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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长青摇头道:“圣使有命,多交朋友,少树强敌,天下英雄,以笼络为主,至于杀戮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下之策。所以还请二位前辈三思!”

高老者欲反唇相讥,却被师兄拦下了。矮老者道:“叶道长,老朽敬你为一派之主,但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望贵门海量。多谈无异,不如且回去继续吃酒如何?”

刘道士仓地拔出宝剑,道:“完不成使命回去少不得又要承受一番责罚,不带你二人身上一件东西回去怎显我三兄弟已经尽力了?”说罢挥剑便向高老者的左手削去。不等他拔剑高老者便早已暗自戒备,此时见对方动手,立时钢刀在手,刀尖外分,当的碰偏了对方剑势,钢刀不停,反向刘道士的左腕砍去。只一招之间,张无忌便看出高老者的功力远在刘道士之上。只见他刀法精奇之极,只三招便稳占上风,迫得一直默不作声的矮道士也拔剑攻了上去。高老者以一敌二虽颇为吃力,但一柄钢刀挥舞之下,一时之间却也不见败象。全然不似与张无忌交手时的那般缚手缚脚。

叶长青看着矮老者,忽然左手一挥,一支袖箭嗖地射出,径向七八丈外躲在岩石之后的西华子射去。西华子大惊缩头,那袖箭擦过他高高的道冠,钉在他身后不远的树干之上。

叶长青哼哼冷笑道:“昆仑派的朋友和峨嵋派的朋友,这么鬼鬼祟祟的作甚?快快现身吧。”

西华子等人只得站了出来。见到对方双目如电,西华子心头一颤,忙说道:“叶道兄你好!我师兄妹二人饭后无事,出来遛遛,正好碰上各位在此闲谈,多有打扰,多有打扰!”

叶长青鼻内一哼,道:“一个老道士,一个老闺女,天天缠在一起,形影不离,成什么体统!”

一听此话周颠当即便忍不住要笑,但好歹捂住了嘴巴。心道自认识这叶杂毛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对他产生好感。

西华子和卫四娘的脸上均火烧了般的红,花姑娘哈哈大笑,拍手叫好。卫四娘拔剑而出,要与叶长青拼命。西华子忙拉住了师妹,道:“叶道兄说笑了,叶道兄说笑了!”回手两枚钢镖向花姑娘的面门射去,骂道:“小妮子平地惹人生厌!”西华子自知不是青海三剑的对手,是以只好将满腔的怒火都发在了花姑娘的身上。而且一出手就直取对方要害,端的心狠手辣!

丁敏君不待钢镖射到,已抖出拂尘卷住了那两枚钢镖,再甩手一抖,将两枚钢镖还了回去,她更狠,直取对方双目。拂尘卷着甩出比抖腕而出力道要大得多,西华子一振之下不敢用手硬接,只得偏头躲了过去。丁敏君道:“西华道兄,令师掌门夫妇突然暴亡,你二人不留在昆仑山夺那掌门之位,却又如何跑到中原来捣乱?”

西华子道:“不干你事!”转头向着叶长青又道:“叶道兄,华山派的老头儿不敢接道兄的令符,不如道兄便赐了我如何?”叶长青忍不住仰天呵呵笑了起来,道:“你以为神衣门的令符是这么容易便拿到的么?你拿此符做什么?让神衣门助你铲除异己好做那掌门之位?呵呵哈哈……”被人当中说中心中的阴谋,饶是西华子脸皮奇厚也大感难以消受,脸皮发紫。但事已至此他便咬住牙,索性豁出去了。抱拳道:“古人云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神衣门好生兴旺,更难得的是毫无门户之见,有容纳百川之量,好生令人佩服和向往!望道兄成全,不吝举荐!”

说完这一席话西华子不由暗暗得意,心道自己原来也能引经据典,出口成章!长进了,了不起!满以为对方定当感激涕零,立刻点头,没想到身边的师妹呼地跃开半步,瞪着自己道:“师兄!你……你怎可?难道你不惜背叛师门么?”这个师妹同自己自小一起长大,虽说西华子自幼便出家做了道士,但西华子是何许人?早在十六七岁翩翩少年两小怀春时便偷偷的和这位师妹发生了苟且之事,只是师门礼法甚严,他们谁也没敢稍有声张,幸好从未被人发觉,直到前不久师傅夫妇逝世,昔日逃下山的师叔重上昆仑,派内一片大乱之下,两人才略略肆无忌惮起来。卫四娘只待效仿师傅当年扶持掌门师叔一样将师兄扶持上掌门之位,然后师兄还俗同自己结为夫妻,正大光明的生活在一起,谁知师兄即位不成却要出此下策,欲投靠神衣门来除去对手!借刀杀人虽不失是一个好办法,但这一来昆仑派岂不便成了神衣门的傀儡了?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如何做得?是以卫四娘听西华子此言便呵斥了出来。

西华子待要反驳,叶长青却哈哈大笑起来,道:“要加入神衣门么,现任昆仑派掌门,你的师叔司徒余或可有此资格,而以你现下的功力么,嘿嘿,只怕还需再练上那么几年!”

西华子大窘,脸色紫到发黑,突然甩手一掌打在卫四娘的脸上,厉声喝道:“谁要你多事!”卫四娘捂着脸望着师兄,她不敢相信师兄尽然当众打了自己,羞愧悲痛之下说不出话来。花姑娘这时却怒喝起来:“狗道士!你要不要脸!自己受了别人的奚落不去找回来,却只会拿自己的女人来出气!算什么男人!”

西华子怒得无以复加,拔剑出鞘,一招关山飞渡向花姑娘当胸便刺去。丁敏君一把将徒弟拉到身后,手提拂尘和西华子斗在了一起。她的武功原较西华子为弱,但自从周芷若做了掌门,将九阴真经中的一些武功心法向所有同门传授之后,峨嵋派众人一时间武功俱各大进,即便是素与周芷若不睦的丁敏君也不再是以前的三流人物了。

卫四娘一手提剑,一手捂脸,眼泪扑簌簌不绝,终于没有上前帮助师兄,而是转身掩面而去。花姑娘近日突然春意勃发,眼见卫四娘掩面痛哭而去,不仅心下颇有同病相怜之感,便道:“臭道士!你的女人跑了,你还不去追?”

十余招一过,西华子丝毫没占上风,不由得心下也渐渐平和下来,凝神以对。卫四娘的离去他并非没有看见,但女人跑了没关系,她哭过之后自然又会跑了回来,是以根本没影响到他。这时他反而觉得眼前的丁敏君目若秋霜,肤白胜雪,虽然年龄也不小了,又剃度做了尼姑,可姿色之美绝非年老朱黄的卫四娘可以比拟,是以不禁叹道:“丁姑娘,没想到你出家之后改用了拂尘还是如此了得!当真令人钦佩!”

丁敏君面上虽不动生色,但心中却颇为得意,道:“贫尼现已出家为尼,法号静敏,再也不是什么丁敏君了!请道长别再乱喊。”说着拂尘上的力道便不由得减了一两分,只盼时间拖长点,再听他几句花言巧语。

这时却只听那边叮当声大作,叶长青和矮老者均已加入了战团。原来高老者一个没留神被矮道人刺中大腿,高老者破口大骂之下矮老者先加入了战团。高老者得师兄相助精神为之一振,道:“正好让我哥儿俩的两仪刀法考较考较你们的三才剑阵!”

这五人相斗起来自然远非西华子与静敏可比,只见他们阵法对阵法,好看之极,斗到紧张酣畅之际突听一个声音喝彩道:“好武功!好阵法!”这一彩声中气十足,声音虽不甚响,但满山回荡,良久不绝。八人同时吃了一惊,一齐向声音来处看去,只见那侧门口处已站了数十人。青城派的徐瑢、武当派的张松溪、峨嵋派的周芷若等等,都在其中。适才喝彩的便是徐瑢。

见此情景青海三剑当即罢斗,跳出圈外,叶长青朗声道:“饭后无事,林中环境美妙,忍不住向前辈高人请教几招,倒教各位行家见笑了。哈哈,出来一活动不觉又口渴了,且回去再喝两杯。”说罢没事人般地走了回去。华山二老也不愿声张此事,胡乱包扎了伤口也回去了。此时西华子怒气全消,况且对方招数奇绝,自己渐感吃不消,早已不想再斗,便也乘机下台,收剑跳出了圈外。花姑娘急道:“师傅,此道人的弟子王伯雄几次三番滋扰于我,师傅怎可就此放过了他?”

西华子哈哈笑道:“我徒儿少年英俊,家财豪富,难得的是又对姑娘痴心一片,我看你二位倒般配得很,不如贫道就此提个亲,成就一桩美事如何?”

不待西华子说完花姑娘已经勃然变色大喝道:“臭道士休得胡说!本姑娘就算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嫁给那王狗熊!我见到他就讨厌!恨不得杀了他!”

听到此处众人都不由好笑,周芷若温言道:“好了好了,不要闹了,凭地在这许多英雄面前闹笑话,快回去吧!”周芷若做了掌门之后励精图治,武功突飞猛进,此时虽温言而语,但其中的威严却令静敏师徒二人半分不敢抗拒,乖乖地退了回去。群雄虽略感有些蹊跷,但当事人不提,他们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纷纷回归院中。

自那周芷若出侧门张无忌的眼睛便几乎没有片刻离开过她,只见她进门的一刹那时却突然一回头,向他这边望了一眼,然后进去了。

院中群雄直坐到半夜才逐渐散去,建福宫中房舍甚多,宫中道人早已打了百余地铺同来宾中的晚辈年轻人在几个大殿中睡了,其余地位尊崇的和年老的便安排在了一间间的厢房里。二更时分,四下里均已无动静,张周二人终于从藏身之处钻了出来,正欲下去越墙而入,却见那墙头青影一闪,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越墙而出。那人身形婀娜,玉面如月,身法如一阵轻风,不用看就知是周芷若来了。张无忌大喜,心道不用自己亲自去找她了。当即从树后走了出来,向她招了招手。周芷若抬眼看见了他,展开轻功,足踏青草灌木,凌波虚渡般地飘了过来。

自少林一战后周芷若大概便已懂得了《九阴真经》应当循序渐进的道理,是以仅数月之后的周芷若便与以前判若两人,其武功身法戾气尽去,再也不似鬼魅一般。不一会儿周芷若便来到了二人面前,未开口,双手自袖中伸出,提出一个油纸包、一只酒葫芦来。一见这两样物事周颠立刻两眼放光,也不知哪来的直觉,竟能一下子猜到周芷若所携何物,忙双手接过,馋蜒横流,张口咬去葫芦上的塞子仰脖便喝。果然是好酒啊,周颠一口气喝掉了小半葫芦,不舍得再喝,赞道:“青城派牛鼻子自酿的洞天乳酒,味道果然不同凡响!无忌,你也来一口吧!”

张无忌接过也饮了一大口。这时周颠已撕开了油纸包,里面包的却是一只肥鸡。此鸡肉色白嫩,果味飘香,乃青城山道士采摘野果和药材炖制而成,食之不但美味可口,而且具有大补的功效。道家虽有的不大忌酒肉荤腥,但此类食物自己平时还是不甚常吃的,只是有红白喜事时才做将出来宴请宾客。周颠不识此货,但只觉肚子实在是饿得紧了,此鸡又滑嫩喷香得紧,便口水流得话也说不出来,忙撕了一条鸡腿下来交到张无忌的嘴里,自己撕下了整个鸡屁股,将尾巴尖那一大块完全塞入了嘴里,只吃得满嘴流油,骨头渣都没吐出来一星半点。

周芷若抿嘴笑道:“你们便不怕我下毒了?吃得如此香甜?”

周颠满嘴酒肉,含糊不清的说:“此时便是鹤顶红我也一口吃下了!受不了了!”

张无忌无心酒肉,他道:“多谢周……姑娘的美食美酒,只不知……”

周芷若微叹了一口气道:“你还是念念不忘你的赵姑娘……”

张无忌颇感尴尬,道:“对不起……我一日找不到她,一日寝食难安……”

周芷若还待说什么,却见周颠在边上,便道:“我想同你单独谈谈,可以么?”

周颠忙欲离开,周芷若却道:“青城夜景别有一番风味,张公子如不嫌弃,便陪小女子四处走走如何?”张无忌点了点头,跟在周芷若身侧后方半步,沿着溪流向那青城绝顶而去。路很快便没有了,周芷若索性展开轻功,足踏树冠,层层飞跃而上。张无忌始终跟在她的身侧,默默行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林木渐尽。张无忌忍不住赞道:“芷若,你的武功进步之快当真匪夷所思!难怪当初尊师如此器重于你,说你的前程不可限量,果然如此!”

听完此话周芷若悠的便在一根高枝上停了下来,道:“我这点微末武功在张公子看来,实在不足一晒,公子何必又来取笑于我?”

张无忌仍然在她侧后方停了下来,道:“芷若,我并没有取笑于你,我是真心的!”

周芷若听到那一句“我是真心的”,两行泪水当即便流了下来。张无忌心头一软便想去扶她,却终于没伸出手去。他知道现在自己和周芷若早已不是订婚关系,而且自己已和敏妹结为了夫妻,他应该主动和周芷若之间划清界限,以免徒增她的烦恼。周芷若哭了一会儿,抹去了眼泪道:“武功算得了什么?便是天下无敌又如何?从少林回到峨嵋以后我才明白,我就是因为师傅太器重我了,不忍让师傅失望,才做出了那么多的不可挽回的大错事……现在后悔也晚了……我恨我师傅!恨她为何那么乖戾偏激,硬生生将我逼向万劫不复之地……咳……现下说什么也都晚了,这也许就是我的命……”说罢泪水又长流而下。

张无忌感叹道:“芷若,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不必过分介怀,而且,我没有丝毫怪你的意思……”

周芷若凄然一笑,道:“是么?都过去了么?便也有无忌哥哥你呀!你也去了,你还会回来么?”

张无忌怔在了当地,他听出来了周芷若的意思,但他能作何回答?只说了几个“我”字便哑口无言了。周芷若凄然一笑,双袖微张,如飞天仙子一般又向上跃去。张无忌愣了一下,随后而去。很快出了树林,在岩石上两人上升更快,不一会儿便上了山顶,只见那山下青翠苍茫,一条岷江如同一条银白的丝带蜿蜒而去。薄雾缥缈,疏星乱闪,一轮露出了多半张脸的皓月正悬在头顶之上,山风轻拂,静极了,美极了。周芷若飞奔至临江的悬崖边,散开长发,振臂而呼。她那原本略显苍白的脸庞因为适才的飞跃上山已泛起了两团桃红,在那万里山河吹来的长风中,长发飘撒,青裙飒飒,皓月映照之下,竟美得不可方物。

周芷若奔向悬崖边时委实吓了张无忌一跳,待看她并非要跳崖时才略略松了口气,但依然站在她身侧以备不测。周芷若长啸数声后颇显精疲力尽地坐了下来,这时她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她竟然嘴角含笑,道:“无忌哥哥,适才上山时我可尽了全力,而你显得没出三分的力,脚下施为中竟然还能开口说话!嘿嘿,当真了不起!我便是再练十年也做不到如此啊!”

张无忌离她两步外坐下去,心中思绪澎湃,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周芷若接着说道:“无忌哥哥巧入乾坤一气袋而打通周身奇经八脉,以致九阳神功练至绝顶,此番机缘怕是当世再也无人能够得到。这些时日以来我研究那《峨嵋九阳功》和《九阴真经》中的内功,发现每一种功法均要浸淫数年的苦功方可练至小成,而越往后便越是艰难,要练至绝顶,最聪慧者也要五六十年光景,而似我这般蠢女子,只怕这辈子都没有指望了。”

一听到她说《九阴真经》,张无忌立时便想到了怀中之物,忙取了出来,恭恭敬敬呈了上去,道:“芷若,此乃贵派之圣物,都怪当时敏妹调皮,给偷了来,一直放在我这里,对不住之至,现下便还了于你吧。还请芷若妹妹见谅……”

周芷若伸出素手将那非娟非帛的极薄之物接了过来,拿到眼前看了看,突然手一抖,那物便化作了千百朵蝉翼般的碎片随风飘散而去。张无忌大惊。周芷若缓缓道:“伤心之物,不留也罢,留了也是祸胎,江湖中人不知有多少都在窥觑此物,若留在公子身上,贪心之人畏惧公子神功盖世,或可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但若留在峨嵋派,只怕峨嵋山再也难有安宁之日。”

张无忌随即想起了昔日在少室山的树林中玄冥二老为了《九阴真经》而追杀周芷若的情景来,不禁全身打了个颤,心道也是。便没有再说话了。

周芷若又道:“也不知赵姑娘前世修了什么样的福分,我周芷若又造了什么样的冤孽。她生在官宦帝王家,我生在寻常百姓家;她自小娇生惯养,我自小父母双亡;她可以活得自由自在开心烂漫,我却活在万重阴影之下;她突然不知所踪了,有人不远万里苦苦寻找,我却是她失踪的肇事者怀疑对象……呵呵……无忌哥哥,我问你,现在你觉得赵姑娘的失踪是与我有关么?”

张无忌脸上一热,却不知该回答是还是不是。说实话,他的心里的确最怀疑她,而且她越这么问越感觉就是她。但总不能便这么回答她吧?母亲临终前的那句话一直回荡在他的心头:“孩儿,你长大了之后,要提防女人骗你,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周芷若只看张无忌的脸色便猜到他不会信任自己了,心头一酸,道:“无忌哥哥你不必说了,我知道我这个人做的坏事太多,不会使人相信的。”

张无忌听她说得如此可怜,不由得心下全然软了下来,道:“芷若,并非……我……真的很担心敏妹!所以……你知道我这个人老实,从来不爱怀疑什么人,又怎么会……在积石山你说会有重要的讯息说与我听,所以……”

看到张无忌这般紧张的样子,周芷若的心里又酸又怜,虽明知自己如此这般也无法挽回自己已经失去的感情,便不必再去刺激他的,可口里就是忍不住,说出的话依然不酸不咸:“哼哼,那天我说过要告诉你赵姑娘的下落了么?”张无忌一听这话,当即站了起来,怒道:“你!”突然想起那天她走时的确没有明言知道赵敏的下落,更没有说告诉他这个。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温言道:“只请芷若你大人大量,可否给我指点迷津?”

周芷若冷冷一笑,道:“赵姑娘的下落不巧我还多少知晓一二,不过得说完其它的话才能告诉你!”张无忌强压心头的焦躁,耐着性子道:“愿闻芷若慢慢道来。”

这时清冷的夜空忽有一颗闪闪发亮的流星划过,周芷若几乎看得痴了,半晌才道:“一个月前,有一日晚间我在峨嵋万佛顶打坐,至半夜时忽然发现离我身周不远处出现了四个人。这些人的武功也当真不弱,直进到离我十丈之内我才猛然惊觉,当时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继续用功,谁知他们倒也等得,在漫天纷飞的冰雪中一直站到东方日出。后来还是我先发话的,你道他们是何许人等?”

张无忌听她说时脑内就出现了神衣门的影子,今日在林间看到的青海三剑便是一个例子,这时便脱口而出,道:“神衣门?”话一出口猛地又想起了何绿嫣,但一想时间可也不对,便咽了下去。

周芷若缓缓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神衣门,那四人自称来自南海极乐岛的极乐洞主,为首的一个白脸老者自称多福仙翁、其余的分别是什么多禄仙翁、多寿仙翁、多喜仙翁,大言不惭,也不知羞耻二字怎么写!两句话没说完他们便拿出了一面银色令符交与我,说什么是使君亲自交待他们要交给我的,令符上刻着‘百川归海,日照乾坤,入我神门,同感天恩。’我当时接过来看了一眼便抛到万丈深渊之下了。四个老鬼当即脸色大变,持四根龙头拐杖便欺了上来。”

听到此处张无忌“啊哟”的呼了一声道:“他四人的武功如何?可有伤到你?”

周芷若微微一笑道:“自我发现他们时我便知道他们每一个人的内力只怕都在我之上,我若仗着年轻灵活,地形熟悉之便或可打赢他们中的一个两个,若四个同上我却决计不是对手。但我周芷若岂是那种随便便可令人驱使之人?是以我想都没有多想便将那片令符抛下了悬崖。想是那四人脸上挂不住,又感无法回去交代,是以恼羞成怒之下便欲和我拚命。”

张无忌急道:“那后来怎样?”

周芷若说到这里脸上略显喜色,颇为得意地道:“我以言相激令他们只出一人和我对决,这样我便赢了他们,令他们灰溜溜的下了山去。嘻嘻。”

张无忌猛拍大腿道:“原来如此简单,我却在想你该如何脱身呢!”

周芷若续道:“四个老鬼下山后我怕他们还有什么企图,随后又跟了去,却见他们绕下了悬崖,花了足有两天的时间找到了那块牌子,下了山去。我不肯甘心,一直跟到了兰州,在一所龙王庙里我终于见到老鬼和他的同伙会合,这一下可吓了我一跳,只见他们全部都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足有十余人之多,其中便有鹿杖客、方东白、河间双煞、青海三剑等等。我心想这神衣门原来来头如此之大,得罪了他们以后定然极其麻烦,所以连盯了他们数日,终于有一天让我听到了另一个更加重大的消息!”

张无忌道:“难道关于我?”心下甚是感动。

周芷若点头道:“不错,他们说道,得到光明顶的飞鸽传书,明教教主张无忌要于几月几日的样子路过西宁州,教大伙儿相机行事,齐心协力铲除这个大魔头!”

周芷若说到大魔头三个字时故意加重了语气,似在借他人之口又骂了张无忌一遍似的。张无忌却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他问道:“芷若,你确曾听见他们说是光明顶飞鸽传书吗?可曾听见他们说是何人所传?”周芷若思索了一下摇头道:“确曾听见,但他们没说是何人。”

张无忌倒抽一口冷气道:“难道明教之中出现内奸了?不可能呀?杨左使等人都是明教元老,素来对明教忠心耿耿,就连六大门派围剿明教时都没有出现过二心,何况现在……”

周芷若哼哼一声轻微的冷笑道:“当时的六大门派一心只想铲除明教,杀光魔头,是以明教上下有如同乘一条船,船翻了谁也活不成,逼急了自然一致对外。现下却不同了,有人重金收买,给以更高的地位,那就难免人心不测了……”

张无忌直摇其头,道:“不可能,五散人不可能、法王不可能、左右二使更不可能!”

周芷若嗤了一声道:“无忌哥哥,你永远都是如此。他们为什么不可能?比方说那个杨逍,你虽然将教主之位让给他了,可是有你在世之一天,你便以为他会在那个教主之位上坐得很安心么?你若一死,倒什么事情都顺理成章,好办多了。”

张无忌呼地站起,道:“不会的!不会的!人心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险恶!定然是教中普通教众起了异心,又或者是教中混入了奸细,又或者我原本就被他们神衣门的人跟踪了!”

周芷若微微一笑,道:“无忌哥哥,是也好不是也好,都不用如此激动,且坐下吧。”

张无忌微微一窘,道了声歉坐了下来。周芷若接着道:“我听了他们的密谋后又盯了他们好几天,最后看到他们铸造铁笼,又到了积石山,控制了所有鞑子驻军,改造木屋,只是他们何时在那铁笼下面埋了那许多的火药我却未曾看见。对方高手甚多,我不敢过分接近,是以躲在了很远的山上,我原本打算在你到达陷阱之前便截住你,叫你绕道而行,没想到我却又发现了另外一批人隐藏于左右。他们全部黑巾蒙面,伏于雪中十几个时辰都一动不动……”

一听此言张无忌又啊了一声道:“东瀛蒙面人!”

周芷若道:“那日太阳刚落山,突然自东北方向飞来一只猎鹰,蒙面人接住,取下一封密函来。我当时好奇,冒险接近了他们,只见他们显然不识密函上的文字,还叫了一个小个子蒙面人来看,小个子一看之下道:”是王爷的密函!‘便唧唧蝈蝈的说了一通听不懂的话,黑衣人听了不住点头喊’咳!‘我心下十分好奇,定要看看他们到底是何来路,最好能将那封密函偷了来。“

张无忌道:“那偷到了么?这些东瀛人出手异常狠辣,又机关陷阱百出,不择手段,你千万还是离他们远一点为好。”

周芷若微微点头道:“当时我的确没敢轻举妄动。我见他们向东转移便跟了去,没想到便是在此时你却和周颠来了,当真活该你要遭此一劫。蒙面人等往东越走越远,越走越快,显然是决心要离开的意思,我追出了足有二十里地,却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最后好容易等到他们停下吃饭歇息,看到那个……那个……小个子去那个……方便……”说到此处周芷若脸上大红,张无忌看得心下不忍,替她说道:“你看到他去方便时突然出手将他制住擒走是吗?这群东瀛人手底虽狠但脚下功夫却差劲得紧,你拖着那小个子往山下奔去他们便说什么也追不上你!”

周芷若点头道:“正是如此!我出其不意地点了他的穴道便将他掷下雪坡去。我随后跳下,在他即将摔下悬崖时抓住了他,顺悬崖旁的陡坡跃了下去,只转了几个弯,跃上几处断崖,跃过一条河便将后面的追兵抛得无影无踪了。但是我担心你,并没有详加拷问那人,只是将他周身要穴点了,塞入一个岩石缝后便往客栈方向赶。那时我的眼皮跳得异常厉害,当我赶到时,果然你们已经着了道儿了……”

听到此处张无忌心下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不禁伸手握住了她的一只手,道:“谢谢你了!芷若……”便说不下去了,只觉得这份恩情是不可以用语言来表达的。拉得一拉,他终于还是双手一松,放了开来。周芷若仰天轻轻叹了口气道:“等我回去时,那人已经死了,我搜遍他的全身,只发现了他的腰带的最里侧绣了几个极小的蒙古文,带到兰州请人一认,却是汝阳王府的字样。我心下不服,继续追踪黑衣蒙面人,追到长安才终于得知原来是汝阳王发来急函,称王爷京中有难,需急援!”

听到此处张无忌又啊地呼了出来,道:“可曾听见他们说何难了?”周芷若摇了摇头说:“没有听到。这时我发现事情已经与我无甚关联便也不再跟踪他们,自行回到了峨嵋。”

张无忌道:“那敏妹呢?”

周芷若道:“你的敏妹便与青城派的徐瑢徐真人有关了,嘿嘿,而徐真人早年到云贵传道,却与五毒教结下了很深的交情,嘿嘿……”听到此处,张无忌张口结舌,目瞪口呆。耳边只听周芷若续道:“何教主到青城时恰好我派弟子花翠蝶到道观游玩看到,后来徐真人也同我说起过此事,他只称赵姑娘之母,汝阳王妃颇有道缘等等。他托何姑娘请赵姑娘想必与王妃有着很大的关联吧。”

张无忌不禁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早知是见其母,怎有必要出此下策?不过转念一想,何绿嫣那种女子,不按常理行事倒也在情理之中。

此时已近天明,仿佛在陡然间东方便悬了一颗明亮的星星来,山下地气升腾,一缕缕雾气随风卷了起来,那蜿蜒流淌的岷江,那辽阔无际的翠绿逐渐地隐没在了这些蒙蒙云雾之中。山风更冷,不觉间微有一丝丝似雨又似雪的水汽忽而稀稀落落忽而又迷迷朦朦地卷到身上来。张无忌解下羊皮袄披在周芷若的肩上,看她痴痴的望着山下卷起的云海,柔声道:“芷若,小心风冷。”

周芷若紧紧地攥着羊皮袄,几乎缩成了一团,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张无忌心下不忍伸手轻轻的搭在她的肩头,自掌中将一股柔和绵软的九阳真气传了过去。真气入体周芷若不由得浑身一颤,扭过头来,脸上泛起一丝红晕,长长的叹了口气。张无忌微微一笑,道:“敏妹的家在大都,可是那何姑娘却说请她去江南,这……我心下还是有些不明白。”

周芷若脸上的红晕悠忽而去,又转过了头去看那云海。幽幽道:“无忌哥哥,你可曾记得你还答允了我做一件事啊。”

张无忌一怔,道:“记得,不知芷若你要吩咐我去做什么?”

周芷若道:“只要不违侠义之道,不碍光复大业,也于明教及你自己的名声无损……你就一定做到,是么?”

张无忌点头道:“但有所命,万死不辞!”

周芷若点了点头,道:“青城山方圆二百余里,到处都有人间仙境,世外桃源,我想要你陪我一游,仅需你三天时间,可以否?”

张无忌心中直在担心她会出什么难题给他,没想到却只是陪她去游山玩水,而且仅只三天,心头不由一松,连忙点头道:“甚好!等我救出敏妹,别说三天,就是三十天也可以!”

周芷若道:“以后我怕再也提不起这个兴致了。”

张无忌心想救敏妹的事原本就已耽误了这么久了,倒也不在乎再迟了三天,况且还要托她打听敏妹的下落,便又点了头道:“好吧。”

周芷若仰天轻声冷笑数声,忽道:“无忌哥哥,我是不是天下最下贱无耻的女子?”

张无忌大急,忙说:“不是不是!你在我的眼里就像天上的仙女下凡,怎可用那种字眼来比拟?”当下不敢再有任何不顺着她的举动,生怕一不小心又伤了她。

周芷若抬头看那远处的更高峰,道:“现下我们便去那里。”张无忌点头道:“甚好。”周芷若道:“你拉着我的手,竭尽全力奔跑,让我看看最快的速度是什么样的。”张无忌依言拉了她的手,迈开大步自山头而下,奔到那座巨峰之下又飞身而上。初时周芷若勉力可以跟上,可不一会儿便气喘不匀跟不上了。张无忌索性一只手揽了她的纤腰,将她背在背上,迸发出了十二分的气力,手抓脚蹬,沿着山岩绝壁不断飞身而上。周芷若只听见耳边风声呼呼,口鼻间不断吸入张无忌男性的气息,虽然眼前地处险境,时时凌空,仍感平安喜乐以极。忙闭了双目,将脸紧靠在他的后颈上,口含他飘散下来的几丝头发,双手环抱了他的肩头脖颈,便这么感觉向上不断跳去。

不一会儿张无忌便到了峰顶,柔声道:“到了,芷若你看一下吧,好大的雾汽啊。”周芷若慢慢地睁开双目,见山顶果然已经云蒸雾绕大雪飘飘,四下里一团漆黑,放眼看不出十步之外。轻声道:“我有些困了,便让我就这么伏在你的背上睡一会儿好么?”张无忌点头道:“你睡吧。”张无忌背着她缓步走到悬崖边,赏那滚滚云雾的万般气象。周芷若果然便伏在他的肩上睡去了。一觉醒来已是艳阳高照,满山白雪欲融,而张无忌依旧那么站着,未挪动分毫。周芷若心里又是怜惜又是感激,又舍不得这番温柔滋味,便没吱声。又趴了一会儿才道:“无忌哥哥,坐下歇会儿吧。”

张无忌闭目养神、神功游走之间,坐着和站着本无太大区别,这时听她这么一说,便捡了块岩石将周芷若放下,挥袖拂去,化了方圆一丈范围内的积雪,扶她坐下,自己在她身边也坐了下去,继续闭目养神。周芷若略一踌躇,轻咬嘴唇,身子一歪,又靠在了他的肩上。张无忌只觉浅香扑鼻、轻丝触肤,险些心猿意马起来,忙强自收摄心神,入定了去。周芷若躺得一会儿终于轻轻叹了口气坐了起来,道:“无忌哥哥,已是正午了,醒醒吧。”

周芷若坐起时张无忌便已知晓,这时听她这么说,便睁开了双目。只见眼前的周芷若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道:“此去往西的山间有一条小溪甚美,可吃之物也甚多,我们便去看看如何?”张无忌点头道:“甚好!还要我背吗?”

周芷若原没敢想如此,听他这么一说,马上点了头。心中叹道:“三天那!从今以后这个世上便再也没有周芷若了。我周芷若这一生中便只要这三天过得幸福就够了。”想着想着便伏了上去。张无忌这次奔得比天亮前快得多了,周芷若只觉耳边呼呼风声,手指指点之下,不到一个时辰便已到达目的地。

只见此处古木参天,两旁青山拔地而起直插蓝天,一条清澈已极的小溪蜿蜒流淌,自岩石中级级飞跃而下,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型瀑布,卷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水潭,当真是美极了。两人沿着溪流曲折而上,到了一处摩天高崖之下,只见这溪流便是从这崖下的岩洞中滚滚流出,溪底完全是整块的岩石,光滑圆润,溪水清澈得毫无杂质,耳旁鸟鸣不绝,张无忌忍不住喝了一声彩:“真是美妙的所在!”

周芷若笑容满面的从张无忌背上下来,蹲到水边捧起一捧水往脸上浇去,陶醉已极地洗了脸。见张无忌还愣着,便道:“无忌哥哥,你还不洗洗?你都快臭死了!”

张无忌脸上一红,便也去洗了。这时周芷若突然飞身而起,纤手掠过一处树枝时顺手折了一截,轻轻甩手打出,一只往山上疾奔的兔子应声而中,自山上滚落下来。周芷若接住了,道:“兔儿啊,兔儿啊,今天算你运气不好,得填无忌哥哥和小女子的肚子了。”飞身而下,在下游溪水中洗剥了,拾了些柴草点着烧熟了。周芷若的食量甚小,只吃了一条腿便不吃了,倒是张无忌早已肚饿,吃得香甜美味之极,大半个兔肉下肚竟微有不足之感。

吃完稍事休息后周芷若便提出来钻那溪水流出的岩洞,张无忌不敢有违,立刻去劈木筏竹,做了一大一小两个火把,进了洞去。

洞中风颇大,吹得火苗晃动不止,但张周二人身负绝艺,自然毫不害怕,反觉洞中之景与洞外相比更有一番奇美之处。行进白余丈洞中猛地豁然开阔,抬头望天,洞顶高达几欲百丈,一束阳光自洞顶的一个小口中斜射而入,照在溜光的洞壁之上,此时已经不需要火把了,二人已能将洞内的景色看得清清楚楚。只见这里出现了一个硕大的水塘,水流平静,大水塘的旁边还有大大小小七八个小水塘,看得出来那水便是自那里的岩石缝里流出,冲击岩石,日久天长之下,冲出了一个个圆润光滑的岩石盆。其中两个更为神奇,水面上竟连绵不断地腾起着一层薄雾。这种泉水张无忌在冰火岛上见过,知是温泉,心中大喜,忙奔过去伸手试水,叫道:“这水真舒服!”

回头一看周芷若,只见她双颊绯红,扭过了脸去不敢看来。忙笑道:“芷若,你不防洗一下吧,我去洞外便是。”

周芷若啐道:“还是你先洗吧,你那么臭……”

张无忌笑道:“是啊,我那么臭,洗完了你还能洗么?”说着大步便欲出去。周芷若又叫了起来:“且慢!无忌哥哥,这洞子里人迹罕至,你也不怕我独自一人害怕?出便不用出去了,你坐在那边扭过头去不许看过来便是!”张无忌刚想顺口开个玩笑,但一想到他们之间的这层关系便生生忍住了。他一直走出了这个大洞,直到周芷若大声喊停时才停了下来。盘膝坐下,闭目吐纳。

张无忌也是一个正常的男子,如果说和周芷若这般的美女在一起毫无非分之想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在山顶上时,温香贴身,极尽温柔,现下她又在不远处宽衣解带,滑入池中洗浴,怎能不令人思绪难平,口干舌燥?张无忌枉自神功绝世,此时却甚难入定。口里干渴得紧,忍不住便伏身去溪流里捧了几捧水来喝下肚,感觉舒服了点。这时耳边传来哗哗水声,不禁又哑然失笑,原来自己是喝了她的洗澡水了。

正自神游间,忽听洞里水声异响,周芷若惊恐的尖叫了一声,心下大惊,忙飞身进去,却见她双臂抱胸,玉腿卷曲,一丝不挂地坐在水里,满脸通红地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吓得张无忌啊哟一声大叫,扭头掩面奔了出去。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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