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向日葵第1部分阅读(1/1)

公元新历2o2年

安格里海因握着方向盘,驾驶着那辆才买来的黑色氢动力车在纵横交错的钢制高架桥上飞奔,带着灰尘味道的风从敞开的车窗不断地灌进来,弄乱了他银灰色的长发。他伸手解开制服领上的两颗纽扣,烦躁地皱起眉头,又开始咒骂该死的拉赫李上校。

是啊,都是那家伙的主意,为什么要在他刚刚开始圣诞休假的第二个星期就把他招回来,难道真要他当全中队第一个“三年无休”的榜样吗今天早上,他原本应该躺在尘嚣之都那“梦中花园”的床上,怀里抱着某个柔软而温暖的身体醒来,再喝一杯上好的红葡萄酒才对,而不是像现在匆忙地开着车,混迹于67区这个大污水坑里。

天空依旧是黑压压的,无数的不透明悬浮粒子像幕布一样牢牢地盖在城市的上空,高楼上那些反光板把钠光灯的能量一点不落地打向地面,明晃晃的,让人眼睛发花。因为节假日的关系,今天路上的车也很少,要不是东边那个黯淡无光的人造太阳露出了半边脸,他真要以为现在还是晚上。

他点燃一支烟,加速甩掉了许多并排行驶的车子。追逐之后再领先的感觉让他很舒服,稍稍缓解了心里的不快。他把目标锁定在前面那辆橙色跑车上,追上去,甩掉;再锁定一辆白色的,追上去,再甩掉即便是无聊的游戏也好过开闷车。

就在过了朗汀街区以后,前面的车突然全都减速了,慢慢停下来。红色的尾灯一下子连成一片,喇叭声此起彼伏。

“搞什么”他探出头向前张望,叫住一个掉头要走的家伙,“怎么了”

“前面好像出事了,堵得很厉害呢,别走这边了”

“妈的”他抓起旁边座位上的帽子戴上,又扣好领子,下了车。

他沿着堵车的长龙往前走,最后在2oo米以外的地方停下来。

三个警察正站在一辆红色的氢动力车旁边,一个穿着紫色长裙的胖女人手舞足蹈地在尖叫,分贝高得让他耳朵发颤。

他不得不提高音量冲那几个警察吼过去:“发生什么事了”

“啊”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他,那个女人也住嘴了。其中一个年龄大一些的警察眼尖,看看他的肩章,跑上前行了个礼:“长官,是一点儿小意外,有个贱民想抢这位女士的东西。”

“嗯哼”他挑眼看着那个胖女人;敢抢这样的母猪,胆子也真大。

“我们已经把他击毙了。”

那个警察引他走过去:在车头一米开外的地方,面包散落了一地,一具尸体脸朝下趴着,骨节突出的手上还抓着半块面包,血从耳朵那里流下来,在地上聚成一大滩。他冲那警察笑笑:“这家伙是被你们打死的,还是被那女人的尖叫震死的”

那个警察瞟了一眼身后,也捂着嘴偷偷笑了。

安格里海因用脚把尸体挑翻过来,仔细地看着那张脸,这是一张很年轻的脸,最多才十四、五岁,但左眼上那突出的眼球和暗红的半球状大脑却清楚地表明了他的身份

“是个界外人”

他狠狠地瞪了那个警察一眼:“这是你管辖的地段吗”

“是。”

“怎么允许这种杂碎混进来的”

“对、对不起”

“给我看你的编号”

“是”

那个警察二话不说解开衣服,露出胸膛,在心脏的位置上有一行清晰的黑色编码“d53u67f18oo7128op”

“还是个关长呢,这么不小心,你还要不要保住你的饭碗”

“以后一定不会再有这种事了向您保证,长官”

安格里海因看着他额上冒出的冷汗,点点头:“叫了清理车吗”

“马上就到。”

“喂,你们”他又转身对另外那两个警察命令到,“先尸体抬到一边;还有您,女士,麻烦您把车挪一挪,后面已经堵得冒烟了。”

真是太讨厌了

安格里海因在半个小时后才来到了位于67区中心的军务部,他把车加了指纹锁,走进电梯。

他的心情恶劣极了,莫名其妙地被人从假期中抓回来,路上还看到那么恶心的事,这一切都是那个死老头的错,而现在他还得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见他那老家伙对仪表是很挑剔的。

他对着电梯里的镜子把银灰色的头发扎好,整了整帽子,检查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的很好,至少他看上去很完美: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孔,颀长健美的身材,一尘不染的制服,还有神采奕奕的蓝眼睛,他相信等会儿进去不光是上校,那个红头发的女秘书也一定会对他大为满意。

冰凉的电子语音提醒他到了十八楼,他踏出电梯,打起十二分精神敲开了67区警备队队长的办公室。

“海因少校,”那个红头发的美人对他的到来露出了迷人的微笑,“请您等一会儿,上校通完电话马上见您。”

“好的。”他脱下帽子和手套交给她,欣赏她扭着细腰把它们挂上衣架。

或许他失去的假期可以从她身上补回来,虽然这里的风景比不上尘嚣之都

“哔”蓝色的信号灯打断了他的联想,女秘书按了一下按扭:“请吧,少校。”

钛合金门打开了,他整整衣领,踏进那个蓝灰色的房间。有着淡黄色头发和刀刻般五官的拉赫李上校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聚精会神地看着全息投影电脑上的东西。

安格里海因啪地一声立正:“向您报到,长官。”

上校扫了他一眼,示意他坐下。

“很不满吧,安”他的眼睛又移向空气中的屏幕。

知道还问

“不,没有。长官。”

“你在我手下干了十年,你的心里想什么我会猜不到”少校站起来,安格里海因看到他嘴边隐隐带着笑。

“我知道这次有些过分,毕竟三年里才拿到一个假期很不容易,况且又是在警备队。可是最近总有点儿事让我没办法离开你。安,你一路上回来注意到什么没有”

“是遇到点儿小意外,一个想抢劫的界外人被击毙了。”

“原来刚报来的事故被你碰上了。你知道这是你离开之后的第几起吗”

安格里海因露出了疑问的神情。

“第73起。而被击毙的界外人已经有98个了”

“什么”他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不可能难道短短一周的时间就有那么多界外人混进来吗”

“恐怕还不止,有许多已经潜伏在某个地方了。很可怕吧”上校走到窗前,望着黑压压的天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知道,公元旧历23o9年的大战之后,世界上已经没有太多能住人的地方了。残留的化学武器和污染碎片在三年内彻底吞噬了天空,阻隔了9o的可见光,而人类想尽办法才制造出的各种代用光源只能供给仅存的这127个隔离区,而住在这些地方的人都是绝对健康,是绝对没有受过辐射污染和带基因病变的。但是那些已经变异的,该彻底被消灭的家伙却像幽灵一样在隔离区外活动,一有机会就溜进来,杀人、抢劫、散布病菌。往年他们只是极少数敢挑战我们的电子脉冲枪,现在却像瘟疫一样大面积扩散了。这种情况的结果,我不说你也明白。”

安格里海因当然明白,上校口中的“家伙”是界外人,也就是那些在上次大战后被辐射污染了的人,他们的基因被严重破坏,却死不了,一代一代繁衍下来,最后全部成了畸形,还带有可怕的传染病。为了保证健康人的生存,说穿了也就是为了正常的人类能繁衍下去,战后联合政府把他们全部驱赶到隔离区以外,那里什么都没有,只剩下污染过的焦土,所以所有的界外人都恨透了隔离区里的人。能让正常人吃苦头是他们最大的快乐。不过,因为有警备队的守卫,所以往年一个月也没两个能混进来,最近这是怎么了

“没有察出原因”

上校摇摇头:“各个方面的调查都进展迟缓。安,你是整个中队最出色的情报军官,如果这次的问题不是这样棘手,我也不会把你招回来。我和政府特派员已经商量过了,决定一边进行追查工作,一边由你领导一个秘密小组暗访,67区的每个角落你都可以去,这样一定会有发现。”

“您怀疑有内j”

少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走到全息屏幕前,按了一个键:“你领导这个小组。成员共有三个,你,45区派来的分析家杰米琼斯,还有一个叫岚月的。”

屏幕上出现了他将来队友的资料:杰米琼斯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小个子男人,看上去相貌平平,但履历扎实得吓人,一串勋章让他都望尘莫及;而岚月却让他眼前一亮好美丽的一张脸,有着属于黄种人的细腻皮肤和柔媚的五官,软软的头发垂在脸旁,真的像极了古书残本上的天使。不过

他看着照片下的介绍:“长官,这个人是男的”

“当然。”上校似乎看穿他心里的鬼主意,“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当然很失望,他原本以为会有一个愉快的合作对象:“他好象资料很少,他会干什么”

上校收起了嘴边的调笑:“你最好对他尊敬点儿,他可是红色编队的成员。”

安格里海因的脸色有点难看了。什么人不好派,居然找这种厉害角色。他是在军队里做事的,当然知道“红色编队”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他们是政府的机密武器,根本不是人,凡是有他们出马的任务没有完不成的。这些家伙身体流的都不是血,而是机油,为了完成任务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记得自己刚入队那年,就亲眼见到一个拖着半条手臂的“红色编队”队员走进这幢大楼,后来才知道在路上为了保护机密文件,他一个人抵挡了一群疯狂的界外人,最后竟硬生生把植入芯片的手咬断了吃下去,才没让那些疯子得到文件回想起来,他现在还是一阵恶心。

“好了,安。具体的情况我不能完全告诉你,接下来的行动安排会秘密通知你。杰米琼斯明天会到达这里与你会合,至于岚月嘛”上校的手指敲敲桌子,“他会自己去找你;你知道,我们无权管他。”

安格里海因碰了一下脚后跟立正,转身正要出去,又被叫住了。

“安,你去军火管理处再领一些家伙吧,对那些该死的垃圾,不要吝惜我们的弹药”

67区是一个规整的椭圆形隔离区,中心是整个地区的行政要塞,四通八达的道路从这里像枝叶一样延伸出去,盘根错节于一切最光明和最黑暗的地方。

安格里海因的住处很妙:左边是富丽堂皇的d费仑街区,那里有举世闻名的莎士比亚大剧院,每晚都有衣饰光鲜的演员在悬浮舞台上表演史前遗留的或者新近创作的名剧,绅士淑女云集,夜夜华灯璀璨;右边则是臭名昭著的卡布拉街区,那里有所有隔离区中最多的小偷、骗子、杀人犯、妓女和皮条客,永远是“糜烂”与“放荡”的乐园当然,即使是这样的地方,也是界外人不能涉足的禁区。

安格里海因每次在房间里为自己斟上红酒时,都会望着窗外的这两个世界,再一次惊讶它们的和谐共存。

他在公寓的地下室里锁好车,拎着包回到了二十五楼的房间。

把手按在门口的触摸板上,电子管理员发出了冰凉的询问:“请说出您的密码,尊敬的住户。”

“蓝色蝴蝶。”

“谢谢,请进。”

他关上门,把刚领到的那堆f997扔到一边,脱下外面的制服。

地板上没有一个星期以来积下的灰尘,看样子清洁工人刚来打扫过。他把白手套丢到架子上,扶起倒下的香水瓶。

愣了一秒钟后,他轻轻地挽起袖子,露出绑在手腕上的微型脉冲枪,一步步靠拢厨房,客厅,然后是卧室

一阵微风擦过后脑,他猛地转身举枪

“下午好,安格里海因少校。”

是他,那张天使一样的脸蛋儿。

呼开什么玩笑。

安格里海因放下了枪:“岚月中尉,您的见面方式还真给我一个惊喜。”

那位客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似乎并不在意他的讽刺:“您的反应很灵敏。”

“谢谢,大概是因为我身边的不速之客总是很多。”

“对不起。”岚月道歉很公式化,“您知道我今天到吗”

“不,我只知道这里的清洁工人不会碰翻我的香水瓶。”他指指客厅里的长沙发,“请坐,我想我还是该请你喝点儿什么。咖啡酒还是果汁”

“不用了,谢谢。”岚月走到他面前;细看之下,他的身材比安格里海因想象中还要瘦小一些,皮肤也更为苍白,白色的制服让他整个人显得很斯文,没有一点儿军人的硬线条。

是啊,是啊,虽然他们名为“红色编队”,制服却是纯白色的。真的很怪异

“安格里海因少校,地球联合政府红色编队第9分队中尉岚月,编号oo21an9y112,向您报到。”这位客人向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哼哼,果然是质量很好的机器

“欢迎您,中尉。”安格里海因也用手碰碰帽檐儿表示了一下,“您已经知道咱们的任务了吗”

“是的,出发前我已经接到命令,在执行任务期间接受您的的指挥。我已经解了大概的情况,希望能和您,以及琼斯中尉合作愉快。”

嗯,干脆简洁、清楚明白,真的是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安格里海因很喜欢这样的合作对象:“太好了那么您在哪里落脚呢我知道您是直接向我报到,那”

“是的,我就住在您这里。”

安格里海因双眉一挑,吹了声口哨。

洗了澡,一天的疲劳顿时消弭了不少。

安格里海因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点燃一支“紫菊花”,吐出淡淡的烟雾。

刚进客厅,就看见他的客人蜷缩在沙发旁的灯下,仔细阅读着随身电脑上的东西。昏黄的光圈笼罩着他柔顺的头发,白色的浴袍裹在身上,显得很大。

“真抱歉。”安格里海因在他对面坐下来,“我没想到衣服会大这么多。”

“没关系,”岚月头也不抬,“您能借我就很好了。”

“我还以为红色编队的人真是什么都能计划好呢。”

“那是谣传,我们只负责任务之内的事,日常生活方面,我承认我们非常白痴。”

坦率的家伙。安格里海因怀疑他是否听出了自己话里的讥讽。他把烟灰轻轻磕进处理器里,那个外形像企鹅的东西立刻喀嚓喀嚓地把它们汽化了,有趣的声音引得中尉斜斜地瞟了一眼。

“高温汽化,然后由过滤装置消除污染,排入大气。”他把它向中尉跟前推了一下。

“哦。”岚月的脸上既没有难堪,也没伸手拿起它。

机器安格里海因再次嘀咕了一句;算了,还是让他一个人呆着吧。

他正要起身,那“机器”却突然开口了:“我觉得很奇怪”

“什么”

“我觉得很奇怪,少校。”他把巴掌大的电脑放到安格里海因面前,“您对您所服务的城市了解吗”

“我可以把你这句话当成是对我的侮辱。”

“对不起,”依然很没有诚意,“那为什么您能提供的资料这么少”

“你指哪方面”

“每一起界外人的渗入都记有录,但是地点却很模糊,标明了哪一街区,哪个地方,却没有地点上的特征和异常情况,我怀疑您是否到过案发现场。”

“我今天早上刚刚被叫回来,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上校,第二个就是你。”

“那么您认为资料上的东西足够我们开始工作了吗”

他到底想说什么

仿佛猜到了他的疑问,岚月合上电脑:“第一起渗入事件是在七天前,在迪阿特街区95号的一个小酒吧里,两个界外人企图把带菌的血滴入存酒中,被发现后,一个当场被打死,另一个逃出后门被巡警击毙;第二起是在娱乐场,一个界外人偷窃翻转飞翔机的气压阀门,被管理员发现后击毙;第三起是在莎士比亚大剧院后门的垃圾站外,四个界外人刚一出现就被人认了出来,他们在逃跑途中自杀;第四起是在市政厅的东北方向不过3oo米的地方,两个家伙妄图伤害一位女士,被巡警击毙;第五起是”

“等等,”安格里海因真高兴自己还没有笨到什么也看不出来的地步,“难道这些渗入事件全部发生在公共场合”

是啊,自己碰到的那次抢劫也是在交通最繁忙的朗汀街区一带呢

“他们的渗入目的都是制造马蚤乱吗”

“每个现场都是鲜血淋漓,脏乱得一塌糊涂,牵了警戒线都没有用。可能看到过的人都不会放过谈论的机会,传媒机构更是冲在前面。在这样的渲染下,恐怕持续下去的不仅仅是马蚤乱,而是恐慌。”

“你已经去过现场了”效率真是高啊。

“是,我在今天来见你之前走访了几个现场,看到的记者比警察还多。您难道不觉得如果咱们再不去找点有用的东西,那么他们就什么也不会给咱们剩下了吗”

“我想你一定已经找到什么了吧”不然会这么理直气壮地对他说话吗

“可以这么说,不过也只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垃圾。我需要人和我一起来分析。”

“好主意,为什么不叫那位分析家今天晚上就来报到”

岚月伸手拧开电话:“请给我接67区警备队,密码是对,我想知道琼斯上尉的车几点到”

安格里海因静静地看着他用红润的嘴唇说着冷冰冰的话,似乎明白了这个如文弱少年般的男人凭什么穿上那身白色的制服。

当天晚上,安格里海因和岚月便联络上了还在半路上的杰米琼,他是个非常乐观的工作狂,对少尉先生的提议举双手赞成。在安格里海因的命令下,他直接来到了这幢公寓内。

“真是太好了,真的,我应该感到万分荣幸。”他的眼睛看到他们时闪闪发亮,“我听说过您,少校,您是联合警备队里最年轻的宙斯勋章获得者;还有您,岚月少尉,我可是第一次和红色编队的成员合作呢我真是个幸运儿,能加入你们是我盼望很久的事”

“请坐吧,”安格里海因让他在沙发上坐下来,“欢迎您。旅途还顺利吧”

“没有比这次更顺利的了。”这个小个子男人把钛合金箱子放到桌上,“我小心翼翼地保护它,原来都是多余的,哈哈哈哈哈。”

“您的工具”安格里海因敲敲箱子结实的外壳。

“没有它我就是个残废”杰米冲他挤挤眼睛,“请告诉我该做些什么吧,我乐意早一点开始工作。”

“啊,当然。我们已经有了很好的计划”

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虽然不明白最后那个人究

竟是谁,不过应该是代表“聪明”的意思吧;何况他们现在还不只是臭皮匠。

安格里海因知道自己该怎么样更好地利用这两个临时的下属;杰米琼斯先生几乎

没有侦察能力,于是被他留在了家里担任“联络员”,而工蜂的工作就由他和那位机器人中

尉担任了。

“联络器就藏在你们左耳下面,用仿真皮肤盖住了,”小个子男人一边在他们身上忙

活,一边不停嘴地嘱咐,“我就在这里通过遥感控制它们,千万别碰掉了。采集器可以把图

象和声音用最快的速度传给我,启动的时候在这里对,少校,就是您的右手虎口按

一下中尉先生,您也做得很好。现在我们来调试你们耳朵里的麦克风可以听见吗

很好,太好了。”

他像一只大猴子一样为他们配备好一切装置,然后拿来了两套衣服。

“等一等”岚月皱着眉头打量手中的衣服:什么东西嘛,黑色的布料,紧身的样式,

短得可怕的皮裤和高腰的上衣,“67区的人都穿得这个样子吗”

“海因少校,您不会告诉我,我去的地方是第十五个案发地点猫妖酒廊吧。”

“不不不,”安格里海因一边摇头一边换上一套深蓝色的便服,散开自己银灰色的

长发,然后又走过去弄乱他的头发。

“你猜错了,亲爱的。”他突然露出一个迷死人的微笑,“不是你,而是我们。”

迷幻药的味道。

一进这个地方,安格里海因就闻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甜香。在昏暗的红色黄色灯光

交叉下,一个个半裸的男女在液体的舞池里疯狂地扭动,然而更多的人则隐藏在四周的黑暗

中蠕动着,白痴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安格里海因搂着身旁那人的细腰,轻薄地吻着他的耳垂:“怎么样,好玩吗”

岚月中尉用一只修长的手把酒杯凑近了他的嘴巴表示回答,还伴随着一阵娇笑。

吧台后面的酒保双眼通红地看着他们,肆无忌惮的目光统统落在岚月的身上,

他一脸羡慕地看着安格里海因,从下面摸出一根香烟,殷勤地过去:“这是新到的

天堂,您尝尝。”

安格里海因接过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又把它塞进了中尉的嘴里。后者以一种

迫不及待的渴望吸上去,就像一个断药很久瘾君子。

这就是一个小时前那个冷冰冰的机器人吗要不是亲眼看到,安格里海因会把这个

场面当成天方夜谭。

黑色的紧身衣包裹着纤瘦的身子,雪白的腰际和大腿可以让人发疯,凌乱的头发和妩

媚的眼神,还有那低哑的嗓音足以诱惑所有的人对面的酒保已经是个例子,更不用提背

后那些暗处的目光。他作为一个尤物简直是致命的毒药,而就一个军人来说实在是太出色了。

安格里海因把头埋在他纤细的脖子上,似乎若有似无地舔吻,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

一个角落。

空荡荡的地方,没有人。即使不断地有奇装异服填满这个酒廊,那里依旧是一片出奇

的寂静。黄色警戒线若有若无地在黑暗中发出荧荧的亮光那里就是“现场”吧

五天前,就在这个地方,一个界外人在狂乱的舞池中被发现了。那些疯狂扭动的人群

以为又出现了新样式的纹身,直到一个女人胡乱抱住他亲吻时,触摸到他那一身可怕的斑驳

才知道眼前并不是什么时尚的东西,而是变异的皮肤。他可以想象那个倒霉的女人当时是什

么表情,接着应该尖叫吧,再来是混乱,拳打脚踢之后,地板上就留下了一具尸体。

一个胆敢只身来送死的界外人吗

安格里海因知道在“猫妖”的背后有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平时都乖乖地躲在那些

阴影里,而必要的时候,他需要它们浮现出来。

冰蓝的眼睛移到空地旁的一个人身上。

冲岚月的颈子呵了一口气,他用手在他裸露的腰线上游走:“亲爱的我想和你玩

一个游戏”

中尉吃吃地笑着,带着密幻药发作后的神经质:“好你说我们做什么”

他的手解开了领子的纽扣。

真是活色生香,只可惜

安格里海因猛地把他拦腰抱起,向酒保得意地扫了一眼,径直走向空地旁的那个位

置走去。

他粗鲁地把岚月扔在半圆形的座椅中,压在他身上:“看见了吗咱们左边的那个胖

子。”

“嗯嗯”好棒的回答方式。

岚月越发伸手搂紧了他的脖子。他当然看见了,那是个穿着高级豹皮、足有三百磅的

猪,身边有两个身材喷火的女人,像狼一样的眼睛刚刚从女人们的胸脯滑到他的大腿上。

“他就是猫妖的老板宝贝,别乱动”安格里海因的声音时低时高,“

你真是个妖精他操纵着这里的所有的黑市交易包括界外人的非法贩卖”

岚月在不断的呻吟中按了右手虎口,对着那个胖子抬起了手腕。

安格里海因为可怜的杰米哀悼,他得忍受着中尉诱人的声音来过滤这些情报:“好

极了,宝贝,我们今晚要想进入这个交易厅全得靠他了为什么不把你的妩媚让他欣

赏一下”

潮红的脸转向了那个男人,岚月湿润的眼睛状似无意地扫过他肥胖的身体。

胖子的眼珠子像沾在了岚月的身上,在昏暗的灯光下,他慢慢地移动着身子,向拥吻

在一起的两个人靠了过来。

“好象起作用了”安格里海因贴在中尉的耳边低声发笑,“接下来就看你的

了”

强劲的音乐在耳边爆响,这次舞池中的液体随着节拍变幻着颜色,升起一串串的泡沫,

濡湿的空气包裹着舞池里的每个人,他们颜色各异的脸上已经是半癫狂的神情了在分不

清白天黑夜的现在,任何时候都可以放纵吗

安格里海因面带微笑看着那个胖子的手放在中尉的腰上走进了他的房间,自己却毫

不客气地接管了两个美女。

会发生什么事呢他有点好奇:那个冰块儿会为了入场券陪胖子上床吗还是用催眠

术听说他们“红色编队”的家伙深谙此道呢

双手游走在美女们的曲线上,心里却想起了刚才那个人的触感;非常细腻的皮肤,柔

软的的身体,灼热的气息,真的很诱人。可是他还是没有脱下他的衣服,甚至连敏感的

地方也没胆子去碰再怎么美丽动人也是个男的,如果自己真的动手了,搞不好晚上会做

噩梦

安格里海因抬头看着那个隐蔽的房间亮起了红色的灯,好戏可能已经开始了。

从过去的情报里,他知道这位从社会底层出来的老板是只不折不扣的鲨鱼:只要是有

利可图的生意他都会染指。毒品、武器、皮肉交易,什么赚他做什么,甚至包括“界外人”

买卖

其实界外人虽然是被排除在隔离区以外,但是有很少的一些却能够进来,作为商品进

来。所以他在这里又必须痛斥人类本性中的黑暗,当一切好的欲望满足以后,黑暗的东西便

在心底蠢蠢欲动,美人看够了就想看怪物。

从很早以前,一些亡命之徒到隔离区以外猎杀一些长得“有特色”的界外人作成标本

贩卖进来,虽然有被病毒和辐射污染的危险,但是追求刺激的富豪们对此十分中意,以致于

现在竟开始偷偷买卖活的警备队还曾为此进行过多次的搜查,总算把这种非法交易控制在

最小的范围内

而幸好那些买得起界外人的富豪们也知道这种东西的危险,要么好好地关在笼子里,

要么就是玩够了处理掉,也没闹出什么大乱子。至今为止还没有一起渗入事件是从67区内

部开始的。

但是这次的问题就不一样了,就因为死在舞池里的那个界外人;他一定是从地下黑市

中逃出来的商品。安格里海因从验尸照片上看到他班驳的皮肤上烙着编码商品的标准

编码

这比其它那些没头没尾的案子似乎多了一点意思。

震耳欲聋的音乐越来越响,一些暗处的身影开始三三两两地走出来,消失在一扇暗红

色的小门背后。

安格里海因有些烦躁地看了那个房间一眼:怎么搞的交易应该已经拉开序幕了,

快点啊

尽管心中开始焦躁起来,他脸上依然平静无波,只是强劲的鼓点儿和着心跳的节拍越来越快。安格里海因开始低声咒骂:难道失败了吗还是被发现了那家伙不会这么不济吧

仿佛回应他的话一般,一个修长的身影正好从那个隐蔽的房间中走了出来,变幻莫测的灯光打在他美丽的侧面,看上去如同传说中的精灵。

安格里海因脑子里绷紧的弦一下子弹回了原位,嘴角牵出一丝舒心的微笑自己真是太多虑了,难道忘那个人是谁了吗

他甩开粘在身上的女人,快步走过去,像一个最温柔的情人抚摩着岚月的鬓发:“怎么样还好吧”

他也注意到了,中尉身上那件黑色的露脐装已经换成了宽大得不可思议的豹皮外套他还真是乐意“牺牲”啊

“衣服破了。”岚月看到了他眼里的笑意,“没有关系。”

“啧啧,”安格里海因连连摇头,“他还是真是粗暴。”

岚月的嘴角弯了一下,似乎在讥笑他的假情假意:“我们可以进去了,握住我的手吧。”

安格里海因一把把他拉进自己怀里,双手放肆地伸进外套里,缓缓移动着,几乎是在爱抚至少看上去是这样。在身后那两个女人嫉妒的叫声里,他找到了那双称得上纤细的手。

但他只觉得恶心

那双手上湿漉漉、黏糊糊的,滑腻的质感清楚地告诉他,是血

一些东西塞到他手里,岚月中尉甜蜜的嗓音在悄悄耳语:“进门需要验证指纹和视网膜,所以”

所以你挖了他的眼睛,割下了他的手指吗

安格里海因脊背一阵发凉。

好,好,这些事情不重要他不是闻不惯血腥味的人。至少,他还对他的行事作风早有心理准备,不过希望联络器那一面的杰米琼斯中尉不要吐出来。

虽然早已知道这个地下黑市的规模,可是真正见识了之后还是觉得很惊人。

安格里海因和岚月被分配到随机安排的房间,在这里从透视窗中可以看到一个圆形的大舞台,以及环绕着舞台的十几个房间;几盏聚光灯直直地射出刺眼的光柱打在舞台中心;巧妙的设计让每个房间的角度都刚好与光柱平行,能清楚地看到台上的一切,却又无法看清其它房间中的情形。透视窗的下镶着一台老式显示器,上面有一行清晰的输入提示,告诉客人如果看中了“商品”,应该怎么样购买。

但安格里海因知道这种显示器往往还有一个功能

他微笑着在窗前的皮椅上坐了下来,顺手把中尉带进怀里,让他能坐在自己腿上。尽管他极力忽视从那个人袖口里隐隐传出的血腥味,可是还是没办法让自己不去想刚才把那半截手指头摁在触摸锁上的情景至于那一对眼球,则是由凶手本人处理。而现在为了对付监视器,他还得亲亲热热地和这个家伙黏在一起。

岚月似乎明白他的举动,竟没有一点反抗。不管怎么说,他们两个虽然都不喜欢对方,但至少配合得相当默契果然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哪个胖子的尸体你怎么处理的”安格里海因调笑着,悄悄在他耳边问到。

“扔在房间里了。”岚月说着和他娇柔的表情一点也不相称的话。

“不怕让人发现吗”

“他自己告诉我,每次交易他都是在幕后控制,有严密的程序监视,所以他基本上不会出面,也没有人会去他的房间;这也是为了他自己的安全着想。”

“他说得太多了,这叫祸从口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