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追男隔座山第19部分阅读(1/1)

织,就在今天下午,他就见到了那位小姐托人转交的谢礼。

一副蝶恋花的绣品,是极为精致的双面绣,绣工出众,栩栩如生。

当然,里面的含义他也是明白的。

故而随即,这副堪称完美的绣品便被他束之高阁了。

不过,这样的安宁并没能维持多长时间,当管家来报,说真广长老与菅原家主一同来访时,白哉和诗织的眉都禁不住微微皱了皱。

深刻地明白这次会面的主题是什么,白哉难得有些孩子气地想,要是能不去见就好了,连日来的疲劳让他很有些烦躁,而家族长老也掺一脚又让他在这些情绪里夹杂了些微恼怒。

他没说话,握着诗织的手紧了紧,立刻安抚地望了她一眼。

“我去去就来。”他道,顺势搂住了诗织的肩,“夜里风凉,你也回房吧,当心害了病。”

心知白哉是怕自己想多,生恐她思虑过度受凉,诗织一笑,也不反对,顺着他的力道与他一道向房间的方向行去,轻轻反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你去吧。”

菅原家主此来,果然是为了女儿那位被救下的菅原由纪小姐。他声称白哉赶到救下由纪小姐时,女儿衣衫不整,很是失礼,虽然相信白哉高尚的品格,但发生了这种情况,女儿今后闺誉怕也有损,她年纪轻轻,自己身为父亲又实在不忍心女儿在青春年华便因此而青灯古佛。女儿在闺中一直对朽木家主芳心暗许,也知他如今已有家室,况以自己家如今的情况及女儿的遭遇也不敢妄想过多,只求能让女儿进府为侧妻,权当是对自己这个苦命女儿的救赎。

虽然是一派谦卑,然而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怎么听怎么让人不舒服,像是在影射白哉对菅原由纪做了什么不当的事情一般,偏偏同行的朽木真广长老并未多言,甚至没有加以制止,白哉也不好把这若有似无的潜台词明朗化,然而心中到底不悦,便不很客气地表示自己率队平叛乃是奉命为之,职责所在,菅原家主不必如此多礼,若要感谢,也是四十六室与总队长英明,实不致做出将女儿嫁来这般谢法。菅原小姐秀外慧中,日后定能择一如意郎君,喜结连理,届时他与夫人都会送上丰厚贺礼聊表心意的。

绝口未提菅原家主话里话外的隐义,完全公事公办的说法,令原本想要趁机赖上一赖就达到目的的菅原家主一时也没了话说,他暗暗瞄了身旁坐着的真广长老一眼,神情稍微有些忐忑。

及至送客离开时,白哉也没有对菅原家主递来的话柄有任何接受的打算,他态度冷淡,神情漠然,数次对菅原家主略带讨好的攀谈仿若未闻,并不答话,就连一旁作陪的真广长老到了最后,脸上都有些挂不住的样子,白哉却始终冷淡以对,起身送客时,也借着对方客气性的“请留步”这一说法,而并没有坚持送出门外这对于一贯克己复礼的朽木白哉而言,已是相当失礼的行为,这也说明,他已是相当的不耐烦了。

碰了一鼻子灰的菅原家主心中作何感想,白哉并不关心,回到房间时,诗织已为他备好了热水,不曾对此事过问一句。他知道,这是对他的信任与体贴,他也知道,方才一直侍立一旁的管家已在他沐浴时将一切告知了诗织。

为彼此保留不便或不想说明的空间,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用另一种方式予以关注,这是白哉与诗织相处的方法。这一点,他并不讨厌。

夜晚的宁静没有持续太长时间,第二日早膳时,夫妻两人便听说了昨夜菅原家的动静。

谢礼送出毫无音信、父亲当面提亲也被毫不留情拒绝,深觉自尊受辱的菅原由纪小姐于深夜时分轻生,幸而被外间值夜的女侍发现,并未酿成大祸,但仅仅一晚,贵族圈中便隐隐流传着是菅原小姐对朽木家主示爱无望,对方又毫无表示,因而才厌世轻生的说法。

另有一部分声音则是坚持,菅原小姐在朽木家主面前清白不保,而朽木夫人极为痛恨此事,怒斥菅原小姐德行有亏,故而不肯松口让菅原小姐进门,哪怕只是为侧为妾。

若说没有人在中间推波助澜,诗织绝不相信。

两种不同的传言,却都将白哉与自己推上风口浪尖,若一如既往不予理会,难免会应了那些无聊的揣测,到时候什么白哉难逃“薄情忘幸”的名声,自己也躲不过个“善妒自私”的指责毕竟从规矩上来说,白哉这般身份,有个侧妻妾室,委实并不过分,府中只自己一个反倒不大正常。

可是被人如此算计,心高气傲的白哉和诗织岂能咽下这口气就算迫于无奈允了菅原小姐进门,在有心人口中恐怕也会变成“掩盖丑事”的手段,里外不是人,而阴私之事,历来最是说不清楚,便是真相,也未必会被众人接受,到时候他们骑虎难下,少不得还要好好供着捧着这位“受害”的菅原小姐,这般如鲠在喉给自己找麻烦的事,诗织才不愿意

对于现下的情况,白哉固然恼怒,但更多的还是对诗织感到抱歉。她嫁给自己几乎没有过什么安稳日子,操心劳神应对各方刁难,他公务繁忙常常不在家,也是她在他不在时将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令他不用费心,他明明想保护她的,却总是有恼人的麻烦接踵而至,还传出于她如此不利的谣言,怎叫他不恼

只是看诗织的样子,倒不像是气痕的模样,听了那些传言也只淡淡一笑,并不表示,依旧悠然用了饭,将白哉送出门,示意他不用操心,一切交给她,让白哉心里不由一阵疑惑。

尽管知道诗织能干,一时半会儿,他也没能想明白,自己这位聪慧的妻子意欲何为。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者这不就来了么

话说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有这种感觉

觉得两人一来一往的“情书”是萌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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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就在众人茶余饭后的闲谈里传扬了几日,而白哉与诗织二人却都没有任何表示,这令自导自演的菅原家主稍微有些坐不住。他也是事出无奈,这一招出去,若还不能得偿所愿,女儿这一生莫说是与其他高门大户的公子少爷议婚,便是普通男子,也不能容忍婚前便流言蜚语缠身的新娘吧,只是既然只能指望真广长老,那么他也没有其他办法。

诗织在传言十余日之后,于真央的休息日登门,递上的拜帖中用的,则是“探望叛乱中受惊的菅原小姐”这个说辞,仿佛完全不知道这段时间沸沸扬扬的传言一般,然而毕竟是朽木家的当家主母,菅原家不敢怠慢,一收到消息,便立刻大开中门,将诗织迎了进来。

相比平日在真央授课时简朴的衣着,以及在家中时的闲散,今日的诗织选择了一套相当正式精致的色留袖,大红色的缎面上印着朽木家的家徽,,下摆缀着金线绣成的郁金香图案,雍容大气,百合髻上,奢美的翡翠鸳鸯华胜流光溢彩,鬓边一支珠圆玉润的流苏簪锦上添花。她身边跟着四个贴身女侍,一众家仆因是外男不便进入主人家后宅,被招待着在前面偏厅休息,还有六个小丫鬟被菅原家的女侍带着,在后厅暂歇,随时听候吩咐。这等架势,这等气派,便是最体面的当家主母才能享有的规格,让半躺在床上故意没有起身迎接诗织的菅原由纪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个女人,与其说是来看望她,倒不如说是到她面前摆起了朽木夫人的谱尽管诗织的一切都没有丝毫逾矩,完全是按照规格,看在如今的菅原由纪眼中,也充满了浓浓的讽刺意味。

她假装咳嗽,撇开了脸,用手帕遮着嘴角,不想再看诗织一眼。

“小女体虚,又一贯娇弱,受了惊竟是断断续续病了月许,失礼之处万望夫人海涵。”陪在床边的菅原夫人立刻这样对刚跨进门的诗织道,脸上挂着歉意的微笑,往深了看,却并没有看到丝毫愧疚,眼底深处却隐隐闪耀着得意。

“菅原小姐病体未愈,我岂是那等刻薄之人断没有在病中还苛责刁难之理,夫人不必多礼,且叫小姐躺着便是。”诗织一笑,轻轻巧巧答道,不仅将对方的不礼貌说成了自己的不计较,还十分“大度”地建议对方继续躺着,如此一来,便是菅原由纪再怎样,也不好继续厚着脸皮躲在床幔中了,只得咬着牙坐起身来,对诗织行了一礼,口中告罪。

无视了对方眼中不甘的神情,诗织抬手虚虚一扶,并未真正碰到菅原由纪的手,转而对着菅原夫人笑笑,脸上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令爱实在太客气了。”

没占到便宜,菅原夫人母女脸上都有点讪讪的,诗织却像是并未注意到一般,在询问了菅原由纪的身体状况及恢复情况之后,她对菅原夫人表示,自己与菅原由纪一见如故,感觉很是亲近,自己是家中独女,没有兄弟姐妹,而白哉公务繁忙又经常不在家,故而想邀请菅原小姐去家中小住一段时间,也好与自己做做伴,不想菅原小姐身体还未恢复,不得不遗憾了。说着,还叫女侍呈上了自己带来的礼物,称就算暂时不能朝夕相处,就当这些礼物是给菅原小姐压惊的好了,一个弱女子遭遇了那样的惊吓,想来也是怕极了。

没料到诗织竟然有这样的提议,母女两人一时都有些愣住了,菅原夫人偷瞄了诗织两眼,见她笑得一派温婉,一双明亮的眼睛氤氲在茶杯的热气中,令人看不真切,实在是想不明白,前些日子传言沸沸扬扬,她不该一点都不知道才对啊那么如今为什么还要说出这样的话不管是真是假,她就不怕被人加以利用吗

修为不够的菅原由纪听了这话不由喜上眉梢。

在她看来,诗织这番作为,完全是因为前段时间的流言所致,她虽贵为当家主母,但毕竟是女子,传统教育中对女子的要求无非是“贤良淑德”“大度宽容”,以朽木府如今的情况,若要说是她这个女主人失职,也是可以的。想来,她是怕“善妒”的名声落在自己身上,才如此不情不愿吧还虚张声势摆开这样的阵仗,以为这样就能给自己什么下马威吗

因不敢妄自答应邀约,菅原夫人强撑着与诗织又寒暄了些其他的话题,诗织便起身告辞了,菅原夫人送到门口时,她又隐晦的暗示了对方,前些日子,经由朽木氏的真广长老牵线,菅原家主同意,已是预备纳菅原由纪进门了,不过是因着她的身体状况才一直没有挑明,说得菅原夫人脸上一时有些讪讪的无论如何,一个尚属大家族的嫡小姐,被人家堂而皇之说要纳为妾室,面子上总不是那么过得去。诗织登上车架,噙着微笑对车下送行的菅原夫人点头,直至帘幔遮住了彼此的视线。

厢内,银紫色的双瞳中流淌过讥讽的笑意。

不日,朽木夫人下帖邀请各家贵妇小姐至府中赏梅烹茶,权作消遣,有了前次隐晦的暗示,菅原夫妇前思后想,还是决定让一直称病的女儿也去,不管如何想,若是在宴会上发生什么意外而使得女儿不得不暂居朽木府,时间一长,朽木家便是想推也推不掉了,到时候再有真广长老从旁说和,该是能成事的。

便是担心横生枝节,由纪的同胞姐姐,已嫁入梶浦家做女主人的亚纪也是可以帮忙的。

无论流言如何,受到伤害的也不会仅仅是其中一方,闺阁千金却深陷桃色传闻,众人虽都默契的未曾提及,菅原由纪的声誉也到底算不得好了。白梅树下,年轻的贵妇小姐们插花煮茶,下棋刺绣,好一副“春闺集艳图”,而有意无意,未出阁的几位小姐都避着菅原由纪,虽然对于诗织也有一种微妙的嫉妒感,不过至少,对方并没有什么狼藉的名声。

冷眼看着菅原姐妹身边不甚明显的真空带,诗织仿若无睹,很体贴地留下给姐妹二人商议什么的空间,尽职地履行着一位合格主人的责任,她博学多才,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又举止优雅,言谈不俗,礼仪周到细致,到最后,即使是心中对她并不如何有好感的小姐们,也不得不承认,她是有资格做朽木家的女主人的。

微微起风,诗织叫来身边的女侍,吩咐她去房中取几件披风来给各位夫人小姐,以免受凉,在接受了大家的感谢之后,又状似无意地瞟了菅原由纪一眼,微微一笑:“不过一点子小心,倒不值什么,菅原小姐素来体弱,又病体未愈,若撑不住万不可逞强,我这里别的没有,空房倒还有几间,虽鄙陋,也还能取取暖,稍作休息,菅原小姐不可一味要强而损了身子,那我这个主人可就罪过了。”一番话入情入理,全是一片关怀之心,只话中却已点出,这位前来赴宴的菅原小姐是原本就“体弱”,又“病体未愈”,还“喜欢逞强掐尖”,在场所有人可都是听见了的,她身为主人,为对方身体考虑,早就劝她去房里休息,是她自己执意不肯,那出了事就不怪她这个主办人了。

总觉得这番听来充满关切的话哪里不对,可菅原由纪咬碎了银牙也没想到可以反驳的话,只好勉强笑了笑表示自己不碍事,听到对方这样说的诗织也没有继续说什么,点点头便又招呼起了其他人,完全当她不存在,这个态度让来宾们都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

当时听说菅原由纪也在邀请之列的时候,还在想前些日子那沸沸扬扬的流言是不是真的,朽木家主是否的确和这位菅原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致使朽木夫人妒意大发,想要刻意在宴会上给对方点厉害瞧瞧,结果宴会进行到现在,并没发现这位得体的朽木夫人有丝毫阴谋,反倒是这个病了也坚持还要来的菅原由纪有些不对劲。

也许,那个流言是菅原家自己放出来的

梶浦亚纪发出一声惊叫的时候,即便是心里早有准备,诗织也实在是被这夸张的叫声给吓了一跳。她迅速敛了敛心神,第一时间朝声源看过去,见新近成婚的姐姐身上靠着紧闭眼睛仿佛彻底失去了知觉的妹妹,梶浦亚纪脸色一片惨白。

场面顿时有些失控,宴会上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在场又全都是些没甚主见的女眷,一时间虽然不至于吵得沸反盈天,窃窃私语和担忧的声音也还是让诗织有些头痛,她有条不紊地叫女侍立刻去请卯之花队长,一边喊了人将菅原由纪转到客房床铺上躺好,又叫人绞了帕子来给她擦手脸,一系列动作下来半点没有慌张,虽然她看不了病,这种态度和举动也还是无声地安慰了在场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小三凶猛

来一只都一只,来两只打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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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之花烈来得很快,一番诊治,说是菅原小姐本就尚未完全康复,不宜吹太多风,故而如今有些风寒入体,须得在室内静养,小心保护。一席话,弄得在场诸人面面相觑,那古怪眼神传达的内容,却绝对不是身为姐姐的梶浦亚纪愿意看到的。

原本,在家中时父母就商量好,这次由自己帮着,在适当的时候给由纪服些药下去,造成如今的局面,好让大家联想到流言的内容,觉得是朽木家的确心中有鬼才设了这个宴会,还在明知由纪身体未好的情况下发来了请帖,居心叵测,然后再将患病的感觉说得重上那么几分,好顺势就在朽木家住下,叫他们再推拒不得。可是如今,为什么从在场诸人的目光中,她只看到了嘲讽和惊讶好像

好像是在说,身为高门嫡女竟然上赶着给人家做小,还如此热衷,羞耻心何在

原本就因做了亏心事而感觉异常紧张,被大家这样的眼神一看,梶浦亚纪更是觉得如芒在背,她眼神飘忽,突得一下对上了诗织那双银紫色的眼眸。

对方眼底冷淡的光沉静而深邃,令她蓦地有种被看穿了的错觉。

不过事已至此,她也只有硬着头皮按照原定计划往下走了,在意义不一的目光中,她对着似笑非笑的诗织,艰难地提出,以妹妹如今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见风,不介意的话,可否就在朽木家暂住一段时间,待由纪身体恢复再离开

诗织的表情淡淡的,对周遭投过来的明显看好戏的眼神也没有多做回应,只看着梶浦亚纪微微一笑:“既然梶浦夫人如此说,想必也是菅原大人与夫人的意思,承蒙信任,我会好好照顾菅原小姐的,也请梶浦夫人将此事转告菅原大人,以免令尊挂心。”

怀着各式猜测,前来赴宴的各位贵妇小姐被诗织礼节周到地送出了门,至于今天之后上层圈子会有什么样的猜测和流言诗织低下头,微微勾起了唇角。

她又管不着

虽然成功按照计划留在了朽木家,可是在听了大女儿对宴会的描述之后,菅原夫妇却有点高兴不起来。

的确,表面看上去,似乎由纪是弱势一方,朽木家理当为她的清誉负责,可是仔细想想,诗织又似乎轻轻巧巧将这一切责任重新推回到了由纪身上宴会是你自己要参加,回房休息的劝说也是你自己不听,导致病发了还借机赖在朽木家,这一切,哪像个未出阁的千金小姐应该做的事

逐渐觉得可能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中时,菅原夫妇已经骑虎难下,当时在宴会上说了那样的话强行留在了朽木府,如今就算是自己出面将女儿再接回家来,名声也已经没有了,明明是他们这一边占主动的,怎么如今想想,都好像是被诗织牵着鼻子走呢

没有给菅原夫妇太多思考的时间,第二日,伴随着新一轮关于菅原由纪闺誉的流言,朽木家的管家上门了。

他带来了菅原由纪小姐身体已大为好转的消息,还有一幅精美的刺绣。

栩栩如生的蝶恋花双面绣,正是之前由纪亲手绣了,交给朽木白哉的谢礼。

“家主大人与夫人为菅原小姐闺誉所虑,希望能与大人商议小姐入府一事,若大人没有异议,家主大人将委托真广长老做媒,促成此事。只如今小姐妾身未明客居朽木宅,怕是于小姐清誉有碍,少不得在名分上委屈小姐,不过请菅原大人与夫人放心,我们夫人最是贤良淑德能容人的,必不会苛待令爱,请二位不必担忧。”前来的管家态度不卑不亢,礼节周到,说出的话却让夫妇两人浑身不自在,“这幅绣品,乃夫人之意。按照规矩,纳妾不必下定,夫人心善,顾虑小姐感受,特将小姐亲手所绣送与家主大人的绣品送回,权作表示,还望大人与夫人为着小姐的声誉,及早准备,待小姐身体康复,便择日设席。”

菅原夫人眼前一黑,终于知道自己隐隐听到的那些质疑由纪闺阁中便不守礼教,与人私相授受的流言从何而来了。

朽木家这一路大张旗鼓,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这绣品是出自女儿之手,是在议婚前就私自托人交由男子,图案还是这等惹人遐想的内容,外人口中,女儿还有丝毫名声吗难怪诗织如此有恃无恐,只派个管家来说此事,已是料定自己没有退路了啊带着这样的名声嫁过去,谁还会相信朽木家先对自己女儿做了不当之事谁还会说诗织这是为了遮丑才不得不答应夫君纳妾

一切的一切,都变成了菅原小姐不能自重,而朽木家主和夫人出于无奈,又不忍彻底毁了对方闺誉,才勉强纳了这么一个没有丝毫名声的妾室

被彻底耍了。

菅原由纪孤零零坐在房中,身上是一身湖绿色的小振袖,发上三件首饰藏在如云的发丝中,脸色有些木然。

她的双膝至今仍有些发软,方才整场酒席,她都忙碌得像个下等女侍一样,穿梭在宾客们中间,为他们斟酒倒茶,疲累不堪。

简简单单不足两桌普通的席面,就是自己入府的仪式。

她在闺阁中无数次幻想过的凤冠霞帔、满堂宾客的大婚,竟是这般简单。

是了,她又不是正室夫人,不是朽木家主明媒正娶甚至经灵王赐婚的妻子,哪来的热闹哪来的尊重宴席上,朽木白哉冷淡的眉眼和态度,朽木诗织雍容的气度和仪态,都化作了如影随形的鞭子,抽进了她心里。

就算是那些酒席上的来宾,也没有一个人关注她的身份,仿佛对于他们而言,这只是多了一个让他们进出朽木大宅的理由而已,而她却只能穿着毫不奢华的衣服,侍立在诗织身边。

谁让她是妾室呢

摆酒前诗织遣人退回家的绣品,成为上层圈子嘲笑她的话柄,大家都信了那个女人刻意放出的流言,认为那是她身在闺阁却不懂自重,与男人私相授受的证明,她也无法辩解因为她根本不能证明那只是一件曾不被理会的谢礼。

直到今天她才隐约有些明白,之前在流言鼎盛时期的隐忍不发,只是诗织的策略而已,这个女人看似温和,却尽是狠招,让她如今连头都抬不起来,以她的身份,做正妻都足够了,结果却连个侧妻都没捞上,而父母也不敢说什么。

沮丧了一阵子,她又稍稍打起了些精神。

无论如何,自己还有家族立在身后,她是堂堂嫡出小姐,而那个女人不过是个罪臣之后,自己未必就怕了她,只要只要她先一步孕育子嗣。

“白哉大人现在何处”自我鼓励之后,菅原由纪唤进门口的女侍来给自己更衣,同时有些期待的问。

就算席上白哉态度冷淡,但今天也是自己正式进门的日子,他无论如何也该来看看自己吧菅原由纪这样想着,不禁脸上有些发热,眼里也带了几丝期盼。

“家主大人与夫人已安置,特命奴家转告姨娘,不必专程过去伺候。”女侍手上卸妆的动作不停,声音平淡,话里的内容却让她顿时气了个倒仰。

不就是仗着自己身份便利吗我还不信你能每次都这么巧言令色地阻碍我气鼓鼓躺下,菅原由纪暗暗咬牙,过几天就要母亲和姐姐来看她,好趁机商量一下对付朽木诗织的办法

洗去一身疲乏,诗织一边擦着微湿的长发,一边瞄了白哉一眼,他已沐浴完,换了一身舒适的寝衣,牵星箝取了下来,黑发柔顺地垂着,显得整个人柔和了不少,此刻,他正倚着桌案翻着一本书。

“怎么就是不记得把头发擦干会着凉的。”见男人的发梢仍然在滴水,诗织无奈地叹了一声,取了干毛巾来跪着替白哉擦头发,巾帕下,白哉的表情朦胧不清。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大手捉住了她的手腕,诗织一怔,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让你受累了。”

这显然不是什么感激和赞扬,硬要说的话,大概是有点愧疚诗织听出来了,却只微微一笑。

“我们是夫妻。”

夫妻同体,所以他的烦恼便是她的责任,她的不快也是他的义务。区区一件纳妾的小事,背后也闪动着不甘寂寞的长老会妄图干涉家主的影子,诗织正是深刻的明白这个道理,明白为人处事能屈能伸的重要性,才说服白哉以暂时的后退换取下一次反击的力量。

虽然现在看来,似乎是对方比自己更加难以接受一点。

“流言阴私之事自古都难以条理分明,与其被动承受莫名的猜测和指责,不如把恶人交给别人来做,家里不过养个闲人而已,我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你也无须在意。”轻柔地擦拭着白哉的发,诗织的声音温柔淡然,白哉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到她脸上沉静美好的神色,“再说你今天表现这么明显,她以后怕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我会好好看着她的。”

“我不过是心疼你。”握住诗织的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白哉的表情有些无奈,英挺的眉微微蹙着,看着她的目光带了些怜惜,“倒要你操劳。”

作者有话要说:只有夫妻一心,才能打退无耻入侵者啊

以退为进,这也不算窝囊

、epide 66

没有人是大公无私的圣人,但凡可能,谁愿意与人分享,便是自己对菅原由纪毫无情意,只当是府里养了个闲人,从诗织的角度来看,也未免心有芥蒂,不过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使然,不便有所抱怨罢了。他固然可以强硬拒绝这种安排,但只要他一天不纳妾,她就多一天被别人诟病的可能,即使他们并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他也不愿她终日生活在他人恶意的视线中。

况且,白哉与诗织谁也不相信,堂堂嫡女,是真的因为倾慕之心而甘愿伏低做小。

这其中,怕脱不了长老会妄图掌控什么的影子。

将菅原由纪放在身边,一来防着那些无事生非的小人多生口舌,二来也好看看长老会究竟有什么意图,只是这一切,依然是身为女子的诗织承受最多。

“抱歉。”轻轻吻了吻诗织的发顶,白哉语调轻缓,声音中藏着些愧疚。几十年来,在与他的婚姻中,她根本没有过任何轻松的日子,纵然从礼法上而言,这都是身为女主人的职责,白哉也依旧于心不忍。

作为丈夫,他对她亏欠良多。

微微一笑,诗织并不回答,只在白哉怀里轻轻摇了摇头,回抱住他劲瘦的腰,过了好一阵子,才抬起眼瞄了男人一下,银紫色的瞳亮得惊人:“不过你要是敢真的喜欢她的话,我连你一起收拾。”

而回答她的,是黑发青年有些哭笑不得的模样,和略微拉长了语调的回应:“是,谨遵夫人训诫。”

翌日适逢休沐,作为头一日进门的新妾,理所当然要给当家主母敬茶,对于这条规矩,出身名门的菅原由纪万般不喜,只是她初来乍到,还没有培养出可以信任的心腹,况且白哉还在家,她并不敢太过放肆,只好不情不愿地斟了热茶,见上手位上诗织赫然一袭正室夫人才能享用的大红色和服,又瞄瞄自己身上嫩黄色的衣料,心里一阵委屈。

她明明出身不比对方低下啊

强忍屈辱跪下,举高手中的茶盏,菅原由纪低着头,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敬夫人茶。”

诗织伸出手去,指尖在距离茶盏一寸的地方停住了,从她的角度向下看,只能看到菅原由纪乌黑的发顶。

停顿几秒钟之后,她若无其事地接过了茶盏,抿了一口茶,微微颌首叫起,神情动作自然得仿佛那片刻的停顿是人的错觉。

但菅原由纪知道,它始终真实存在。

她知道,那是对她无声地警告。

警告她不要妄图耍什么花招,她的心思,对方全部知道。

就如同,她打算在诗织接过杯子的瞬间假意手滑将热茶倒在她身上时,对方却似乎看破了她的心思一般,不曾与自己有任何肢体接触,直到她心里开始打鼓,萌生退意,手中的茶盏才被拿走。

将她的小心思掌握得一清二楚。

她站起身,垂首站在一旁,耳中断断续续听见诗织似乎在说些“专心侍奉”一类的话,大约是在行使正室夫人应有的权利,对她进行训诫,然而此刻,她的心底后背都是一片冰冷,根本没能听清对方说了些什么。

这个女人根本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温婉贤淑而无害。

她只是从不表现而已。

这个认识让菅原由纪重重吸了口气。

因今日休沐,用膳之后净了手,白哉和诗织便开始更衣,打算去探望诗织的父母。尽管昨日菅原由纪进门一事已经采取了极为低调的处理方式,但事情毕竟发生在朽木家,筱原夫妇哪有不知道的担心父母牵挂,两人都觉得至少该安抚一下两位老人的情绪。

男人的衣裳向来比女人的容易些,白哉换好了衣服拉开房门时,诗织的外衣才刚穿了一半,一只袖子还没上身,前襟也还开着,见他进来,不禁脸一红,轻轻睨了他一眼,嗔道:“怎么这就进来了”白净的面孔浮上了点粉红,却是艳丽无双,叫人赞叹。

与女侍一同侍立一旁的菅原由纪抿了抿唇,见白哉眼中惊艳的神色一闪而过,难免不甘,只是以她的身份,只能侍奉女主人左右,没有说话置喙的余地,此刻也只能委委屈屈地忍耐,心情不免沮丧,脸上的表情便也带出来一些,诗织从镜中瞥见她的神情,却并不点破,只作不知道。

不甘心被忽视,菅原由纪虽不情愿,也只得凑上前来,为诗织拢好衣领,系上腰封腰带,以期让白哉注意到她,只是如此作为并没能让一脸严肃的朽木家主态度有所缓和,连个眼神都没向她这边瞟,搞得她好没意思,而诗织却微微一笑,上下打量了一番白哉身上的白色狩衣,一边坐在梳妆镜前匀开胭脂,一边同身旁的女侍取笑道:“瞧瞧这位,必是个衣冠楚楚欺男霸女的恶少爷”

这些女侍们都已见识过平素家主与夫人之间相处的模样,虽然知道如今两人的气氛已是大不一样,却也不曾想诗织竟敢对白哉开这样的玩笑,一时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只得纷纷低下头忍笑,手上梳头的动作却不敢间断。白哉却也不以为意,走到诗织身后,拿起她一缕长发把玩着,冷淡的面容上也挑了个笑出来:“那你呢我的管家夫人”

从未见过白哉玩笑的样子,一众女侍难免惊讶,碍于家主威严不敢出声,一个个把头埋得低低的,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听着二人斗嘴取乐,憋笑憋得双肩微微颤抖。

诗织回头拍掉他的手,“夺过”自己的头发,笑道:“少添乱吧好不容易梳的差不多了呢。”

白哉也不以为意,坐到一旁看自己的“管家夫人”梳妆更衣,一时嫌这支簪子不够富丽,又嫌那件衣裳不够好看,似乎生怕那衣裳衬不出他“管家夫人”的美貌挑了个十足,最后诗织做主,梳了如意髻,一边戴了只点翠蝶恋花小簪,一边戴了点翠凤头挂珠钗,后头髻上又簪了赤金镂空梅花压发,身上穿的是洒金洋红的和服振袖,才算完。

白哉等了这许久也不见烦,见诗织更衣梳妆毕,才微微勾了勾唇角道:“果然夫人眼光不俗”

“少给我灌迷魂汤吧”诗织瞥他一眼,意有所指,“还不是看着等会儿要我为你说好话的份儿上以为我不知道”

似乎听出了诗织话中的揶揄,白哉也没有不高兴,只略作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辩解,见诗织如黛的眉有一处略微晕开了一点,很自然地伸手在她眉梢处擦了一下:“只顾着取笑我,妆都花了。”这一个举动,立时让诗织没了声音,脸上也顿时飘起了一层红晕,眼角瞥见侍立在旁的菅原由纪掩不住的嫉妒眼神,心里蓦地有些好笑。

倒是不知道一向显得有些古板的朽木白哉也能想到这一招气煞人的方法。

“让人看了像什么样子”她轻轻推了白哉一把,声音有点低。虽然知道白哉是故意的,老实说,被这么多侍女看着两人这般亲近的模样,诗织还是有些不习惯。

收回手,白哉从善如流:“是是,只是夫人呐,不然再去换件衣裳首饰这么出去为夫实在怕你被人抢了去啊”一句话惹得满屋侍女终于忍不住,迸出了一两声极为压抑的笑声,虽然及时被忍了下去,到底还是让诗织听见了。

她红了一张脸从椅子上站起来,瞪了白哉一眼:“呸你倒是走不走回娘家罢了,倒惹了你一车疯话”

夫妻两人这次也是简装出行,仆人车马都不曾带,两人一路散步由瀞灵庭去到流魂街三区,菅原由纪与其他侍女一道行礼送二人出门,宽大袖口里,尖利的指甲刺进了掌心。

从没想到,一贯严肃冷漠的朽木白哉,私下与诗织相处时竟是这般,也会玩笑,也会宠爱,也会做出那些自己曾想象过的一个体贴的丈夫该做的一切。

只是他温柔的对象不是自己而已。

出门时,诗织刻意回头对菅原由纪说了几句话:“昨日你头一天进门,规矩礼数都还不曾熟悉,我也没有过多苛求你。按制,妾只可有两个贴身女侍并两个粗使丫头,今日你便清点一下,留下必须的,其他人便送家去吧既已进了朽木府,少不得要守我们家的规矩,我会派我身边的女官去帮忙,但有不明白的,只管问她便是了。”寥寥几句话,便要她将从家中带来用惯了的伺候人手遣送大半回去。

说完这些,诗织也不管菅原由纪是否答应,便与白哉一道出了门,心里暗暗撇了撇嘴角。

以为前呼后拥从家里带了那许多仆役女侍的就能有什么作为吗妾始终是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