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一第二节 9.8大爆炸（1/1）

第二节9.8大爆炸

一个被医院权威医师集体确诊为生活不可能再自理的严重脑溢血患者，还能天天“拨慢步”四个小时，这是诊断错误，还是出现了奇迹？如果诊断正确，现代医学能解释这种现象吗？这样的人适于独自生活吗？照此下去能不能引起更严重地脑出血呀？他的生命还有多远的未来？带着一串问号，我又去请教高博教授。教授说，医学领域和其他领域一样，仍然存在着很多未知数。已经有了结论的规律，往往也存在着特异现象。有的人能抗高压电；有的人能吃玻璃；有的人不怕毒蛇咬；有的人能遥感别人的行动；人和人的五体素质差别太悬殊了。精神因素在开创生命奇迹方面到底有多大潜能，目前还没有明确结论。将来就是有了，也还会存在着特例。目前看，贲铭就是个特例。他明天就死掉，我们不要奇怪。他再十年二十年，也不是没有可能。不管怎么说，天天到郊外走步，对于人的健康肯定是利远大于弊，尤其是对你们这种经常埋头于桌面和屏幕的人。

“贲铭就是个特例”！“土地神”是非凡之人，是上帝创造的奇迹！这样的人不值得关注吗？我这个社会学者不关注他还关注谁去？

以后的闲聊中我问老贲，为什么不坐郊区公交车到老头湾，去跟“黄的卡”他们“老有所乐”。他说，老头湾论坛的“十二仙”不只是老有所乐，更多的是老有所学、老有所为。论坛紧跟时代步伐，积极探索老龄化社会面临的新课题。他贲铭早就把参加论坛活动作为奋斗目标了。但是，人家都是基本健康的人，过的是正常人生活。而他是病人，目前只能做预备“仙”。他的生命尤其依赖于运动，准备用在二三年，把自己的步频提高到队列条令规定数的一半。这个目标现实之前，他不考虑参加老头湾论坛的日常活动。达到目标之后，他也要走着去，不会坐车去。

欣赏了“蒙太奇”之后的第十天，我去了异型铸件厂了解贲铭的经历。验明证件之后，接待者说，“9.8大爆炸”摧毁了贲铭的家，残害了他的亲人。他本人也从此一病不起，不得不办了病退手续。

“9.8大爆炸”？我大吃一惊。那是很久以前的一起震惊上下的行凶报复案，我曾把它列入特殊社会现象研究过。难道这个案件与我现在要采访的对象有关？

接待者说，贲铭是1985年从部队转业来本厂，担任党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那时候的异型铸件厂按副处级单位管理，副书记算正科级。当时这个厂连年亏损，负债上千万元。贲铭来报到之前，参加过军转干部培训。来厂工作半年后，又参加了党校举办的改革政策研讨班。他把学来的新时期经济改革政策和部队的行政管理结合起来，拟订了狠抓厂风厂纪，推行产品数量、质量与工资挂钩的改革方案，协助厂长兼党委书记霍凡，推行目标管理责任制。这两个人配合挺默契，奋斗二年甩掉了亏损帽子。工人拿到了奖金，工厂改变了面貌。霍凡成了全市企业改革的典型人物，头上的光环一再增辉。

工厂的经营自主权确立之后，霍凡为了报答贲铭，当然更为了自己，动用厂里的流动资金买了两套四室两厅的豪宅。贲铭深知职工住房困难，把给他那套的豪宅改成两个小户型，分给了科技干部。他怕霍凡下不了台，公开说他老娘不愿意住楼，当副手的也不应该和正职一样待遇，自愿住进了霍凡腾出来的半栋平房。霍凡说，你家祖孙三代，女儿等着分房子结婚，三间平房70平米，留出一间客厅就没法住了呀。贲铭说，对外联系是厂长的事，我要客厅没啥用，三室正好住三辈儿。

从那以后，这俩人便渐行渐远，最后如同水火了。

我想起了一个规律——困难时期配合默契，成功之后分道扬镳，这是只能共苦不能同甘的怪圈在起作用。中国的封建社会历史很长，农民起义的英豪们几乎都走上了这个怪圈。

接待者说，当时有人认为正副职之间的矛盾因霍凡出名而起，为买豪宅而公开化。事情并非如此。真实背景是，工厂由管理机制改革转入所有制体制改革，吸收外资实行了股份制经营。两个领导矛盾的真实原因是，霍凡凭借改革先行者和著名企业家的名气，上下“运作”、多方串通，营私舞弊。产生的真实后果是，霍凡故意低估国有固定资产的股份额，接受了外商相当于本厂资产贬值数额十分之一的回扣。眼看着昔日的亲密伙伴步入歧途，贲铭不得不与霍凡长谈。霍凡说，第一阶段改革你贲铭有功，但那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改革向纵深发展，有人落伍并不奇怪，别当绊脚石嘛。贲铭指出了贪腐事实，劝霍凡悬崖勒马。霍凡大言不惭，说，什么叫国有资产流失？什么叫损害职工利益？不调整利益分配关系，改革的动力从哪儿来？企业就像一座金字塔，上下一般粗能行吗？他要贲铭再支持他一把，报酬是中资股份的百分之五红利姓贲。贲铭拍案而起，与下岗职工、有正义感的干部一起搜集证据，一起到局里、到市里举报。

这时候上面有人找贲铭谈话，说改革是新生事物，出点儿偏差没有什么奇怪，看大方向嘛！前一段改革你贲铭是有贡献的，但不能和一把手争风抢功嘛。党务工作干部，要正确对待名誉地位嘛。贲铭明白了——霍凡之所以胆大妄为，那是他以公款“打点”“运作”了“保护伞”。他选了几个工人和干部代表，自己亲自带队，把举报信送到省里，送进北京。历经三年地不懈，终将改革蛀虫送进了铁窗。

让他贲铭没想到的是，霍凡入了狱还享受特殊待遇，没过三年就保外就医，出来就上串下跳图谋翻案。贲铭不得不重新发动群众，进一步搜集证据，揭露霍凡和“保护伞”们的罪恶伎俩。正准备再次的时候，他家里发生了大爆炸。案件的具体情况，省报、市报都做了详细报导。这里就不介绍了。

天哪！当年的“9.8大爆炸”案件震惊全市、全省，公安部挂牌督办，原来贲铭就是受害人哪。我脑子里那片渴望了解“土地神”的兴奋灶，更加激烈地振荡起来了。

接待人继续说，霍凡入狱期间工人集体，要求贲铭做合营厂的中方法人代表。上级征询意见，绝大多数职工拥护。贲铭说，他是个半路出家的人，不懂技术，外语水平也太低，不符合干部“四化”标准。经他力荐并反复做工作，把一位有正义感的技术副厂长推上了法人代表席位。他自己一如既往，甘当配角积极工作。

四年后发生了那场大爆炸，贲铭自己又得了严重脑出血。出院第二天，他就办了病退手续，时年五十岁。

接待者说，转业之前的事，贲铭自己从来不对人说。现在这个工厂里，没有人能说清楚他的过去了。

在异型铸造件厂的档案员那里找到了贲铭的履历表，我记下了相关时段的见证人及其单位。以后的二十天里我东奔西走，逐个寻访了当今能找到的所有了解贲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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