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三 密传件二 四录（1/1）

苦思冥想了两个晚上，仔细观察了两个白天，姚妮的疑团还没解开。在家里，在路上，在美容院，在商场，sp和yd的言谈举止几乎没逃出“导演”的视线。yd矜持羞涩，掩饰不住对sp的迷恋和疼爱。sp落落大方，对yd尊重礼让、体贴呵护。姚妮想来想去，猜不透这两个人态度变化的原因，揣度出这么几种可能：一是，有文章说，四十岁的女人，特别是有婚史而情感荒芜的中年女性，一旦得到可心的男子，特别是年轻情人，往往不惜工本。她们的超温热情，足以令对方信誓旦旦、服服帖帖。二是，姥爷审阅《特殊合同书》时曾说，国民党统治时期，官僚军阀的众多姨太太周围，有一种被称为“工党”的人，也叫“吃软饭的”。偏僻山区的青年进入大都市，遇上了温暖的家、温馨的情，感情出现戏剧性变化不足为奇。三是，城府较深又处在困境的男人，可能会以甜言蜜语陶醉女人，达到目的后扬长而去。前两种情形不一定别有用心，假如冯宝变心，也是在完成博士学业前后。那时候他过了二十九岁，为合同所允许。如果“亲密情谊”深厚，“甜蜜期”还有延长的可能。那时候的yd年过半百了，女儿早已自立了，也许还有外孙绕膝，不至于一蹶不振。女儿知道自己的妈妈太专情、太脆弱、太固执，经不起第二次情殇的打击。怕就怕第三种情况突然出现。

晚餐席上，姚妮又开始提问：冯先生说愿意永生陪伴yd，就等于放弃二十九岁以后有年龄相当、更具魅力的女子等你去爱的前景。第三人觉得，这与你修改合同文本时的态度大相径庭，能说说变化的原因吗？你的动机和目标前后一致吗？

冯宝说，他以前没涉足爱情，但知道真情可贵，知道知己难觅，知道真情不应该用合同签订。与yd接触深了，情感变了，又看了一些书，查了一些资料，知道真爱来到身边了。真情不是商品，一旦拥有就得专注。爱人不能像超市购物那样挑选，恋爱不能得陇望蜀。如今，yd和sp的真情真爱远远超越了合同规定的“亲密”，“导演”提及的“前景”就无需再有。前后态度似乎绝然相反，动机和目标却不矛盾。

姚妮的疑心没解除，好奇心又来了。她说她还没恋爱，想从自己设计的情爱中得到点儿启迪。已经挑明了，那就深入探讨一番吧。既然说sp对yd已经产生了真情，那就是知道真情标准是什么。

冯宝说，看人要看心，衡量两个人的爱是不是真情，一看双方灵犀相通与否，是不是都为对方着想；二看连接两个人的情感纽带能不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姚妮问，sp用什么保证十年乃至二三十年以后，对yd的情意仍忠贞不移。能不能以文字方式表达出来。

冯宝说，当今社会的空话假话太多。走进市场，叫卖声不听不行，全信更不行。对天盟誓、签字画押，可能陶醉当事人，客观冷静的第三人未必深信不疑。

这话说得无懈可击。姚妮只好转移话题，问sp寒假怎么过。

冯宝说不管怎么过，爱莺不能孤苦伶仃。姚妮说，sp日子好过了，也不应该乐不思蜀。五个学期没见母亲和爷爷，老人肯定望眼欲穿。离开yd日子不好过，可以迟走早归。她回来陪妈过年。

崔莺说，是得回去看看。给老人捎点过年花销，找些压柜子衣裳带去。插过队的人了解农村。旧衣裳在这儿是累赘，干农活能用上。回去呆几天都行，别忘了给家里——往这儿打电话。

姚妮想不出解疑的新招儿，问冯宝的学习成绩如何。话出口又觉得太平庸，又追加了一点刺激性。说，堕入情海、家务缠身的大学生，学业往往一落千丈。

冯宝说，他有美好的港湾作依托，不用为打工挣钱费心思，学习成绩明显上升，下学期争取一流。

美好港湾，够浪漫的了。姚妮心里泛起一种说不清的酸楚。她想，这家伙一夜之间色财双收，替代了爸爸在家中的地位，享受了大公司董事长的家庭生活。今非昔比来得太容易了，可别不知道好歹呀。于是亮了亮嗓子，说，本人严正声明，崔女士乃大家闺秀，千万富翁被她驱出了门。她的善良要是被骗、被伤害，第三人决不轻饶。对付得势便猖狂的白眼狼，就得黑道白道都用。我会从南方要大钱，让背信弃义者付出百倍千倍代价。sp信不信这话？

冯宝笑了笑说，以设计和导演这场情爱的魄力和手段，搞点报复有什么难？“导演”为“演员”的未来走向担忧，心情可以理解。但他认为，第三人不该有报复念头。抛开社会容忍度不说，那样想本身就是对“导演”选“演员”能力的不信任。时间会证明，这个担心是多余的。这话“导演”信不信？

姚妮板起脸说，好利害的嘴呀。既然sp那么自信，为什么不能当着第三人的面，以力所能及的最郑重、最具长远效力的方式，向他的爱莺表一个令人信服的态？并不难做到的嘛。

崔莺抢话，疯丫头又捉弄人了，作妖儿作到这份儿上还不住手。宝贝别上当，不能听她摆弄。

姚妮哈哈大笑，说，看把yd心疼的。一个没入围的新生代，想从趟过爱河的同代人那里学点什么，连个机会都不给？

冯宝说，表达真爱是心灵波澜的自然流淌。我们有过，以后还有。yd和sp不是演员，排他性隐私不能做给别人看。

姚妮说，在常人看来，二十几岁的男子与四十几的女人产生真情，那属于特例，或者叫奇型。人们难免质疑他们的甜蜜期究竟能延续多久。如果是合同规定的那种时间不很长的互补性亲密关系，第三人当然乐见其成。如今的情况是，本来铁石心肠的yd，义无反顾地跳进了爱河。sp一旦弃她而去，她还能不能上得了岸，实在来令人担忧。

冯宝认为，爱植根于不同人心里，不能用同一把尺子衡量。北京二十几岁的小伙儿，爱上六十多岁京剧教师，那又怎么解释？

姚妮抢话说，他们结了婚又离，悲剧一场。

冯宝说，那是小伙儿自知不久于人世，为减轻爱人的丧夫之痛而离。他办了离婚手续依然亲密如初，直到火灾中抢救爱人的珍藏品，引发病变亡故。那种情的分量只有当事人心里清楚明，他人往往不解。爱莺不担心受冯宝贝的骗，因为她的阅历和理智能鉴别真爱与假意。“导演”是局外人，未曾涉足爱河，心存芥蒂并不奇怪，但不必过分担忧。

姚妮说，她这个“导演”使尽了全身解数，yd和sp一直进入不了亲密角色。短短的半个月之内，凭什么突然之间又铸就了跨越代沟的真情？《梁山伯与祝英台》是三年同窗啊。

冯宝的目光投向崔莺，像是请求什么。他说，看来不多说几句是过不去了。干脆明说吧。yd和sp铸就真情的关键过程不是半个月，也不是三个月，而是一宿。古有一见钟情定终身，现代就不能一夜铸成百年好？九月第二个星期六之夜，yd她哭了，她笑了，她哀怨，她激动，她迷茫，她幸福。sp被她感动，受她感召，敞开胸怀解剖自我，剔除杂念涤荡灵魂。让淋浴冲刷自己心底的污垢，也涤除yd的忧愁。心洁体净之后，sp郑重宣布了“心灵契约”——真情无价，容不得任何附加条件存在。他要退学务工自食其力，走自学成才之路。只要yd不嫌弃，sp会把全部真爱奉献给她，永不离去。请她泰然接受顶礼膜拜，请她任性放纵燃烧激情。从午夜开始，两人之间再无隔阂。yd就是sp的心灵主宰，sp成为yd的精神支撑。当窗上的阳光唤醒yd的时候，sp又宣布，每个月第二个星期六都要礼拜。为的是回顾以往，点评表现，交流感受，创新未来，冶炼信念，洗礼情愫。“心灵契约”是远离利益交换的誓言。顶礼膜拜是奉献自我的表达。请yd以放任纵情冶炼sp情愫，让sp的心灵炽爱送yd入仙境。从那以后，真情爱意就充斥两个人全部的共有时间和空间。“导演”见到的“第一幕”，以及“宝贝”、“爱莺”昵称等，都是真情的自然表露。虽然不能克隆给第三人看，说了这些话也就没有什么实质性隐瞒了。不知道“导演”信还是不信。

姚妮愣了好一阵儿，才转过头间她妈，女人怎么放纵自己，怎么主宰别人？能不能说点儿当时的真实感受？就算教教女儿。

崔莺表情有些木讷，说，当时她的灵魂被“电流”“磁化”了，好像是进入了梦中仙境，弄不清那是不是现实生活。好像我是白云他是风；我是禾苗他是雨。他是水我是冰；他是电我是灯；他是我的生命之舟，我的生活之帆。想化作一潭净水供他沐浴，想变成一根青藤缠在他这棵树上。身处那种境界中，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放纵；想让别人怎么样就怎么主宰。那情那景，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等女儿有了自己的爱情，对方也有入境的愿望，妈妈再细说详情吧。

姚妮抓起瓶子，酌满三只酒杯，一口气全干了，才红着脸说，太深奥莫测，太令人向往，太震撼人心，太惹人羡慕。本“导演”都怀疑自己，怎么会导出这么令人神往的剧情来。现在看，真爱的到来与心灵净化并肩而行。女儿只有为妈妈高兴，也为冯先生祝福了。愿“演员”的真爱美满长久，也盼“导演”能找到贴心知己，能铸出就这样的真情。她建议明天中午宴请她姥爷。老人家为他女儿的处境操碎了心，什么事都别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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