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六第十五节电闪天际 无风必有雨（中二）（1/1）

齐荔随之站起来，陪到客厅沏了一杯咖啡送上。她说，都别太上火，好好休息吧。如果脑子非要想不可，又实在想不明白该如何决断，那就找联络员聊一聊。晚上他们在家，打电话就行。说完，回自己屋了。

喝了咖啡回到寝室，怎么可能入睡呢？面对非此即彼没有回旋余地的岔路口，他该怎么办？凭心而论，他挺喜欢这个sy，真不想失去她。大男人何尝不希望有这么一个终身伴侣——那得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哪怕差十岁八岁也行。既然女方主动提出来的，又是年龄差不是情感的楚河汉界，为了能使眼下的相处得以延续，干脆答应她？——不行啊！那是不正当男女关系呀。蹂躏一个下一辈儿的女子于心不忍、于理不通，于人品、于舆论、于合同、于名声那都大逆不道。别人会怎么想、怎么看？自己还怎么做人？怎么面对熟人？干脆告诉她不可能，可……于心何忍？伤了她的心，她那困难的家庭又怎么支撑她的学业？她离开了，自己又回到孤独生活中，没人打扫卫生，没人做饭洗衣裳，没人相伴散步，没人交流思想——那是自己本来的生活啊，恢复原状没有什么不应该。难题是那样以来，对委托自己搞行善助学的人没法交待，对联络员没法交待，对老头湾论坛也没法交待，对齐荔那年长的爷爷和她的父亲也没法交待。咳！万万没想到，行善行到这种地步。齐荔说得对，是得向联系员请教了。

“大茶壶”听了情况介绍，说，论坛研究过你们这对联系对象的情感发展趋势，基本态度是不促进、不阻止、静观其变。不促进，是因为你们和那几对“人间情爱研讨”的联系对象不同，是论坛牵线搭桥的扶贫助学对子。你们原本没有感情纠葛，论坛就不能改变初衷，不能乱点鸳鸯谱。不制止，是因为任何一对合法男女公民都有发展友谊和爱情的权利，他人无权干涉。论坛对婚恋的态度，只以是不是无任何附加条件的真情真爱来决定取舍，其他问题都在从属之列。你们这一步是进是退，完全取决于当事双方。只是，有几个与情感牵扯不大的事情应该说出来。一是，论坛给齐荔她爸凑的钱，人家一分没花，全部存在银行里，记录在账本上。一旦生活好转，定要连本带息返还原主。眼下齐荔爸的退休金和劳保问题已经解决了，家庭困难有所缓解，还款的招呼也打了。二是，齐荔也有一本账，pd替她开支的学杂书费、服装费、零花钱等笔笔在案，一旦条件允许也要偿还。她在pd家的食宿费折抵sy做家政的服务费，就算两清了。三是，齐荔生活俭朴，头脑聪明，学业出众。她所在大学的文学系主任告诉老教委主任，齐荔头一个学期就有两篇文章作为范文在校局网上公示，引起不凡反响。第二学期开始便有不少男同学追求她，她概不理睬。其中一个追求者是齐荔爸原来所在车间的统计员——借工厂体制改革发了横财的那个人的儿子。这人愿意出五十万作聘礼，托人上门提亲。齐荔爸让女儿表态，得到的答复是这辈子嫁不出去也不会与那种人家搭边。她爸说，女儿和爸爸一个脾气，有骨气。四是，齐荔告诉她爸，pd愿意出十万元帮家里的房子动迁扩大面积。她爸问女儿什么意见，答复是，如果这个人愿意跟她一起叫爷爷叫爸爸，那倒不是不可以考虑。

大茶壶说，他这个当老师的人，常以很了解自己的学生自居。现在看来，就人格而言，老师未必能与学生比肩呐。做pd的初先生与你的sy相处两年了，不知有没有这种感觉。在你们的情感问题上，联络员不会做与论坛的决议相悖的事，当事人好自为之吧。

一杯咖啡的刺激又加上半个小时的电话刺激，“初人”脑子里够热闹了。从联络员的话想到论坛的态度；从齐荔的“借题发挥”到她最近的异常表现；从自己的情感悲剧到三十一年的生活经历，从“助力三轮”的苦心撮合到《特殊合同》签订，一桩桩一件件历历在目，前思后想反复掂量。这一宿，比三十一年前在水池边听“浪打浪”之后的那一宿更折磨人，比“闪婚”之后做“闪离”决断的那一宿还难熬。怎么办？怎么办？扯不清，理还乱。两年来与sy相处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争执、签约，显示器旁的照片、公园里的拍照，服装城购物、江边的马尾辫儿变耳边辫儿，洗好的毛巾、沏好的咖啡，一视一笑、一言一语，一朝一夕、月月岁岁，那么熟悉又那么默生，那么清晰又那么模糊，那么期待又那么保留，那么热切又那么犹豫。辗转反侧、颠三倒四，没想到一个知天命之年的男子汉竟如此优柔寡断。前后对比、左右掂量，不甘心在一个侄子辈儿的女人面前表现得如此无能。这一宿肯定与睡眠无缘了。时光啊，你快些流吧！太阳啊，你快些升吧！

第二天早晨，“初人”早早洗漱完毕，坐在客厅里发呆。齐荔准备好早餐，边吃边劝他宽心。饭后收拾停当，又动员他出去散散步。这回没商量穿什么衣裳，齐荔穿的是以前的旧ct衫——可能与阴天有关。出门不远，照例又挎起了他的胳膊，只是什么都不说。

天上乌云密布。二人来到公园水池边坐下，望着荷花继续发呆。

“荷深水风阔，雨过清香发。”齐荔轻吟。

“初人”没有反应。

“荷香随坐卧，湖色映晨昏。”齐荔又轻吟。

“初人”还是没有反应。

“用不了多久，就该‘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了呀！”齐荔感叹道。

“初人”扭头：“解释一下吧！我是个摆弄万能电表的手艺人，不懂诗意诗境。”

齐荔：“秋霜降临的时候，ju花虽落枝还挺立。而婀娜多姿的芙蓉则茎叶全无了。古时候男人多喜菊，黄巢就是其中一位。芙蓉常用于比喻仕女，它比ju花衰老的进程快。”

“把秋季盛开的ju花，和夏季盛开的荷花摆到一起，不好莳弄，也违背时令啊！”“初人”随口叹道。

齐荔听出了蕴意：“过去北方的冬季，只能吃白菜、萝卜、和土豆。现在有暖窖和大棚，什么菜都能种，都能吃了。时令差不那么重要了。”

一番寂静之后，“初人”问：“本科毕业，你准备深造还是就业？”

“结婚，生孩子，相夫教子。”

“就没考虑继续读硕士、读博士？”

“在结婚生孩子前提下，有条件就读。”

“不读研也该工作呀！”

“那都是次要矛盾。现在就业不大容易，机遇合适就做。如今有在家里上班，通过网上工作不必跑路的职位，比如编辑、设计师、美术之类。不影响相夫教子的职业，当然可以考虑。没有机会何必委曲自己去求人施舍？干脆在家里写作，照样有饭吃。”齐荔说得既温和又坚定，令听者不得不信。

“今天没穿蓝纹衫，没穿连衣裙，辫子也没扎绿彩结，是不是灰心了，决心离开了吧？”“初人”转头瞅着sy——这是今天第一眼，话也是未经思考本能出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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