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五 第三节 小师哥偏爱壮大姐（1）（1/1）

苗挺和朗牧凤这么两个人，工作在同一间办公室，吃在同一座食堂，住在同一栋单身宿舍。巧的是还都同在楼梯口右边第一个房间，只不过女的住三楼，男的住二楼。分厂领导和认识他们的人，都认为这是一对天时地利人和的佳配，好几个人主动为他们当红娘。工会主席胸有成竹，把他俩找到一起，极力撮合了一通。郎牧凤也觉得男方挺理想，表示愿意相处。想不到的是，这两个人处得一直不冷不热平平淡淡，半年之后就彻底“黄”了。开始的几个月，苗挺说郎牧凤在他心里始终引不起涟漪。后来他竟爱上了另一个人——计财科的成本会计胡瑶姿，而且闹得满城风雨。

能从郎牧凤手中夺走苗挺，这个胡瑶姿有什么特殊魅力呢？一见面才知道，这是个膀大腰圆，体重一百六十斤的女人。她出身于地主家庭，自幼的理想是作武侠、当军官，最想开飞机——她大哥就是国民党的中尉飞行员。解放以后，地主子女想参加解放军是无望的了。可她的学习成绩很好，又是省市运动会多个女子投掷项目冠军，在当地算是个名流。她报考北方工业大学，本想学习飞机制造。因为家庭出身问题，被分到成本核算专业。分配到这个分厂计财科七年了，已经三十岁。别人曾给她介绍过几个对象，全都无功而返。原因之一是她块头太大，一般小伙儿往她跟前一站，就像公鸡立在母鹅身旁。原因之二是她脾气太烈，颇有河东吼风范，认识不久的男友就常常挨训。原因之三是她抽烟。在公共场合抽香烟，没人在场的时候自卷关东烟。有人曾问她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她说六岁。那时候她家前后三进院落，各屋的炕上都有盛着关东烟的笸箩和烟袋。她妈告诉她，抽烟能解闷提神，能驱蚊子、熏小咬儿，还能防毒虫咬。她老家那个屯子里的人，不管穷富家家如此。原因之四是她力大无比。计财科搬家，三个男人没能把现金保险柜搬过门坎。她让那三个男人把裤带全解下来，都扎在她腰上，站在保险柜前凭住气、腆起腹，一声大吼便稳稳地抱起了几百斤的铁柜，轻轻放在门坎那一边。男人们私下议论，这哪里是女人，纯粹是母夜叉嘛。

苗挺爱上“虎腰子”（胡瑶姿）了——这个词出自一个与胡瑶姿谈过两个星期朋友的小伙子之口。南方人不懂这词什么意思，问当地人。人家遮遮掩掩，说是指能榨干男人的女人。这事传到分厂保卫科，科长跟分厂领导说，胡瑶姿的大哥是国民党军官，大陆解放的时候逃到台湾。1962年蒋介石派特务袭扰东南沿海，听说她大哥是一伙武装特务的头目。至于飞行员怎么变成了海军陆战队，目前还不清楚。

我们厂是国防工业骨干企业，苗挺所在分厂是保密性很强的敏感单位。一个掌握国防装备制造关键技术的年轻干部，与现行国民党特务的亲妹妹出奇地相爱，怎么能不引起领导重视呢？于是乎，一件青年人恋爱的事就上升为政治案件，内查外调是必不可少的。

调查结果可想而知，既找不到胡瑶姿与她大哥联系的线索，也证实不了她大哥潜到大陆来了。胡瑶姿参加工作之后，两三年不回一次家。因为她不愿意让人们看到自己有留恋地主家庭的表现。她给父母写信也很少，一年不超过两封。她家距离本市不过三百华里，却很少有人来看她。她爸对前去调查的人说，女儿在国防工厂工作，成分不好的人去了会给她填乱。探望的人回来，还得向生产大队的治保委员会详细交待探亲过程——人家要审查探亲的目的和动机，甚至要工厂保卫部门出具有无可疑行为的证明信。

出于工作需要和对干部的爱护，分厂党委派副书记和保卫科长一起找苗挺谈话。先讲政治立场的重要性，再讲个人前途与国防事业的关系，表示组织上相信当事人能正确理解领导意图，自觉认清问题的性质，主动断绝与胡瑶姿的联系。结果事与愿违，苗挺根本不领情。他说，恋爱自由是婚姻法规定的；他说，胡瑶姿没有政治问题；他说，地主子女不是个人能选择的事；他说，胡瑶姿尽了最大努力消除剥削阶级意识，几乎与家庭断绝了往来。保卫科长说，你苗挺可是根红苗正的贫农子弟，是共青团员，还是党支部培养的入党积极分子。这样的同志跟五类分子出身的“虎腰子”结婚，那不是混淆阶级阵线又是什么？苗挺说，胡瑶姿虽然不是党团员，但她信仰马列主义；说她拥护社会主义，热爱**和毛主席；说她从十三岁起受的就是解放区的教育，已经不是剥削阶级分子了。保卫科长说，掌握国防产品核心技术的人，不能有任何政治污点，你可要考虑后果呀。苗挺说，如果组织认为与胡瑶姿结婚就是政治污点，那他也没有办法。他可以去干与核心技术没有关系的工作。反正都是干社会主义，他服从组织分配。

事情到此便报告了社教队，队长和指导员委托女副队长弄清情况，提出处理意见。于是乎，本人就有详细了解这桩恋情的机会。说心里话，本人与苗挺谈话之后，一种浓烈地情思就涌上心头——让我想起了“反右”之后在临时党校与青年教员的交往，想起了砖窑耳房里的雨夜，想起了那段刻骨铭心、终生不忘的情。身为社教队领导成员之一的人产生这种念头，传出去就等于政治自杀，只能立即埋进内心最底层。一直等了三十年，才有机会眼含热泪向已是老头湾论坛坛员的“大茶壶”倾诉。今天是第一次当众谈及这个隐私

社教队副队长找一个技术员谈话，让人家挺紧张。我说，听说小苗跟计财科的人搞对象了，进展得怎么样，唠唠家常吧。苗挺说，已经满城风雨了，领导就不用故作轻松了。他确实爱上了胡瑶姿，但这是最近几十天的事。本分厂的人几乎都知道，他与胡瑶姿俗无来往。有一天，科长让他去计财科代领本科人员的工资，正赶上负责工资业务的会计休产假，由成本会计胡瑶姿代发。他逐人点清全科人员工资袋里的钱数，回来准备分发。科长说，有几个人下车间了，一会再分吧。让他先把去外地公出同志的工资送给家属。他照办了，回来分发其它人的，发现少一个工资袋，钱数与他自己的工资一般多。跑到计财科去查对，胡瑶姿说发现桌子底下有个工资袋，是空的。苗挺说不可能，他是清点一份装好，再点下一份，绝不会错。胡瑶姿说，已经发了上千份工资，唯独你这儿出差儿。回去好好想一想，逐人核对一遍再说吧。苗挺回到科里核对一遍，大家都拿出工资袋说没出错。这么说，那就得算他苗挺白丢一个月的工资了，只能自认倒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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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屋里的“胶东仙”站起来，亮了亮手表。“蓝玉”会意，说，白大姐得在帆布躺椅上歇息一下喽。做“工间操”和练功的人请到室外去，打乒乓球的在大屋，下棋、打扑克在中屋，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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