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1)

贝茶又在无际海待了一段时间, 丝毫不着急着回去,每天就窝在无际海的书房里面和沙可一起学识字。

凉倦陪在贝茶身边, 因为自己之前说过自己不识字,每天心惊胆战的装作新手跟着贝茶学写字。

但该来的总会来。

贝茶:“你身为王子, 不会写字?”

凉倦在撒谎和承认撒谎之间纠结了一瞬, 紧接着就是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我当时只是想和主人一起学习, 所以才说自己不识字的。”

自从那次贝茶喊了他乖宝宝之后,凉倦就再也不叫贝茶姐姐了,真将他当成小孩子哄, 他怕是一辈子都没机会了。

贝茶听到他的回话啧了一声, 也没再计较他撒谎的事情, 看了凉倦童年,贝茶知道他性格敏感, 没安全感,撒谎就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这样一想, 她就更心疼凉倦了。

贝茶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对凉倦的容忍程度已经很高了,甚至连自己不接受撒谎的底线都能退让。

没再提这件事, 继续低头找书,无际海里面有全世界最丰富的藏书,贝茶觉得,她也许能找到在许曼记忆里看到那本书。

上面有她母亲的画像。

其实这种事问凉倦是最快捷的, 凉倦生活在人鱼国,许曼的这些藏书都放在地宫,只要地宫没有被毁, 书没被扔就一定能找到。

贝茶侧头看了看凉倦,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开口问他,如果问的话,肯定要提及那些悲痛的记忆,她不喜欢揭人伤疤。

凉倦察觉到她的视线,眨巴眨巴眼睛疑惑道:“怎么了,主人?”

贝茶收回视线,随口回道:“没事,就是觉得你哭起来挺惹人疼的。”

凉倦小脸顿时红了,他那次本来没想哭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看到贝茶近乎宠爱的眼神,他只觉得心口那里从小缺失的一块被填补的满满当当,鼻子一酸,眼泪不由自主的就下来了。

“主人!”

贝茶躺在摇椅上,精神力出来将手中的书稳稳当当的送回了书架,顺便又取了一本出来:“一把年纪了,别撒娇。”

凉倦:“……”

他的外表只有十六岁!

贝茶打开书正要看的时候,一颗蛋突然钻进了她怀里:“我来找你了!”

贝茶终于有种找到组织的感觉,独属于学渣的组织,兴奋的抱着蛋:“我们今天在学写字,教育要从娃娃抓起,你不能懈怠,快和我一起学。”

蛋被她的热情吓到,听到她说要写字挣扎了两下:“我还没出生,我不要学!”

凉倦在一旁看他们俩互动,微微蹙眉,贝茶和这颗蛋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明明之前贝茶还很不喜欢这颗蛋的。

“主人,他要跟着我们吗?”

贝茶嗯了一声,将蛋放在了凉倦的怀里,想起来凉倦悲惨的童年,觉得让他有个玩伴挺好的,能弥补感情的缺失。

“你照顾好这颗蛋哦,就当是……”贝茶想了想,“就当是我们俩一起养崽崽。”

凉倦本来阴沉的心情顷刻间阳光明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可耻的红了脸。

“主人放心,我会照顾好。”凉倦语气顿了顿,小脸更红了,啃啃巴巴的,“我、我们的崽崽。”

贝茶:“……”

是一起养崽,不是他们俩的崽。

蛋懵懂的转了一圈,看了看新上任的爹娘,对多两个人照顾他,他还是很开心的,之前他爹都不和他玩,总是嫌弃他是颗蛋。

凉倦因为蛋是他和贝茶的崽崽这个认知心情格外高兴,抱着蛋爱不释手:“主人,他有名字吗?”

贝茶问蛋:“你有名字吗?”

蛋:“有有有,我要叫金闪闪。”

贝茶:“……”

“你爹给你起的?”

“不是,我自己起的,我们龙都是自己给自己起名字的,我爹就叫金灿灿,因为那些宝石之类的都会发光。”

贝茶无奈:“你怎么不叫金光呢?”

蛋居然真的在认真思考。

贝茶实在是不想自己的坐骑带出去如此的没排面,好歹起个配得上龙的名字啊,怎么能起这么俗气的名字呢?

贝茶思来想去:“不去你叫银子吧。”

凉倦没好意思说,他感觉这个名字也挺俗气的,身为这里最博学的人鱼,他斟酌了下,小心翼翼的问:“要不叫金元宝吧?”

沙可在旁边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们仨,替龙蛋感到悲哀,竟然摊上了如此没文化的俩长辈。

贝茶最后一锤定音:“不如叫富贵吧,最能彰显你龙族的身份了。”

蛋听了之后仔细思考了会儿,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但非常愉快的同意了,富贵这名字一听就很有排面,又富又贵,很能彰显人身份。

贝茶晚上依旧是和凉倦住在一个房间,沙可已经完全默认他们是一对,根本没有换房间的可能性。

但好在床足够大,除了凉倦总是睡着睡着就凑到她身边,抱着她扯都扯不开之外,其他的都挺好的。

只不过,今晚多了个蛋。

富贵觉得凉倦肯定特别喜欢自己,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怎么可能忙前跑后替他搭窝?

凉倦,凉倦只是不想睡觉的时候,他和贝茶中间多个蛋。

贝茶晚上等凉倦睡了之后,趁凉倦还没有翻腾到她身边抱她的时候,悄悄下床,抱着蛋去了无际海的海沟。

“来,让我去见见你爹。”

富贵正在睡觉,他不满的哼唧两声。

贝茶威胁韵味十足的嗯了一声,富贵顿时清醒,金光闪的刺眼,自然都没拉到不远处注视着他们的凉倦。

凉倦知道跟的太近就容易被贝茶发现,从贝茶起床开始他就听到了,熟练掌握如何跟踪的技巧,再加上海中的地势都在帮他。

没有陆地上那种弯弯绕绕的小道,一马平川,又是晚上,几乎没什么鱼,所以凉倦一眼就能看到贝茶去了哪里。

跟着他们到了海沟之后,没来得及跟上,眼睁睁看着贝茶消失在自己眼前。

凉倦眼神逐渐阴郁下来,拳头握得紧紧的,青筋暴起,整个人气的都在发抖。

贝茶去了哪里?为什么要偷偷溜走?是不是不要他了?

明明他最近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不要他!

贝茶再一次到黑暗森林的时候,和她第一次来的感觉完全不同,不再那么阴冷了,越朝火山那边走过去,越觉得热。

而且,随处可见龙的身影。

还有一些和她差不多高的小龙时不时从她身边走过,好奇的打量她,偶尔有几个推搡的吓到那些更小的龙宝宝时,龙宝宝吓的嘴里喷出了小火苗,就只有一指长,萌的不行。

贝茶见到富贵的爹,金灿灿。

金灿灿将他洞穴里面的金银珠宝古董字画一股脑的都给了贝茶。

贝茶占便宜占的很不好意思,但还是非常无耻的收了下来。

有便宜怎么能不占呢?

贝茶非常虚伪的客套道:“其实我用不了这么多东西的,不过既然你都给我了,那我就收下了。”

这就跟收红包是一个道理,不能太谦让,万一再谦让没了。

巨龙也是实诚:“没事没事,用不了就攒着,都给你了。”

贝茶收了东西以后就开始问正事了:“你有在别的地方见过许曼这张脸吗?”

这件事实在是太让她耿耿于怀了,到这一刻,她才认知到,她从来没有了解过她母亲,也没有了解过贝辞。

他们经历过什么,做过什么,她都是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仅仅是一个标签,贝辞头上战神的标签,她母亲才女的标签,都是她从别人嘴里或者网上得到的。

这些都是外人对他们的印象,他们不知道贝辞和阿沅私下里是什么模样的。

然而,贝茶身为他们的女儿,她也不知道,也从未主动去了解过。

没穿书之前,她想了解的时候,贝辞和阿沅已经去世了,这辈子,她却不知道如何去了解。

巨龙活得时间太久了,久到有很多事情他都忘记了,而且他们龙族也不怎么喜欢看书,毕竟他们不用参加科举,也不会记那么无用的东西。

所以他摇了摇头:“没见过。”

贝茶对这个答案并不惊讶,沙狞生活在海中,岁数和巨龙有的一比,又见多识广都不知道这些,龙在陆地怎么可能知道。

她现在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许曼,真的是在第一次换脸的时间就死了吗?”

巨龙可以肯定这件事:“对,人活着是没办法给自己换脸的,只有死了才能将自己的脸换掉。”

贝茶感觉自己从脚底板都冒着凉气:“那死人,能怀孕吗?能生孩子吗?生下来的孩子是什么样的?”

凉倦又是什么?

她看过许曼的记忆,知道凉倦并不是许曼从别的地方抱回来的孩子,确实是从许曼肚子里生出来的。

也确确实实是在许曼换脸之后才出生的。

巨龙沉思了会儿:“应该是活着的时候就怀孕了,不过这种情况,生下来的孩子也是死胎。”

“能活吗?”

巨龙瞅智障一样瞅着贝茶:“都是死胎了,你觉得能活吗?”

贝茶被鄙视了一番:“……那如果他活下来了呢?”

巨龙:“不可能,都死了,怎么可能活下来,你不要质疑我。”

富贵被吵的睡不着,听他们争论了好久,不满的插话道:“是真的有,我们都见了,就是那个凉倦,许曼的孩子,他就是死胎。”

贝茶附和的点头嗯了一声:“所以,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巨龙诚实的摇头:“不知道。”

他被自己儿子打了脸有些不开心:“你们这些兽人真奇怪,能活下来不是件好事吗?为什么要纠结他是不是死胎?难道他现在是死胎你还要送他去轮回?”

贝茶一听觉得豁然开朗:“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真好。”

巨龙本来有点生气,被这么一夸反而不好意思了,害羞的不知道怎么接话,目光落在富贵身上,果断转移话题:“这小崽子太调皮了,他如果做了坏事,随便打,皮厚的很。”

贝茶 :“……”

富贵:????是亲爹吗???

贝茶回到海沟的时候,就看到凉倦坐在海沟旁边等她,见她回来眼神一亮,就像是坐在家门口终于等到家长回家的落寞小孩。

贝茶心口微酸,她小时候也曾这样坐在家门口等贝辞回家:“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在睡觉吗?”

凉倦:“我醒来见不到主人,沙可说看到你来这里了,我就过来找你。”

“主人做什么去了?”

贝茶:“去见龙了,他说要给我钱,所以我就去找他了。”

“等到时候,我回陆地就有钱去买房子了。”

凉倦听到这个回答心中舒服很多,他顺着贝茶的话问道:“主人要离开王府吗?”

贝茶嗯了一声,吵了场架,虽然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但她真的不想面对贝辞。

她现在只要想起贝辞冲着她说吃他的穿他的用他的,就觉得很伤心,也很气愤,但如果真的让彻底和贝辞脱离父女,她心口仿佛压下了一块巨石,难受的喘不过气。

凉倦接过贝茶手中的蛋,抱着他,心想,龙族能有什么金银珠宝,值得她特意深夜跑过去,再说了,金银珠宝这些东西,他也有,还有很多。

凉倦抿着小嘴,抬眼看向贝茶,郑重道:“主人。”

“?”

“我地宫里有很多钱。”凉倦承诺,“我以后可以养你。”

贝茶完全没接受到他的后半句话,敏锐的抓住了地宫这个关键词,心想,既然凉倦主动提起来,那她就问问吧。

“地宫?里面有很多东西吗?”

“嗯,有很多,能堆满一整个院子的,”

“有书吗?”

凉倦愣了下:“有,不过那些都是我母亲留下来的,我没看过,不知道都是什么。”

贝茶要的就是这个,她拍了拍凉倦的肩膀:“乖宝宝。”

许曼的书都藏在地宫,既然凉倦没有丢,那她就能找到那本和她母亲有关的书。

凉倦见贝茶开心也跟着笑了,如果她不叫自己乖宝宝,凉倦就更开心了。

他真怕贝茶将自己一直当小孩子养。

贝茶又在无际海带待了一段时间,日常用字都学的差不多了,还是没有提走的事情。

但不管怎么说,回王府的日程总得提了上来,贝茶没拿到私印之前,想的只要拿到了私印,她就回家将私印还回去。

但拿到了私印后,反而犹豫不决,日子拖了一天又一天,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就想一直待在无际海,永远都不回去了。

而且,她总有一种心慌慌的感觉,仿佛只要回去就要出什么事一般。

但不得不走。

贝茶带着凉倦和沙可他们告别:“我们要走了,等有空再来和你玩。”

沙可挺舍不得他们的,尤其舍不得贝茶,贝茶走了,就再也没人会听她讲课,听他念童话书,还让他看彩色的水球。

恋恋不舍的望着贝茶,最后鱼尾一甩:“我和你一起去陆地玩吧!”

凉倦眼睛都直了,去个屁!

有颗蛋,如果不是贝茶说这颗蛋当他们的崽崽养,凉倦都想将这颗蛋冰镇了,他和贝茶,中间插进来一颗蛋他已经很难忍受了。

再加个沙可,凉倦觉得他会疯。

会真的疯。

好在贝茶拒绝了:“你别去了,你还不能化成人形,去陆地容易被欺负。”

沙可不情不愿的哦了声:“那你可要经常回来,我在无际海等你,不,我化成人形就去找你。”

贝茶:“我在陆地,你怎么能找到?”

沙可:“你身上有香味,我能闻到,我们鲨鱼鼻子可灵了,肯定能找到你。”

贝茶笑了笑,和他们做个告别之后就走了。

他们离王城有一段距离,来的时候因为碰上了精灵国的漩涡所以比较快,但回去的时候,是真的得一步一步的游回去。

凉倦在身上缠了个布条,将蛋固定在身后,但那颗蛋总是不老实,自己扑腾着一会儿就跑到了凉倦胸前。

贝茶看他带着蛋无奈的样子,有一种欣慰感,就是在这种养崽的过程中让凉倦感受到快乐,对凉倦的经历来说,多一个玩伴肯定特别好。

凉倦不知道贝茶为什么喜欢看自己和蛋亲密相处,但既然她喜欢,那他就愿意配合。

反正只要不是贝茶想要照顾这颗蛋就行,而且,贝茶也说了,这是他们俩的崽崽。

凉倦看到贝茶注视他,特意伸手摸了摸蛋。

蛋瑟瑟发抖,对凉倦,他虽然很同情也很心疼,但总有股小动物的只觉得,觉得凉倦太危险太可怕。

尤其是凉倦冲他微笑的时候,感觉背后都冒寒气。

而且!

他真不是故意扑腾着滚到凉倦胸前的,真的是布条没有绑紧!

他实在是受不了这种精神折磨了:“我可以直接带你们回王城的。”

贝茶果断拒绝:“不用。”

她就是为了一步一步慢慢游回去,不想那么早去面对贝辞,蛋直接一下子将她送回王城,她才不要。

蛋又问凉倦:“游回去太累了,你想快点回去吗,我可以带你回去的。”

凉倦同样果断:“不用。”

他巴不得和贝茶多点单独相处,怎么可能直接回王城,而且,王城里面还有个春秋,他才不要回去。

凉倦想起来春秋心情就低落很多,尤其是贝茶对春秋的还有些不同,就连最后离开的时候,他还让沈修照顾春秋。

哪个奴隶能受到这种照顾?

“主人。”凉倦说,“私印送回去之后,你准备做什么?”

贝茶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她之前想的是离开王城,换个城市,但现在想想,这种想法显然很幼稚。

先不说她的通关文书,就是落户问题也不能解决,除非她一直待在海里,或者去个不用这种东西的地方,比如说黑暗森林这种地方,不然她恐怕只能待在王城里,再或者当个黑户。

后者容易出事。

贝茶叹道:“如能有个地方不需要身份证明就可以住就好了。”

凉倦:“有啊,你可以去极地。”

那个地方离他们人鱼国也很近。

蛋才不喜欢极地,哪里冷冰冰的,他说:“极地是狼的地盘,他们不可能让你们住的。”

贝茶也就是随口一说,不可能真的找个地方:“再说吧,实在不行我们就回海里。”

反正是绝对不可能再住在贝王府的,她真的不想再和贝辞生活在一起,最后贝辞说过的话,没想起来一次,还是觉得很难过。

等他们游到某片海域时,贝茶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反正这片还没名字,也没见到任何一个生物。

凉倦突然停了下来,他抬头,海面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我曾在这里见过一条人鱼。”

贝茶哦了一声等他的下文。

心想,多稀奇,海里的生物就那么多,人鱼又没有天敌,繁荣昌盛的后来估计都得实行计划生育,在海里见到一条人鱼简直太正常了。

更别提,凉倦之前的身份还是王子,那多的是人鱼朝他身边凑。

凉倦收回视线,看向贝茶,目光灼灼:“我以为那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鱼,但遇到你之后,我才知道,我当时有多么浅薄。”

“你现在也很浅薄。”蛋不屑的嗤了声,“看人看脸,就知道好看不好看,你这条人鱼肤浅的很。”

贝茶:“……”

讲真的,她刚刚被凉倦滚烫的视线注视着,心跳都有些加速,但现在,被蛋打断之后,她再看凉倦,完全没有刚刚的氛围和心动。

凉默默的将蛋记在小本本上准备回头再收拾他,抬眸委屈的看向贝茶:“主人,我没那么肤浅……”

“我知道。”贝茶生怕他再说出来什么话带坏小孩子了,主要是怕她自己也承受不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凉倦闭上嘴巴,抱着蛋,哼一声,冻死你。

他说不出来具体喜欢贝茶什么,但喜欢一个人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说明白,可他知道,跟在贝茶身边,总能给他种感觉。

就像是他从小渴望的但从没有拥有过的东西,突然之间得到了一般,凉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贝茶给他的感觉是独一无二的。

他们晚上休息的时候,凉倦一如既往的想要朝贝茶身边蹭。

贝茶坐起身,凉倦睁开眼巴巴的望着她说冷,平常他只要这样看着贝茶,贝茶就会让他抱着睡了。

她说:“我守夜,你睡吧。”

凉倦也坐起身:“我和你一起守。”

贝茶是被今天凉倦的表白搞得心烦意乱,尤其是他们晚上睡觉的时候,她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习惯了身边多一个兽人抱着她睡觉,想想都觉得可怕。

“可是,上一次我睡着了,主人就离开了。”凉倦的红眼睛里都是不安,紧紧的盯着贝茶,仿佛只要一眨眼,贝茶就会消失一般。

贝茶看到他的模样就想起来在地宫里,小凉倦的不安和无助,心疼感随之涌上心头,放柔嗓音:“放心,我不会。”

“你睡吧,我陪着你。”

凉倦听到这句话就躺下,过了会儿,试探性的躺贝茶腿上,没有感受到贝茶的抵触,心满意足的闭上眼:“我睡了,主人。”

贝茶是不知道拿凉倦怎么办了,她对凉倦的感情,说真的,可能有很多因素,最大的可能就是因为看到凉倦悲惨的童年生出不忍,所以才对他越来越宽容。

或者说,宠爱?

可这种感情不是喜欢,更不是爱,她见过她母亲和贝辞之间的感情,知道他们的相处,那种不用任何言语就默契十足的存在,和她和凉倦的并不一样。

贝茶觉得,她如今对凉倦的温柔更像是一种软刀子,等她以后和凉倦说她不喜欢他时,是一种更大的伤害。

迟早都要开口说的,晚说不如早说。

凉倦本来没想着睡着,他就准备躺一会儿,等时间差不多了,贝茶觉得累了,他就换个姿势,免得一直压着她的腿再累麻了,但困意逐渐袭来,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凉倦做了个梦,梦到了他来到那片海域,看到了那条最美的人鱼,围绕在人鱼周围的光芒之间散去,她的脸慢慢清晰。

凉倦看到了她的鱼尾,是一种无法言喻的色彩,但那种颜色更像是团雾气,朦朦胧胧,宛如油墨滴在水中晕染开了一般。

最后,他看到那张脸。

——是许曼!

凉倦顿时惊醒,简直是从地上弹起来的。

贝茶还没睡,看到凉倦这幅见了鬼的模样,满脸的惊魂未定:“做噩梦了?”

凉倦几乎是无意识的嗯了一声,随即就清醒了,但在看到贝茶担忧的眼神时,眼一闭就扑进了贝茶怀里,呜呜咽咽的:“我好害怕。”

害怕是假的,主要是有些恶心,他没想到自己一直以来以为的最美的人鱼,是许曼。

那种幻想破灭又被裹了层屎一般的感觉,太令人窒息了。

贝茶轻轻拍着他的背,凉倦扑的地方停尴尬的,软的不可思议,想起来但又舍不得,但不起来,又跟耍流氓一样。

心里那点惊魂未定的感觉早就跑到了九霄云外,身体像掉进了棉花堆里,心口又软又甜,想一辈子都不撒手。

贝茶自然也能感受到:“起来,再不起来我揍你了。”

凉倦几乎是把控着贝茶即将不耐烦的那条线从她怀里出来,红着脸透透瞄贝茶:“我、我会对主人负责的。”

说完忐忑大眼睛忐忑的盯着贝茶,突然就愣了。

他想起来贝茶说过,许曼的脸和她母亲长得一模一样,也就是说,那条人鱼就是贝茶的母亲?

“愣什么呢?”贝茶见他小脸很调色盘似的,一会儿一个色。

“我刚刚梦到我母亲了。”凉倦垂下 “我和她相处的不是很好,她有时候很温柔,有时候有很暴躁。”

贝茶猜到他应该是梦到许曼,梦到在地宫的事情了,她摸了摸凉倦的脑袋,他的头发依旧软软的,就跟他这个人一样。

她没有遇到过凉倦这种人,受过很多苦遭过很多罪,经受了常人不能忍受的苦难,但却还能对这个世界温柔相待,能让整个人鱼国都爱戴的王子,只有心底柔软的人,才会如此。

她见过大多数受过苦难的人,心思往往都险恶或者性格阴郁,三观扭曲,甚至走上犯罪道路。

凉倦是个意外。

“别怕。”贝茶醒着时做的心里建设,想要和凉倦说清楚,他们之间不能再这样暧.昧,但现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会陪着你的。”

凉倦嗯了一声,小奶音软软的问她:“主人的母亲是什么样的?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她?”

贝茶身上有很多疑点,比如她是人鱼但她自己却不知道,比如她的身体是有海木雕刻的,再比如海木是起死回生用的,难道之前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吗?

以及这种海木,几乎没有任何物种见过,但贝茶却能拥有,她是从哪里找到的,还有进无际海,凉倦相信,如果不是因为贝茶,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进入无际海。

贝茶微怔,不想聊这个话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凉倦乖巧的望着她等她的下文。

贝茶回望他:“没了。”

“……”

“睡吧睡吧。”

“主人也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贝茶点头,躺了下去,过了会儿,感受到凉倦从她身后抱住了她,小脸依旧贴在她背上,似乎极其没有安全感。

她沉默了好久,最后还是觉得不能这样,一次心软次次心软,对凉倦也是种伤害。

“凉倦。”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

贝茶又叫了一声,依旧没有回应,以为凉倦已经睡了,今天是说不了了,她闭上眼。

明天,明天一定得告诉凉倦,不能再这样了。

身后的凉倦睁开眼,眼神一片清凉,没有任何睡意。

别丢下我,主人。

也不要拒绝我。

被他们俩吵醒的富贵,观看了全程,想问凉倦为什么要装睡,但触及到凉倦冰冷的眼神时,打了个哆嗦,嗓子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朝旁边缩了缩,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第二天,贝茶没有再在水中继续游了,她让蛋将他们直接送回了王城。

哪怕要说,她也得委婉一点,免得再伤害到凉倦敏感的小心脏,等回到王城,她找一个四合院,和凉倦分房睡,凉倦那么敏感那么聪明一定会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回到王城,安顿好之后,她让凉倦和蛋留在院子里,收拾收拾,贝茶准备去王府把私印还回去。

富贵不想和凉倦单独相处,刚想要飞到贝茶身边,就被凉倦抱着手中,他看到凉倦冲贝茶微微一笑,蛋觉得浑身发凉。

凉倦:“主人一定要回来,我会在这里等你。”

贝茶嗯了一声:“对了,这是钱,你想怎么布置这里,都可以,这里以后可能就是我们暂时的家了。”

凉倦听到家这个字,心口微颤,眼睫毛也颤抖着,最后抬眸,眼神亮晶晶的:“嗯!”

等贝茶走了之后,凉倦脸色阴郁了一瞬,随即弯弯眉眼:“跟着我不好吗?”

富贵看他笑的有些落寞,完全没意识到他笑容后面的深意,甚至觉得心中不忍:“不是,我没来过这里,想出去看看。”

毕竟是教育孩子,当贝茶说这个蛋当做是他们的崽崽时,凉倦对蛋的感情就不一样了,被赋予了特殊身份的蛋,对凉倦来说,更像是贝茶给他的某种寄托。

但,和他抢贝茶就是不行。

凉倦摸了摸富贵:“等到时候我带你出去看,主人很忙,你不要打扰她。”

富贵乖乖哦了一声,凉倦现在的温柔让他完全无法将昨晚那副清冷阴郁的模样联系起来,他胆子大了不少:“你昨晚为什么装睡啊?我都听到贝茶在叫你了。”

凉倦给了个很合理的解释:“如果我再和主人说话,主人就不能睡觉了,我不想打扰她休息。”

富贵懵懵懂懂的点头:“你们大人真体贴,我也想长大,我想快点破壳。”

“你真的想?”凉倦问,“我可以帮你。”

贝茶依旧是从走时的那面墙翻进去的,不巧,这个时候竟然有了守卫。

贝茶心里哗了狗了,明明上次走的时候根本没有守卫,怎么这次就有了?

难道上次是贝辞故意放她走的?

猜到她会选择从那个墙头翻走对贝辞来说实在是太容易。

但眼下解决侍卫才是最重要的,她冲守卫微微一笑,那群守卫没反应过就遭到了精神力攻击,头晕眼花,等再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没有贝茶的身影了。

从这里到贝辞的书房,必须要经过她住的院子。

贝茶路过她的院子时,春秋正在帮她打扫院子,见到她的时候,眼神顿时一亮,和凉倦的很像,但又不像。

她对这种眼神并不是有多偏爱,但凉倦每次用这种眼神看她,她都被触动到,可对春秋就毫无触动。

大概是因为凉倦那种历经磨难依旧赤诚,才显得更显得真贵。

“主人,您回来了。”

贝茶嗯了一声,寒暄道:“最近过得怎么样?”

一边说一边朝院门口走去。

春秋连忙跟上:“奴最近过得很好,就是……”

他支支吾吾的,贝茶疑惑的看着他,总不可能受欺负吧,她都和沈修交代过了,沈修办事向来很靠谱的。

“怎么了?”

春秋:“就是一个兽人冒充主人,说她才是真正的贝小姐,现在这个是假的。”

贝茶稍微思索一下就明白了,她的身体是海木做的,之前的待在她身体的孤魂野鬼因为她的到来被弹了出去,灵魂没有消散反而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了,如今应该是不甘心。

“那贝王爷是怎么处理的?”

“她来王府的时候,站在大门口说自己是真正的贝小姐,守卫当然不会信她,就把她赶走了,之后她就在王城内到处散播谣言,还说了很多只有主人身边人才知道的事。”春秋小心翼翼的看了贝茶一眼,没有意料之中的发火,表情很平淡。

他继续说:“贝王爷得知这件事之后就将人接到府里单独看管,也解释说真正的贝小姐在家里养病,这个才是假冒的,现在那个假的还被关着,您要去看看吗?对了,蒋小姐期间来了好几次,都被挡了回去。”

春秋见到她话似乎特别多:“主人,您最近去哪里了,是出去看病了吗?”

贝茶刚准备说话,就听到不远处的声音,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离开了。

蒋曼青走了过来:“贝茶妹妹今天还不能起床吗?病的这么厉害,怎么没见有大夫进去瞧瞧呢?”

春秋刚想说贝茶已经回来了,转身就看到身边已经没有贝茶的身影,他回道:“主人正在休息,请您不要去打扰她。”

蒋曼青每天都会来例行问一问,她的人设也不允许她做出闯人家院子的举动,更何况她还是借住,身份尴尬,所以听到这句话,她道了声谢就走了。

等蒋曼青走了之后,春秋再回身去找贝茶已经找不到了,就好像她从来都没有回来过。

春秋心中闪过失望,拎着扫帚神情落寞的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贝茶此刻已经来到贝辞的书房,静悄悄的来静悄悄的走,神不知鬼不觉,至于什么真正的贝千金。

谁爱当谁当。

正好现在贝辞还在上朝,书房除了看管的仆人也没有其他的人,贝茶想着私印这么重要的东西,最起码得看到对方亲自拿到。

她蹲在书房外面,看到沈修冲远处的走过来,连忙藏起来,等他快走近时,将手中的私印混着她从龙族那里收集来的金银珠宝一抛,就扔进沈修怀里。

沈修接住包裹,打开一角,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东西,眉毛柔和,轻笑:“既然回来了,就出来吧。”

回答他的是风吹树叶的声音。

沈修轻叹:“真是狠心。”

贝茶将私印连带着钱财换了回去,几乎是了却了心中一件大事,尽力不去想那些真假千金的事情,拐了个弯儿,找到了据说王城内最好吃的糕点铺,买了点吃的,又买了只烤鸡,拎着回家去喂院子里的两个崽。

然而,进了院子,就看到凉倦生了堆火,正将蛋架在火上烤,蛋疼的吱呀乱叫。

贝茶:“!”

作者有话要说: 倦倦:没有谁能和我抢茶茶,除非是我们的崽崽!

如今的茶茶看倦崽带了上百层滤镜。