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圈地风波（1/1）
四十六
开发野狼滩的规划在村委会上通过了，会上还决定让萧明亮负责抓这一项工作。村委会研究了开荒的政策，决定：以人为本加奖励。将来分红六四开，人占六成，其余四成按开荒面积计算，谁开多少算多少。并决定择日召开村民大会进行动员。
动员大会尚未召开，有些人听说村委会开荒的政策是六四开，谁开多少算多少。於是闻风而动，人们自发地到野狼滩里干开了。这一下热闹了，男男女女女老老少少齐出动，你争我抢划线圈地。有人推波助澜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有人把亲戚都叫来了，有人还想出钱雇人。刘狮吼等一帮子年轻人看着这火热的场面，不由得唱起了一九四二年边区军民《大生产》歌曲：
解放区呀么呼嗨，
大生产呀么呼嗨，
边区的男男女女七里里沙啦啦嗦罗罗呔，
齐动员呀么呼嗨……
突然，有人争吵起来了。人们一看是邪魔萧继祖和冷娃争吵哩。只见冷娃吼道：“你是野鸡占滩哩，这么大一片咋都成了你的了？”
“这一大片是我占下的，你都没睁大眼窝看一看，我都把线划好了。”
“谁认你那线哩，你划了线就成了你的了？那我顺着野狼滩周边一划，那整个野狼滩就都成了我的了？”
“不管咋说，你在这儿开不成。鼻子插个枣，（闻早）滚远！”
“我就要在这开哩！”
“你敢！”说着两个人就撕打开了。
这时，黑豹子萧承让来了，上前吼道：“冷娃你咋呀？敢打我大哥，看我咋收拾你哩！”他扑上去就是一记掏心虎，冷娃啊呀一声被打倒在地。邪魔萧承祖用脚就在冷娃身上乱踩，冷娃一滚从地上捞起一把铁锨往邪魔身上一抡。铁锨正好碰上了邪魔萧承祖踹来的一只脚，听得邪魔啊呀一声挂彩了，他暴跳如雷地喊了起来。黑豹子转了个圈儿寻的操了一把镢头，歪道萧承宗，冷格萧承礼闻声都赶来了。
这时，冷娃已经爬了起来，一看萧门四大金刚操着镢头、粪耙杀气腾腾地向自己奔来，吓得扭头就跑。邪魔这时坐在地上捂着脚破口大骂。歪道萧承宗、冷格萧承礼、黑豹子萧承让三个人围追堵截打冷娃。冷娃在刚才的打斗中已经挨了几下，跑的慢了一些，黑豹子萧承让已经从后边追上来了，他抡起镢头砸了过来。“啊——”一声惨呼，冷娃被打倒了。接着冷格萧承礼用粪耙照着冷娃正欲砸下——
“住手！”人随声到，李根柱扑了过来。他把冷格萧承礼手中的粪耙夺下来道：“你这是干什么？想失人命了，不想活了是咋的？”
邪魔、冷格、黑豹子一个个脖子歪地眼斜地还不服气。但是，当着李根柱的面也不敢吭气了。这是因为李根柱是治保主任兼任民兵连长，和派出所来往频繁，再加上他们四个人打一个人，又把冷娃打成了重伤，硬不起来了。冷娃的腿已经被黑豹子那一镢头砸坏了，躺在地上疼得直呻yin……此时，在野狼滩上开荒的人都围了过来。
冷娃婆娘一见自己的男人被人打倒了，腿上的血直往外流，她连哭带叫地扑到冷娃跟前，嘶拉一声把自己的衣衿撕下了一大片。一时之间，春光泄露，雪白的肚皮都露出来了，人群中一片唏嘘声。冷娃婆娘根本就不在乎，她给男人一边包札一边哭，包好了，想把冷娃往起扶，冷娃头上豆大的冷汗往下淌，疼得眦牙裂咀的。
李根柱挡住了冷娃婆娘道：“别动，他的腿坏了。”婆娘一听，跳起脚来骂开了：“我ri了你先人了，你是狼心狗肺，竟敢把你冷娃爷爷的腿往断的打哩？”
有人在傍边火上浇油地道：“那不是狼心，那是豹子心，比狼励害多了。”
冷娃婆娘一听是黑豹子把她男人腿打断的，走上前去对着黑豹子道：“好呀，是你这个畜牲干的！你励害，别人怕你，我不怕你。来往这打，说着把已经撕去了半个衣衿的衣扣解开了，露出了雪白的胸膛和馍馍似的两只大白奶。当场许多人把眼睛都遮上了。冷娃婆娘对黑豹子吼道：“来呀，用镢头往这砸！用铁锨往这镖！用刀子往这捅！”她拍打着胸膛怒道：“往这打！打呀！你老娘要是眨一下眼，我爬在地上把你叫爷爷！你打呀！激你娃是个男人的话，当着众人的面你打吧！我今日就豁出这一条命了……”
黑豹子别看他平时在人面前卖光棍耍二百五哩。这阵他被吓懵了，一辈子和人打打闹闹的，从未怂过人。可那儿见过这种阵仗？他心里发虚，头上冒汗，两腿抖颤。冷娃婆娘步步进逼，他却是步步后退……突然，冷娃婆娘一声尖啸扑了过来，两只手像猫的爪子抓到黑豹子脸上了。黑豹子顿时感到两颊火辣辣地疼痛，脸上立马出现了一道道的血指甲印，真成了豹子脸了。冷娃婆娘并未住手，扑上来用头一顶，一下子顶到黑豹子的肚子上了。黑豹子哼地一声倒了个仰面朝天，冷娃婆娘跨上去，连撕带咬，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声，有的暗暗为冷娃婆娘助威，感到开心极了。邪魔、歪道、冷格想帮黑豹子把冷娃婆娘拉开，一看冷娃婆娘不顾羞耻，坦胸露乳的，也不敢下手了……李根柱看打闹的差不多了，找了几个女人把冷娃婆娘连拉带劝地拉开了。
黑豹子这一下惨了，耷拉个脑袋不知所措，他心里叹道：“今个当着众人的面败给这个臭婆娘了，哎！黑豹子一世的英名今丧了！”他正寻思着听得李根柱点他哩。
李根柱指着冷格和黑豹子道：“你们俩个把冷娃往回抬，回家卸个门板，把冷娃抬上送往王古镇卫生院，先给人家看腿！把腿看好了再处理你的问题。”他说着怒指四大金刚道：“你们这帮子人越来越不像话了，简直没王法了。你们等着，这一回我就要你们认得马王爷是三只眼，钉子是铁打的哩！”回过头对刘狮吼道：“你和穆疙瘩、石憨憨把他俩个跟上，路上提高警惕，加强戒备。”
黑豹子背着冷娃，冷格在傍边扶着，冷娃婆娘跟在后边骂口不绝，刘狮吼等跟着警戒回村了。看着那一拨子人走了，李根柱蹲下身来把邪魔的脚检视了一下对歪道道：“哎，只擦伤了点皮，歪道把你大哥扶回去让李天香给贴些药。”歪道虽然不情愿，可自己参与了打架，理儿缺。只好忍气吞声地扶着邪魔往回走。
这边刚完，那边两个婆娘又吵开了。李根柱跑过去一问，还是为了抢滩。李根柱一看乱套了，满滩上都是人们争抢着圈地哩。大凡好整的地大都被一些年轻力壮的人抢先圈完了。那些老弱病残者干看没办法，还有一些来晚了的人一看这阵势，不是抢就是嚷……队委会再不出头露面，非打闹出人命不可。许心农听说人们都下了野狼滩抢先开荒哩，就怕出问题。让李根柱前来看情况，这阵李根柱审时度势地吼道：“立即停止开荒，大家都回去，等村委会的通知！”已经圈好了地的人，蹲在哪儿不回去，和李根柱顶牛。
萧乾坤道：“不行！听说萧明亮是总指挥，大家干得好好的，你一来就让我们停了。你算个老几？叫萧明亮来！”
“叫萧明亮来！”那些圈好了地的人随声附合地乱喊开了。
“李根柱是民兵连长，是副总指挥，你们怎么不听指挥呢？”那些没占上地的人也嚷嚷开了。
“我们只听萧明亮的！”李根柱一看管不住，指挥那些拥护者先回村等后消息。这样，大部分人都跟上李根柱回村了。其余留下来的人一看这阵势也没主意了。
涩涩道：“管他哩，咱开咱的荒。”
野狼道：“你先别急着干哩，万一那一伙人把许心农搬来了，政策变了，要重新划分，你岂不是白白地把力气出了。”
“嗯，这话说的有道理，别干，先看，反正咱把地占上了，圈上了，快慢也不在这一阵。”一些人附合着。
“依我看，咱们不能在这干等，他们那伙人寻许心农去了，咱们干脆寻萧明亮走，人家萧明亮是支书，支书比主任官大，管主任哩，求他给咱作主！”
“对，寻萧明亮走！”这帮人闹哄哄地也回去了。一时三刻，野狼滩走得连一个人影儿也没有了。
晚上，那一帮子抢先圈了地的人，都来寻萧明亮。萧明亮已经得知野狼滩因划线圈地、抢滩出了乱子了，几乎打出了人命案。他这个总指挥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现在，来寻他的这些人正是那些抢滩的。他看着这些人气不打一处来，他命人把萧门四大金刚也唤来了。只见他双手背到后面，铁青着脸在堂厅上踱来踱去。突然，他仃下了脚步挥手吼道：“你们这一帮子人干得好事，还有脸寻我哩？没有村委会的命令，谁让你们抢的圈地哩？你们还认得我这个总指挥吗？你们是往我脸上抹黑哩！”这一院子人被训斥得不敢吭声了，院子里鸦雀无声静极了。
萧明亮接着道：“这一下倒好，事情闹大了，几乎打出人命案子来了。要不是人家李根柱及时赶到，冷娃就被你几个打死了。那你们就等着挨枪子吧！现在是法制社会，不是你们这几个人的天下。岂容胡作非为！一个个都是法盲！”
这些人被萧明亮训斥的跟孙子一样，一个个头耷拉个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萧明亮正对那些人训话时，李根柱带了两个民警来了，还有几个民兵也在后面跟着哩。大家一看这阵势都傻眼了，黑豹子心虚尿了一裤裆，脸都吓黄了。李根柱对萧明亮小声说了几句话后，萧明亮走上前和民警一一握了个手。李根柱高声叫道：“萧承祖、萧承宗、萧承礼、萧承让站出来！”
被人们称为萧门四大金刚的汉子都站了出来。李根柱指着黑豹子对民警道：“这个就是黑豹子萧承让！”民警走上前对黑豹子威严地道：“你被拘留了！“说完立即把黑豹子铐了，黑豹子上下牙嗑打着浑身抖颤。民警回过头低吼道：“你们三个也跟上走！”民警和萧明亮道了声再见，和民兵一起押着四大金刚走了，萧明亮一直送出了大门。
萧明亮有气无力地回到堂厅上，一***跌坐在椅子里，对着站在堂厅上那些人一摆手道：“都回去吧！”人们一看这阵势，知趣地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
四大金刚因打伤了冷娃，被派出所拘留了，在梨木湾震动很大。
“这一下把娃的楞耱了！”
“狗日的太猖狂了，把老好人叫那几个东西都欺侮扎了，该挨洋锉了！”
“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假若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立即就报！”
“冷娃婆娘昨天和黑豹子那一场恶斗，真解气。”
“这就叫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的不要命的！”
“他有多励害？还不是人哄上去的。”
“所谓萧门四大金刚还不是借他那一门子人多、势大横行霸道惯了。这一下倒好，被关到四堵城里出不来了！”人们舆论纷纷……
晚上，村干部聚集在山神庙里开会。会上许心农深刻地作了自我检查：“这件事怪我虑事不周，压根就没有估计到会出这样的事情。没有料想到群众自发地下了野狼滩划线圈地，你争我夺，打架斗欧……闹翻天了。尤其是黑豹子等人胡作非为，竟敢用镢头把冷娃的腿往断地砸哩，还有王法哩没有？简直是丧心病狂，令人难以容忍！难怪人家都说咱梨木湾人野蛮，把咱们都叫山蛮子哩。可咱梨木湾人并非都是这样的恶人，一个老鼠害了一锅汤！从这一事件中，我们应该认识到，村委会在抓改革开放，开发经济建设的同时，必须加强对村民的法制教育，抓精神文明建设；两手同时抓，两手都要硬。这两天，由於县上催的比较紧，我忙於组建鹰山溶洞勘探队的工作。把开发野狼滩这么大的事忽略了，工作上出了漏洞。为此我在这里做出深刻地检讨，希望同志们多做指正。”
萧明亮听得不由得脸上热辣辣地，不管咋说自己是支书，又是开垦野狼滩的主管，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细想起来，对于开发野狼滩之事，从一开始自己就不热心，持反对态度。却没有料想到田书记一来，就肯定了开发野狼滩是利国利民的大事，表示坚决支持。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还能说什么呢？许心农又把总指挥的担子压到我肩上了，我不干也得干。由於自己消极怠慢，没有作好组织安排，结果出了这么大的事，这是严重的失职，责任在自己身上哩。好在许心农一包袱把责任揽了过去，这阵，自己不能不表态了。於是，轻描淡写地作了个检查道：“这事我也有责任，哎，这些人也太不像话了，还没等村上安排哩，他们却抢先干开了。难以预料，这干部不好当啊！有啥办法哩？”
李根柱听了生气地道：“按说这些事责任不全在许心农身上；村委会有分工，政治思想工作，精神文明建设，支部书记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萧书记又是开荒的总指挥，群众都自发地下了滩了，他人在什么地方哩？当时，我让暂停开荒，等候村委会的通知时，那些人非但不听，还把支书抬出来做挡箭牌，说他们只听支书的哩，支书是总指挥。请问支书，身为总指挥，究竞做了哪些工作？能不出事吗？”
李根柱的话刚落音，梁振东、刘狮吼、山凤容等都先后发了言，纷纷指责萧明亮失职。
“怎么都成了我的责任了？我也没有让他们下滩划线圈地。你们都把矛头指向我了，谁把我这个支书放在眼里了？好了，我也懒得受这份窝囊气，不干了！你们另选支书好了！”萧明亮下不了台，干脆撂下挑子不干了，负气地拂袖而去。那几个萧明亮的追随者，也站起身来，跟着萧明亮向外走去，许心农没挡住。其余的人对那几个退出会场的干部忿忿不平。
会开炸圈了，梁振东生气地道：“让他走吧！离了狗屎不上地了。”
刘狮吼道：“有什么了不起，地球照样转！”
李根柱道：“走的都是绊脚石，早该踢开了！”
许心农审时度势，心平气和地道：“事情已经出来了，我们谁也别推卸自己的责任。村委这一班子人，要消除分岐，加强团结。现在，关键是要总结经验，吸取教训，改正错误，下一步把工做好。我思来想去，我们研究制定的开荒政策是对的。错就错在把准备工作没做好，把群众没组织好。从明天起，开发野狼滩的工作暂时停止。村民谁也不允许私自划线圈地，已经划了的线圈了的地一律作废。由村委会组织一个勘测小组，把野狼滩的面积大体勘测一下。由勘测小组按户按人把任务划分下去。在这个基础上召开一个《向野狼滩进军誓师大会》，然后再行动，这样行吗？”他征求大家的意见。
许心农的设想，得到了与会干部的认同。许心农耐心地道：“其实，坏事里面也有好事哩。原先，我最为耽心的是怕把群众发动不起来，没人愿意干？没料想到群众的积极性那么高！我们还有什么可愁的呢？”
有干部提议道：“以前划的线圈的地都做废了，那么已经开出来的地是否也要作废？”
许心农道：“已经开出来的地不能作废，由勘测小组造册登记。人家已经付出了劳动，是用汗水换来的，我们应当尊重人家的劳动成果。”
经许心农这么一说，会场上的气氛一下子活跃了，大家舆论说公道合理。接着又研究了一下勘测野狼滩的组成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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