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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话偏偏落入一陆策的耳里吧?

眼见温妈妈僵了一阵,求助的目光向她投射了过来,温柔只是假装没看见,低下头去继续切她的菜。她心里明白,温妈妈有这样的想法,说这样的话,其实并不是存了什么坏心,兴是生活的环境和见识带来的一种局限性,温妈妈不知道这种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的话,时常会给别人带来困扰。

为此温柔已经忍受了很久了,于是也不打算管,温妈妈惹出来的祸,就让她自己去解决,要是能因此得到点教训,使她今后的言行能稳重收敛一些,就再她也没有了。

转眼间,厨房的门就被推开了,温柔回头,看见陆策那挺拔的身形矗立在门外,脸上带着淡淡的一抹笑,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大老远就听见了。”

“没……没说什么……”温妈妈慌乱下,编不出什么借口,只得矢口否认。

陆策显然不信,但也没再追问,眼见站在他身后的刘嫂显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温柔反倒淡淡一笑,垂眼道:“我娘担心我待在赵府时发生的事,会让你知晓。”

一语惊起千层浪!

温妈妈再次呆了,就连刘嫂都脸色一僵,望向温柔的目光颇为古怪。

小环一脸震惊,死命的扯着温柔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只有陆策,带着一脸饶有兴味的神情,望着她道:“哦?究竟有什么事,不可以让我知晓呢?”

如花爬上赵老爷床的这件事,已经困扰温柔很久了。这事不是她做的,她完全没有亏心的感觉,但别人都认为是她做的,她也百口莫辩。原本,她不太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但是温妈妈在乎,这件事鲠在她的心里,时不时地就会触动她那“敏感”的神经,然后积聚起一些不必要的担心和顾虑,最后总会在特别不适合的时机爆发出来,搅得温柔不胜其烦。

温柔心里明白,这事就算眼下遮掩过去了,但温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从中搅和一场,终究瞒不过陆策。何况此时说出来,她的言行是坦荡的,他若是无法接受,她也好早点死了心,若是瞒过一阵再说,倒变成是她有意欺瞒,事情的性质就会变得完全不一样,到时陆策要是想不通,不能接受,那他俩之间的感情,大概就会演变为一场悲剧了。

“唉,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刘嫂见温柔嘴唇一动,连忙插话圆场道:“这天也不早了,我可是饿坏了,咱们还是赶紧吃饭要紧!”

“是啊!”温妈妈被一提点,立刻接道:“晚上有蟹粉狮子头,柔儿的拿手菜,陆少爷一会尝尝。”

陆策微微点头,没有言语,只是望向温柔的目光加倍柔和。

“好了,你们让我把话说完。”既然已下定决心要将这件事说出来,还一再被打断,感觉真是挺郁闷的,温柔回望陆策道:“我曾经在元昌城一家姓赵的大户人家里做过丫鬟,那家的老爷十分好色,见了略平头整脸些的丫鬟,就想糟蹋,偏偏他宠爱的如夫人又是个善妒的主儿,若是被她知晓有哪个丫鬟上了老爷的床,必要找个借口,拖去打骂一顿,就是未打死,回头多半也要发卖出去,或是打发到老爷瞧不见的地方,去做些粗活……”

“咳……”温妈妈看见陆策的眉头微微蹙起,忍不住咳了一声,轻声斥责温柔道:“姑娘家怎么能说这样不害臊的话……”

温柔连正眼都没瞧她,甚至没感觉到羞怯,只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一般,自顾自接着道:“恰好,我就被那赵府的如夫人教训过一次,险些被打死,最后发配到刘嫂照管的大厨房里去做事,受尽了赵府众人的白眼和讥讽……”

听她说到这里,陆策的眉头拧得越发紧了,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小环脸色苍白,低着头站在温柔的身后,一言不发,但刘嫂忍耐不住了,插话道:“可你的身子是清白的……”

温柔向着她微微一笑,又瞟了温妈妈一眼:“我自认是清白的,可别人心里却未必都如此想,何况我的确当众被打了板子,清白不清白,端看他人怎么想了,横竖我的名声是不好听的。”

见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陆策沉吟道:“就这事?”

“就这事。”反正都详细说了,虽然看见陆策的神情变化时,温柔心里有疼痛和失落的感觉,却越发没有顾忌,直言道:“当初执杖的人就是赵安,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他。”

陆策点了点头。

温柔压下心里的种种情绪,接着道:“这事原本与你无关,只是你既向我家求亲,我想还是让你知道的好,这样你也可以选择要不是改聘家世清白的女子。”

沉默,良久的沉默。

陆策与温柔两人对望着,彼此都不发一言。

小环神情紧张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牙齿险些要咬破自己的唇。

刘嫂长叹了一口气,低头无语。

最郁闷的是温妈妈,她心里懊恼之极,还十分纳闷。

温柔平日看上去分明是挺明白事理的一个人,一向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告诉人,谁想她这会竟一反常态,不但不遮掩,还主动将这样的丑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人,甚至没有半点羞愧,那目光澄澈坦然的仿佛在谈天气好坏,让她这个当娘的,都没脸去面对陆策,更是担心着下一刻陆策会不会就拂袖而去。

陆策初闻此事之时,的确愤怒了,但他气的是那赵老爷的禽兽行径,疼惜温柔曾经受过的伤害,而不是关注她失没失贞。

温柔说的没错,清不清白,端看他人怎么想了。对他来说,虽然希望深爱的女子只属于他一个人,却也不会刻意去在乎这种在他遇见她之前发生过的事。贞洁不是不重要,但更重要的,却是温柔的心性和品行!

相处这段时间下来,温柔是怎样的人,他再清楚也没有了,若是水性扬花又贪恋富贵的女子,她大可以攀附上沈家,甚至赖在他的府里继续安心的做他的妾室,没必要大费周折,执意欺君,拿自己的性命来作赌注,换取她想要的平淡安适的生活。再退一步说,哪怕她心里有一点算计,都不会当众将这种可以遮掩过去的隐密事情说出来。

就这么一转念间,陆策就明白自己要定了她!立刻将紧蹙的眉头松一开来,淡淡笑道:“你清不清白,我自然知道,用不着去向旁人打听。”

温柔原本已做好心理准备,估摸着会看到陆策冷然离去的情形,听他这样一说,反倒怔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说这话究竟是好意替她解围,还是恶意讥讽,但,不分青红皂白就恶意讥讽这种事,似乎不是陆策会做的,那他——

“怎么?忘了几个月前,你还是我的小妾么?”陆策的声音,犹如清风,而他的眼神,却有些促狭。

这样一句话,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此刻说出来,却让人无法不想到暧昧的地方去,温柔一直略有些苍白的脸,陡然就涨得通红,待看见温妈妈仿佛松了一口气,小环的头垂得更低,而刘嫂脸上的笑容里则带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更是不知想哭还是想笑。

陆策这家伙,也太邪恶了!只说这一句话,就让所有的人都误会了,其程度实在不亚于她刚刚解说清楚的那件事!温柔心里暖意掠过一个想法——

也许,她真的不该坦白!

第二百零一章 祸事疾至

蟹粉狮子头这道菜汤汁浓厚,烧得极入味,温妈妈先前说了些不招人待见的话,自己也略有所觉,因此在饭桌上格外殷勤,自己没怎么吃,只是不断的招呼着别人吃菜,一碗蟹粉狮子头,她给每人夹了一筷后,就只剩下铺底的汤汁和青菜了。

温柔见她这样,心里忍不住叹息,这又是何苦来?说起来,温妈妈为人十分节俭,不论有钱没钱,一件衣裳都可以穿上好几年,破了补,补了再穿,对吃食也不太讲究,有什么好穿的好吃的好用的,绝对是先想到温刚,再想到温柔,她自己永远是排在最后一位的。

为这事,温柔没少劝她,让她想开些。钱赚来就是花的,能花才有再去赚的动力,不必太苛刻自己。就算能攒下万贯家财又如何?终究是要死的,活得长寿些,也不过短短几十年,眼一闭,什么都没了!不趁活着的时候吃够穿暖,难道还指望那虚无缥缈的来世?即便有,也要重新奋斗过,这辈子积下的钱,可带不到下辈子去!

无奈温妈妈嘴里应着好,却总是做不到,就像她已然极力去控制自己了,仍免不了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一样。温柔先前还是极恼她的,眼下看见她这种面上堆笑,费力讨好他们的模样,又替她酸楚,心里的气不觉也消了一半,暗叹一声,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低头,将温妈妈给她夹的蟹粉狮子头又回夹过去,轻声道:“娘,你吃吧。”

温妈妈见温柔搭理了她,简直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拿手捂住饭碗道:“我不爱吃这个,还是你吃,你每日养家糊口辛苦得很,得多吃点!看,都快夹散了,别给我了,浪费!”

温柔拗不过她,只得将那蟹粉狮子头重搁回自己碗里,刚扒了一口饭,就见温妈妈拿筷头沾了点那碗蟹粉狮子头的残汤,放入嘴里抿了抿,笑道:“柔儿,你的手艺越发好了,这菜的味儿真是不错。”说着,她将那残汤剩叶,都倒入自己的碗里,也不再夹别的菜,就拌着白饭有滋有味的吃起来。

温柔摇头叹息,抬起眼来,瞧见陆策盯着她,似乎洞息了她心中所想,目光越发柔和起来,甚至面上露出了春风般的暖意,还对着她微然一笑。

经历过方才那事后,温柔已经完全找不出借口来拒绝陆策的这份感情了,而且她深知自己是喜欢陆策的,这种喜欢,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就是爱。她不由自主就挪开了目光,不敢再与他对视,生怕心跳更急,一不小心就从腔子里蹦了出来。

就在此刻,院门忽然被轻敲了两个,陆安从门外探进头来,见陆策对他点了点头,就急急赶到厅上,站在一旁低着头禀道:“爷,有位自称是云州知府的莫大人求见,说是有急事,请爷赶紧回去。”

“莫大人?”温柔心里一惊,古人是极为讲究礼节的,除了故意蹭饭吃的,很少会在这样尴尬的时候去拜访他人,难道莫万江当真有什么急事?

陆策沉吟了一会,吩咐陆安留在这里,又望着温柔歉然一笑,放下碗向众人道:“你们吃,我去瞧瞧。”

“爷,我吃好了。”云淡跟着放下碗筷,随着他急急出去。

莫万江此刻正在陆策住的那个宅院里来回踱步,面上隐隐露出一抹焦急之色,及至听见院门轻响,转眼看见陆策当先走了进来,才长出一口气,赶上两步,向着他作揖道:“陆大人,你来云州怎也不派人打个招呼?可是嫌我寒酸,连个东道都请不起?”

陆策淡淡一笑,回礼道:“莫大人说哪里话,我是生怕叨唠了你,心里过意不去。”

两人客套寒暄了两句,莫万江就急着从衣袖里取出一封信道:“冒昧寻来,实是为了这封信,陆大人,你先看看。”

陆策瞧见信封,神色先是一凝,接过信看看封蜡未损立刻拆了展阅。

莫万江一面打探他面上颜色,一面解释道:“此信用六百里加急从京都送来,我拆开一看,信里还套着信,说是让我立刻送到此处,交给大人。我一刻没敢耽搁,径自赶来,若是有什么失礼处,还请大人见谅。”

陆策似乎压根没听见莫万江的话,一目十行的看着信,眉头渐渐深拧起来。莫万江一向只觉他谈笑间就能杀伐决断,从来没见他有过如此凝重的神色,又因这信是九皇子派人送来的,他不禁担忧起来,低声探问道:“陆大众……可是京都里出了什么事?”

陆策蓦然抬起眼来,眸光如剑!

莫万江心中一凛,随即听见了一阵禽鸟扑翅声响,抬眼看时,见一只信鸽穿过暮色而来,轻轻停在了云淡的肩头。

云淡已觉事情不对,此刻又见信鸽,心绪更是大乱,慌忙从鸽子的脚环处取出一张字条,也没敢看,就双手递给了陆策。

陆策飞快展开字要,见上面写着:初十二,沈丞相嫁女,其婿为御史石磊。竹愚钝,未解其中深意,未传书禀示。月中,御史石磊上书弹劾陆、温两家欺君,天子震怒,已派暗卫疾赶至云州拿人,须臾即至,望爷速避!

看完飞鸽传书,陆策神色越发变幻莫测,不知不觉中,他身周的气氛也变得异样凝重起来。

莫万江一头雾水,实在不敢开口细问,只觑着陆策脸色道:“若是有什么能帮忙的,陆大人千万别客气,只管吩咐便是。”

一向不喜多嘴的云淡,也忍不住唤了他一声,“爷——”

陆策蓦然抬起手来,止住云淡的话头,望向莫万江道:“莫大人,我的确有一事相求,请……”他话未说完,忽然听见门外来隐约的脚步声响,就连房顶院落之外,都有衣袂翻飞的动静,脸色刹时变得有些苍白,冷哼一声道:“终究晚了一步!”

他顾不得多说,只急向莫万江道:“快进屋去躲着,不论听见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莫万江从未听见陆策用如此严厉的语气与他说话,心知他所涉之事定然不小,没敢多问,立刻拔腿跑到屋里,刚掩上房门,就听见外头有个低沉的声音道:“陆大人,我们这些人的来意,想必你已然知晓,就请随我们往京都走一趟吧!”

云淡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看房顶墙上突然出现了一群身手不凡的黑衣人,腰间俱都悬着金牌,面上覆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目光犀利的眼,立刻就明白了他们的身份,吃惊的同时,头脑一昏,手已迅速探到了腰间。

暗藏软剑尚未拔出,云淡就觉一只略带些凉意的手按住了他的手,陆策在他耳旁轻声道:“一会你想法子脱身,不要轻举妄动!”

云淡毕竟是被陆策调教出来,赋以大任之人,闻言一惊之后,立刻就明白了陆策的意思,默然点了点头,将手垂放在身侧。

陆策暗吸一口气,稳定下情绪,拿眼在四下里一扫,淡淡笑道:“劳烦诸位跑这一趟,陆某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却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诸位只拿了陆某回去覆命,莫要牵连到与此事无关之人。”

先前开口的那黑衣人“桀桀”笑了两声,拍了拍手道:“识实务者为俊杰,陆大人果然不愧为人中龙凤!”

“过奖。”陆策情绪已深敛了起来,一面答话,一面在心里思谋计策。

“陆大人既然这么给面子,咱们兄弟自然也不会将事情做绝,那躲在房内的莫大人,咱们就只当没瞧见,但那欺君的正主儿,还请陆大人交出来罢!”说话的黑衣人将手一挥,聚在房顶和墙上的那些黑衣人立刻都跳入了院中,将陆策团团围了起来。

第二百零二章 夜色温暖

陆策扫了一眼那些暗卫,知道此刻反抗只会将事情闹得越发不可收拾,于是连手指头都没动,只轻声吩咐云淡道:“你去隔壁将温姑娘请来,不必惊动其他人。”

“是!”云淡应了一声,没看那群黑衣人一眼,就自顾自往外走。

他先前站在陆策身旁,被一同围在了人圈内,想要破围而出,除非使用武力强行突破,或是这些黑衣人主动让出一条道儿来。云淡心里很清楚这点,但他不能反抗,也不想弱了气势停步不前,只是不紧不慢的一直走着,眼见这要撞上一个黑衣人,也没有停下步子的意思。

那黑衣人不敢退,没有命令又不能动手,更不想被这个他认为是脑子一根筋的家伙顶着走,只得无助的望向了自个的首领,征求意见。

暗卫的首领见状微蹙了眉头,心里有几分不悦,但不想得罪陆策,仍是挥了挥手,示意手下退开,反正那边院子也早就埋伏下人了,若事发有异,他只需一声令下,自信连只苍蝇也逃不出他的包围圈子。

“陆大人,我这可是破例。”暗卫首领微微笑道:“回头上京路上,还请大人别耍什么花招。”

陆策瞟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放心。”

他还没傻到与圣上作对,而后被四处通缉,永远过着躲躲藏藏日子的地步。

只是温柔的性命该怎么周全,还真是令他颇费踌躇,偏偏,这是眼下他最关心的事情。

凭借陆家的权势,除非圣上想要一举毁灭陆家,否则轻易发不得雷霆之怒,行事前也必须权衡再三,考虑清楚利弊。但看此刻圣上只是出动了暗卫秘捕,并没有正式下旨将他缉拿回京,他就知道御史石磊上的那一道弹劾的奏折定然被强压下了,因此他对陆家没有过多的担心。

可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奏折被强行压下,文武百官多少也会有所知闻的,不知道现下朝堂上的舆论发展到体积程度了,那些往日处心积虑想要扳倒陆家的政敌,有没有上书附议,火上浇油。若是局面还能控制,他想方设法谋划一下,温柔也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朝堂上闹得沸沸扬扬,到了圣上也压抑不下的局面,温柔的性命可就难保了,圣上很有可能为了保全陆家,平息非议,将她当成替罪羊,横竖她这样的平民女子,死上成百上千回,恐怕也没有什么人会真正在意。

陆策站在那里想着心事,片刻后,院门被轻轻推开,温柔跟在云淡的身后走了进来,她脸上还带着一抹笑容,方进院子就问道:“你找我有什么……”

话未说完,她的笑容僵在脸上,望着那一院子的黑衣人,显然有些吃惊,但没有尖声惊叫或是转身逃跑,只是定定的站在那里,沉默半晌,方向着陆策叹道:“是我连累了你。”

温柔自忖除了欺君外也没得罪过什么大有来头的人,那么这些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陆策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宽着她的心道:“只不过随这些大人们回京都一趟,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这可难说!

温柔心里虽慌乱,表面仍是十分镇定,只因她知道在这种时候哭喊吵闹都是无事无补的举动,只会徒惹别人笑话,乱了自己的方寸。但她心里还是深感内疚的,只恨当初虑事不周,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此刻才会连累了陆策,希望他不会因此受到太过严苛的惩治。至于她自己,反正是一缕穿越而来的魂魄,原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多活了这几年已然算是赚了,这样一想,她也就释然了,甚至微微一笑道:“那很好。”

陆策没有接话,与她对望一眼,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那暗卫首领是知道些内情的人,从前在暗处也远远的见过温柔两回,只当她此刻必定惊惶失措,原本正头痛该怎么让这个女人闭嘴听话,哪想到偏看见她一副处事不惊的模样,深感诧异的同时,对温柔不免也起了几分敬畏的心,当下只恭谨道:“两位,这就随下官上路吧!”

这话听着像是立刻要奔赴九泉似的,温柔轻轻闭起眼,静默了片刻,再头次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后,睁开眼道:“我能回去与家里人说两句话么?”

“不能!”暗卫首领硬着心肠拒绝。

“那——”温柔望陆策一眼,见他目光往云淡身上扫了一下,立刻会意,知道善后的事情会由云淡去处理,立刻闭了嘴,不再多说什么,只跟在陆策身后,往门外走去。

上了马车,往车位上一坐,温柔才感觉到自己的双脚有些发抖、牙齿也微颤着,发出撞击的轻响。原来说到底她还是怕的,方才事发突然,她又不想在别人面前露了怯,才勉强装出镇定豁然的样子,此刻静下来,有了时间去回想,才感觉到深藏在心里恐惧。

正惶恐无措时,温柔只觉眼前人影一闪,看见陆策也钻进马车,在她的身边坐下,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气透入她的鼻腔,让她紧张害怕的情绪稍稍得到了缓和,但她还是咬着唇等了半日,自觉牙齿不会打架了,才自嘲的笑道:“这钦犯的待遇还不算差,不但不用上镣铐,还有马车可乘坐,他们甚至让你与我同车……”

陆策没有接话,只借着透帘的微光,定定望着她。

温柔转过脸去,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胆怯,但仍是需要耗费极大的气力,才能控制住情绪,不让自己的身子轻轻颤抖。

无声的静默,空气也仿佛被胶着住了,丝毫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转眼一瞬,马车忽然轻轻一震,随即就向前行驶了起来,那吱吱呀呀的车轮转动声和马蹄踏地的轻响,总算击破了这片寂静,让温柔微微松了口气。

此刻天色已然黑了,原先还能隐约视物的马车变得漆黑一团,再也看不见什么。黑暗,很多时候让人联想到恐惧的事物,但此时此刻,却让温柔感觉到安慰,起码她不用再紧绷着脸,强迫自己淡定微笑,她可以任由心里的情绪流露在脸上,也不用怕谁看见。

“别怕,有我在。”

黑暗中,陆策忽然伸过手来,紧紧的攥住了她的手。

他的掌心温暖,手指修长有力,令温柔的心,十分不合时宜的猛烈跳动了数下。

不知是不是骇怕到了麻木的地步,明明身处在这样的绝境里,因他这一握,温柔身上竟涌起一阵暖意,微微笑了。

两人再次静默起来,只是相握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温柔仿佛能感觉到那只手上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传递过来,让她感觉温暖和安心。这一次,她是真的不再害怕了,甚至觉得如果能这样执手到天荒地老,那也很好。

过了一会,不知是不是出了城,原本平稳前行的马车开始在路上颠簸起来,温柔的身子随着那跳动的韵律轻轻晃动,这种感觉,仿佛随着波涛起伏,渐渐的,她的眼皮有些发沉,不但身子在晃动,连头都跟着轻晃起来,一点一点,倦意深重。

骇怕大概真的容易消耗体力,让人疲倦吧。此刻的温柔,已忘记了一切,只想在这温暖的黑暗中,在这节奏平缓的颠簸中,合上眼去,沉沉一梦。

“安心睡一会吧。”

迷迷糊糊中,有淡定平和的悦耳声音传入她的耳中,紧接着,她的头就靠到了一处柔软的所在,鼻腔里嗅见一股清爽的令她安心愉悦的气息,她意识一松,就完全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第二百零三章 路边茶寮

次日清晨,温柔不是在马车的颠簸中醒来的。而是在那阵颠簸嘎然而止的时刻被蓦然惊醒。

初初睁开眼睛时,她的思绪十分茫然,一时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只是条件性反射的撑起身子,却听见耳旁有轻微的呼痛声传来。

温柔骇了一跳,慌忙转头,正对上陆策那双有些疲惫的眼,才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那么,她不知不觉睡着后头枕的是——

毫无疑问,是陆策的双腿。

“你一夜没睡?”为免尴尬,温柔低下头问了句废话。

陆策微微点了点头,有温香暖玉抱满怀,哪里睡得着?

“那个,对不起啊,很痛么?”

“不是很痛……”话虽这么说,陆策的声音还是带着点压抑的味道,他自己也感觉到了,淡淡笑道:“只是有点麻。”

“我”温柔刚想说话,就见车帘被人一掀,暗卫首领那张脸就探了进来。

“下车,吃点东西,活动一下。”他言简意赅,丝毫没有打扰到别人的歉意,说完话后就放下帘子,自顾自离开了。

温柔无奈一笑,其实身为钦犯,这样的待遇已算是很好了。

“下车吧。”陆策完全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当先离开座位,跳下了马车,随即伸出手来,供温柔搀扶。

“你的腿没事了吗?”温柔还算舒展着身子睡了一夜,下车后都有些站立不稳。

“没关系的。”陆策说着,抬眼望了望四周,见这里只是一个拿竹竿搭起的破茶寮,挑着脏旧的酒旗,内里摆着三张桌子,几条板凳,简陋的很。一个老头拖着慢吞吞的步子在端盘子,当炉的是一名老妇,扎头的布巾下露出点花白的头发。

茶寮四周围的都是暗卫,只是他们的黑衣外头,都罩上了一件不打眼的布袍,看上去与普通平民没有什么区别,大概是外人眼里,这些暗卫都是温柔和陆策这两个衣着相比还算光鲜之人的仆从。

只是那暗卫首领此刻大咧咧的坐在一张桌子旁,见他俩下来,便将面前的盘子往空位一推,道一声:“吃。”那模样和态度,压根就没有一点仆从的模样了,温柔清楚的看见那端盘的老头儿,望了他们一眼,目光里流露出了讶异的神情。

温柔挪开目光,与陆策一起走到桌旁坐下,低头就看见那盘子里堆满了拳头大的包子,面皮黑乎乎的,看上去很脏的样子。她两世为人,虽然过得都不太富裕,但因自身是厨子的缘故,也从来不吃这样的东西,所以看见那包子的时候,不由自主就皱了一下眉头。只是眼下这种情况,已由不得她挑剔了,不吃也没人会哄着她,说不得,还是填饱肚子要紧,于是伸手就抓起一个包子,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第一口下去,没咬到馅。第二口下去,还是没咬到馅。第三口下去……

温柔总算感觉到嘴里有点肉味了,但低头看看手里的包子——

咳,她还是觉得这种东西叫馒头比较合适,而且是那种又干又硬,嚼在嘴里满是面渣的馒头。

悄悄抬眼看陆策,发现他也在面无表情的啃着包子,目光再转,温柔看见那暗卫首领的神色已经十分不悦了,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往嘴里灌茶水,好让自己吞咽得不太困难。

一时间,四周安静得没有旁的声音,所有人都在咀嚼着嘴里那干渣渣的包子,只是神情悲壮得仿佛在啃石头。

半个包子下肚,温柔完全没有什么食欲了,再喝两口茶,发现只是略带茶意,水面上还飘浮着不少碎叶子,粘在舌尖齿上,让人十分不舒服。

“我吃饱了。”温柔想将剩下的半个包子放在桌上,但转念一想,还是纳入了怀中。谁知道接下来她将会遭遇的是什么?万一到了那山穷水尽,连这样难吃的包子都吃不上的地步,有这半个包子充饥,也聊胜于无。

暗卫首领看见她的举动,微怔了一怔,觉得温柔的一举一动,都时常出乎他的所料,但在他眼里,她仍然是个钦犯而已,因此也不在意,从怀里摸出几十个铜板,搁在桌上,道一声:“走了!”

陆策闻言悠悠闲闲的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裳上的面渣,温柔这才发现,他不声不响将一个包子都吃下了肚,唇边不禁浮起了淡淡的笑意,看来陆策虽然养尊处优惯了,但也不是太过挑剔的人,只是心里多少有点歉疚,若不是因为她的缘故,他哪里需要吃这样的苦头。

两人再次上了马车,彼此间都没有再说话,及至马车继续前行了一阵,耳里听见的满是车轱辘的滚动声和马蹄得得声时,陆策才从衣袖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还未打开,一股甜美的肉香已满溢在车内。

温柔微讶,明知这包东西是吃食,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废话,“这是什么?”

“吃的。”陆策微微一笑,将油纸包打开,露出里面一只还带着热气的烤鸡,撕下一只鸡腿,递给温柔,低声道:“快吃,别让他们发现。”

“呃——”温柔吞了唾沫,虽然很想吃,但在一口咬上鸡腿之前,她还是问道“哪来的?”陆策再厉害,也没到未卜先知的程度吧?事先压根不可能在身上藏吃食的,何况这只烧鸡还是热的……

“开茶寮的老头给的。”陆策说这句话的语气,就仿佛是在酒楼里点了菜,人家理所当然要给他上菜的坦然,随后他撕下一只鸡翅,慢慢的吃了起来。

是不是人长得帅,吃东西的样子也特别有气质?哪怕是啃鸡翅这种容易吃出不雅模样的吃食,陆策的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优雅。

温柔是一点即透的人,当然没有再追问为什么那老头会给陆策烧鸡,或者是什么时候给的,她怎么没看见之类的愚蠢问题。她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陆策,心里佩服至极,打死她也无法将鸡翅啃得这样优雅。

叹息一声后,她自暴自弃的在鸡腿上狠狠咬了一口,含含糊糊道:“要是外面那群人知道我们在车里偷吃烧烤,一定会气死的。”

说完这句话,她自己也感觉到陆策一种幼稚的恶作剧的快意,不禁轻笑出声。这个时候,她完全抱着听天由命的态度了,担心是一天,不担心也是一天,又何必纠结那些自己无法改变和控制的事情?天知道还能和陆策在一起多久,那赶往京都的这段路上,她干脆决定丢掉心里所有的包袱,活得恣意一些。

陆策瞧了她一眼,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想法,也微微笑了,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了不将他们气死,我们还是赶紧将这只鸡吃完,毁尸灭迹。”说着,他又伸手撕下一只鸡腿,递到了温柔手里。

好冷的笑话!

温柔没忍住,身子轻颤了一下,结果却被鸡腿给蹭了一鼻子的油。她还没来得及擦拭,就见陆策很自然的抻过手来,拿手臂在她的鼻尖上轻轻抹了两下。

呃,温柔小心又脸红了。

温柔低下头,盯着手里啃了一半的鸡腿,忽然感觉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暧昧的气氛。当然,还有烧鸡的香味。

第二百零四章 亲密接触

离开城市一路过去之后,途中打尖的茶寮和食肆都不用指望其食物的味道太好,这些暗卫们早有心理准备,可他们最终还是郁闷了,只因没想到食物的味道能差到这种程度。

“明明去云州的时候,这家铺子的东西还勉强可以入口的……”

“铺子转卖了吧。”

“没有,我记得下厨的还是这个汉子”

“怪了……哎,是不是那个陆大人……他搞的鬼?”

“他吃的也是和我们一样?”

“也对……”

次日晌午打尖时,听见暗卫们压低了声音在议论,温柔实在很想笑,只是抬起眼来,正对上暗卫首领那犀利的目光,她不禁又将笑意强忍了回去,板着脸,与他对视了数秒,才低下头去继续吃着碗里的米饭。

“都给我闭嘴,吵吵嚷嚷的成什么体统!”暗卫首领没在温柔脸上瞧出什么异样,回头就对手下们低声吼了一句。

就在这一瞬间,这家小食肆的伙计恰好端着一盘水煮青菜走了过来,趁着暗卫们不备,垂下一只手,将掩在宽大衣袖下的油纸包,从桌底悄悄递到了陆策的手里。

伙计动作的速度不快,但陆策接东西的速度却迅速得几乎让人瞧不清,待到那暗卫首领转过脸来,伙计正将菜盘端端正正的搁在陆策桌上,而陆策则带着一脸淡漠的神情,夹了一筷青菜,送入了温柔的碗里。

暗卫首领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异样,目光接连在伙计和陆策、温柔的脸上扫过,却依然没发现什么问题,又见温柔微笑着往嘴里送着那筷青菜,不觉也伸筷一夹,尝了一口,结果咸得他立刻吐了出来,连喝了好几口水,才恼怒的一拍桌子站起来道:“上路!”

当然没吃饱,但这食肆里的东西,温柔原本没就食欲吃,只是坐在那里端着碗儿做做样子,听见要上路,倒好似受了解脱了一般,飞快的放下碗,就乖乖的往马车的方向走。上车之前,还能听见身后那群暗卫们低声抱怨的话语。

等到马车继续前行,温柔确信自己说话的声音在这样的车轮滚动声里也不至于传到马车外头被人听见,才轻声问道:“这些都是云淡安排的?”

陆策微微一怔,随即明白温柔问的是什么,笑着点了点头。

温柔侧着头想了想,原先她怀疑过,这些茶寮食肆的掌柜是不是都是陆策的手下,但这种可能性实在不太大,没有一个人会无聊到连路边的小店都安插人手,以备不时之需的地步,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啦!只要给这些掌柜塞点钱,让他们传递点东西,故意将饭做得难吃些,还是能够办到的,不禁笑道:“云淡真是够会捉弄人的,其实只要给你传递点吃食就好了,没必要让人把饭做得那么难吃。”

陆策闻言挑了挑眉,笑道:“要不这样做,怎能显出他雪中送炭的弥足珍贵?这小子,愈来愈会耍小心机了。”

这次轮到温柔怔了,她还真没想到过云淡这样做的目的,不过恐怕除了陆策说的之外,云淡是厌恶这些暗卫捉走陆策,才想小小的报复一下吧。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

两人说话的时候,陆策已经打开了那个油纸包,这次里面搁的是一些糯米团子,样子雪白小巧,恰恰适合一口一个。温柔尝了两个,滋味绝然不同,一个是清甜的豆沙包馅,另一个则是鲜香的猪肉馅,味道都还不错,起码对现在的她来说,算得上是美食了,她不禁边吃边赞道:“很好吃。”

陆策笑望了望她道:“你的手艺比这好太多,还会觉得好吃么?”

“当然会啊!”温柔很邪恶的偷掰开一个糯米团子,见里面裹的是鱼肉馅,她不喜欢,于是悄悄瞄了陆策一眼,见他似乎没有看见的样子,抬手就将那糯米团子塞进了陆策的嘴里,假装若无其事的接着道:“美食很多时候是讲究心理的,有些小食摊上的东西,并不怎么好吃,可是吆三喝六的聚着一伙朋友,彼此争抢着吃,那味道会比一个人坐在一桌精美菜肴默吃要好得多呢!饿了也是一样,吃什么都觉得味道不错,不过……”

她掰到一个枣泥馅的糯米团子,轻咬了一口,略顿了顿,天知道在这两天打尖处的那些吃食,再饿,我也不想多尝的。

陆策脸上没动声色,默默吃着温柔塞给他的糯米团子,心里却感觉很甜蜜,这大概是温柔第一次对他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而且还十分自然,不由得他不心花怒放。这心里一高兴,多少会有点促狭心起,见她还在那里悄悄掰着糯米团子,忍不住道:“怪不得你不爱吃鱼肉馅的,原来放凉了会有腥气。”

呃—

温柔蓦然抬眼,瞧见他眼眸里淡淡的笑意,立刻羞窘起来。原来他留意到了呀?她还只当他没有在意呢!

“你这样看着我……”

陆策的声音变得很低沉,听起来有种暧昧的意味,温柔还未反应过来,他的唇就已经贴了上来。

这一刻,温柔的双眼蓦然睁得老大,直直的望进了陆策那微眯的双眸中去,又因两人贴得实在太近,视线清晰了一瞬,随即模糊起来,温柔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

淡淡的薄荷香气霎时将她包裹起来,唇上有酥酥麻麻的感觉一直顺着全身蔓延开来,陆策像是在她身上点了一把火,使她的思绪也随之迷糊,仿佛做梦一般,半睡半醒的昏沉,但这昏沉中又有着说不出是愉悦还是羞涩的情绪慢慢浮现……

就在温柔被吻得迷糊,不知是要立刻抽身而退,还是将唇再往上贴一些,贴得更紧些才好之时,马车还在行驶中,车帘却被人猛然掀起来,探进一张微留鬂须的脸。

掀帘的暗卫首领一时没有适应马车内的暗淡光线,只觉眼前黑了一瞬,但待他看清面前这两人在做什么时,一种从未有过的尴尬感觉浮上了心头,不及思索,脱口就道:“你们…”

窘!

再窘!

大窘!

当温柔意识到人窥见她和陆策的亲密接触时,一张脸立刻烧得滚烫,脑袋也下意识的就往后闪避,却因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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