要是真的把你放到马路上去的话,你这样的精神状态能保证安全吗”

救命啊张见欣所有人都知道他又要开始长篇大论了。

“驾驶员手里抓着的方向盘就像是一把上了膛的枪”开始了

三个人灰头土脸地接受着“安全驾驶1o1”的课外辅导,手都按在饿得呱呱叫的肚子上、眼巴巴地盼着饭菜快点上来。

终于、在教练第n次讲述他年青那会儿、当兵的经历时,上菜了

大家如释重负地暗暗松了口气,众志成城地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开始战斗。

正当大家都埋头苦吃的时候,餐厅门口突然响了一声很尖锐的刹车声。没一会儿,玻璃门被人“咣当”一声用力推开了那声势像是打算把玻璃门给砸碎似的。

所有人都惊异地抬头,除了张见欣她背对着门坐着、正捧着碗喝汤呢

还没等她来得及把脸从碗里抬起来,后颈的夹克领子就被一个携风而来的人给拎了起来,吓得她差点把满嘴的番茄蛋汤喷出来。

“你给我死出来”来人恶狠狠地一句暴喝,同时拽着张见欣的膀子把她从椅子上拖了起来。

“哎哟”张见欣打了个踉跄、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不用抬头看就知道来人是谁吴健

西安小子腾地跳了起来、男人味十足地吼道:“什么人”

教练和大阿姐也惊跳了起来,戒备地瞪着表情狰狞、凶神恶煞一般的陌生人。

吴健忿忿地扫了一眼众人,转头瞪着脸色发白的张见欣道:“出来,我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你动手”

“干嘛准备打人么”张见欣梗着脖子回瞪他。

“打人”吴健从齿缝里迸出一句:“等我带你去见了江悦最后一面再打你也不迟”说着,手疾地俯身拾起张见欣放在桌上的手机、往自己口袋里一揣,甩头道:“走”

最后一面太夸张了吧张见欣使劲甩了甩胳膊、大声道:“你现在见到的就是我的最后一面,”她用空着的手点了点自己的鼻子道:“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见你和你家的任何人了”

吴健也不跟她多言语,拖着她扭头就走。

“你干什么还不住手我要报警了”西安小子一边晃了晃自己的手机、一边跟教练两人跳出去、一左一右地拦住了吴健和张见欣的去路。

“让开,人命关天”吴健恶狠狠地低喝一声,伸手要推面前的两位“门神”。

人命关天张见欣的心抽搐了一下、瞪着吴健紧绷着的脸他是来真的

西安小子挥手格开了吴健的手、指着张见欣道:“她不愿意去你没看到”

吴健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手臂一动、刚要出手,却被张见欣一把拽住了。

“别动手”张见欣紧紧揪着他的袖子、很怕眼门前会发生什么暴力斗殴事件而且,很可能教练和西安小子都不是吴健的对手。“我跟你去还不行吗”她倒要去见识见识到底怎么个人命关天法

“张见欣”教练和西安小子同时惊呼。

“放心,我有”分寸张见欣的后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吴健拉着、一路小跑地出了餐厅。一抬头,赫然发现餐厅门口堪堪停着一辆黑色的x5、再往前一米就要撞上玻璃门了。

还没等她张嘴说一个字,吴健就很粗鲁地拉开副驾驶的门、将她一把塞了进去。

张见欣跌跌撞撞地爬上车、拉好保险带,心开始急速下沉难道江悦真的出事了

吴健紧跟着从另一边上了车。

车子调了个头、“吱”的一声、弹射而去。

“你怎么找到我的”张见欣盯着吴健的上衣口袋那儿放着她的手机呢

吴健没理她,皱着眉、很专注的样子开着车,直到吃第一个红灯的时候才开口:“江悦现在医院的加护病房里躺着,从前天晚上开始、到现在,还没醒来过。”

张见欣微张着嘴盯着他加护病房那不就是说江悦真的出事、出大事了“他、他怎么了”她有些结巴勒。问话的同时,脑袋里飞快地回忆了一遍前天晚上临走时的情景,很清楚地记得那个喷雾罐的的确确就在江悦左手边的地上、只要他动动手指就能摸到的。

“怎么了”吴健悻悻地嗤了一声,目光直视着车前的路面道:“心肺功能衰竭。”

“啊”张见欣没听清或者说是没听明白。

吴健依旧没有看张见欣怕自己会憋不住一肚子的火恶声恶气地喝道:“啊个屁就是他快死了的意思”

“你别跟我左一个快死了、右一个快死了的,好不好”张见欣受刺激了,陡然提高了嗓音叫道:“他好歹也是你表哥,用得着这么咒他吗”天灵灵、地灵灵,吴健说的就不灵

“你以为我愿意这么说我说的是事实”吴健的火也克制不住了、腾地一下窜到了天灵盖,怒目圆睁、须发皆张地吼:“我跟你说过对他手下留情,你以为我是跟你开玩笑我难道是吃饱了撑的、花这么大的功夫、开这么远的路来,就是为了骗你去看他你以为自己是谁、这么了不起啊”

“姓吴的,你给我闭嘴”张见欣扭身面对着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你把我当成软柿子谁稀罕你来找我了是、我是没什么了不起,那你来找我这个没什么了不起的小老百姓干嘛麻烦你张嘴之前动动脑子好不好要充大佬倌你找别人去”

“我动动脑子好好好你现在是越来越有出息、越来越会讲话了”吴健气得肺都要炸了,盯了她足足三秒钟都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你张嘴之前动过脑子吗你有脑子吗你”说着,他实在忍不住、重重推了一下张见欣的脑袋。

“啊”张见欣捂着脑袋尖叫了起来:“我动什么脑子我说什么了到现在一直都是你一个人在说好不好”

红灯已转换成了绿灯,后面的车辆开始愤怒地鸣车笛。有不耐烦的车辆从后侧借道开了上来,错身而过时,司机摇下车窗指着吴健臭骂不已。

吴健紧紧地皱眉、猛踩下油门,车子发出恶狠狠的轰鸣声、再度上路。

驶上高架之后,吴健终于调整好了气息和思路,沉甸甸地点了一下头道:“好,是我一个人在自说自话好吧那现在麻烦你把嘴闭上、再听我说两句,等一下到了医院看到江悦的话也不会被吓得胆战心惊。”

张见欣斜着眼睛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过却照着他说的、紧紧闭上了嘴她早已急不可耐地想知道江悦到底是怎么了。心肺功能衰竭听听就已经很吓人了,好像、真的会要人命啊

吴健的眉头皱得更紧,缓缓吸了口气才道:“这些年里他差点死过很多回、动过很多次手术,右肺被切掉了三分之一、肠子也被截掉过一段。”

张见欣倒抽了一口冷气、震惊地扭头看着他。身体里少了这么多东西人还能活吗

吴健从眼角瞟了她一眼,暗叹了一声、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上个礼拜四他刚刚从美国做了一年一次的体检回来,没想到刚刚检查通过、马上就”他骤然收口,运了几下气才沉声道:“碰到你这个冤家”

张见欣想要反驳的,可是却没有多余的脑细胞来组织语句、也没有力气开口。她的心又狠狠地抽痛了起来,让她不得不揪着自己的衣服才不至于哼哼出来。眼里有点泛潮,刺激得她从早上睁眼开始就干涩不已的眼睛又酸又痛,连忙调转头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

吴健也没有再开口,专心致志地把车开得飞快。

幸好今天是礼拜天,路上交通还算顺畅。

沉淀了良久,张见欣终于止住眼泪决堤的趋势,沉沉地道:“你别给我扣这么大的高帽子。我刚才就跟你说过了,我只是个不相干的小老百姓,没本事对你表哥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更别提他的生死了。而且我们可以到街上随便拉个人问问、我和江悦到底谁是谁的冤家,答案肯定不言而喻。”

吴健盯了一眼倔犟地扭着头的张见欣,咬牙切齿道:“张见欣,要不是我现在赶时间、真想把你拖下来好好抽一顿”沉默了良久,他沉重不已地加了一句:“你果然是长大了,小坏蛋”

小坏蛋张见欣嗤笑了一声,不明白自己到底坏在哪儿了、被他们哥俩儿一口一个“坏蛋”地叫着。算了,反正已经上了贼船、手机也被人家没收了,那就去看看吧这么想着,她将额角抵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不再开口,只是任由自己的思绪像这车窗外倒退的景物一样、飞快地往后退、往后退。

22

因为交通顺畅,从市郊开到市中心某大医院,路上只花了半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

车子还没驶进医院大门,张见欣已经知道又是这里江家的御用医院。

江悦的三叔是这家医院的副院长之一、兼外科主任不知道现在扶成正了没有,三婶则是内科的高级医师,因此江家人只要是个头疼脑热的、都在这里就医。五年前,江悦的爸爸江克远因冠状动脉硬化而在这里开刀住院的期间,张见欣利用酒店餐厅的午市休息时间、几乎每天都陪着江悦来这里探病,对这里可谓是相当的熟悉。

吴健熟门熟路地将车驶进了某栋的地下停车库里江家在这儿总是有停车位。停稳之后,他叫住正要推门下车的张见欣、闷闷地道:“等一下,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

张见欣忍不住拧着眉头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地问:“非要现在说吗”到医院了,她的心已不由自主地飞上了楼。

吴健斜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道:“万一这真的是我们最后见面呢”

“切”张见欣轻嗤了一声,“既然是最后一次、那就什么都别说了。”说完,推门跳下了车。

吴健急忙跟着跳下来、三步两步地赶上去、捉住了她的胳膊,沉声道:“一定得告诉你”

张见欣脸色阴沉地抬眼看着他、抢在他开口之前问:“他的情况没你说的这么糟糕是吧”都到这当口、吴健还废话罗唆的,不正说明江悦的病情并没有那么严重至少,不再是那么严重了,对吗

吴健咬了咬牙,没回答她的这个问题,直奔主题道:“四年前你们两个吵翻了之后,没过多久他就回美国了。”

张见欣再度冷哼听听,到底是谁先玩失踪的

吴健皱了皱眉、接着道:“刚刚从飞机上下来就病倒了,是被救护车从机场里拉走的。连续抢救了九天、做了四次大手术才救回来。当时家里所有能赶过去的都赶过去了,就是怕他会有”他骤然停顿了一下、清了清突然有点堵塞的嗓子。“会有个三长两短。”

张见欣垂着脑袋,紧紧地咬着牙、握着拳头,不让自己因为胸口发闷而哼出声来。这么严重就是那时候把肺啊、肠子啊给切除了的吧

“你知道他在麻药还没过去的时候说什么吗”吴健抬手托着张见欣尖尖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然后才一字一顿地道:“他叫你回来救救他”

张见欣的心又缩紧了一些她以为自己的心已经缩得很小了,没想到还能再缩紧啊

“那次他住了两个多月的医院才回家,回去之后再打电话给你的时候却发现已经哪儿都找不到你了。”吴健加大了手指的力量、不让张见欣从手中挣脱开,看着她惨白的小脸,硬了硬心肠继续道:“打到酒店,酒店说你辞职了。打你家的电话,号码不存在了。打你手机,空号了。他一遍又一遍地打电话给我、叫我满世界去找你,然后自己的身体还没好透就又乘飞机回来、结果到了这里又是大病一场。”

张见欣的脑袋里开始不停地播放着一句话:不关我的事、不关你的事“这”她强自镇定、不让声音发抖,“就叫、机缘巧合”她的离职、搬家正巧都发生在他生病住院的那两个多月时间里,这不叫机缘巧合叫什么其实叫没缘分才更合适与此同时,她也忍不住觉得嘴里发苦原来他不是没找她过,而是病了、没法找啊

吴健的脸色变了变,可是最终并没有发火、而是浮现出一个类似苦笑的表情来是啊,机缘巧合“他当时急疯了,吵着闹着要出院。我跟他说了我已经找了一切能找的地方,可他不信、非要马上出院,跟我一起再去找一遍,就好像他知道你在哪儿躲着一样。酒店、你家的老房子那里一次次地跑,后来好不容易托人到派出所去弄到了你家的新地址,结果跑到那里一看、根本就没住人。但是他还是天天要我开车陪他到那里去等,把那里当成了最后的一点希望,弄到最后病得一塌糊涂、进出医院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了。”

张见欣木然地听着吴健用沉痛的语气陈述着这些过往。一开始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会哭,可事实上却没有,眼睛里反而又干又涩。下巴被吴健捏得很疼,但她也不愿意开口叫他放开。无所谓,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再多痛一点也无所谓。

吴健却有点被她越来越黯淡的眼神给吓住了这样的眼神他见过,四年前他去质问她到底与江悦怎么了、以至于江悦把整个江家都弄得鸡飞狗跳的时候,张见欣就是用这种眼神看他的。“小坏蛋,”他松开了手、揉了揉她没什么血色的脸颊,迟疑了一下、低低地道:“他真的很喜欢你很爱你。”

张见欣还是被肉麻到了、哆嗦了一下,但因为身体太僵硬、所以只是肩膀轻颤了一下。

这样的话出口,吴健自己也有点受不了,匆匆接着道:“不管你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我只是作为一个自始至终看着你们俩的旁观者、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这是我的观察结果。”

“你说完了没有”张见欣拉下他的手问:“可以上去了吗”说完,她皱了皱眉、不确定地问:“还是你更需要我把这些话听完”

吴健刚刚松开一点的眉头又拧了起来。“小坏蛋”他复又托起她的下巴、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表情,难以置信地问:“你是我认识的那个小坏蛋张见欣吗”

“你认识过我么认识过真正的张见欣吗”张见欣挑着眉冷冷地问。

吴健被她问得张口结舌。是吗他从未真正认识过眼前的这个小坏蛋吗

张见欣甩开他的手,率先朝电梯的方向走去。该来的来、该去的去

吴健锁上车、几个大步追上了她,迟疑了一下、他伸手揽住了张见欣小小的肩膀拍了拍。

张见欣侧眼看了看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没有挣开。她知道,这一下不是埋怨或者桎梏,只是简单的关心。

见她没有反对,吴健便这样揽着她到了电梯门前。等电梯的时候,他加快了语速、继续了刚才的话题:“后来我托你家新房子那儿的隔壁邻居、物业都帮我看着点儿,一有人入住就打电话给我,江悦这才肯乖乖地在医院里躺着。结果个把月之后那个邻居倒也真的打电话给我、说有人开始装修了。于是我们又急吼吼地赶过去,到了那里才发现你家竟然把房子卖了”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声、捏了捏张见欣的肩膀道:“这下他真的垮了。从你家新房子那里出来之后就一句话都不说,回到家里也不吃不喝、没几天就又送医院了。住院的时候还不小心摔了一跤、这才发现他腿上打进去的钢钉都弯曲变形了,腿肿得像个面包、疼成那样他都不说”

“别说了,”张见欣盯着紧闭的电梯门、毫不客气地制止了他,“我知道了”她真的知道。她知道江悦不顾一切起来会疯狂成什么样子、更相信吴健的话全都是真的,只是她不想再听了。

吴健再次皱眉他不喜欢这样的张见欣、他要以前的那个小坏蛋回来“不,还有一句必须说。”他一边说、一边看了看楼层显示,更加块的语速道:“那次出院后的第二天下午,他把舅舅支开、在家里开煤气自杀了。”此话一出,他感觉到张见欣的手臂轻轻晃动了一下、肌肉也绷紧了,不过很快就又恢复如常了。

“他自杀的次数还少吗”张见欣的嗓音很冷冷得一如她胸口的温度。据她所知就有三次呢

吴健没吱声、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张见欣暼了他一眼、加了一句:“他肯定有忧郁症、或者什么别的心理疾病,亟须看心理医生而不是我”

吴健彻底无语了他果然不是真的认识张见欣

进了电梯,吴健对开电梯的大婶道:“麻烦你五楼。”

大婶有些好奇地抬眼瞥了瞥吴健和张见欣,抬手按下了“5”到加护病房探病的人都是脸色阴沉、表情呆滞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