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1/1）

把大碗放到桌上後，熊强又到厨柜那东翻西翻了起来，李民辉也不管，只管忙着手上的事，俞志忠不知道自己是要开始吃好，还是等熊强一起比较好，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筷子，迟迟不敢下手挟菜。

「你吃，别管他，瞎折腾。」

李民辉一边说，一边又剥好一只虾放到俞芩前面的小碟里，俞志忠下意识一数，里头已经有五只虾，而俞芩现在嘴里也在吃虾，俞志忠想起来俞芩最爱吃虾，以他每星期总要去水产大批市场，载两箱新鲜的远洋速冻虾去俞家，然後俞志忠想到他已经好一阵子没去水产市场载虾子回俞家了。

看着显然非常享受虾肉的俞芩，俞志忠非常好奇，俞芩知道现在俞家已经不买虾了吗？

熊强还在橱柜里翻翻找找，李敬和放下手里已经啃的非常乾净的猪蹄，李敬和不只是俞志忠看过吃猪脚吃的最好看的人，也是他看过能把猪蹄吃的最乾净的人，剩下的猪蹄骨上一块肉沫都没有，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李敬和站起来又挟了一块，惊讶的俞志忠张大了嘴，因为他跟李敬和吃饭，从来没看过李敬和站起来挟，不在他坐着就能挟到的菜，而且，他也没看过李敬和吃完一块超过三公分的肉，更别说是挟第二块了。

熊强还在翻箱倒柜，肚子饿的咕噜响，俞芩已经原本盘里那五只虾吃完，不过现在盘里还是有五只虾，是李民辉新剥给俞芩的，剥完这五只，李民辉不知道跟俞芩说了什麽，俞芩转头看了熊强一下，又转头对李民辉点点头。

李民辉挟了块鱼放进俞芩的碗里，对她笑了笑，接吆喝着俞志忠赶快吃，也挟了一块鱼放进俞志忠碗里，然後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手，一边数落起熊强，一边加入熊强翻箱倒柜的行列。

「妈的，一个两个都是大情圣，整天演你爱他，他爱他的戏码不烦？小台那病是医不好了，叫你们自己出去过日子不要，干嘛有受虐狂？硬要这样三天两头的讨心痛。」

话说完，李民辉从最上层的柜子里拿出一个东西塞到熊强怀里，俞志忠定眼一看，是古式的保温篮，就是外层不知是草还是藤编的篮子，里头有层棉布，布里塞了棉花。

「可以安心吃饭了吧？」李民辉把东西一把塞到熊强怀里，就往回走向饭桌，看来本来就没有要熊强回答的打算。

熊强把装好饭菜的大碗放进保温提篮里後快步的走向饭桌来，一路肚子叫的像雷响，听的俞志忠也饿了起来，熊强一个跟刚才一样的大的碗，一到饭桌，人都还没坐下，就每道菜一大挟，挟了满满的菜进碗里，然後就座，埋头猛吃，李敬和手里的第二只猪脚还没啃完，熊强的碗就见底了，他打了个饱噶，用右手打力的搥打了几下胸口，又盛了一大碗汤，咕噜咕噜的一连喝了两大碗，而俞志忠这碗里头的饭都还没吃一半。

桌子是十人圆桌，依次坐着李民辉，俞芩，李敬和，俞志忠，熊强，李民辉挨着俞芩坐，中间空一个位，接着是李敬和，再来是俞志忠，熊强则坐在五个空位的中间那个位子。也好在熊强坐的是那个位子，不然依他粗手粗脚的动作来看，邻座的人肯定遭罪，吃完熊强用袖子一抹嘴巴，就起身去拿提篮。

走到厨房前又回头说：「我还没吃饱，你们吃完不用收。」

李民辉正好挟着一颗蛋咬了一半，头都没抬力，直接用右手往外搧了搧，李民辉是左撇子，用左手拿筷子，俞志忠想起李敬和小时候也是那样，那时李敬和名字还叫做俞志忠，那时志忠妈妈看到他总会问：「小和会不会饿？到阿姨家吃饭好不好？」

後来李敬和和志忠妈妈消失了一阵子，再回来，志忠的名字就变成余谨，跟志忠妈妈同姓，而志忠妈妈再也不让他喊她志忠妈妈，要他喊她余阿姨，每次只要俞志忠叫错，志忠妈妈就会露出凶狠的眼神，俞志忠觉得那样子的志忠妈妈甚至比他的亲生母亲李悦如还可怕，李悦如只是行屍走肉，而那一刻的志忠妈妈像魔鬼。

然後志忠妈妈不见了，他和李敬和有一餐没一餐的过完国中两年，志忠妈妈回来，他夜夜担心有人摸爬上他的床，担心志忠妈妈的手再摸上他的下体，接着志忠妈妈死了，他的开心还维持不到半年，他亲妈的债主找上了门，他和俞志忠换了名字，他最爱的小谨变成了李敬和，而他变成俞志忠。

变成李敬和的小谨一消失就是一年，一年多後的某个夜里小谨等在他宿舍门口，脸白的像鬼，身子热的可以煎蛋，用着苍白的脸，露出无力的笑容，说了句「我终於可以出来看你。」说完就昏倒了。

俞志忠住在六人一室的房里，他靠着宿友的掩护，偷偷把人搬进房里，秋天的夜里，李敬和却发了一身汗，俞志忠脱了李敬和的衣服为他擦身，发现了他一身的伤，尤其rujian和会阴，到处都是针孔，ru上被打了ru环，下体也有。

俞志忠一边擦一边哭，那是连假前的周五，整栋宿舍连宿监加起来不到十个人，俞志忠咬着棉被哭，耳边还是可以听到自己的哭号，他一边哭一边庆幸余谨是这个时刻来找他，但他随即又痛恨起自己，眼前的余谨伤成这样全是为了他，而他却还在担心余谨的伤会被别人看见，怕自己的哭声被别人听见。

周末的下午余谨就走了，走时仍带着低温烧，俞志忠难过又无可奈何，这种情形从那天起，总是隔个四到六个月就发生一次，到高中毕业前，俞志忠觉得自己像恶魔，因为他心底其实希望，这个已经换名为李敬和的余谨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他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