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血狼传说(1/1)

今天是我到这儿的第1094天,我的“生涯”还有365x3-1094=1天。也就是说我已经过了“生涯”的99.9086%! shit!我讨厌数字!真的!从小就讨厌!它总是冰冷无情!它是世上最冷酷的家伙——“时间”唯一的面部表情!但现在我不讨厌它了!我恨它!操!

相较来说我更喜欢文字,因为它比较有人情味儿,这样我每天都可以在日记里记下同样一句话:“我在这儿有一段时间了。”今天我还是希望写下了同样的话。虽然,从2年级开始我就不再写过日记。但有的时候,我还是会想,如果当时写下去的话,我现在或许已经是一名文学家,正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而不是作为一名囚徒呆在这里等死。

“想成为文学家的罪犯比想成为哲学家的罪犯好太多了。”——忘了谁的书里这样写过,谁呢?该是个犯罪学家吧,要不就是另外一个犯人。

几时会写“度日如年”这个四个字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现在我已经真正理解它们凑在一起的意义。“时间”这东西最近让我快要发了疯!有时惧怕它的流逝,有时又愤怒于它的缓慢,有时甚至会在担心它流逝的同时又为它的缓慢而恼火。不要以为我已经疯掉了!我很正常,我的感觉更是正常!我会有这样的感觉只是因为我是一名囚徒——死缓3年的囚徒。

我记得清清楚楚,那1094个没有梦的夜晚。

明天我就会被“送走”了----那个肩膀上扛着两毛二的老头儿亲自来告诉我。我当然不会误会“送走”的含义,我计算过我还能呆在这儿的每一天。是的,明天我将离开这里!不仅仅离开这个黑黑的房间,也离开这个不知是恨我还是我恨的世界!

外面正下着雨,一定还有风,风还特别大,有的树杈被刮断了,掉在地上;屋檐在滴水,屋檐下的积水很深……我静静地听,静静的想;仿佛真的站在了屋外,任冰冷的雨水裹住了身体。我甚至看到了大片大片的树林,大片大片的草原,大片大片的人群。我想我终于能做梦了,但在梦里我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我紧紧的蜷在地上,紧紧地!我紧紧地抱着头,紧紧地!我紧紧地攥着手里的50元钱,紧紧地!我知道开始曾经有过8只穿着球鞋的脚不停地接触着我的身体,后来变成2只……1只……但我不知道是我的视觉变得迟缓,还是那只脚的使用者体力下降!我只觉得剩下的那只球鞋和我的接触周期也越来越长,越来越长……44号--44号的“双星”!我的眼前好像蒙上的一片血幕,我看不清别的,但我还是能“看清”那双44号的球鞋和他的主人。只是渐渐的我也不确定那影像是成在我的视网膜上,还是在我的脑皮层里!但我知道我没有昏,我清清楚楚地听见那些“球鞋”的说话声——“好多血!这小子别不行了!闪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们被我吓跑了吗?我赢了吗?我紧紧地攥了攥手中的50元钱!等着吧……

除了走出房门的两个深蓝色的背影,这里到处是白色。白色使这里的一切显得那么的纯洁,包括我。我知道那两名刑警刚才的询问只是例行公事,他们绝对不会对我产生一点怀疑。外科大夫的话很权威:这名伤者不能移动!是的,一个因左腿和肋骨骨折兼内出血而正在住院的瘦弱少年绝对不会和2公里外的一名1.80的大块头的死有直接关系,这就像圈里的肥猪丢了不必去怀疑正在枝头上蹦的麻雀一样。看到这样的结果我觉得我昨天所受的痛苦很值得!昨天晚上我守在那混蛋回家路上的一个拐角处,只是一斧头----就是这么简单!看着那混蛋无神的睁着双眼瘫在地上,我很平静的挪到他的跟前,卸下了那双44号的大脚。对!一切就是这么的简单!说着简单罢了!先不说怎样躲开医院所有的人,只说挪着一条断腿40分钟往返4公里,又有几人能做得到?我知道我并不强,但!我绝对比别人狠!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这是我一生的信条!

几年以后,我已经是一名老大。曾经有个刚上道的小弟小心地问我:“大哥,您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什么感觉?我说我不知道;不是我不想回答,是我真的不知道,或者说我不明白!到现在我也不明白当时我为啥会没有一丁点儿的感觉。我只知道当我决定了怎样对待那个家伙以后,我就很自然的做了下去。没有特殊的感觉,就像是在马桶上起来的时候,顺手擦了擦***那么简单。难道我真的是如此变态的残忍吗?不!我很坚定地否认!在我不很心烦的情况下,连叮我的蚊子我都会只是赶走而不是拍死。所以我相信:我是热爱生命的!我坚信我的结论。可是别人呢?别人相信吗?嘿嘿……不会!我的敌人不会!我的小弟也不会!一次次的街头火拼,一次次的看着我挥动着利器,无情的砍向别人,就像只是砍着盛着红色染料的器皿,每一个见到我的人都会认为我是如此的残忍。这样的人会热爱生命吗?靠!

我不记得我伤过多少人,这不仅仅因为我伤的人多,更主要的是因为我对这样的事总是没啥印象——我从不把拿着凶器对着我的人当成是有生命的!老天啊!如果我是正常的!那我一定是被什么诅咒了!

雷魄者,丁姓血脉,隔代或一,静如春水,怒如雷霆,力可敌百人,然几无善终!……谁在说话?谁啊?你是谁? 混混沌沌的,混混沌沌的……不知是多久,几年吧?几天吧?还是几分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 ※

张晓波,45岁,6541监狱的最高负责人,武警中校军衔。本来象这样的c级监狱,它的最高负责人应该是由公安系统的人来担任的。不过在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谁还管得了那么多呢?掂着手里的一份档案,他此刻正微阖着眼。

这是今年唯一要处决的死刑犯。不用看着档案,张晓波也能知道这个人的资料:丁卫,男,汉族,物理学硕士;1990年11月11日,生于h省(西北)z市,曾经有个很响亮的绰号——“血狼”。2001年12月作为有黑社会性质的流氓团伙头子,因24起故意伤害罪,被判入狱30年,服刑于5783监狱。10天后,重伤狱警,加判无期。2003年1月转入6541监狱服刑,2月,放风中殴打一名囚犯致死,加判死刑,缓刑3年。高学历的暴力犯;算是阅人无数的张晓波怎么也不明白,如此斯文瘦弱的一个年轻人,哪来这么嗜血狂暴的破坏力!明天就是这个家伙的死刑执行日。想着刚才自己去向他宣布时间到了的时候,那家伙的表情,张晓波总觉得怪怪的。那是一种释然的表情,好像——好像——忽然放下了什么负担似的!为什么?张晓波不能明白,也不想明白,管他呢,明天的行刑对6541监狱来说只是减少了一份伙食消耗,增加一间牢房,这都是好事,不是吗?

※ ※

今天是我的“好日子”,一个黑黑的狱警端着一小桌菜对我说。现在已经是上午10点了,他们没叫我吃早饭,我也就得以美美的睡了个好觉。饭菜摆在我的面前,有鱼有肉,外加一大碗米饭,甚至还有一瓶酒,极为丰盛。虽然我的待遇比别的囚犯要高——住单间,但这样的伙食我也3年没尝过了。饭很香,菜也烧得很好,但我不敢肯定是不是因为长期没吃过这样的伙食才会得出上面的结论,反正一大碗米饭很快就被我扒进了肚子,想起送饭的说过,不够的话就喊他,我也就没再客气。是啊,最后一遭了,还客气啥?端着饭盆的狱警一进门,看到满桌的狼藉显然很是吃惊,临走之前低声对我说:“伙计,大部分的人都会先把那瓶酒给喝光。”嘿嘿……原来如此!古时候说什么:酒乃上天饲民之浆。原来还有这般作用!但是,很可惜,我从来是滴酒不沾,今天我更不会破戒。哪怕我本来嗜酒如命,我想我今天也会这样做——我不想糊里糊涂的结束我的人生路。

接下来的过程很是简单,没有想象中的五花大绑,也没 有那种插在背后的木牌儿,更没有什么游街示众,只是几个背枪的狱警把我夹在中间,径直来到了农场的一片沙窝地里,一切都显得那么冷清,我忽然很悲哀,悲哀我只是个如此渺小的小人物,渺小到连我的死都不能热闹一点,虽然我并不想沿着大街喊什么18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枪响的时候,我很想回一下头,我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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