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倾江山第25部分阅读(1/1)

后低低叫了她一声“主人”。

她回过头去,只见简兮缓缓屈膝下跪,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般说道:“主人,请您离开陛下,这样才是对所有人都好的选择。”

听到了这样的话,傅妧轻轻笑了:“如果这就是别人交给你的任务,那么你回去的时候可以告诉他,我最讨厌的就是受人摆布,哪怕我曾经有想离开的念头,现在听了这样的话,也要改变主意。”

“你不明白,那样你会”

“死,”傅妧毫不犹豫地接上去,“那又怎样”她眉梢轻扬,眸光清亮。

简兮忽然一时语塞,眼前这人,一颦一笑足以倾国,偏偏一举一动间风骨傲然,竟让她不由自主地只能仰视。

这一失神间,傅妧已经转身走了出去。

当晚在明光殿中,南宫慕云向仍卧床不起的萧衍汇报了此事后,萧衍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淡淡道:“随她去吧。”

南宫慕云皱眉,不知道这个她是指傅妧还是指简兮,却担忧道:“难道不去追查背后的人了吗燕夫人一念之仁,可能会”

萧衍睁开了眼睛:“连你也觉得她太仁慈了”

南宫慕云犹豫了一下,才点头道:“是,这种情况下,就算追问不出幕后指使者,也该永绝后患才是,恕属下直言,您不应该再纵容燕夫人了。”

萧衍无力地笑笑:“南宫,你我从小到大学的最多的就是杀人之术,以杀止杀,我也会害怕,怕自己有一天会变成和萧延宗一样的杀人机器,所以,看到还有那样一个人,我们应该高兴才是。”

沉默了一会儿后,南宫慕云缓缓道:“这就是你坚持要留下她的理由吗”

萧衍笑了笑:“一部分。”她刚走出不远,韩宁却追了上来,满脸敌意地挡在她的去路上。

“你那天给我吃的药到底有什么古怪,为什么我会变成这个样子”说话时,韩宁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段时间以来她的面色越来越差,皮肤黯淡发黄不说,脸颊上甚至还出现了斑点,她总要抹上厚厚的脂粉才敢出门。

傅妧看了她一眼,懒懒道:“几天不见,韩昭仪容光更胜从前,真是可喜可贺,”她眉间微皱,“不对啊,先帝已经驾崩了,该称呼你为太妃才是。”

“傅妧,你敢对我无礼”韩宁愤愤道,扬手就要打下来。

傅妧准确地抓住了她的手腕,韩宁的衣袖滑下,露出一截瘦骨伶仃的手臂,失去光泽的皮肤紧紧贴在骨架上,青筋毕现,看上去格外狰狞。

韩宁生怕被别人看到,忙抽回了手,咬牙切齿道:“傅妧,你究竟做了什么,才把我弄成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看到傅妧似笑非笑的样子,她恨不能将对方撕成碎片,然而她现在的身子十分虚弱,也是有心无力。“你逼我吃药的事,我已经告诉他了,”她终于想起了最有力的打击武器,“怎么,看你今天的样子,是被斥责了吗”

傅妧眼眉微抬:“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吗四个字自作自受。”

韩宁忽然有些心虚,颤声道:“你说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傅妧莞尔一笑,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明媚:“那天我放你走时,你如果立刻去找太医,现在你自然是什么事也不会有,”她微微前倾了身子,笑意如刀,准确地刺中了韩宁的痛处,“可惜,你选择先去找萧衍告密,所以,你这一辈子都只能这样了。”

看到韩宁瞬间变得更加难看的脸色,她故作讶异道:“不对,应该是比现在还要糟糕。”

韩宁枯瘦如鸡爪般的手死死地揪住了她的衣襟:“你说过,那颗药是用巴豆做的,我明明已经吃了止泻的药,怎么还会这样”

“太医没有告诉你是什么回事吗”傅妧扬眉反问。

“太医说是”她已经找过所有太医院里的太医了,得出的结论都是一致 的,说是肚肠里可能生了虫子,所以她才会这样突然的消瘦。肚肠里生虫子并不算是什么疑难杂症,但是几十副药喝下去,她却一点起色都没有。

她早就想去找傅妧兴师问罪了,只不过傅妧的住处都有东宫卫亲自把守,她根本进不去。若要硬闯,她又怕惹萧衍生气,因此一直拖到了今天。

今天看到对方仍然神采奕奕,她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一定要问个明白。因此,明明看到萧衍警告的眼色,她还是不顾一切追了出来。

“怎么不说下去了”傅妧问道,“太医是不是说,肠子里生了虫”

韩宁的眼神忽然一亮:“是,你说,是不是你搞的鬼”在平民百姓中,这种病症很是常见,不过大多是因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身为一个贵族,生了这样的病是会遭人鄙夷的,近来每次求诊,她总觉得连太医的眼光也有些异样。每每看到宫人窃窃私语时,她便以为是在说她的病,并为此责罚了不少人。

“你觉得是,那就是了。”傅妧不在乎地说,把她的手用力掰开,转身就要走。

然而韩宁却忽然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她竟一下子扑倒在傅妧脚下,枯瘦的双手抱住了她的脚踝,抬头乞求道:“那么,你一定有办法救我的,是不是”

傅妧注视着刚才还气势汹汹,如今已摇尾乞怜的韩宁,眸光中多了一丝不屑:“我说过,是你自作自受,没人能救你。”

说罢,她狠狠甩开韩宁,大步向前走去。

身后的韩宁却尖声道:“你不怕我告诉萧衍吗如果他知道你是这么狠毒的一个女人,他一定会给你定罪的别忘了,先帝和太后中毒的事,你可是重要嫌疑人,如果我把那些证据都交给两位亲王,就算是萧衍也保不住你”

傅妧冷冷回眸,看到韩宁已然因为愤怒而扭曲的面孔,只说了两个字:“随便。”

她说的都是实话,那天韩宁如果立刻去找太医,什么事都不会有。然而耽误了那个把时辰,药丸里裹着的虫子便会在她肚腹内肆意繁殖,再高明的太医也没有办法彻底清除它们了。

不过那并不会要了韩宁的性命,只会让她消瘦憔悴,无论吃下多少东西都无济于事。

她给过韩宁机会,只不过是对方没有珍惜罢了,那么,这样的结局也算是公平。“大胆女子,竟敢指使婢女谋害皇后,你可知罪”东山王沉声喝道,西岐王却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端看她 要如何应对。

傅妧看着满脸正义的东山王,高高地扬起了嘴角:“阁下贵为王爷,又是皇亲国戚,想杀我这么个小女子容易得很,何必要挖空心思非要给我安上个罪名呢”

东山王勃然大怒:“你不要仗着有陛下的宠爱,就可以这样放肆”

“果然,是为了找个足够大的罪名来搪塞萧衍吗”她嘴角笑意更深,“既然明知道这样的事会触怒他,不管找什么罪名来都是一样的,这么简单的一点,王爷该不会不明白吧”

东山王还要再说话,西岐王却按住了他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自己却转向傅妧道:“你能言善道我们都知道,但今天我只问你一句,是认罪还是不认罪”

傅妧毫不畏惧地抬起头来:“我要先见到我的婢女,才能回答。”

“这里哪有你讨价还价的份”东山王怒道,同时忿忿地看了一眼西岐王,照他的意思,直接选几个死士去杀了她算了,反正不管怎么做都会得罪萧衍,区别只不过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罢了。

“那就是说,见到你的婢女,对质过后,你就肯认罪画押了”西岐王步步紧逼,他原本也不相信,这世上有谁会为了一个婢女牺牲自己,然而那人却千叮万嘱,让他一定要用那个丫头的性命来威胁燕夫人就范,如今看她的样子,那人说的倒有七八分准。

傅妧不答,只笑意盈盈地与他对视,眸光流转间似能窥破人的心魂。

西岐王打一个响指,便有两名侍卫将秋容押了出来。

“秋容,之前你已经签字画押,承认是你的主子燕夫人指使你谋害皇后,这件事可是真的”西岐王沉声发问。

秋容的头伏得极低,半晌才小声道:“谋害皇后是真的。”

“哈”东山王猛然一拍桌子,指着傅妧道,“这可是你的贴身婢女,这回你还有什么话说来人”不等傅妧回答,他已经大声呼喝着侍卫,想要尽早了结这一段公案。

然而这时,秋容却突然抬头大声道:“但是那些都是我做的,和燕夫人半点关系都没有”

“胡说刚才你在内堂明明已经承认了,这时候为什么还要改口”东山王吼完这一嗓子后,看到西岐王的眼色,觉得自己可能太凶了,便放软了口气道:“莫不是怕你主子会责罚你放心,本王在这里给你担保,你绝不会有事”

秋容却死命摇头:“不是这样的,一切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从前在南楚,皇后还是熙华公主时,对下人就十分严苛,经常无故责骂,奴婢早就怀恨在心,只不过直到今天才得了机会罢了”

“你这个贱婢”听了这样一番话,东山王目呲欲裂,恨不能一刀砍了这个出尔反尔的婢女。

西岐王再度按住他的手,问秋容道:“既然你说是自己谋害皇后,那么是用什么方法谋害的”

秋容一时无言,下意识地看向傅妧。西岐王冷冷一笑:“既然说不出来,便是在胡说八道了,来人,先杖责一百”立刻便有侍卫拿了朱漆大杠上来,按倒秋容就要打。

傅妧握紧了拳头,哪怕是强壮的士兵挨了这一百杖也是凶多吉少,更何况秋容只是个女子对方明摆着就是要取秋容的性命,不,是用秋容的性命威胁自己就范

“等等”眼看着杠子就要落下来,傅妧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喝止。

她冷冷抬眸看向西岐王,唇间轻轻吐出两个字:“纸、笔。”西岐王和东山王对视一眼,嘴角勾起同样的弧度。秋容悲愤的哭喊被一团布条塞在口中,只能发出含糊的呜咽声。

白纸黑字,落实了她的罪名,看着她落笔疾书,西岐王眼底不禁也涌起了一丝讶异。那样的罪名,毫无疑问是死罪,然而眼前这个女子却连手都不抖,眉宇间亦是沉静非常,看上去仿佛是在闺中誊写诗词,而不是伏罪书。

最后一笔落下,傅妧傲然扬眉:“接下来,打算怎样处置我”

东山王拿过伏罪书,从头到尾看完,才抬起眼睛,森然道::“自然是毒酒一杯,送你上路。”

他身后的侍从端上一个金盘,上面除了酒杯外,还有一卷杏黄色的卷轴。杏黄色,是太后懿旨专用的颜色,傅妧不由得冷笑,他们果然想得周到,她是后宫女眷,若被亲王处死终究不妥,原来是早就请了太后的懿旨在这里。“你你想怎样”被人指着喉咙,元盈刚才的嚣张顿时无影无踪,“你不要乱来,他们就在外面,只要我一喊”

“闭嘴”傅妧皱眉道,强自压下喉中不停翻腾着要上涌的血腥气,“不想死就跟我出去”她换了一只手拿发簪,另一只手从药囊中摸出一把药丸,连看也不看就尽数吞下。

宫里用的毒一般都是砒霜,发作速度快,且无药可救。她现在之所以还没有死,大约是从前中过毒,也服食过太多解药所致,体质已经对毒物有了一定的抗性。但是她吃下的那些药,也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延缓毒药的发作,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这里有没有能避过他们的看守出去的地方”傅妧定一定神,开始问元盈。

元盈虽然不想趁了她的愿,但是怕死的天性还是占了上风,她指了指侧后方:“那里还有一个小门。”

这毕竟是在宫里,他们前来商议事情都要避人耳目,有暗门是自然的。摸准了暗门的机括后,傅妧毫不留情地用尖利发簪挑破了元盈的面颊,留下一道不长不短的血痕。元盈惊呼一声,手抬到一半就没了气力,只能愤怒地睁大了眼睛瞪着傅妧。

傅妧把她丢在墙角的椅子上,再次扬 手,在她脸颊上斜斜划过一道,与刚才的伤痕正好交叉成十字形,尔后才扬眉道:“你们给我定的罪名,不做岂不是让你们失望了”她莞尔一笑,把发簪丢在元盈脚下,“证据也一并留给你好了。”

说出这句话时,连自己也在嘲笑自己。终究还是太懦弱吗被人逼入死地,仍只能做到这样而已,不能下定决心去杀人。果然,天生这样的性情,所以连报仇都迟迟拖到现在不能成行,怪不得别人,只能怪她自己太心慈手软,无法狠下心去屠戮别人的性命。

而这,也是她和元盈的区别之处,她不想成为那样心肠狠辣的女子,她不想让手上沾染更多的血,除了害死娘亲和则宁的仇敌之外。

她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到明光殿,却被守门的侍卫拦住。她的头脑中已然浑噩至极,只模糊地想着一定要见到萧衍。

然而最后从里面出来的却不是萧衍,而是南宫慕云。

“傅姑娘,”他迟疑道,“这么晚了,你还”

“我要见萧衍。”她紧紧抓住南宫慕云的衣袖,感觉神智随时都可能脱离她的躯壳而去。心里却有一个固执的念头,只要见到萧衍,一切就会好的,他无所不能,他救了她那么多次,那么,这次一定也可以

连幻梦浮生这种闻所未闻的奇毒,他都有办法,更何况仅仅是砒霜而已傅妧竭力睁大了眼睛,一字字道:“我要见,萧衍。”

南宫慕云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仿佛等了很久,他才轻声开口:“陛下,现在不能见你。”

“我可以等”

南宫慕云再度犹豫,然后才道:“傅姑娘,陛下他,现在不想见你。”

仅仅一字之差,含义却是天壤之别。不是不能见,而是不想见。傅妧的手指缓缓松开,脸上浮起苦涩的笑容,她的神情仿佛在梦游中那样恍惚:“我知道了。”

话音未落,胸口翻涌的气血就再也压不住,她一口血喷出,鲜红的血落在南宫慕云银白色的衣襟上格外刺眼。

“傅姑娘”南宫慕云吃了一惊,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只见她脸色雪白,嘴角却渐渐有血流下来。

处在昏迷的边缘中,她只含糊地叫了一句“萧衍”,就彻底地闭上了眼睛。

“他,现在不想见你。”神魂仿佛从躯体中被抽离,这句话却一直不停地在耳边回响,每重复一次,心口就凉一分。

她不怕死,因为每次的生死关头,都有他在。他仿佛无所不能的神,总能一次又一次地把她从鬼门关抢回来。

是对他形成了依赖吗是不是冥冥中,她还觉得他今天说过的话都是假的,是为了某些苦衷,亦或是不能言说的目的,所以才会开口终止盟约。然而直到这一刻,她才开始相信,他是真的选择放弃她了。

真愚蠢啊,喝下那杯酒,除了是为了挽救秋容的性命外,她还有一点小小的私心。她想要知道,她被逼入死境时,他是否还会不顾一切出手相救

用自己的性命威胁他,不是第一次,然而这是唯一的一次,他选择了避而不见。

所谓心如死灰,大约就是这样,她心头一松,便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再也无知无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