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四 第八节 因势利导 身教令人从（下）（1/1）

初先生侃侃而谈。某人偶然遭难，路人舍身相救。天灾人祸降临某地，救援之手随即就到。对这些几乎月月天天发生的事，是视而不见还是拒不承认？如果不是怨恨搅乱了视线，那只能是固执和偏见作怪。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似乎只剩下底牌了。既然死守获取就得付出的所谓法则，那就来这个家帮助打扫卫生、做饭、洗衣裳——袜子和内衣除外。大学生课余搞家政服务，拿劳务费也就正常了，与接受施舍也不属于同一概念了。但必须说明，他本人坚守一条线——这不是雇佣，更不是包养。别人怎么理解可以不在乎，当事人必须以相互帮助的忘年之交，来解释和对待彼此的关系。如果觉得不自然，可以做表叔、表侄女相依为命。朋友之间的帮助是相互的，不同于钟点工和计件工。能干多少算多少，以不影响学业为准。远离《招包广告》那种扭曲的“权益”，原因不在招包者，而在应招人。这样，招包者就没有良心上的欠账感了；应招人也没有顾工侍候自己的不安了。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您这是以家政服务之名，行慈善助学之实啊！执意帮助一个陌生女孩子，放弃应得主要权益，能说说原因吗？”齐荔问。

“大茶壶”的回答是，世界上有些事很难说清楚，不必事事追究原因。比如,收废品的老头儿，收养几十个流浪孩子；蹬三轮车的老人，资助几十个贫困学生；硕士生不在上海学习，跑到贵州偏远山区扶贫支教；深圳特区的歌手，为希望工程捐款几百万，几百个山区贫困孩子叫他爸爸，他自己得了癌却无钱医治。这些助人者与被助者，原本既无亲情也无友情。硬要问为什么，他们只能说做人就应该那样。人间自古就有真情，现在有，将来还会有。代沟那边的现代青年，是看不见还是不相信？齐荔说，她不是不信，也不是有意侵犯隐私。她想了解更多，看看该不该达成这份合作。初先生这个年纪还独身一人，不会没有原因吧。彼此为《招包广告》面以面，就该说明放弃主要应得的理由。如果她进了这个家，两个人就一起生活了，相互不了解心里不踏实。初先生笑了，说，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疑惑不解难成交，也没有什么要捂着盖着的。他的精神和身体都正常。恋过爱，失了恋；入过狱，评了反；结过婚，又离了。原因都在一个字——情。有情而恋，因情而婚，无情而离。入狱也是情驱动，助人也是情使然，只不过与前一种情不是一回事，后者通常被称为人间真情。就这样。

“能说详细些吗？我想听。”齐荔说。

“那好，等我说完了，你再取舍吧！”初先生讲起故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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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对小青年，相识在“知青点儿”，相爱在邮电学校。面对湖中秋月，二人发誓永生珍惜这份感情。那时候的年轻人，不像现在这么开放。为把最美好情爱留在最神圣时刻，他们始终不越“红线”。

毕业前，**暴发。二十岁的男友为悼念周总理言辞过激，被判无期徒刑。女友分配到公安学校任见习电信教员，决心封闭情感闸门，不再涉足婚恋。两年后，在家人的重压和同事们反复动员之下，为了报恩不得不违心嫁给了一个警察。

粉碎“四人帮”两年半，男友得以平反，分配到电信部门工作。初恋人相遇握手，女友的手指被掐骨折。她强咽泪水劝初恋人尽快觅偶成家，对方照办了。实践证明那是错的，起码对他不适用。面对心灵无法沟通的躯体，脑子里出现的是另一个人。他觉得那是对爱情的嘲弄，是自欺欺人。无奈只好赔礼分手，把刻骨铭心的初恋情感埋在心底，再无婚恋之念。

二十年后，女友已是警官学院教授。她丈夫不肯屈从腐败高官的***威，急火攻心一头栽倒，丧失了男人功能。那人胸怀宽阔，反复动员妻子改嫁初恋人。前不久，又把初恋情侣诓到环境幽静的无人岛心湖边，准备了帐篷和饮食。相思将近三十戴的这对男女，触景生情抱头痛哭，心灵为之震颤。享受了人家的饮食，感受了大自然的恩赐，像当年初恋一样没越过“红线”。

如果要问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只能说因为他们是人，是思维健全的人，是通情达理的人，不是野蛮人，不能像牲口。他们有情感，有生理需求。但是，人性不能扭曲，良知不能沦丧，尊严不能当商品买卖。人人都会遇到挫折和困难，甚至可能含冤死去。但是，不能没有道德和灵魂，不能丧失人格和理性。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和性关系，真情都是世界上最纯洁、最美好、最宝贵的东西。用金钱购买别人青春的人，还有脸见那位耄耋之年还在拣废品的老劳模吗？还有脸面对推荐他行善助学的老头湾论坛吗？他们的代表就在眼前哪。被他们推荐来行善的人，还想步他们的后尘——退休之后堂堂正正地走进老头湾论坛呢。这也是一种信念，也是一种人生追求。这和利益交换法则不同，是另一种意念坚守的法则。这理由可信不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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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荔瞪着大眼，半天没说出话来，愣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懂了。我来做家政服务员。我感激您，可……怎么报答呀？”

“大茶壶”拿出一纸《特殊合同》，说，老头湾论坛设计了一种介于友情与亲情之间的特殊人际关系。想让年轻人做sy，即学生级谊友；年长者做pd，即朋友型导师。年轻人帮年长者做家务，解除他的孤独。年长者供年轻人上学，辅导其成长。这么以来，与利益交换法则也就没有根本冲突了。乐善好施本来无需文字合同，初先生尤其讨厌签字画押。但论坛觉得，现代青年观念新潮、意识活跃，还是有个遵循好。

初先生接着说，这应该看作是朋友之间的约定。帮助是相互的，感恩不可与物质报答等量齐观，受助人不要在不安中过日子。学生以学为业，别为家务分散太多精力。他本人早已习惯于生活自理，这个年龄段还无需依仗他人照顾。将来老了，sy能常来走走看看，那就是情义。合同签不签完全取决于个人情愿。

齐荔：“我签，这就签。很快——明天就搬来住。我要让孤独寂寞远离您的生活——对了，怎么称呼好呢？”

初先生说随便，可以叫朋导，pd；也可以叫叔，叫老初，叫名字；要不就叫“初人”吧，老头湾论坛的人这么叫。

齐荔看完合同，在pd与sy关系一款，加上“甲方愿意随时进入《招包广告》所指的那种关系的洽谈”一句。

“大茶壶”与“初人”对视一眼，笑道，这孩子真像玉娟说的，有一股子犟脾气。尽管是朋友，sy还是要尊重pd，好好安排学习和生活。只能帮忙，不可任性。签了字要尽快告诉家里一声，别让长辈，特别是年迈人揪心了。

齐荔说，她发广告不是炒作，不为“钓鱼”。不加上这句话，岂不是言而无信了？她妈病故后就是她理家，一定会把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她打算早晨五点钟起床，打扫卫生，做早餐。开学后买通勤票上学，中午各自在单位就餐。晚上回来先做饭，饭后陪pd听音乐，看电视，散步。九点钟以后pd就寝，sy自学。“初人”说挺好，有两个时段要调整。晚上八点sy自学，十点之前睡眠。冬季早六点起床。夏季五点半，加半小时午休，保证八小时睡眠。家务活儿不多，谁有空儿谁干吧。

临行前，“大茶壶”告诉齐荔，蓝院长研究了大半辈子伦理学，老头湾论坛给她找了个新课题。她觉得齐荔很有她女儿十年前那么一股劲儿，想与之保持联系。希望兰芳阁清谈继续下去，每月至少两次。这面子不能不给，师爷代师孙女应允了。电话号码和网址写在合同背面，给人家冷脸子的年轻人，似应主动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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