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部分(1/1)

心下稍安,微笑道:“没什么。只是心下挂念,想早些见着她。”

辛九姑低声道:“城主,纤纤现下如何了”

他们一路行来,对近来大荒发生之事都有所耳闻,今日在昆仑山下,辛九姑听说纤纤失踪初返,受伤昏迷,心急如焚;此时见到王亦君,再也按捺不住牵挂之心。

“她很好,放心吧”

王亦君当下将这几日之事择其概要,省略秘密,娓娓简述,众人听得耸然动容,惊心动魄。这些真相与他们所听的传闻出入甚多,关于蚩尤刺杀黄帝一节,更是道听途说,演绎出众多版本。

听到蚩尤迄今生死不明,冤屈未消,众人都是郁郁不乐。辛九姑怒道:“天下人都瞎了眼吗连善恶忠奸都分辨不清”

眼圈微红,“早知将卜运算元带来,让他为圣法师卜上一卦。”

当日蚩尤在风伯山与宣山曾两次救了他们,恩情颇深,是以两人尤为愤恨难过。

再听得王亦君述说今夜恒和殿中四人密议,众人的心情才逐渐好转起来。王亦君说到白帝要将纤纤立为西陵公主时,众人更是大喜过望,忍不住拍手叫好。哥澜椎笑道:“龟他孙子的,早知如此,我们便不必偷偷摸摸地上山了,也不必蜷在太子屋里打地铺了。”

众人齐笑。

“只是有一点不妙。”

王亦君一怔,不知六侯爷所指。六侯爷嘿然道:“你擅自做工,让白帝和西王母当四族龙头,咱们陛下岂不是成了他们下属再说,谁是龙,谁有龙头,那不是明摆着的吗”

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小子,你卖母求荣,今番有难了。”

王亦君被他说得头皮发麻,苦笑不已,心想龙神与西王母势同水火,倘若她知道此事,必定龙颜不悦。单只如此那也罢了,她若是知道科大侠死在西王母的手中,别说四族之盟休想结成,震怒之下,多半还要呼风唤雨,水淹昆仑。既无良策,索性听天由命。当下转而询问东海局势。

说到此事,众人都是眉飞色舞,极是兴奋。原来这一个多月来,龙族舰队与汤谷群雄合力扫荡东海,屡屡大败水妖水师,将水族的海上势力大大压缩。又有三个东海小国归顺龙族。

同时,龙族大将归鹿山敖奇等人率领七支精锐舰队,以“寻找雷神,拨乱反正”为名,反覆袭击滋扰木族沿海地区,并一度深入长江,九战九捷,全歼木族水师。若非敖奇一时大意,归途中了水族三支舰队的伏击,前功尽弃,木族的几大内河湖泊几乎都被龙族控制。饶是如此,已使得句芒鸡飞蛋打,疲于奔命,根本无暇顾及境外之事。只可惜六侯爷等人遍寻雷泽太湖,始终没有找着雷神,未免美中不足。

王亦君蓦地想起真珠,当下悄悄询问六侯爷。六侯爷哼了一声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你小子总算记得她,还剩了半两良心。她离开灵山之后伤心之极,常常怔怔不语,偷偷掉泪。在旁人面前又强颜欢笑,拚命装作若无其事。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直瞧得我心都碎了。”

猛地举起水晶瓶灌了几口,瞪着王亦君恨恨嗟叹道:“他奶奶的,如此可人儿,竟不懂得轻怜蜜爱,忍心辜负美人恩。你小子当真身在福中不知福,罪大恶极,罄竹难书。”

王亦君苦笑,想到那美人鱼对自己的温柔情意,心中又是酸甜,又是苦涩。

正午时分,夸父吵吵嚷嚷地冲进房来,瞧见众人也不理睬,大呼小叫道:“小子我已经一日没说话了,你输啦”

王亦君笑道:“谁说你一日一夜没说话了你昨夜说梦话,我在窗外听得清清楚楚呢”

左右顾视,笑道:“你们也听见了吧”

六侯爷等人虽不明所以,但太子令下,岂有不遵从之理当下纷纷笑着点头附和夸父一楞,虽不知自己是否说了梦话,但眼见众人为证,无可奈何,恼怒叫道:“他奶奶的,梦话也算吗”

王亦君生怕他这几日漫山乱跑,惹出事端,当下道:“自然也算。你输了又想耍赖吗”

夸父怒道:“他奶奶的木耳蘑菇,谁说我要耍赖了输给了你,任你处置便是。”

王亦君笑道:“好极。你快回屋睡觉,我不叫你,你便别起床。”

夸父气呼呼地摔门而出,果真进屋上床,蒙头大睡。众人听说这憨人便是当年与羽青帝逐日争帝位的疯猴子,无不莞尔。

午饭过后,王亦君请金族迎宾使将六侯爷等人安顿整齐,见辛九姑神色不宁,知她心意,笑道:“九姑,我带你去见纤纤和西王母。”

辛九姑大喜,旋即脸色突转黯淡,摇头道:“罢了,我是有罪之身,只要能远远地瞧瞧她们便知足了。万一让旁人认出,王母岂不两难”

王亦君微笑道:“放心,现在昆仑宫中的侍女都是小丫鬟,没人认得你。走吧”

辛九姑仍是犹豫不决。

柳浪只盼送走辛九姑,和六侯爷一齐漫山猎艳,当下忙怂恿道:“九姑去吧咱们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下趟还不知什么时候呢”

辛九姑眼圈一红,点头道:“你们也多加小心,莫让人认出来。”

六侯爷笑道:“放心,岁月如梭,柳长老的旧相好们都留在家养孙子了,没人识得他了。”

众人大笑。

当下辛九姑称作乔扮,随着王亦君往昆仑宫而去。故地重游,恍如隔世。一路行去,见山河宫阙依旧,来往穿行的婢女却无一识得,心下更是百感交集。到了宫门,侍卫认得王亦君,连忙迎上前来,微笑道:“纤纤姑娘昨夜已经醒来了,身体无恙,太子请放心。”

将二人领入纤纤暂住的偏殿。

方入殿内,便听见纤纤笑道:“多谢你啦姬大哥,这些石头好玩得紧。”

又听姬远玄笑道:“纤纤姑娘喜欢就好,只怕不合你心意。”

珠帘摇曳,隐约可见纤纤倚坐床头,把玩一堆玉石,姬远玄负手立在一旁。

王亦君心中一动,嘴角微笑,放缓脚步,故意大声和侍卫谈笑。纤纤闻声大喜,掀开被子,赤着脚跳下床,直奔出来,叫道:“大哥”

一阵风似的扑入王亦君的怀中。心下激动,忍不住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一见面就哭鼻子,羞也不羞别人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王亦君见她俏脸红润娇艳,气神两足,心下大安。纤纤破涕为笑,突然狠狠地掐了王亦君一把,怒道:“你就是欺负我了谁让你抛下我去方山了若不是有姬大哥陪着,我我”

伤心自怜,泪水又扑簌蔌地滚落。

王亦君心中大软,惭愧疼惜,搂住她的肩头,软语赔罪。被他这般温柔哄慰,纤纤反倒哭得越发伤心起来。

众侍卫使女纷纷知趣退了出去,将门掩上。姬远玄笑道:“王兄弟果然是龙神太子,一到此处便山洪暴雨。”

纤纤“噗哧”一笑,这才想起姬远玄在侧,微感害羞,红着脸轻轻推开王亦君。王亦君苦笑道:“我这龙神太子只会降雨,不会放晴,差劲之极,惭愧惭愧。”

众人齐笑。

谈笑片刻,姬远玄起身告辞。送走他后,纤纤哼道:“臭乌贼,姬大哥比你好多啦温和细心,知道我醒了,便立即赶来陪我,还送我好些玉石,让我在公主仪礼上佩带”

说到“公主仪礼”四字,心下得意,忍不住笑了起来。想来西王母已经与她说了此事。

王亦君见床上摆了一堆五彩缤纷的玉石,流光眩目。凉风穿窗过堂,那些玉石登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想来便是朝歌山的风乐石。风乐石珍贵难寻,大荒各族贵侯女子最喜以之作首饰佩器,姬远玄一送便是数百颗,实是豪气之至。

王亦君点头笑道:“也只有这样的宝石才配得上我们的西陵公主。”

纤纤笑吟吟地“呸”了一口,“你莫打岔。我不管,上次什么圣女典礼,你便没送我礼物,今趟可不能耍赖了。”

王亦君许久未曾见她这般欢喜,心中泛起温柔疼惜之意,笑道:“你要什么难不成要天上的星星吗”

纤纤拍手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王亦君微笑道:“好妹子,星星现下没有,我先送你一个人好了。”

将乔化为婢女的辛九姑往前轻轻推送,纤纤眼睛一亮,大喜叫道:“九姑”

猛地将她搂住,激动之余,又哭又笑。辛九姑欢喜难言,忍不住流下泪来。

当是时,只听殿外有人高声喊道:“王母驾到”

纤纤喜道:“正好,我娘来啦”

辛九姑脸色倏地苍白,又蓦地转为嫣红,呼吸陡然急促起来。珠帘卷处,暗香袭人,西王母翩然而入。纤纤嫣然行礼道:“娘娘娘。”

西王母目中闪过欢悦之色,微笑道:“你好些了吗”

瞥见辛九姑,全身一震,笑容登时凝固。

辛九姑悲喜交集,忍住热泪,跪伏颤声道:“罪婢辛九姑,拜见娘娘。”

西王母眼角泪光滢然,半晌方哑声道:“是你。”

“罪婢罪婢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着娘娘了。”

辛九姑心潮汹涌,泪水倏然滑下。

王亦君站在其中,颇觉尴尬,当下咳嗽一声,行礼告退。西王母微微点头,也不挽留。唯有纤纤心下失望,伸长了脖子,透过窗棂,直见他背影消失在宫墙后,方才回过神来。

王亦君出了昆仑宫,在雪杉林中穿行。艳阳高照,雪山连绵,乍风吹来,清凉舒爽,心中说下出的舒畅快活。忽见几个侦兵骑着驽鸟从旁侧山崖急飞而过,神色匆忙,当先一人正是那游痕。当下叫道:“游大将军,急着去哪儿”

游痕见是他,脸上一红,勒鸟盘旋,笑道:“太子取笑了,小人刚将纤纤姑娘登位西陵公主的消息传给南蟾峰贵宾馆,又急着赶回昆仑宫给王母陛下报信呢”

王亦君道:“报什么信”

游痕道:“适才在南蟾峰上,小人看见毕方神鸟,恐怕蟠桃会上失火了,所以给娘娘报信去。”

拱手告别。

“毕方神鸟”

王亦君心中一动,想起蚩尤说过,木族三大神禽之中,有一只独脚鹤,傲慢凶猛,名曰毕方。它所经之处,城邑无不失火。想来游痕所见的便是它了。当下又叫道:“眼下有蚩尤公子的消息吗”

“蚩尤公子暂时还没有什么线索,不过陛下派了九个侦兵团寻找,一定很快便有消息了。”

游痕远远地手舞足蹈,高声应道。

沿着陷崖绕行,大风鼓舞,夹杂着鸟鸣兽吼和号角锣鼓之声。循声眺望,万里蓝天群鸟翱翔,黑云般地涌向昆仑群峰;山壑间飞车穿梭,彩旗飘飘,鼓乐喧哗隐隐可闻,都是赶来参加蟠桃会的五族群英。

后日便是蟠桃大会了,往年此时五族贵侯早已悉数毕集,但今年大荒内乱频仍,情势自不可同日而语。截至昨日夜间,其他四族中除了姬远玄。武罗仙子姑射仙子之外,其他至为重要的帝女贵侯都尚未来到。今日瞧这光景,当有许多贵宾赶至。想起昨夜姑射仙子欲语还休,王亦君心里一动,骑乘太阳乌改道前往光照峰贵宾馆。远远地果然便瞧见峰顶人头攒动,极是喧闹。

金族贵宾馆共有九百九十九座石屋,按日月木水火土分为六大区,分别座落于南蟾峰犀脊峰光照峰横翔峰玉瑶峰北炽峰上。他所住的犀脊峰上的明月贵宾馆多是招待荒外王侯贵族;而光照峰碧木贵宾馆则是接待木族贵宾。

自雷泽之变以来,他与蚩尤便成了木族的眼中钉,此刻瞧见许多木族贵侯盘集,他不愿生事,当下悄悄绕转到崖后,寻访姑射仙子。岂料那石屋中空空如也,不知她身往何处。王亦君心下失望,乘鸟归去。

回到犀脊峰,山崖上亦多了数十辆飞车,俱是驾以奇兽珍禽,华贵已极。贵宾馆前人来人往,喜气洋洋,极是热闹。只是除了穿梭其间的金族众迎宾使外,那些宾客多奇形怪状,服饰特异。以那些飞车的旗饰推断,这些显贵当是来自南海结匈国羽民国厌火国贯胸国等地。

南海诸国除了三首国周饶国,与长臂国之外,大多臣服火族与金族,王亦君殊不相识。眼见那鸡胸的胸口穿了一个洞的大撷猴似的全身黑羽活脱脱一只大鸟的众多怪人气宇轩昂神灵活现地在自己眼前穿梭,颇觉滑稽有趣。生怕自己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惹恼这些异族贵侯,当下忍着笑目不斜视,迳直穿过大门,沿着杉树林间的小路朝自己下榻的石屋走去。

未到屋前,远远地便望见门前围聚了数十人,喧哗张望。那些人服色各异,长相出奇,也不知是哪些番国的王侯。有人叫道:“龙神太子来了”

众人瞧见王亦君,登时一窝蜂似的涌了上来,相互推挤,满脸堆笑,口沫横飞,七嘴八舌地自我介缙。

王亦君又惊又奇,凝神听了片刻,才知他们原是海外番国的贵侯使节,今日听说龙神太子下榻此处,久仰大名,如雷贯耳,特来拜会;又听说太子之妹被白帝立为金族公王,激动万分,普天同庆,送薄礼若干聊表敬贺云云。

王亦君被如潮阿谀漫天唾沫星子逼得直往后退,好笑又好气,心道:“消息传得好快,立竿见影。这些人中不少是火族水族臣邦,显是两不敢得罪,到此铺条后路来了。”

心念一转,笑道:“多谢各位。再过片刻,烛真神和赤帝也要派使者前来道贺,众位索性留下来一齐喝杯茶水,叙叙情谊吧”

众番侯登时变了脸色,纷纷赔笑推托有事,放下礼物,刹时走得一干二净。王亦君松了口气,忍俊不禁,但又想这些荒外小国受各族威慑,谨小慎微不敢有所闪失,又不禁觉得可怜。摇了摇头,将满地礼物拾了起来,推门入屋。

还未坐定,又有一批番国贵族赶到,争先恐后,颂词如潮。王亦君无奈苦笑,唯有故技重施将他们吓走。

短短半个时辰之内,竟有大小五十六国九十六个城邦轮流登门拜贺,礼物堆积如山。想来此刻昆仑宫门口更是车马拥挤,摩肩接踵了。

王亦君心下好奇,随意翻拆了一些礼物,越看越惊,珠宝玉石倒也罢了,许多礼物竟是殊为罕见的大荒至宝。譬如厌火国的辟火珠,羽民国的雪凤凰飞翼结匈国的海犀甲鱼陵国的龙鱼衣虹虹国的游仙枕不死国的十二时盘奇珍异物,琳琅满目。

这些异宝多为各番国王侯贵族自身携带的神物,极之珍贵;想来是今日抵达昆仑,听说此事后,来不及准备其他礼物,又担心落人之后,竟不惜将不离不弃的随身宝物献了出来。

王亦君叹了口气,把玩着那温润光滑的十二时盘,想到这些番国战战兢兢地讨好自己,生怕惹祸覆国,心下殊无欢悦之意。嘴角微笑,心道:“只是便宜了纤纤丫头了。”

脑海中闪过适才纤纤那调皮欢喜的如花笑靥,心中一阵温暖。“是了,这些番国献了如此重礼,我该送些什么给那丫头呢难不成真的摘下天上的星星吗”

心中蓦地一动,记事珠急剧飞旋,想起大荒经中有一段记述到:“长留又西二百八十里,曰章莪之山,山势奇崛,草木葱荣,多瑶碧,所为甚怪,有兽焉。气候无常,冬夏有雪。山顶天湖,中有怪石,吸附流星矢”

王亦君大喜,自语笑道:“好妹子,我为你摘天上的星星去。”

当下起身出门,解印太阳乌,冲天飞起。

太阳西斜,碧空如洗,王亦君御风乘鸟,倏然从巍峨雪峰之间穿过,沿着白雪皑皑的昆仑山脊,朝西边天际翱翔而去。

阳光刺眼,王亦君的怀中突然亮起一道绚目的彩光,他伸手探去,竟是那不死国敬献的十二时盘。想是刚才把玩之时,急着出门,顺手塞入怀里。当下索性取出端详那十二时盘直径一寸,手感颇沉。似铜非铜,似玉非玉,在正午阳光下更像是淡绿色玛瑙,圆润通透。周围均匀地围刻了十二圆点,分别对应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戊亥十二时辰。阳光照射在时盘当中,闪耀七点彩光,恰恰组成北斗七星,星斗勺柄正指着未时。北面刻着细小的上古文字,无一识得。

大荒经记载,这时盘乃是伏羲大神取女娲补天的五色石所制,与风水罗盘宇宙司南并称天下三大奇盘,神力无穷。可惜流传至今,无人知晓如何发挥这时盘的神力,只能当作日冕来使,实是大材小用。

眼下已是未时,章莪山距离玉山群峰约有七八百里,以太阳乌翼力,黄昏之前当可抵达。倘若顺利,他可在午夜前赶回昆仑宫,将流星陨石送给纤纤。想到此处,王亦君将十二时盘收回怀中,大声驱鸟急飞。

黄昏,落日熔金,暮云合壁,寒鸦雪惊漫天唉唉呜叫,御风横空归巢。王亦君远远地望见西边熊熊晚霞之下,一座高山孑然而立,在绵绵群丘之中鹤立鸡群。天地苍茫,那山气势陡绝,雪岭如冠,映衬着暮色,更宛如孤高桀骛的仙人。

王亦君数月以来见识大荒无数奇山险峰,却无一处有这等傲岸之姿,心下暗赞,揣想当是章莪山。轻拍鸟颈,驾御着太阳乌笔直冲去。距离那章莪山数里之时,忽听一声尖锐鸟鸣乍然响起。云霞飞舞,群鸟惊散,章莪半山突然奔窜起十丈来高的艳红色火苗,恣肆燃烧。一时黑烟滚滚,火光冲天,林鸟惊号盘旋。

太阳乌见着火光,登时嗷嗷欢鸣,展翅疾冲。王亦君心想:“这山一半白雪,一半碧林,颇为好看。若是烧得黑漆漆一片,忒也可惜了。”

凝神聚气,决计一赶到半山,便立时以潮汐流真气扑灭火势。突见一道淡绿色的光芒冲天而起,山崖震动,积雪滚滚崩落,如云飞,如雾散,登时将大火扑灭。

王亦君又惊又奇,不知那山上藏了何方高人。正自好奇,又听那尖锐鸟鸣急促如雨,似是恼羞震怒,半山火光四起,几处瞬间着火。碧光绿气随之纵横飞舞,如翠烟弥合袅散,雪崩连连,素浪拍舞,赤焰立时熄灭。

尖锐鸟鸣高亢破空,一只青鹤穿透漫漫雪雾,箭也似的冲起。王亦君凝神望去,那青鹤翠羽亮丽,红纹镶嵌,赤冠胜火,尖喙如雪,双翼狭长优雅,独脚勾曲,竟与大荒经中描述的木族神禽毕方鸟毫无二致。正午时游痕曾说及此神禽,想不到它半日之间竟已移驾章莪。

与此同时,一道白影翩然飞起,衣袂翻飞,青丝扬舞,在暮色霞光中如仙子乘云,“姑射仙子”

王亦君惊喜之下,脱口而出。今日寻她不见,想不到竟在此处邂逅。太阳乌高声欢鸣,急速俯冲而去。

姑射仙子循声回眸,容颜宛如冰雪消融,闪过一丝欢喜之色,“公子你来得正好,将无锋剑借我一用。”

王亦君如聆圣旨,高声应诺。指尖一弹,青光出鞘,龙吟不绝,断剑稳稳地飞到她兰花也似的素手之中。

姑射仙子柔荑舒展,断剑当空绕舞,碧光回旋,突如青电破空,朝那毕方鸟射去。毕方鸟尖声怪叫,长翼舒张,在黛蓝色的空中穿飞辗转,螺舞缭绕。断剑翠芒闪闪,紧随其后。刹那间漫空青光如带,纵横交错,众鸟惊啼飞散。

王亦君骑鸟冲到,笑道:“仙子姐姐怎会在此”

姑射仙子闻言娇靥突然泛起桃红,双眸凝视那神鸟,花唇翕动,手舞剑诀,无暇他顾,淡淡道:“这神鸟两百年前从空桑山上逃逸,今日在光照峰上瞧见,所以一路追它到此。”

王亦君蓦地想起空桑仙子的雪羽鹤来,奇道:“难道它也是空桑仙子的神禽吗”

姑射仙子点头道:“只是它的性子暴烈,比雪羽鹤凶顽百倍。姑姑被流放之后,它就不知所踪了。再不收伏,只怕要横生事端。”

指尖飞点,那断剑忽然碧光怒放,爆涨了数倍,四周雪杉林木急剧摇曳,丝缕青光冲天缭绕,滔滔不绝地汇入无锋剑芒之中。毕方鸟怒鸣声中,引颈振翅,周身青光大作,一道赤艳红光滚滚冲涌,轰然激撞在身后的断剑碧芒上。“嗤”地一声脆响,白烟腾卷,火势熊熊,翠光陡敛,那些木灵碧气竟被它刹那燃尽。

毕方鸟欢声长鸣,缩足拍翅,得意洋洋。王亦君见它骄狂自得之态,忍俊不禁,笑道:“仙子姐姐,让我去杀杀它的傲气。”

轻拍太阳乌,朝毕方鸟冲去。姑射仙子微微一怔,嫣然而笑,十指轻曲,将断剑悄无声息地收了回来。太阳乌对那神鸟早已看得不顺,怒吼声中,巨翅横扫,炎风狂舞,一团火球喷飞怒射。

毕方鸟斜睨怪叫,灵巧避过,白喙陡张,又是一道狂猛霸冽的红光激射冲来。太阳乌嗷嗷大叫,猛地展翅张口,那道红光轰然撞入它的口中,周身赤光爆闪,陡然剧震,险些将王亦君抛了下去。毕方鸟尖声大叫,拍翅不已,似乎幸灾乐祸,乐不可支。

王亦君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看你能笑到几时。”

凝神聚意,默念“心心相印诀”眼前陡然一暗,又陡然一片明亮;自己彷佛急速旋转,溺入一个巨大遄急的气光漩涡之中,朝那毕方神鸟急冲而去。

姑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