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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桃园桃缘(一)

夜幕微垂,华灯初上。

皇g御花园内,桃樱缤纷,芳草萋萋,暗香浮动,五步一盏兽足金缕兰膏灯,恍如白昼。

到处是三三两两衣着华贵的皇孙贵胄,谈笑晏晏,还时不时有貌美g女穿梭其间,为他们捧来美酒果品、香茶小点。

热热闹闹,其乐融融——这一切都是半刻之前的情形。

半刻之后,随着引路小太监颤巍巍的一声尖报:“定国将军偕千金到——!”

万籁俱寂。

所有的朝廷大员和年轻王孙都不约而同地僵硬在原地,连回头看一眼那对父女的勇气都没有。

老的李拓,虽沉寂了十几年,但近日为给女儿挑夫婿、满大街抓人儿子的事迹,令他在当今朝野一p而红。

小的李宝儿,少时在百善书院里行凶、调戏、聚赌、带嫖的臭名,早已在官家皇族中昭著。这几天,连民间也开始疯传起她掳人、凌虐、辱官、行为不检等几笔新恶。

若说她还不招人嫌恶,那纯粹是扯淡!

此时众官家一边齐齐在心内咆哮着:“怎能放这对禽兽父女进来糟蹋好良家子?!”一边飞快绞动着脑汁,思索着若自己不小心被盯上的话,该如何脱身。

在众大员群情惶然、避之唯恐不及的情势下,一衣袍朴素,行走间却大气坚定、豪迈风流的美髯男子却破开人丛,施施然迎上前去。

“是镇远侯!”几处低低的惊呼爆出,底下掀起了窸窸窣窣的议论。

举朝皆知,镇远侯兰镜深受皇帝宠信,又有虎子兰熙,手执南韦四分军权,在朝中的地位举足重轻。更难得的是他德行高洁,处事圆融,令人景仰。

而定国将军李拓,早在十八年前就已罢朝。据说当年曾与兰镜被并称为“兰谋李勇”,乃是战场上的绝佳组合,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后更与兰镜一起忠心辅佐六皇子华旭,助其荣登大宝,君临天下,成为当今圣上。

连彼时继位呼声最高、极受先皇宠爱的九公主华茜然,在皇权之争中也惨遭落败,至今不知所踪。

后来旭皇成功登基,本该是他们封王拜侯,仕途如日中天的时候,李拓却突然称病罢朝,将荣华前程全然抛却,终日闭门不出,不事交际,彻底沉寂。

究竟发生过什么,会使英雄一朝颓了凌云志,废了鸿鹄心,所有人都不得而知。

只有坊间的小传猜测,大抵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温柔乡,英雄冢。

而后一直单身的李拓又莫名其妙地多了个足月的女儿。

人道是野地拾孤,他却口口声声称是亲生。

所以世人猜测,宝儿大抵是他少年时始乱终弃的风流债一笔,故而在管教上也不甚上心,最终养成了这般无法无天的恶形恶状。

兰镜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充耳不闻,径自挂着融人的暖笑走到李拓面前,从旁边呆立着的小g女的托盘上取了两盅酒,一盅自己持着,一盅递给李拓,“老伙计,好久不见了,这杯我敬你。”

李拓一怔,虎目瞪着兰镜,眸底隐隐有复杂的暗潮汹涌,方脸都扭曲了些许。

最终他深吸了口气,迅速抢过酒盅,饮下酒y后立马丢回托盘上,仿佛那骨瓷青花的小东西上有瘟疫似的,浓浓的敷衍与不悦溢于言表。

兰镜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将酒盅朝他一敬,优雅干了杯中物,轻轻放回托盘。

宝儿跟在李拓身后,好奇地望望镇远侯,再望望老爹。

她一直都晓得自家老爹不待见镇远侯兰镜,偶尔提起的时候也都“老懦夫”“老懦夫”地叫。

今天看来,似乎也不是全然厌恶,毕竟那感情的深厚程度从交流的熟稔上能看得出来,

也许只是有过什么难解的心结,不愿见到罢了……

“呵,宝儿都这么大了啊!”兰镜见李拓扭过头去,就笑吟吟地跟宝儿打招呼。

“兰伯伯好……”宝儿偷眼看了下老爹,见他没什么反应,轻轻应了。

想当年她年幼无知,经常和兰熙闹架闹到家里去,什么狗洞、翻墙无所不用其极,经常被对方家长逮个正着。

李拓见了兰熙,会一把提起后脖领,直接毫不客气地扔出去。

兰镜和兰夫人见了她,却会亲热地迎她进屋里,叫丫鬟送来些小孩吃食,哄她跟兰熙一起吃。

连她偶尔抢抢自家儿子的糕饼、踹踹砸砸他的小身板,弄得兰熙大哭大嚎,都视而不见。

故而宝儿对兰镜夫妻还是很有几分感情的。

只不过当着自家老爹的面,她不敢表现得太过亲热。

记得八岁时候,一次兰镜夫妇上门拜访,她兴高采烈地跟前跟后,端茶递水,结果就是换得老爹黑了半个多月的脸,唬得她一进家门俩腿就软成面条。

瞧如今这光景,大约……还是会怒!

李拓一看兰镜跟宝儿说话,立马横过身子将宝儿严严实实挡在背后,虎着脸y沉道:“老懦夫,离我闺女远些!”

兰镜讪讪地一m鼻子,还是保持着令人如沐春风的有礼微笑,轻叹,“老匹夫,你的x子还是这么冲啊……”

李拓从鼻孔哼了一声,定定护住宝儿不动摇,豹眼带了几分凌厉,“宝儿她娘只是个普通的江湖女子,当年产下宝儿就难产而死。老子不知道你们一直想试探些什么,只求别扰了我们父女的安宁!”

“呵呵,普通的江湖女子?”兰镜缓缓抚上自己的长须,眸里带了三分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区区一个普通江湖女子,就能叫当年立志要为吾皇叱马平天下的李拓消沉至此?甚至,连我这生死至交也避而不见?”他眼弧一垂,低声道:“莫非……另有隐情?”

李拓五大三chu的身体一僵,急摆手拉起宝儿就欲走开,行迹间,竟有些落荒而逃的惶惶,“老子g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今天只是来给我家宝儿挑男人的。你们家那小崽子一看就是跟你一样的软脚货,我家闺女不中意,同你没啥好谈的,别浪费我们爷俩的时间了!”

“哎!老匹夫,你那脑袋还真是摆来当装饰用的!没看到那边的桃园殿已经开始掌灯了?你忘了这会官员都要先去那里朝拜吾皇的吗?”

淡淡的一席话成功止住了李拓的脚步。

他回头看看被自己拉得东倒西歪的宝儿,再看看不疾不徐跟着他的兰镜,终于松开手,对宝儿吩咐道:“闺女,爹去见皇上了,你先自己在这园子里逛逛,要是有看上的男人,回来以后跟爹说,爹去求皇上赐婚!”

宝儿本来是不情不愿地被李拓拖着走,愁着该如何去见华容,如今有这机会,当然求之不得。立马低下头,狠忍住上扬的嘴角,平声道:“女儿知道了!”

不过,没多久,她遍寻不到华容,反而发现了整个园中的公子小姐,对她眼里流露出的和窃窃私语中的,都是见了苍蝇狗~屎一般的嫌恶时候,她就又笑不出来了。

“看,那不是母夜叉李宝儿吗?”

“她竟然有脸来这里丢人?”

“你看她那一身怪模怪样的,是来吓人的吧!”

“咳,她不是一直心仪三皇子吗!难不成最近想换换口味再挑个男人?”

“天呐!她若是近我一丈之内,兄弟你就先掐死我吧!”

……

格老子的!

不就是被她或揍过、或调戏过么?

至于这么记仇吗?

想当初,她李宝儿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看到华容受委屈。

既然跟那些欺负人的可恶公子哥们讲道理不顶用,她仗着骨骼清奇,学武小有所成后,就开始奉行非暴力不合作。

只有知道她拳头有多硬,手段有多不要脸,严重威胁到其身家、贞c安危,这些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二世祖们才会知道害怕!

敢骂华容是克死自己母妃的扫把星?砸你个扫把!

敢给华容使脚下绊子?就让你试试整整一天面朝黄土背朝天、死活爬不起来的滋味!

敢耻笑华容单薄秀丽不像男人?来给她李宝儿调戏看看!

……

如此仅历时半年,整个百善书院生灵涂炭,哀鸿遍野,多少家长告上定国将军府,可最后都被李拓一句“嘿!我家闺女好样的!”气到半死,只能灰溜溜地窝回自己家里,默默呕血三升。

这也算是从反面体现了李宝儿的天赋异禀。

起码李拓说了,宝儿小小年纪就能把个百善书院整顿得服服帖帖,长大了绝对是治军良材!

此看法倒是与不少受害家长不谋而合。

不过,他们是认为,若让李宝儿混入敌军,那绝对能兵不血刃地叫对方百万雄兵变残兵,不降也得降!

可惜,李拓也只是嘴上说说,实际g本舍不得放宝儿去从军。

连每每跟宝儿提起自己以前的战场生涯,都是一副悔之晚矣的样子。

只有在偶尔拿出鬼夜金刀擦拭之时,他的虎目中才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渴望厮杀的点点锐芒。

宝儿看在眼里,也曾追问过几次。

李拓却总是对自己隐退的原因讳莫如深,只说什么雄心壮志,都不如安安稳稳、平平淡淡的生活来得实在。

于是直到后面兰熙都被送去军营历练,宝儿还留在皇城里祸害众韦京贵族子弟。十数年至今,霸名满朝文武无人不晓。

而近几日兰熙回来,又给她在街头搅和了几出。这下,就连平头百姓也开始疯传她的种种恶行,叫她成了名副其实的臭遍天下。

现在,莫说是你情我愿的结亲,就算是官擂招亲,恐怕连要饭的、残疾的、只要有点脑子的男人,都不愿意上她的擂台!

兰小雀……这个不要脸的混蛋乌g王~八~蛋!

宝儿恨恨磨着后槽牙,就见y魂不散的某人一身银甲,挂了惯常的痞笑,英姿飒飒地向她走来。

11、桃园桃缘(二)

随着那厮的靠近,宝儿只觉得自己里里外外都仿佛遭受着烈火焚烧。

里面的,自然是她积郁了十几年的熊熊怒焰;可外面的……

李宝儿四下溜眼一转,就看到所有大家闺秀均痴痴列在距她两丈远处,粉腮娇红,呼吸急促,火~辣~辣地冲步过来的兰熙抛媚眼。

其中几个胆大的还轮番假擦肩而过之状,行投怀送抱之实。

而兰熙这厮也来者不拒,连刘尚书家嘴歪眼斜的十三岁小闺女都不放过,通通眼明手快地捞进怀里,回以醉死人不偿命的荡漾春笑,“小姐,走路小心。今夜桃园宴的安全是兰某负责,要是叫你摔着碰着了,可就是兰某的失职了。”

失职你大爷的!

明明自己吃豆腐吃得不亦乐乎!还硬要装得尽职尽责道貌岸然!够下流够无耻够不要脸!

看看看!手勾在人家腰侧,脸离得那么近,x前正抵着人家小姐的酥~峰!

哎哎哎!右边又扑过来一个……

“你是不是又在暗骂我无耻下~流~y~人淑女啊?李包子!”

y恻恻的嗓音带着惑人的磁x低低响起在耳边,有几分的咬牙切齿,不正是行五丈抱八女的金鹰将军兰熙?!

“呃……”宝儿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哆嗦,呆了一呆后即恼羞成怒,“兰小雀,你他娘的死流氓臭不要脸的!给老子滚远些!”

这一声不高不低不大不小,正好被周围一圈饿狼般死盯着兰熙的小姐们听了个一清二楚。

本来,看到梦中郎君款款步向的目标竟是李宝儿,她们x中的不解与嫉妒就已经快要爆开淑雅高贵的外皮,如今再看到那母夜叉竟然不知好歹如此恶毒地辱骂之、亵渎之、糟蹋之……

咱是淑女……我……忍!

咱是淑女……一定……要忍!

他大爷的!就算是淑女……老娘也不能忍了!

一围二十四个大家闺秀加五个御封郡主、三个皇族公主纷纷涌上前来,以并吞八荒之势堵住宝儿有可能逃跑的天干地支三十二方位,熊熊怒焰翻天倒海!

“李宝儿!你算什么东西?!兰将军好心扶我一把怎么叫流氓了?!”

“对!也不看自己是什么德行?!就知道血口喷人!”

“女人长成她这样好去重新投个胎了,何必还赖在世上害人呢?!”

……

所谓神兵不露锋芒,绝骂不带脏字。

若叫宝儿打人调戏可以,对上这架势,却是不出一时三刻,立马丢盔弃甲,萎缩成渣,毫无招架之力!

苟延残喘之际,她满目猩红地循向罪祸之源的兰熙,谁知一眼过去就差点背过气去!

格老子的!

那厮竟然在笑!在偷笑!

本来兰熙低垂着脸,人都道他是受了委屈,在可怜地难过!

干他娘的谁能想到这厮低垂的脸上竟然是满满的幸灾乐祸,憋笑憋到猪肝色,红得活猴屁~股都比不过!

草~他大爷!这王~八~蛋绝对是故意的!

宝儿只觉得一口腥血上喉,直恨不得将这混球大卸八块千刀万剐!

可现如今,她实际连一g手指都动不得,因为正在被千刀万剐的人是她……

人生的最窝囊最憋屈都在碰上六年不见的兰熙之后尝了个够本,她确定以后跟这厮绝对是你死我活,有我没他,势不两立!

“宝儿?”不确定的清音响起,不大,却仿佛一道凉风拂过,令人神清气爽,一下子平复了全场汹涌的怒潮。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华容持着紫朱琉璃盏立在人群外,素玉冠紫云袍,发间缀着暗赭流缨,几许的秀雅风流。腰侧明黄金绶,坠着翡翠蟠龙璧,昭示着他的皇族身份。优雅从容中,竟隐隐有威仪伴身。

众女皆为他的风采恍了恍神。

任谁也没有想到,当初在百善书院里那总是淡淡的单薄少年,只是几年没见,就出落得这般矜贵俊逸,比起旁边刚跃居为京都第一美男子的兰熙,品貌各有千秋,竟也丝毫不落下风!

而再想到这般琉璃透玉似的华容,也是为找李宝儿而来,一围的贵家小姐们的芳心全部似被牛粪狠狠砸中,又怄又痛了个彻底,纷纷黑透娇颜,烟生发顶,火透明眸,直在心内疯狂咆哮着怒问苍天,怎叫美男都瞎了眼?!

天呐!来个神拨乱反正,斩妖除魔,拍死李宝儿这暴殄天物的孽障吧!

仿佛在响应众女的心心呼唤似的,忽然一阵香风拂面,伴着幽幽的环佩叮铛,轻轻的脚步声传来,所有人都忍不住循声望去,然后痴痴地呆愣在原地。

那是怎样的一个美人啊!

眉眼唇鼻皆似以重彩j描而出,艳丽倾城又丝毫不落妖俗,只将那惊心动魄的绝美颜色深深镌入观者目中。

一处印下,便是再也不能忘。

“嗒”的一声脆响,是谁落碎了手中的朱紫琉璃盏?

冥冥之中,仿佛有飘渺的声音自灵魂最深处徐徐而起:

“你是谁?”

“南韦第三皇子……华容……”

“究竟是谁?”

“我……记不得……”

“你到底是谁?”

脑中似有道明电狠狠划过,几许明澈袅袅析出。“我是……是……无命阁……阁主……陵无殇!”

“你爱谁?”

“我……没有爱过……”

“真的没有爱过吗?”

“我……不知道……”

“想起吧,前世的你,是谁的一滴朱砂泪所化?

前世的你,苦苦恋谁,真心却一次又一次被狠狠践入尘埃?

前世的你,最后又是为谁,甘愿化作情丝泪引,只求换那人重入轮回?”

“我……苦苦恋着的……求而不得的……爱逾生命的……青鸣!”

随着从心里呐喊而出的名字,华容的记忆深处似乎有片段被唤醒,混沌迅速散尽。

时间仅过了短短的一瞬,却仿佛透支了千百年之久。

灼灼夭桃下,青色男袍的女子款步而来,明眸似月皓,绛唇若丹朱,笑靥比花娇,那容颜……那身姿……那人……不正是……

“宰相夜萧第六嫡女,夜氏……青鸣,见过三殿下。”

“青……鸣……”心脏似乎都随着那两个字的响起炸开,他只知道那仿佛能挣破身体的浓浓的爱和痛,全都汹涌着钻入了四肢百骸。

前世的感情,如此清晰,如此深沉,未有一点消磨,恍如隔日。

青鸣!他的青鸣!叫他爱得那么苦、痛得那么深的青鸣!

一股不顾一切的冲动突然爆出x膛,华容再也忍不住地跨前一步,将身前盈盈作礼的女子紧紧锁入怀中,掀起周围一片响亮的倒吸气声。

多么相配,多么缱绻,那对相贴的男女美得仿佛是月下仙侣,让人不忍打扰,不忍亵渎。

如斯缠绵,如斯绮丽,如斯甜蜜,却令宝儿整个人如坠冰窟,冷到骨子里都在发颤。

华容……她的华容……

这是……一见钟情吗?

心里猛地一剜一绞,眼中酸涩的感觉顿时倾闸而出。

不!不能哭!

宝儿低下头狠咬住嘴唇,却压不住泪珠一颗颗地钻出眼眶。只是徒劳地把那将出口的哽咽死死地堵回嗓子眼,却像塞了块会越涨越大的胶块一般,梗得喉头越来越疼,撕裂一般的疼!

娘的!她知道她李宝儿早成了众人眼里避之唯恐不及的烂泥巴,臭狗~屎!

可老天爷也别介这么玩人好不好?!

她喜欢华容了那么久那么久……整整九年!

九年都忐忑着说不出口,只敢悄悄地看着他,只想竭尽所能地护着他、帮着他……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那叫什么“爱在心里口难开”的憋屈,都折磨得她快疯了!

好不容易被形势所逼鼓足勇气,打算今晚跟华容摊牌,结果人刚找着,当口就杀出个绝魅勾魂的狐狸j。

仅仅一露脸一福身,就轻易地俘获了华容的整颗心,叫他连平素淡冷隐忍的x子都失了,只管孟浪地将人紧抱进怀里,还久久都不愿松!

是啊……那夜青鸣太过美好。

与她相比,她李宝儿真他~妈的就是一堆臭狗~屎,连仰望的本钱都没有!

任何男人会喜欢她都是正常的。

华容会一见钟情是正常的。

她明白……她理解……

可她这摊臭狗~屎……难过得人都快死掉了,却还是怎么也死不了心呐!

足面上突然狠地一疼,宝儿猛一激灵定眼望去,竟是兰熙那厮倒退了几步,一只靴后跟正活活地砸在了她的脚背上!

格老子的!

敢情这狐狸j和兰熙俩混账东西都是老天派下来想整死她的?!

脚上的锐痛瞬间点燃了x腔中翻腾的悲和怒,血流冲脑,李宝儿运起全身的力气就重重朝兰熙推去,就想把他撂个十万八千里、脚底翻天才能解恨!

可谁知……推不动!

一掌过去就跟打上堵厚实的城墙似的,只有一声“啪”的闷响吓人,力道最后全部如数返还到了她自己的臂上,竟差点生生地震断了骨头!

兰熙纹丝不动,仅仅被那声响惊动,木然转回头,俊脸上褪尽了平素痞痞的不正经,满目的茫然和痛苦,神态竟与华容有几分相似。

连这厮都被那狐狸j迷倒了吗?

宝儿冷冷一笑,倒也没兴趣管他,只咬牙切齿道:“你踩住老子的脚了!还不快拿开狗蹄子?!不长眼的东西!”

“哦。”

奇迹般地,兰熙竟没给她骂回去,而是乖乖地挪开脚,再默默扭回头去,继续痴望向华容怀里的夜青鸣。掉了魂一般,只有握在剑柄上的大手时不时地松了又紧,泄露了主人心里翻滚着的复杂情绪。

看他失神的模样,宝儿竟然产生了几丝泄愤似的快~感,冲淡了些许那扎眼画面带来的酸涩绞拧。

算了,不跟这傻帽计较了!

宝儿抬起自己的鞋面拍了拍,冲兰熙呆立的背影重哼一声,就欲绕过他向华容走去。

却不想刚去几步,便被他一把钳住手臂。

方才震得不轻的骨骼顿时钻心一般地痛起,宝儿立马龇牙咧嘴地嚎了起来,“兰小雀,你个杀千刀的王~八~蛋!下这么重的手是想废了我吗?!”

“你若是敢上去找青鸣的麻烦,废了你都是小意思!”兰熙的脸孔冰若寒霜,话语间竟隐隐有杀意迸出,是从未对宝儿展露过的冷厉。

见他这可怕的陌生模样,宝儿猛地从头凉到脚,心里还莫名其妙地扎了一下。又惊又怒,却愣是鼓着双颊,扁着小嘴,喉咙被噎住了似地吭不出一声。

这边二人的骚动引得周围人都将注意力转移过来,连华容也终于放松了手臂。

夜青鸣整张芙面涨得通红,身上的禁锢一弛,立马狠狠推开还有点浑浑噩噩的华容,掉头就走。

“青鸣!”两声急唤发自不同男人的口中。

华容和兰熙彼此对视一眼,目光交错的刹那仿佛有火星迸溅,迅速各自追了过去。

12、桃园赐婚

宝儿通红着双目,呆呆立在原地,眼睁睁地望着华容追向那女子,越追越远,直到连背影都淹没在人海里。

心,瞬间被空荡荡的距离掏漏了。

华容……她的华容……怎么可以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跟人跑了?!

九年痴恋,九年守护,九年后的今夜,他一眼都没有回给她,走得如此毫不犹豫……

重色轻友!见色忘义!

喉口狠狠噎了一下。

呸!去他娘的“友”!去他娘的“义”!

她其实是想当那个“色”啊!朝思暮想,死想活想,想得心肝肺都疼了……

可为什么到头来……连这念想……都不能给她留下?

满满的酸涩在眼中汹涌,宝儿强瞠大双目,挣得眼白地方都起了血丝,狂啸的泪意却依旧压抑不住,在旖旎了满园的灯火中,漏了一滴下来,可怜巴巴地碎在一地风落的桃花瓣上。

“华容……华容……”宝儿失神地喃喃,喉咙却被堵塞着发不出声音。

每唤一次那名字,心头都仿佛被狠狠践踏过一次。

九年里,成了韦京里声名狼藉的小霸王、母夜叉,她不悔!

九年里,人见人怕、人见人厌,除了小幽和醉花千外,再没有一个朋友,她不难过!

九年里,想的、为的、睡觉梦的,都只有那双忧郁氤氲的淡眸,她甘之如饴!

可九年后,到了如今这般的形状,她不甘心!

赌气似地抬起衣袖重重擦上颊面和眼角,毁掉泪水落过的痕迹,宝儿一跺脚,朝着华容消失的方向大步追了过去。

就算突然杀出来个狐狸j又怎么样?!

就算那狐狸j倾国倾城、人见人爱、华容也一见钟情又怎么样?!

相识九年,她不信她在华容心里没有一点位置,今天定要把一直窝着的心里话说出来!

一路上的年轻公子小姐们看到李宝儿像枚p仗似地直往人堆里扎,纷纷吓得花容失色,于她所到之处都自觉退避三丈开外,前后左右抱成小团,将或嫌恶或惊恐的眼刀刷刷地往宝儿身上戳。

宝儿却浑然未觉似的,只自顾自地在人丛花海之中搜寻着。

这些眼光,九年里,她早已经习惯了……

突然一阵绵长悠远的磬乐响彻了全场,本来游散在四处的公子小姐和g女太监们齐齐一凛,收起了嬉笑,匆匆往桃园殿前赶去。

而心思全扑在寻找华容这件事上的宝儿则是顾不得那么许多,加上仅在六年前参加过一次皇g桃园宴,对其中的礼数和流程全然不懂,这会她只觉走动不若方才利索,x腔里酸涩憋闷许久的邪火狂燃上来,心里一别扭,身~子就横冲直撞得越发肆无忌惮,哪儿人多往哪扎!

这可凄惨了一群娇娇弱弱的公子小姐们,欲躲着李宝儿这人形凶器的来势,却怎奈时机不对,容不得做出伤大雅的走避举动。躲闪不及,桃园殿的阶前,出了一溜儿的人仰马翻。

“锵——!”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锣畅响灭掉了所有的喧哗,宝儿正把个在她身前毫不躲闪、反而欲趴□的公子哥给踹飞了出去。

只听“哎呀——”一声凄惨嚎叫,那蓝衫肥公子的身躯就如一颗大球,划了道圆润的高弧,“噗通”砸在了空荡荡的场中。

r~躯击在汉白玉的坚硬地面上,倒也没出多大的响,只是听起来痛得紧,这时却也无人敢上前扶一把,因为……

“皇上驾到——!”

太监的一声尖亮高报刺透人的耳膜,宝儿一个激灵,猛地收住将踩上一个胖屁~股的右脚,僵僵地朝那唱声转过身去,才发现原来此处已是极近桃园殿门口,阶前的男男女女密密麻麻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

宝儿的脑袋顿时“轰——!”地炸了,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只反复回响着一句话:格老子的!这算不算是藐视龙威啊……

全场静得连桃花落地的声音都似乎能听得到,早已侍立于玉阶两侧的文武百官中突然跨出一人,行至阶中匆匆跪下,朝殿首立着的明黄人影重重叩首,高声急道:“皇上开恩,逆女宝儿不识g规,非有意冒犯天颜,求您看在她是臣唯一骨血的份上,绕了她吧!”

此时的宝儿已经被两名银甲的御前侍卫拿住双臂,狠扭在地上,连方才那被她一脚踹到阶下的肥胖公子都早被拖到场外,不见了踪影。

场中一片死寂,不见答声。

宝儿心脏都惊怕得快要跳出嘴巴,脸也被死死扣在石地上,任石板的冰寒直刺入脑髓,麻木了一切感知。

不久后,却听一道朗朗长笑震破了殿下几要结冰的冷凝。

男音浑厚清悦,带着与生俱来的威势,缓缓叹了一声:“原来这便是爱卿废了朝务后,悉心拉拨长大的女儿啊——!”

语气颇意味深长,听不出来喜怒,李拓只得硬着头皮应了,“正是!”

旭皇从殿首徐徐走了几阶下来,站到李拓的前面。身后明黄的龙袍袍摆拖了一地,气势碾压得全场王公贵族都矮了九分。

他定定望着不远处被制住的宝儿,眸里黝黑一片,隐没了全部的心思。

不久后,他挂起平和的微笑,弯□,亲手扶了李拓起来,朝身旁的小太监吩咐道:“把爱卿的掌上明珠引上前来,让朕仔细瞧瞧!”

李拓低着头,虎躯微震了下,一切反应被旭皇不动声色地尽收眼底。

不多时,宝儿心有余悸地哆嗦着两条腿,脸色惨白地跟在那太监身后,到了旭皇面前战战兢兢地跪下。

“抬起头来。”

龙吟近在头顶!

宝儿只觉得那强大的威仪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冷汗湿了一背心,却还得强迫自己硬把脑袋撑起来。

已经藐视龙威了,她可不敢再违抗皇命!

头上又是一声好笑似的轻叹,“朕长得有那么惨不忍睹么?把眼睛睁开。”

宝儿又哆嗦了一下,依命张开双眸。

触目所及,一中年美男子的脸孔暖若春阳,头戴明珠缠金冠,华贵万丈,正融融地笑着,顿时将她一身的惊怕赶得一干二净。

“你叫……李宝儿?”和蔼亲切地柔嗓,让看着那张脸的人不自觉放松下来。

“嗯……”宝儿傻傻地点了下头,有点憨态可掬的可爱,令旭皇不由得再勾起了唇角。

他满意地点点头,转向李拓道:“爱卿的女儿朕看着喜爱得紧,今日能见到也算有缘,想要什么赏赐就说吧!当朕送她的见面礼。”

李拓这时已经卸掉了紧张,听闻旭皇问话,便想也不想地拱手道:“回皇上的话,此次桃园宴微臣就是想带闺女来挑个女婿来着,倘若方便的话,希望您能赐给宝儿一个官家子弟当相公!”

底下这时再也压不住地掀起一片倒吸气声,声声都饱含着浓浓的惊惧,正是所谓“李宝儿猛于杀头也”!

听到底下人群暴动,旭皇不自然地干咳了一声,有些纳闷这群起的惶惶因何而来。

狭长的凤目往后一瞟,正为他托着袍摆的心腹太监刘德顺便会意地走上前来,讲述起所知道的朝里朝外关于李宝儿的传言。

场内又恢复一片死寂,所有的王公贵族全部缩着身子瑟瑟发抖,仿佛大难临头,人人自危。

明晃晃若白昼的桃园殿前,只有旭皇侧耳入神地听着叙述,剑眉越挑越高。

宝儿心下一咯噔。

刚才偷瞟了一眼那太监。尖嘴猴腮一副奸相,未挂着什么好脸色,想来说的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完了,她小命休矣!

宝儿正懊悔不迭间,不料旭皇突然爆出大笑,愉悦得酣畅淋漓,完全没有被触怒的样子,不由得纳闷起来。

他带着未尽笑音的醇厚嗓音在头顶响起,“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宝儿……嗯,呵呵……很有乃父之风。豪迈大气,不拘小节,有大将之才,能震慑一方,真女中豪杰也!”

一众伏地的韦京官家子弟皆冷汗如雨下,暗自咬牙切齿地将这段话重新做了真实的解读。

匪父无良女,很有乃父之风!

chu鲁野蛮,打人调戏无所不拘,有大害之嫌,能为祸一方,真人中渣滓也!

“噫……”满意地看到文武百官齐齐僵若尸挺,旭皇悠悠然长吁一声,感觉x间舒畅了许多。

他示意宝儿平身,转头对一旁的李拓道:“好!既然爱卿开口,宝儿又是这样的一朵……奇葩,朕绝对应该配给她一个可心的夫婿!” 明黄御袖大方地一挥,众人只觉得一阵凉飕飕的y风刮过脖颈,“这满园的子弟,便任宝儿挑罢!”

皇命甫下,有如催命狂风过境,庭中跪着的公子哥大约十之八九心理脆弱,不堪重负,纷纷脊梁骨一软瘫倒在地:两眼翻白、口吐白沫的发羊癫者有之;身娇体弱、眼黑唇紫的昏厥者有之;身强体壮、欲晕而晕不得,在以头快速沉重抢地的清醒者有之……

整个桃园殿前,哀戚戚愁云惨雾一片萧瑟,惨不忍睹。

阶上原本虚软在栏柱上的朝廷大员们一见儿子的可怜形状,顿时悲痛欲绝,再顾不得其他。把心一横,纷纷奔至旭皇身前跪下,异口同声嘶声力竭道:“求吾皇收回成命!”

其情切切,其音凄凄,其势浩浩,令九五至尊也不由得有所动摇。

他微勾了唇角四下看看,发现之前列满了两侧的白玉阶上竟然已变成空荡荡——呵,李宝儿招的怨愤还真是如刘德顺所描述的那般大呢!

不对!右玉阶上首最远处,群臣立列的始位,还有一人面若皎月,墨髯风流,镇定侍立……

“兰爱卿,朕的金鹰将军,你的儿子兰熙,还未有婚配吧?”

“回皇上,犬子于边城戍守多年,未有闲暇论及这些儿女私情,直到现在还是独身一人。”兰镜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朝旭皇恭敬弯身,不疾不徐平静地回着话。

庭下皆惊:难道镇远侯不怕大好的儿子被推进火坑吗?!

旭皇笑眯眯地点点头,再转过身面向李拓,循循诱道:“李爱卿,你与兰爱卿也算曾经共过患难的生死之交,如今何不亲上加亲,再结个儿女亲家?再说了,兰爱卿的独苗可是人中龙凤,那样貌人品,应该配得上宝儿吧!”

李拓皱了皱蹙眉,正欲开口,却冷不防身旁原先跪着的宝儿“噌”地窜起,话音清脆果决,“要他,还不如叫我死了吧!”

“嘶嘶”的倒吸气声又起,不仅是为了某人敢在天子面前如此放肆,更是为了她如此一个人人唾骂、避之唯恐不及的渣女,竟然敢明言嫌弃京中名媛人人肖想的兰熙!

给脸不要脸!太不识抬举了!

李宝儿显然不这么想。

当从眼前这皇帝大叔的嘴里听到“兰熙”两个字的时候,她脑中就有一g脆弦“啪”地断了。

什么龙颜天威,什么配得上配不上,什么十八岁未嫁官擂招亲……全部抛诸脑后,她只知道要是跟兰熙那厮被凑到了一块,过不了半月,她绝对会给怄到吐血身亡!

一个激血上头,身子就起来了;一个死挣活挣的后怕,绝话就出口了。

全场很快又归于肃静。

宝儿此时被冷风一吹,轰然的大脑又凉了个透。

娘喂!她今天这是找死找上瘾了吗,不见棺材不掉泪么?!

全身从头到脚完全忘记了怎样动作,宝儿只看到旭皇那张跟华容有三分相似的脸孔上,慢慢绽出好笑又无奈的神色。

他端过太监送到手边的茶碗润了润喉,“这样的男子都不要,那你倒说说,这满朝文武里,你中意谁家子?”

宝儿身后的跪着的人堆里又是一大片的筛糠。

所有的官员都用着扒皮抽骨的眼神剜着李宝儿的后脊背,大有“你敢点我儿,老子就跟你拼命”之势。

却未料到宝儿木然地摇摇头,“都不要……”张口再吐出一句:“我要你儿子!”

“噗——!”旭皇顿时将嘴里未及咽下的茶喷了伺候着的刘德顺一脸一头,紧接着猛烈咳呛起来,止也止不住。

那种惊悚若五雷轰顶的滋味他如今才身临其境,果然非同凡响!

想他登基至今都未能再添子嗣,如今只有登基前出生的三个儿子。

连那第三子华容,虽说不怎么亲近,可也不至于送过去给这父女糟蹋不是?!

所以……

“传朕旨意,下月李爱卿之女李宝儿官擂招亲日,若有上去比划的男人,通通赏纹银一百两!”

重赏之下,应该必有傻冒……的吧……

“皇上英明!”山呼海喝的一片由衷而发的赞美之辞,除了黑透了脸的李拓父女俩外,桃园内所有的官家贵族皆似刚刚经历九死一生,眼角眉梢溢透了对救命皇恩的感激之情。

此时,又有另一道泉洌般的冰嗓于旭皇身后的左侧阶首响起,“皇上英明!不知可否借这桃园佳宴,再为微臣的掌上明珠赐一桩良缘?”

13、双龙争凤

虽说桃园宴上,南韦官员为儿女向皇帝求赐姻缘是极为稀松平常的事。

可奈何李宝儿方才带来的余悸过猛,这一声出来,包括旭皇在内的所有南韦大员及其子弟全部心脏一缩,脊背一毛,俩眼一黑。

待回过神来看向音起处,才发现那盈盈琉璃灯盏下,一人玄衣雪发,茕茕而立。

君子如玉,赫然是一品宰相夜萧。

话说这南韦一品宰相夜萧,不仅是治国的天纵奇才,也曾是南韦第一风流子娇妾成群,美侍成堆,醉尽温柔乡。

大约是老天要惩罚他的处处留情,夜萧最为娇宠的爱妻叶氏,好不容易有孕,却在十月怀胎生下一女后,撒手人寰。

据查是遭人下毒,造成产后血崩,血尽力竭而死。

夜萧一夜青丝成雪,闭门谢客五日,接着散尽美人,从此再不近女色。

方才他口中的掌上明珠,应该就是指这唯一的嫡女了。

此女据说从小体弱多病,受不得寒暑。

夜萧便将她一直娇养在特别建造的别院内,极为宝贝。十六年来,外人都不得窥其真容。

如今他开口向皇上求婿,大概也是被前面李拓父女活生生的反面教材拍醒了脑壳,想先定好婆家,免得女儿十八岁还嫁不出去,落到了如他们一般的惨境。

不过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

世人皆知夜宰相人品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当年的正妻叶凡音也是有名的娴淑美人儿,而且相府素来家教严格,想必嫡女会是个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

再加上他稳若泰山的一品宰相之位……

底下众官员及其公子们已经打了**血一般,纷纷眼冒绿光地摩拳擦掌起来,与不久前霜打茄子似的蔫状判若两人。

见此,李拓的脸色更加黑得发亮了。

旭皇有意无意地朝他瞥去一眼,憋笑得皇冠上的珠缀都在打跌。

李宝儿倒是毫无所觉似的,伸长脖子继续搜寻着那紫色的身影,却依旧遍寻不着……

直到三道人影前后散着,由远处匆匆靠近桃园殿前。

“臣女夜青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美人粉腮红透,不知是羞的还是跑的,一上来就恭恭敬敬地跪伏在地,有些气喘地解释道:“臣女贪玩,方才在桃园中走失了方向,所以误了面圣的时机,还求皇上恕罪!”

大方得体又娇弱惹人心怜,叫人如何能怪得下去?!

“这就是爱卿的掌上明珠?”旭皇眼中带着惊艳,转头向已站到身侧的夜萧。

夜萧从容不迫,撩回一缕垂到肩前的银发,优雅躬身,“回皇上,正是。”

相似的境况和对话,宰相夜萧父女叫人赏心悦目,而方才的李拓父女……大概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人比人果然气死人——气死曾遭过李拓父女辣手的一干子弟及其父母……而已。

看看那对土匪父女哪里有一丝惭愧的样子?!

定国将军李拓把黑脸往旁边一扭,明白地表达了他对酸儒文臣的藐视。

韦京恶霸李宝儿倒是定定直视着闺秀夜青鸣的方向,可脸上竟然慢慢起了笑,还是越来越花痴、满是垂涎的色迷迷的y~笑?!

见此,她目光所向处,方圆一丈内的公子小姐们顿时全部屁滚尿流地爬去了三丈开外,仿佛生怕慢一点就被李宝儿相入法眼,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失身失洁——其实俱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而已。

此时的李宝儿眼中哪里还容得下他人,只消那紫色淡影一出现,她的全副心神便都粘了上去,就算是摔砸打骂,怕都是觉察不到的。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眼看华容从容步上白玉阶,在不远处撩袍行礼,淡色发束上的滑光和长睫蝶翼般的颤动都能瞧得一清二楚,宝儿心肝里都是美滋滋甜丝丝一片,迷醉得一塌糊涂。

冷不防被身旁的老爹猛揪起耳朵,宝儿终于龇牙咧嘴地清醒过来,就听李拓在耳旁低声大骂:“臭小兔崽子,至于这么没出息么?!稀罕男人似的,笑得这么春!”

痛痛痛死人啦!

宝儿疼得直缩脖子,一张脸皱成了菊花,赶忙抱住李拓揪着她的右臂,同时用眼神可怜兮兮地保证绝不再犯,这才抢回快要裂掉的耳朵。

正心有余悸地揉着痛处时,她扫到旭皇身前又多了一人。

“微臣兰熙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轰”地犹遭炸雷劈顶,宝儿立刻清醒了过来,瞪着那银甲身影,下意识浑身警惕防备全开!

她最近在这瘟神手里栽过太多次了!只要一见就准没好事!

兰熙则是连眼角都不扫向她,径自单膝跪着向旭皇拱手,朗声恳切道:“皇上,此次桃园宴,臣相中一位佳人,希望您能赐婚!”

此言顿时掀起满场一片压抑的哗然。

所有名媛淑女皆忐忑起来,抚面扶髻整理仪容,就盼着自己会是那得到垂青的幸女子。

宝儿看到她们娇羞期待的模样不由翻了个大白眼。

兰小雀那衣冠禽兽用外表竟然招惹了如此多的春~情,真不知道究竟是他太会做戏,还是女人都太浅薄。

总之,她祝他终有一天被拖进脂粉堆里淹死!

不过,等不到那一天,她自己就差点被旭皇天外而来的一句话给劈死。

“那位佳人是定国将军之女——李宝儿吗?”旭皇的凤眼里满是促狭的暧昧,在兰熙和面色惨白如纸的宝儿之间来回了几次,然后一脸的果然如此,将陷害坐了个实打实。

故意……皇上竟然会故意……

宝儿俩腿一软,差点吓趴。

幸亏兰熙斜眸狠白了她一眼后,开口洗刷自己的冤屈。

“微臣中意的,乃是宰相夜大人的……”

还不待他说完,话就被一道淡淡却清晰的声音打断。

“父皇,儿臣欲娶夜宰相第六嫡女夜青鸣为正妃,还望您能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